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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代汉语连读音变的角度看汉语、汉字的性质

2017-04-13胡叶浩

宿州学院学报 2017年10期
关键词:儿化语素元音

胡叶浩

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队,北京,100076

从现代汉语连读音变的角度看汉语、汉字的性质

胡叶浩

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队,北京,100076

连读可使语流顺畅、连贯,在印欧语中是一种常见的音变现象,然而在汉语里却很少有类似的连读现象。在分析现代汉语可能发生连读音变条件的基础上,举例分析了在具备连读发生条件下词内和词际这两种语境下的连读现象。结果表明:除儿化现象和语气助词“啊”外,现代汉语中的连读音变现象是十分罕见的。这一结果证明现代汉语中的音节具有较高的独立性,与汉字是“语素—音节”文字的说法相契合,进而从现代汉语连读音变的角度证明了汉语、汉字的性质。

现代汉语;连读;汉语;汉字;语素—音节

连读可使语流顺畅、连贯,在印欧语中是一种常见的音变现象,然而现代汉语中的连读现象十分罕见,这一语言事实可以佐证汉语、文字的性质。在界说连读和可能发生连读的条件的基础上,分析了现代汉语中具备连读发生条件的连读情况,希冀从现代汉语的连读角度佐证汉字的性质:现代汉语中的音节具有较高的独立性,汉字是“语素—音节”文字的说法较为准确。

1 关于汉语、汉字的性质

裘锡圭先生认为汉字是“语素—音节”[1]文字。一般来说,一个汉字是一个音节,也是一个语素,这显然不同于以英语为代表的印欧语的音素文字,音素文字中的音节、语素之间并无一一对应的关系。周有光先生说:“‘音节分明’是汉语的特点之一,汉语拼音要求连写的多音节词各个音节有清楚的分界。”[2]也就是说,音节与音节之间无形地存在着一道道边界,这些无形的边界将每个音节都孤立起来,使其免受外来音节的影响。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这些竖立在音节周围的边界才会被打破,发生音节的重组。因此,现代汉语中的音节是有高度的独立性的,这种独立性的具体表现之一是其对连读现象的抑制作用,因为连读现象是语流中音节与音节之间的无缝对接和融合,汉语音节的独立性势必使得发生在音节与音节之间的对接和融合受到强烈的抑制。

2 现代汉语连读音变发生的条件及其类型

2.1 现代汉语连读音变的发生条件

连读发生在两个相邻的音节之间,英文中称其为linking或liaison,意思是把两个音节连接起来。周考成关于连读现象的定义是:“ Linking means the linking of sounds or words. All English words in connected speech or reciting should be joined together in the same sense-group in order to avoid pronouncing each word as though it were isolated or inserting a glottal stop // before every word beginning with a vowel sound. ”[3](连读指的是语音或词的连接。在连贯的言语中或者在吟诵时,同一意群内的所有英文词都应该连接在一起,否则,每一个词听起来都像是孤立开来的,而且在以元音起首的词前还需要插入声门塞音//)显然,该定义是对连读现象的广义界定,既包括联诵现象,也包括传统意义上的连读现象,当处在同一意群或节奏组内的相邻音节满足连读的发生条件时,连读就有可能发生。

依据周考成对连读现象的定义,可以把发生连读的条件划分为三类:

(1)前一音节以辅音结尾,后一音节以元音起首。这类连读条件在英语和现代汉语中都十分普遍。例如,在“an apple”中,“an”以辅音/n/结尾,“apple”以元音//起首;又如,在“天安门”中,“天”字以辅音/n/结尾,“安”字以元音/a/起首。

(2)前一音节以元音结尾,后一音节以元音起首。例如,在“see off”中,“see”以元音/i:/结尾,“off”以元音//起首(这时在/i:/和//之间会插入一个/j/音,以保证语流的流利性)。又如,在“慷慨激昂”中,“激”字以元音/i/结尾,“昂”字以元音/ɑ/起首。

(3)前一音节以浮音/r/结尾,后一音节以元音起首。例如,在“there is”中,“there”以浮音/r/(即/r/处于底层,只有当后一音节以元音开始时/r/才浮现在表层音节中)结尾,“is”以元音//起首。由于在现代汉语中/r/不能作韵尾,因此现代汉语不存在这类连读条件。

以上三点构成了发生连读的条件,只有当两个相邻音节处于同一个意群或节奏组内并满足连读的发生条件时,连读才有可能发生。

(1)前一音节以齿龈鼻音/n/结尾,后一音节以元音起首。例如,在“新安县”中,“新”字以齿龈鼻音/n/结尾,“安”字以元音/a/起首。

(3)前一音节以元音结尾,后一音节以元音起首。例如,在“西安”中,“西”字以元音/i/结尾,“安”字以元音/a/起首。

下面就从这三类连读条件入手调查、分析现代汉语中的连读现象。

2.2 现代汉语中连读现象探析

在现代汉语中,词的内部和词与词之间都可以创造发生连读的条件,且两者的连读情况有所差异,因此本文将这两种环境下的连读情况分别进行分析。

2.2.1 词内部是否存在连读现象

在分析词内部的连读情况时,本文将儿化现象单列出来归为第四类。

(1)在第一类可以发生连读的条件下(前一音节以齿龈鼻音/n/结尾,后一音节以元音起首),没有连读发生。例如,在“国泰民安”中,虽然“民”字以齿龈鼻音/n/结尾,“安”字以元音/a/起首,符合第一类发生连读的条件,但是并没有连读的发生。

(2)在第二类可以发生连读的条件下(前一音节以软腭鼻音//结尾,后一音节以元音起首),没有连读发生。例如,在“兴安岭”中,虽然“兴”字以软腭鼻音//结尾,“安”字以元音/a/起首,符合第二类发生连读的条件,但是并没有连读的发生。

(3)在第三类可以发生连读的条件下(前一音节以元音结尾,后一音节以元音起首),没有连读发生。例如,在“生机盎然”中,虽然“机”字以元音/i/结尾,“盎”字以元音/ɑ/起首,符合第三类发生连读的条件,但是并没有连读的发生。

(4)儿化现象。“名词词尾‘儿’,在口语中都要同前面的音节合为一个音节,这种连音变化,叫做‘儿化’。”[4]“汉语许多方言都存在儿化现象。绝大多数儿化是语尾‘儿’和前面的音节合音形成的……有少数儿化音变和语尾‘儿’并没有关系。例如,北京话‘今儿(个)、昨儿(个)、前儿(个)、明儿(个)’里的‘儿’原来应该是‘日’,‘这儿﹑那儿﹑哪儿’里的‘儿’原来应该是‘里’,现在汉字虽然也都写成‘儿’,但实际是语素‘日’和‘里’的语素变体,和语尾‘儿’并无关系。”[5]尽管方言与方言之间儿化的程度和方法并不完全相同,但绝大多数都是在前一个音节加上一个卷舌的动作(洛阳话中韵母儿化是以//作为韵尾),可以看出,在儿化现象中有连读的发生,语尾的“儿”与前面的音节合并为了一个音节。徐世荣指出:“‘儿’本来是独立的音节,但经过长时期的极流利的连读,就产生了一种连音变化,两个音节(‘儿’和它前面的音节)融合成为一个音节。”[6]

2.2.2 词际是否存在连读现象

在分析词际连读情况时,本文将语气助词“啊”单列出来归为第四类。

(1)在第一类可以发生连读的条件下(前一音节以齿龈鼻音/n/结尾,后一音节以元音起首),没有连读发生。例如,在“他很安全”中,虽然“很”字以齿龈鼻音/n/结尾,“安”字以元音/a/起首,符合第一类发生连读的条件,且“很”字和“安”字处于同一意群或节奏组,但是并没有连读的发生。

(2)在第二类可以发生连读的条件下(前一音节以软腭鼻音//结尾,后一音节以元音起首),没有连读发生。例如,在“所有在这个学校里会喘气儿的家伙,都是这项案件的嫌疑犯”中,虽然“项”字以软腭鼻音//结尾,“案”字以元音/a/起首,符合第二类发生连读的条件,且“项”字和“案”字处于同一意群或节奏组,但是并没有连读的发生。

(3)在第三类可以发生连读的条件下(前一音节以元音结尾,后一音节以元音起首),没有连读发生。例如,在“心里暗暗高兴”中,虽然“里”字以元音/i/结尾,“暗”字以元音/a/起首,符合第三类发生连读的条件,且“里”字和“暗”字处于同一意群或节奏组,但是并没有连读的发生。

(4)语气助词“啊”。语气助词“啊”是可以和前一音节的尾音/n/和//甚至元音发生连读的。例如,在“看啊”“听啊”“好啊”中,/A/分别与前一音节的尾音/n/ 和//以及/ɑu/发生连读形成/nA(“哪”)/A/和/wA/(“哇”)。

3 从现代汉语连读音变的角度看汉语、汉字的性质

从上述对现代汉语里连读现象的调查分析中,不难看出,除儿化现象和语气助词“啊”外*事实上,“儿”和“啊”都是弱音节,与其说“儿”和“啊”与前一音节发生了连读音变,不如说它们只是让前一音节的尾音发生了音位变体。,现代汉语中的连读音变现象是十分罕见的,即使在满足连读发生条件的语境中,也并没有连读现象的发生,显然,连读现象在现代汉语中受到了抑制。换言之,在现代汉语中,相邻音节之间的交互作用并不明显,也就是说,音节具有较高的独立性,事实上,这种独立性的根源在于现代汉语、汉字的性质。

关于汉语、汉字的性质,国内外学者作过不同的论述。索绪尔把汉字归为表意体系的范畴,他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一书中说:“一个词只用一个符号表示,而这个符号却与词赖以构成的声音无关。这个符号和整个词发生关系,因此也就间接地和它所表达的观念发生关系。这种体系的典范例子就是汉字。”[7]与之一脉相承的是国内学者所提出的“语素”文字说,例如,赵元任从形与义一一对应的角度来阐述汉字:“用一个文字单位写一个词素,中国文字是一个典型的最重要的例子……世界上其他国家所用的多数的字—所叫拼音文字,他不是一字一言,是一字一音。”[8]然而,裘锡圭却认为:“汉字不应该简单地称为语素文字,而应该称为语素—音节文字。”[1]18叶蜚声和徐通锵也有类似的表述:“汉字由于种种原因始终维持着意音文字的格局。它是一种语素—音节文字,即每一个汉字基本上记录语言中的一个单音节语素;少数语素不止一个音节,只能用几个字表示,但每个字记录一个音节,如‘玻’‘璃’‘彷’‘徨’等。”[9]

事实上,“语素”文字说与“语素—音节”文字说在本质上是一致的,只是侧重点有所不同。从语义上说,一个汉字基本上代表一个语素。从语音上来说,一个汉字又表示一个音节,汉字是形、音、义三者的结合体。然而,仅就本文所探讨的连读音变现象而言,作者认为“语素—音节”文字说更具“解释充分性”:上文中对于现代汉语中连读现象的分析结果显示,连读音变现象在现代汉语中受到明显的抑制,这表明汉语音节的独立性较高,而这种独立性的根源在于现代汉语中音节与语素的一一对应关系。从这一点而言,现代汉语有别于以英语为代表的印欧语,印欧语系的语言大都是表音的屈折语,音只与书写符号——“形”对应,而与“义”无关,导致音节的独立性较弱,音节之间可以频繁地发生连读、联诵、同化、异化等交互作用,因此英语、法语等语言中存在大量的连读音变现象。

综上所述,现代汉语中除儿化现象和语气助词“啊”外,几乎不存在连读现象。本文认为,现代汉语是注重音节的非屈折语;汉字属于“语素—音节”文字。

[1]裘锡圭.文字学概要[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18

[2]周有光.拼音化问题[M].北京:文字改革出版社,1980:152

[3]周考成.英语语音学引论[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181

[4]史锡尧,杨庆蕙.现代汉语[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4:57

[5]林焘,王理嘉.语音学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165-166

[6]马秋武.优选论[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161

[7]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50-51

[8]赵元任.语言问题[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144

[9]叶蜚声,徐通锵.语言学纲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163

(责任编辑:刘小阳)

2017-08-02

胡叶浩(1987-),河北藁城人,硕士,研究方向: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10.3969/j.issn.1673-2006.2017.10.015

H013

A

1673-2006(2017)10-006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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