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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学视野中实践美学的生成机制与知识学谱系

2017-04-13

关键词:价值论感性话语

裴 萱

(河南大学 文艺学研究中心, 河南 开封 475001)



社会学视野中实践美学的生成机制与知识学谱系

(河南大学 文艺学研究中心, 河南 开封 475001)

实践美学作为“美学热”讨论的主要内涵,在主体性理论、美感的产生、形象思维、精神实践、主体文化心理结构等多个维度丰富了美学的概念与本质,推动了美学学科的进一步发展。而从知识社会学的视野来看,实践美学的产生和发展,正是在意识形态反思和人道主义美学的张力中进行的,所以就呈现出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和美学意识形态的反思性相互融合的局面,而实践美学的蔓延则是对意识形态话语与美学精神的双重关照的结果。美学自身如果需要高扬主体性的自由意识和感性力量,就要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和逻辑框架中进行,从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著作和理论体系中以“六经注我”的方式完成崭新的美学话语的塑造。实践美学的未来同样需要社会学层面的考量,并在价值论、马克思主义理论和意识形态论中不断前行。

实践美学; 马克思主义; 启蒙; 意识形态; 主体性

实践美学自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学大讨论”时期初现萌芽,至八十年代经过朱光潜、李泽厚、高尔泰、蒋孔阳、刘纲纪等美学理论家的推动,逐步成为中国美学的主流,不仅仅呼应了马克思主义人道主义、“手稿热”和“美学热”的潮流,而且也启发了后实践美学和新实践美学的理论样态,从而继续在美学史上焕发出光彩。可以说,实践美学作为“美学热”讨论的主要内涵,在主体性理论、美感的产生、形象思维、精神实践、主体文化心理结构等多个维度丰富了美学的概念与本质,推动了美学学科的进一步发展。从实践美学的缘起而言,是马克思主义和人道主义的美学意识形态相融合的产物;从实践美学的价值论维度而言,是对自然本体论美学和主客二分认识论美学的调整和超越,并且对哲学美学也进行了一定的反思,使得美学的介入性大大增强。从实践美学本身的特质而言,实现了开放性、人性和自由性的特征,这也是文学和美学活动的自我释放。

一、实践美学的诞生:“告别历史”与美学启蒙的时代诉求

实践美学的产生和发展,一方面秉承了马克思主义实践观与唯物论,强调了客观物质性因素对美和美感产生的基础与前提作用,另一方面又通过主体性的建立和文化心理结构来确定个体化、感性化的美学面貌。从主流意识形态层面而言,自五六十年代的“美学大讨论”开始,美学就成为弘扬马克思主义和主流意识形态的知识话语,并以重塑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观为旨归;在理论的价值取向层面,要贴近人民大众和工农兵的现实生活,反映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改造运动;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自身进程而言,也内在地经历了从二分法的唯物反映论,到实践性被不断发现和确立的过程。这一思想范式自“美学大讨论”时期就开始了,并且通过“文革”意识形态话语霸权的改造和渗透,成为一代知识分子内心的“集体无意识”和价值选择。

在20世纪前期的中国美学研究中,梁启超、王国维、蔡元培、朱光潜、宗白华、鲁迅、严复等理论家纷纷从各自不同的维度实现审美独立和美学启蒙的诉求,比如王国维、蔡元培就积极引进西方超功利的美学观,将美看作完善人生价值与意义的存在体验;而朱光潜则是通过引用和借鉴克罗齐的直觉说,以审美直观的态度将美看作是心物合一的“心灵活动”,情感和意象都需要通过“直觉”的心灵活动完成美感经验的建构。所以,思想改造运动和美学大讨论正是把不同的、多元的美学思想统一汇聚到马克思主义美学的旗帜之下,并且从最基本的“美的本质问题”和“哲学认识论”美学的角度来进行论述。当时,文艺和审美主要是作为革命的宣传工具而出现的,文艺不仅仅能够起到认识社会的作用,更是能够成为特定阶层反抗压迫、进行革命的工具。瞿秋白就曾经认为,文学的本质正是“社会的反映,文学家只是社会的喉舌”[1]248,而文艺的内容则是“以被压迫的群众做出发点,……认识现代的生活,而指示出一条改造社会的新路径”[2]173。由此,文艺基本上外在的“启蒙”价值远远大于了内在的“审美”价值,从而成为革命意识形态的工具。由此,文艺的社会功能就渗透进美学意识形态的方方面面,重新塑造着文学和审美的面貌。文学的革命性、现实性和功利性就超越了审美性、人文性和个体性的诉求,那么相应的在美学层面,就要求一种反映论的、主客体“二元论”的美学模式。美学也必须从客观存在出发,主体只是对被动的“反映”,失去了独立性的主体话语。而这一文学、审美和美学思路,到了列宁的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理论中,直接成为政治意识形态话语:“写作事业应当成为整个无产阶级事业的一部分,成为由整个工人阶级的整个觉悟的先锋队所开动的一步巨大的社会民主主义机器的‘齿轮和螺丝钉’。”[3]662-667由此,马克思主义规约下的文学和审美便成为社会意识形态的“螺丝钉”。因为文学和审美必须要为工农兵服务,并且更加注重内容的思想性、政治性和意识形态性,所以判断文艺是否成功的标准也是能否“反映”现实。思想改造运动和美学大讨论也恰恰是在此种语境中产生的,在一定程度上,蔡仪的客体论美学和典型说成为主流意识形态所肯定的“样板”,而吕荧和高尔泰的主观论美学则孤掌难鸣并被大力批判。相对折中一些的李泽厚和朱光潜,也是纷纷转向了客观社会论和主客观统一论。

对于李泽厚而言,一直坚持的是物质实践的基础性地位,认为物质实践是第一位的,并且是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观点。“美”是客观的社会存在,“美感”是社会意识,“美感”是“美”的客观属性的反映;而朱光潜则在原有审美直觉的基础上,加入了客体论的因素,通过主客观统一形成美学上的“反映论”,审美对象的物理性质依然是第一位的。从此,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些核心理论,就同样构成了美学理论中的最高标准:物质、客体、反映、生产、唯物主义、意识形态、上层建筑等,美学俨然成了与政治、法律等相似的社会意识形态的一部分,感性、人性、个体、自由、形象、情趣等早已湮没在宏大的意识形态和阶级斗争之中。因为受哲学的影响较深,所以美学也取消了“自下而上”的美感经验、审美体验等,取而代之的是以先验的美学本质为切入点,然后进行演绎和推导的“哲学美学”样态,唯物主义认识论、唯物主义实践观、唯物主义历史观、唯物主义哲学辩证法等都成了美学的逻辑起点,规约着美学发展的面貌。由此,文艺和美学的基本样态就呈现出以下明显的特征:“第一,文艺是现实生活的反映,是一种社会意识形态,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第二,文艺家要创作文艺,就必须具有革命感情,成为革命中的一员;第三,文艺的作用是激发人民精神,鼓励人民战斗。文艺作品的社会性、有用性比美更重要;第四,文艺形式要为内容服务。”[4]199这也成为贯穿美学发展的主线。

在“文革”意识形态规训下的美学终于在20世纪八十年代新启蒙的语境中获得了转型的契机。伴随着政治层面的拨乱反正、改革开放,到思想层面的思想解放、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沉寂了十年的知识界和学术界再次焕发了生机。文学上的伤痕文学、反思文学以及朦胧诗;思想层面的人道主义潮流和关于异化问题的讨论;哲学层面的主体性理论的崛起;美学层面的形象思维、共同美、“手稿热”和“美学热”等,都是知识分子试图告别历史,反思人性存在的尝试。同时,主流意识形态也提出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整个社会也逐步向更加务实的市场经济和现代化建设迈步,对主体生产力和对实践的诉求也重新回归到社会视野,这些都为主体性的确立、人道主义的反思、人性的彰显提供了历史的契机。美学具有天然的感性特质和人文精神,同时又可以广泛包含文学、哲学、艺术等相关学科,既可以通过“形而上”的层面阐释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又可以以“形而下”的审美经验和启蒙话语满足大众对自由和审美的需求。于是,“美学热”就更多地作为一种“前学科性”的理论激情和知识分子的启蒙话语而非系统性的学科建构而产生的。因此,此时“美学热”中的美学已经超越了非功利、非实用的纯粹学科建构,而成了一种反思历史的“美学意识形态”。比如在这次“美学热”中,李泽厚通过“美是自由的形式”,系统地建构起了实践性主体美学观,并采用“文化——心理”结构来实现对人精神主体性和自由性的确证;朱光潜则通过对实践美学、美感和审美经验的强调,将“美感”作为美所产生的关键因子,甚至两者具有统一的意味;而高尔泰的“美是自由的象征”,则完全将美学和人学、自由实现了等同,主体的精神自由不仅仅具有了美学本体论上的含义,而且更是实现了对经典马克思主义和政治意识形态的直接反拨,将主体的实践性与感性生存的终极体验相联系,从而构建了另外一种崭新的实践美学。所以,从人道主义的论争到“手稿热”,从主体性的实践话语到感性的美学自由,实践性作为“美学热”的主要内涵成了“80年代最具原创活力和策源性的中心人文学科”[5]。因为在“文革”和“文革”前的十七年中,主流意识形态一直对文艺和美学具有绝对的统摄力,所以新时期以来的思想解放运动也以文艺作为突破口,在人性等多个维度展开了“突围”的步伐。而实践美学正是在双重意识形态的语境和胶着中成为“美学热”的主要内涵并不断完善和发展起来的。

二、实践美学的蔓延:意识形态话语与美学精神的双重关照

邓小平在1979年10月30日的《在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四次代表大会的祝词》可谓新时期指导文艺思想和文艺发展的“纲领性”文件,其中指出:“我们要继续坚持毛泽东同志提出的文艺为最广大的人民群众,首先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坚持百花齐放、推陈出新、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的方针,在艺术创作上提倡不同形式和风格的自由发展,在艺术理论上提倡不同观点和学派的自由讨论。”[6]207-214,随后,《人民日报》在1980年7月26日发表了《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社论,标志着作为政治运动“螺丝钉”的价值取向已经被调整,而转向了更为宽泛的“人民”。实践美学正是在新时期马克思主义唯物论和人道主义思潮相“结合”的产物。美学的客体性原则、主客体结合性原则、社会性原则就成了美学的话语模式,也符合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但与此同时,新时期的美学的启蒙原则、人性追寻、感性体验和人道主义,都要求主体性美学话语的确立,从而恢复美学自创建以来的“感性本质”:“美学是这样一种科学:它审查感觉,以达到说明那种适用于它的完善。”[7]173黑格尔也肯定了感性的美学构成了理念的一个必备阶段:“我们所要讨论的艺术无论是就目的还是就手段来说,都是自由的艺术。……这个定性是艺术和宗教与哲学共有的,艺术之所以异于宗教和哲学,在于艺术用感性形式表现最崇高的东西。”[8]10-11而审美的感性原则到了尼采、叔本华、海德格尔等美学家的视域中,逐步成了具有存在意义的、对人生命本真的阐释与“澄明”。那么如何将感性的、个体性的美学话语成功“融合”到主流马克思主义思想呢?实践性正是其理论生发的空间场域。

首先,实践性符合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在马克思看来,实践不仅仅构成了人类改造自然、顺应规律的物质资料生产,更是通过“自然的人化”实现了主体对社会关系的建构和自身自由力量的确证。实践观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得到了明显的体现,在其他的经典著作中也是数见不鲜,从而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范畴。“可以根据意识、宗教或随便别的什么来区别人和动物。一当人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即迈出由他们的肉体组织所决定的这一步的时候,人本身就开始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人们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同时间接地生产着自己的物质生活本身”[9],同时,实践也产生了人类社会的劳动关系和社会意识,“为了进行生产,人们便发生一定的联系和关系;只有在这些社会联系和社会关系的范围内,才会有他们对自然界的关系,才会有生产”[10]340,“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11]2。所以实践的概念本身即为马克思主义的核心范畴,并且直接打破了“旧唯物主义”与社会生活的割裂,从而建立起全面的社会历史观。而美学却一直以来忽视了实践性的存在,以客体论美学取代了主体的创造性和能动性;20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李泽厚、朱光潜、蒋孔阳等理论家纷纷将“实践性”引入美学领域,他们或者将美学看作是主体物质实践之上的“心理积淀”,或者直接便将“精神实践”和“艺术生产”看作实践本身的一部分,或者认为美是主体创造性劳动在对象中的呈现,等等,从而高扬了主体性在美学活动中的重要性。这样,实践美学就经历了客体论——意识形态——实践论——主体论的流变过程,从而在马克思主义和政治意识形态的规约中,找到了通往“主体性”的实践之路。实践美学也就在此维度上得以迅速发展,成为政治意识形态和人文性相互协调与相互沟通的产物。

其次,实践性符合主体性话语的确立。新时期以来,思想解放的潮流唤醒了个体的主体意识和自由意识,广大民众和知识分子不仅要求政治上的独立,更需要精神上和文化上的独立与自由。文学中的反思文学和朦胧诗,艺术上的星星画展和形式探索,大众文化中迪斯科、邓丽君的流行,等等,这些都是主体性在社会中初步建立的审美表征。亚历山大·蒲伯曾经认为:“自然和自然的法则在黑暗中隐藏;上帝说,让牛顿去吧!于是一切都已照亮。”*该句为英国诗人亚历山大·蒲伯为牛顿题写的墓志铭,以纪念牛顿在力学、数学、光学以及自然哲学方面做出的卓越贡献和对启蒙精神的推动作用。另参见张法:《中西美学与文化精神》,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第2页。主体性话语也成为西方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时期的关键话语,恢复人的理性地位和感性权限,进而实现对神权和自然的祛魅,普遍成了当时思想界的价值选择。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狄德罗的《百科全书》、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康德的“三大批判”等,分别从先验理性、法律政治等不同的维度给予了主体以独立存在的合法性地位;而中国也有“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12]2112之说,隐含折射出主体对世界的认识和改造作用,到了“五四”启蒙时期,胡适的白话诗运动、陈独秀以《新青年》杂志为阵地的对“民主”与“科学”提倡,蔡元培学术上的“兼容并包、百家争鸣”的方针以及“美育”思想,李大钊的“庶民的胜利”等,都成为人性启蒙和主体性话语的建构的尝试。因为,对主体性启蒙的渴望一直成为广大“公共知识分子”内心的渴求,这一理念在20世纪八十年代的新启蒙中得以重新被激活。知识分子希望重新延续中西方自古以来的人性启蒙传统,马克思主义哲学再次给他们提供了理论话语的切入点。《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强调“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塑造物体”就成了将主体性自由同人的本质相联系的关键,同时也直接启发了实践美学的建构。实践活动不仅仅是主体的自觉的合目的性的活动,更是彰显出了“对象化”和“人化”的精神自由;实践不仅仅创造了物质生活条件和主体本身,更是也实现了主体和对象的统一、精神和物质的统一,美的愉悦感和快感也正是在实践中产生。所以,李泽厚、朱光潜、高尔泰等人都是以此为出发点,建构了相应的主体性实践美学体系,从而给主体性以存在的合法性空间。李泽厚的实践主体性结构的划分、朱光潜对“美感”的重视、高尔泰直接将人的自由同美学合并的话语,都是通过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确立了美学的人学向度和启蒙姿态。

再次,实践性符合美学自身的开放性特质,有利于美学的历时发展。众所周知,美学作为以人为核心的、研究主体感觉与情感规律的学科,本身即具有较强的人文性和开放性的特质。同时,与美学相关的还有艺术哲学、审美经验、文艺美学、美感体验等,这些作为美学的话语内涵和学科延伸,都对学科性的建构起到关键作用。在美学的学科体系中,文学、艺术、审美、哲学、文化等都可以与之进行“学科互涉”,甚至人类学、民族学、自然科学、逻辑学等也可以与美学发生一系列的关联。之所以美学呈现出多元性和开放性的特质,是与美学以“人”为核心和价值的诉求无法分开的。主体的感性和自由有多重表现形式,更是具有“前学科”性质的综合性和互涉性,所以美的本质和人的具有一定的相通性,也就需要更加广泛和开阔的视野来进行美学研究。“所谓美的本质,是指从根本上、根源上、从其充分而必要的最后条件上来追究美。……美的本质=美的根源(美是人类实践的产物,它是自然的人化,因此是客观的、社会的)。”[13]476正是因为看待主体的视角和侧重点不同,美学史上也产生了大量的美学样态,客观论美学、知觉论美学、存在主义美学、现象学美学、形式主义美学、表现主义美学、意象主义美学、后现代主义美学等。而中国的古典也有着丰富的美学思想和美学经验,进入现代社会以来,客观论美学、主观论美学、反映论美学等应运而生,“美学热”期间的城市美学、旅游美学、军事美学等更是数不胜数,当然,这些难免有理论的“冒进”嫌疑,但是至少反映了美学的开放性多元性属性。每一种美学都有其核心的思想和理论体系,比如德国古典哲学中的黑格尔和康德,都以其理念和先验人性为框架,形成了宏大的美学体系;解构主义美学从语言和文字入手,从互文性到主体间性,建构了“星丛”般的理论体系。所以美学天然的开放性属性要求理论具有一定的体系范畴,而一定的美学体系又无形中延展了美学的开放性,他们是互相影响、互为因果的关系。实践美学则从“自然的人化”入手,直接打破“主客二分”的结构,以主体的实践实现二者的融合;同时,实践也肯定了主体的精神力量,确定了美感的产生与主体的自由,从而即弥补了德国古典美学的先验性逻辑不足,又打破了非理性转向中一系列美学的神秘性话语,以人的生产实践为切入点,建构了活生生的主体性实践美学,这本身正是对美学史的一次发展和补充。但与此同时,实践美学也留下了大量的理论“空白”和理论延展的“关键词”。比如对精神实践的界定;对实践现实性和超越性的纠结;实践中美感的个体性和普遍性的关系;实践的哲学意味与审美经验的关系等,这些都可以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德国古典美学、后现代美学、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等理论中得到进一步的探讨。且不说“美学热”时期朱光潜、李泽厚、高尔泰等人关于实践美学的观点不同,“后实践美学”和“新实践美学”也正是在主体的个体性和感性层面,实现了进一步的发挥,将现象学、阐释学、接受美学等观点有机融入实践美学之中,不断丰富了美学的面貌。轰轰烈烈的美学论争再次印证了实践美学强大的包容性、可塑性与自由性,其对主体的升华、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解、对心灵文化结构的确认和对美感的肯定,也将继续在美学史上发挥重要的作用。

三、实践美学的未来:在价值论、马克思主义理论和意识形态论中不断前行

实践美学的产生有着历史的必然性,同时也具有较强的历史价值。实践美学一方面重塑了“美学意识形态”价值论的独立性与反抗性,另一方面也实现了对自然本体论、理性主义认识论和人类中心主义的超越,实现了美学人文属性和人道主义的彰显。所谓价值论(Axiology)是西方19世纪以后由经济学到哲学的一个概念,并且也成了哲学理论中的有机组成范畴,这也是与人类主体的确立密不可分的。19世纪末期以来,非理性转向和诗化哲学的确立促使哲学从实体论转向价值论,更加注重哲学和美学与主体之间的关系。尼采的“重估一切价值”正是为哲学价值论的兴起开辟了道路。“价值由一般泛论,一跃为一门在学术论坛上独立的新兴的价值哲学,首先是由德国哲学家鲁道夫·赫尔曼·洛采(1817-1881),同时又有尼采出来呐喊创立价值学说”[14]4,文德尔班则直接将哲学的性质归纳的价值哲学,从而凸显哲学和主体之间的密切联系。而李凯尔特则更加细致地将哲学看作是价值判断的学科,对“绝对价值”的判断就涉及了逻辑学、伦理学和美学,它们也都是哲学的有机组成部分。在逻辑学中,真理是价值判断的根据;在伦理学中,道德是价值判断的根据;而在美学中,美正是价值,而文学、艺术和现实的审美实践则是根据。所以,价值论实现了哲学和美学学科的人文性建构,实现了19世纪以来的人本主义潮流;同时又有着和自然科学与理性神话对抗的意味。其实,整体上看来,西方现代美学的各个流派,所贯穿的都是价值论美学的色彩,它们往往悬置了对美的本质问题的先验性探讨,而是将问题集中在美学的意义、审美经验、主体性价值和阐释问题上,更加凸显美学的问题意识、价值意识和实践意识,从而引领了西方现代美学的发展方向。

而中国20世纪八十年代“美学热”思潮的兴起和实践美学的浪潮,也正是美学的价值论大大凸显的过程,和西方的现代美学潮流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正如上文分析,“美学热”和实践美学的兴起有着深刻的历史环境和意识形态原因,告别历史的人道主义诉求远远超越了美学学科本身的理论建构。在“美学热”中,实践美学的建构其实也正是作为价值论而出现的,一方面,它完成了对僵化反映论美学的调整,以“启蒙”的姿态实现了对人道主义和人性的话语诉求;而另一方面,实践美学以“实践性——对象化——主体性——自由”等也建构了系列的美学框架,实现了美学自身突破、主体性的确立和审美意识的自律。比如在众多的美学家理论中,也呈现出淡化美的本质,强化美的价值论的倾向。李泽厚从主体性实践哲学出发,划分了主体的心灵结构,主要认为美是从物质实践中生发出来的,但是最终还要通过“积淀”完成感性的彰显。在八十年代后期的理论中,李泽厚又补充了“情本体”和“人的自然化”等理论,与其说是试图说明“美的本质”问题,不如说是系统建构了主体性的美学样态,启蒙的意义大于美的本质的自我含义。而朱光潜和高尔泰对美的本质问题更是语焉不详,“美感”和美的本质几乎成了同一含义,人的自由也和美的本质有了同一含义。其实他们不仅仅是在讨论美的问题,更是借“美”而讨论“人的问题”,主体性启蒙的意义更加浓厚。所以,实践美学在“美学热”中呈现出来的显性特质正是主体的自由和价值问题、是新时期的人道主义和启蒙话语,这才是真正促使实践美学成为美学史上“留名”的关键所在。

从马克思主义哲学本身而言,实践性也正是在“价值论”的维度上展开的。人类物质实践的前提是为了满足自身生产和生活的需要,而更高层面的实践则是通过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统一实现“本质力量对象化”,甚至实践的对象也是在人的存在和人的“关系”与价值中展开的。《德意志意识形态》就体现出实践唯物主义对价值论的肯定,“历史不是作为‘源于精神的精神’消融在‘自我意识’中而告终的,而是历史的每一阶段都遇到一定的物质结果,一定的生产力总和”[9]37,这就改变了费尔巴哈僵化、孤立的客体论感念,从而将“本体论”初步转化为“价值论”。而人的本质和人的存在正是在活生生的社会关系中,在与自然的关系中,在实践的关系中展开的。因为有需要,想要获得满足,所以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呈现出相互合作、交换和分配的关系,“在任何情况下,个人总是‘从自己出发的’,但由于从他们彼此不需要发生任何联系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不是唯一的,由于他们的需要即他们的天性,以及他们求得满足的方式,把他们联系起来(两性关系、交换、分工),所以他们必然要发生相互关系。”[9]98这样,人的需要就促使主体进行实践,而实践中又产生了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自由自觉地活动也是“本质力量对象化”的需求。所以,价值论就产生在“需要——实践——关系”的层次建构之中,而美感和审美体验也正是在“美”的需要中展开的,是与生理需要(利)、伦理需要(善)和认知需要(真)共同产生的。其实,马克思对“美”的论述依然是放在“本质力量对象化”和“人的自由”的“必经阶段”之中,美的本质问题已经让位于美的价值和人的价值问题了。所以,实践美学经过朱光潜、李泽厚等理论家的创设与改造,在加之新时期以来的知识启蒙和人道主义思想潮流,使得实践美学具有了美学意识形态的价值论色彩,从而实现反思历史和人性启蒙话语的彰显。

可见,实践美学的产生和发展,都是在哲学价值论的视域中完成的,也正是因为其独特的开放性、人文性和美学意识形态性的价值,使得在美学史上获取了长久的生命力。而实践美学的出现正是在反思“文革”意识形态的历史语境中展开的。由此,实践美学就以“美学意识形态”的方式对“极左”意识形态进行反思,通过主体视域下的身体、感性、生活和实践完成美学话语的现实关照。“作为超越活动,审美活动是对于人类最高目的的一种理想实现。通过它,人类得以借助否定的方式弥补实践活动和科学活动的有限性。”[15]163而此种审美的超越和自救在韦伯看来,又带有一种“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色彩,审美活动与工具理性和实践理性不同,它总是尝试以“自律性”完成学科的分化和人性的救赎,是极难实现的。伊格尔顿正是看到了美学超越和救赎的困境,从而舍弃了以艺术独立实现“救赎”的尝试,而是将美学作为宏大意识形态的一部分,顺应社会整体思潮的走向,继而在美学意识形态的建构中完成超越的使命。启蒙运动以来,理性借助于感性的力量侵占了个体的肉身,审美成了此种过程的中介,鲍姆嘉通的美学实质上正是“以改革的姿态开拓了整个感觉领域,它所开拓的实际上是理性的殖民化”[16]3。所以,资产阶级的文化领导权就通过理性渗透,完成了对主体无意识结构的控制,“文化霸权”也就由此产生。但与此同时,美学对个体感性的发掘也潜藏着解构话语霸权的努力,以身体为载体的个体的感官性、自由性、主体性、自律性也突破了总体化宏大叙事和市场伦理,在与理性霸权“二元对立”的结构中完成解放和反抗的使命。于是,美学就成了身体以感性、情感和欲望为载体,对理性进行反思的另类意识形态话语。在伊格尔顿的视域中,美学已然超出了狭隘的学科限制,以“大美学”的姿态揭示主体在霸权语境中的生存问题。“在解放过程中,自由和同情,想象和肉体感情都极力使人们能在强制性的理性主义话语中听到自己的声音。”[16]16可见,伊格尔顿关于对身体和权力的美学话语已经摒弃了自律性的诉求,而是作为整体社会意识形态的一部分,并且作为一种启蒙和对抗的策略而出现的。这正是伊格尔顿美学意识形态视野的宽广之处。中国新时期实践美学的兴起和价值论诉求正是在美学意识形态的框架中展开的,一方面,李泽厚、朱光潜等理论家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代言人,拒绝“书斋式”的美学研究,从美学的价值论基础入手,以美学意识形态的建构完成对社会历史的反思;另一方面,实践美学也实现了在“大美学”语境中,对自身开放性和自由性体系的建构,从而使得美学话语在后实践美学的延续中继续走向深入,这也正如李泽厚本人对“美学热”的诠释:“一切都令人想起‘五四’时代。人的启蒙,人的觉醒,人道主义,人性复归……围绕着感性血肉的个体从作为理性异化的神的践踏蹂躏下要求解放出来的主题旋转。‘人啊,人’的呐喊遍及了各个领域各个方面。”[17]53

其次,实践美学还具有历史性的超越,对美学的自然本体论、人类中心主义的认识论具有纠偏的功能。众所周知,古典时期的美学和美学样态往往是以自然本体论为主要基准的,主体在对自然具有神性的“膜拜”中完成了“天人合一”的进程,采取的思维方式依然是主客二分的结构;而中国古典时期的美感经验则是在以“意象”为基本范畴的审美本体论系统中、以“味”为核心的审美体验论系统中进行的,通过主体的“涤除玄鉴”从而达到“道法自然”的最高境界,朴素的主体形态仍然是以“认识”客观本体世界为基础的。而这一状况自18世纪得到的改变,鲍姆嘉通创立了美学,将美定性为“感性认识的科学”从而使得美学真正具有了学科形态,但是感性依然统摄在理性之中。康德将审美判断力和美从先验的认识领域中独立,肯定了感性和审美的“无利害”愉悦性以及无目的之合目的性。席勒在《谈美书简》中认为带有“游戏”性质的审美自由是先验人性实现的必要条件,感性冲动也是通向主体精神自由的过程。而黑格尔的“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则预设了主体精神理念历史辩证发展的框架,美的产生也是由精神实践完成的。他们所建构的主体性美学确立了人的精神合法性地位,但是却以二元对立的方式对理性和感性、物质与理念进行区分,美成为纯粹先验主体的精英式话语言说。而中国近代美学的萌发则仍然是在“西学东渐”的潮流中和感性启蒙的诉求中进行的。王国维、蔡元培、梁启超、朱光潜等中国美学的先行者们,往往吸取了西方超功利的美学观,以此来对抗封建“道统论”的规约。王国维对叔本华悲观意志说的引入、梁启超的小说戏剧理论、朱光潜对克罗齐直觉说的融合、宗白华对康德美学的青睐等等,都是从主体的精神维度完成对美学“无功利之功利性”的启蒙性论述;“美学大讨论”时期则是直接将主流意识形态融入美学理论之中,美学四大派的主观和客观立场泾渭分明,机械反映论不仅仅成为美学的基本取向,更是意识形态话语的渗透和体现。而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和实践论美学,则直接超越了主客二分的逻辑框架,也破除了先验性的哲学演绎,而是将主体活生生的、自由的、现实的实践活动作为美学问题的出发点,并以此建构起具有“价值论”色彩的美学样态。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等著作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对实践的价值、目的、动力、影响、范围、建构、意义等进行了系统的阐释,从而使得实践不仅仅成为主体物质性生活的必须,也通过“自然的人化”和“本质力量对象化”完成了主体精神世界的丰富和自由性的彰显。文学和审美作为实践的结果,确证了主体的愉悦和满足。主体与客体、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等等都在实践中得到了融合与统一,更是以其哲学价值论取向以关注主体“现实的”生存和自由为出发点。所以,在中国20世纪八十年代的“新启蒙”和“美学热”中,美学家广泛采用了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来建构自身的美学体系,除去政治意识形态的规约、美学意识形态的启蒙和人道主义话语的延续等,还是美学学科自身发展和完善的需要。实践美学自身具有的开放性、现实性主体性和自由性也是对历史上不同美学样态和理论的超越。所以,李泽厚和朱光潜等人就更加注重实践基础上的“审美经验”和“审美关系”,试图在物质实践中发掘主体的精神性因素。同时,别林斯基的“形象思维”观、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艺术对现实的审美关系》以及“美在生活”的观念也都为美学家们借鉴并采用。于是,美学就从哲学美学的本体论、本质论研究转向了“美学热”中的主体论、价值论研究,“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美是自由的象征”“美是审美主体的经验属性”“美是自由的形象”“美是多层积累的突创”“劳动创造了美”“美是自由的感性表现”“美是积淀”“美是自由的形式”等等,这些成形于20世纪八十年代实践美学中的核心概念,虽然表达的侧重点和理论建构的路径相异,但是所表达的核心都是美属于主体性的实践活动,并且印证了在历史进程中的人的自由和人的存在问题。由此延伸出的感性问题、主体问题、艺术生产问题、精神实践问题、个体性和集体性问题、审美经验问题等等在继续在后实践美学中有着深入的探讨。

实践美学既肯定了物质实践性作为美的前提和来源,又凸显了主体对美和美感的建构作用,在关系本体和价值论属性中开拓出美学发展的新理路。其中有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有美学学科自身的理论诉求,更有着知识分子的艰辛探索,最终呈现出知识学和社会学视野中的新貌。但是在纷纭复杂的美学理论中,一条明晰的主线贯穿其中:审美自由的普世性价值伦理和告别历史的人道主义诉求。它的生成来自于对历史的反思,它的发展来自于美学和意识形态的交融,它的未来也将在社会学和价值论的视野中不断前行。所以,从知识社会学的视野来审视实践美学的内在流变,会给我们带来崭新的思索和面向未来的美学判断。毕竟我们可以乐观地看到:实践美学的种种特质一方面破除了氤氲在自然之中的古典式本体论美学气质,超越了现代认识论美学的主客二分与理性霸权,另一方面以其人文性、开放性和意识形态性具有了向现代和后现代渗透的契机,从而成为了一种不断超越、不断丰富的现代马克思主义美学体系。

[1]瞿秋白.俄罗斯名家短篇小说集·序(1920年)[M]//瞿秋白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

[2]蒋光慈.关于革命文学(1928年)[M]//蒋光慈文集(第4卷).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173.

[3]列宁.党的组织和党的出版物[M]//列宁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陈伟.中国现代美学思想史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

[5]尤西林.“美学热”与后文革意识形态重建——中国当代思想史的一页[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2006,(1):10-17.

[6]邓小平.在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四次代表大会的祝词[M]//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

[7]鲍姆嘉通.美学[M].简明,王晓旭,译.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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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节选本)[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10]马克思.雇佣劳动与资本[M]//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11]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M].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12]朱熹.朱子语类·卷第九十三 孔孟周程张子[M]//朱子语类(三). 黎靖德编,杨绳其、周娴君校点.长沙:岳麓书社,1997.

[13]李泽厚.美学四讲[M]//美学三书.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

[14]王克千.价值之探求——现代西方哲学文化价值观[M].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89.

[15]潘知常.诗与思的对话[M].上海:三联书店,1997.

[16]伊格尔顿.美学意识形态[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17]李泽厚.我和八十年代[M]//马国川编撰.我与八十年代.北京:三联书店,2011.

The Generative Mechanism and Knowledge Pedigree of the Practice Aesthetics Under the Sociological Perspective

PEI Xuan

(Research Center of Literature and Art, 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475001, China)

The practice aesthetics, as the main connotation of the great upsurge of aesthetics, has fertilized the concept and essence of aesthetics in many aspects such as subjectivity, imagery thinking, the generation of beauty, spiritual practice, the cultural psychology of the subject. It has promoted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of Aesthetic.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knowledge sociology, the practice aesthetics has been born and developed in the tension of political ideology and the aesthetics of humanitarian so that there is always a mutual antagonism caused by the dominance of political ideology and the resistance of aesthetic ideology, and the extension of the practice aesthetics is pushed forward by both the ideological discourse and aesthetic spirit. The expression of freedom and perceptual power in aesthetics should be based on an absolutely new aesthetic ideology abstracted from the classical works and the theoretical system of Marxism in the way of“all the six classics are noted to myself”. The future of the practice aesthetics is also concerned about sociology and will go forth in the theory of value, Maxism and its ideology.

practice aesthetics; Marxism; enlightenment; ideology; subjectivity

2017-06-02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文化现代性视域中的艺术自律问题研究”(10BZW002);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空间转向与文学研究方法论转型”(2016CWX027);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项目“空间美学的建构与后现代美学理论新变”(2016—qn—081);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面上资助项目(2016M592277);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特别资助项目(2017T100527)

裴 萱(1985—),男,河南郑州人,河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河南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博士后流动站在站博士后。

B834.4

A

1672—1012(2017)04—009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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