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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王蓬丝路散文的文化意识

2017-04-13

关键词:丝路散文意识

王 欣 星

(陕西理工大学 文学院, 陕西 汉中 723000)

论王蓬丝路散文的文化意识

王 欣 星

(陕西理工大学 文学院, 陕西 汉中 723000)

《从长安到罗马:汉唐丝绸之路全程探行纪实》中结合实地考察与文献资料,展示丝绸之路沿线诸多城镇变迁与风俗人情。从创作主体文化意识的角度,通过对著作中具体内容的分析、梳理可以发现,王蓬在写作过程中以丝路具有文化特征的客观存在为表象,最终体现出的是对传统文化和人文精神的探寻及推崇。

王蓬; 丝绸之路; 文化意识; 人文精神

2014年6月22日,我国与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联合申报的丝绸之路项目通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审核,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申遗的成功使丝绸之路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也对文化遗产的保护起到了重要作用。陕西作家王蓬于2011年出版上下卷散文集《从长安到罗马:汉唐丝绸之路全程探行纪实》,通过对丝路二十余次亲身实地探访,以现代人的眼光对丝路进行细致的观察,结合地域、历史、文化、经济等诸多因素,立体而丰富地呈现出丝路的变迁和现状,引起极大反响。本文将从创作主体文化意识的角度,对王蓬“丝路”系列散文做以分析,探求作者如何以个体文化意识为背景,将多种因素融会贯通于行纪之中,达到“以史学的视角看丝路,以文学的笔法写历史”的写作效果。

一、 创作主体的文化意识

中国散文是“中国文化在我们民族精神产品中的一种‘有意味的形式’……是中华民族在其特定的文化历史中积淀成的一种经验形式”[1]2-3。新时期以来,文化散文、历史散文等散文写作方式蓬勃发展,以余秋雨、王充闾等为代表的一大批作家作品风靡一时。文化散文将创作主体的生命、情感、精神直接外化,成为丰富深厚的存在形式。但文化散文、历史散文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文化知识、历史知识的罗列和堆积,而是应根据实际内容和写作目的进行拣选和重组,经由个体体验和思考得到更为深刻的认识。

由于丝路这一客观对象的特点,决定了对它的描绘必然涉及不同的文化领域,具有相关的知识储备才可能得出有价值的结论。作家自身具有的文化意识便在创作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文化意识即是个体受生存环境所具有的“文化”的作用力,逐渐形成自身思想体系,并成为审视客观存在的出发点。这种文化意识归根结底也是一种深层次的自我认识,是作者观念意识的根本,更多地以理性思考的面目,通过文字的组织呈现在文章中。个体往往会对自己所认同的客观存在具有更为敏锐的感知能力和深刻的认识,对丝路沿线种种与“文化相关的”景观现象的观察和思考,便成为王蓬体现其文化意识及人文情怀的载体。从广义的角度来说,丝绸之路是包括陆上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和草原丝绸之路的大概念。其中路上丝绸之路历来最引人注目,途径区域众多,包含着极为丰富的文化形态;王蓬在《从长安到罗马》中便以陆上丝绸之路以及草原丝路的一部分为描写对象,通过多次实地探访的经历,结合众多文献资料,对其进行较为立体的展示。

如何将历时千年、头绪诸多的丝路话题表述清楚明白,是作者在完成这一著作中首要解决的问题。就题材而言,著作无法避开历史、文化的话题,也无法回避作者自身对历史、文化的认识程度、独特感受以及对客观存在的思考。或者说,只有将这些熔铸在一起,才可能对沉淀深厚的丝路做以理解并形成个体认识体系。《从长安到罗马》一书在宏观上选择的视角和表述方式,既有对历史的回顾,也有对实地的考察,还有散文的创作手法,更有作者自己的体验、感悟、思考,能够使读者对丝路整体风貌、沿线重要城镇以及其所蕴含的种种内涵有较为全面的了解和感受。

二、 主体文化意识的表象体现

创作主体内在思想基础的体现,需要借助外在的客观载体。作者选择、组织材料的过程中即是其思想意识的展示过程。首先《从长安到罗马》从丝路起点长安开始,以意大利罗马为终点,将这一客观存在的路线作为整部作品的主线;其次在主线上如同旁逸斜出般将丝路沿线重镇的相关情况串联起来,有点有面,并配以大量图片,最终使得绵亘千里、错综复杂的丝路成为一个立体可感的关照对象。这对大多数没有去过、或只去过其中某几处的读者来讲,已经带来相对直观而完整的印象了。

从表象来看,以主体的文化意识为基础,王蓬在选择描写对象时,呈现出明显的与人文相关联的倾向。首先是对众多历史文化遗迹的关注,如《万里丝路起长安》、《大唐西市:声播欧亚》、《周秦故土多遗迹》、《成吉思汗陵纪行》、《千古之谜赏岩画》、《夜宿姑墨》、《高昌·交河:古韵生辉》、《河西长城·名关》、《比萨斜塔》、《马可波罗的故乡》等等,从丝路起点的长安到边塞漠北,到祖国最西端的喀什,到国境线以外的西亚直至欧洲,视线所及几乎都是具有悠久历史、重要价值的所在;其次是对古今著名人物、重大历史事件的关注,如《张骞凿空西域》、《佛学大师玄奘》、《河西回鹘通商道》、《牛羊绕塞忆昭君》、《一个人和一个王国》、《学人夫妇:敦煌往事》等作品则重点描写了与丝路相关的人或事,勾描人物、表述事件的同时表达一定的文史观点;第三是对某一地域传统文化或风俗的关注,《西域名诗:<福乐智慧>》介绍了维吾尔诗人尤素甫创作的本族诗史《福乐智慧》,结合诗人生平和部分诗歌内容,梳理了维吾尔人的兴起与发展,《羌笛·花儿·姑娘追》讲到西北民族特色乐器羌笛、民歌形式花儿和青年男女表达爱意的形式姑娘追,充满民族风情,《逐水草而居》描述了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神奇汉简》由居延汉简展开介绍相关的历史情况,《小城诞生的巨匠》目光投向意大利的佛罗伦萨,论及但丁、彼伽丘、伽利略、马萨奇等著名艺术家和他们的不朽贡献,表达对巨匠的崇敬。如此密集地描述具有文化内涵的对象,正是作者以文化的视角和心理看待环境的必然结果。从某种角度来讲,文化散文的内容正是文化主体对文化客体从甄选到展示的过程。

在多样的文化形式中,作者对于历史这一话题尤为关注。每经一地,都会先将其在历史发展过程的特殊意义进行阐释,又对其现状的观察和思考,形成历史与现实甚至未来的相互关照,文化传统与发展前景的相互补充,人类活动前因后果的相互联系。例如在提到咸阳时,突出其为秦朝故都、汉唐众多帝王将相的长眠之地,期间穿插与咸阳有关的“泾渭分明”一语的来历、泾阳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大地原点、咸阳诗人笔下的关中大地,将咸阳的厚重感与现代感相结合,立体地呈现出咸阳的前世今生。其它诸如从氐族创建的仇池古国,与大唐关系亲睦的回鹘族人的兴衰,绢马互市的兴起和繁盛,河西四郡各自的特点与意义,西域主要名城郭镇,到欧洲的罗马,无不以历史为背景,结合各地文化传统,使用时空交错、详略得当的艺术手法,通过平实质朴的语言勾勒出煌煌丝路的主要历经点,规模宏大但不显杂乱,并能够在无形中使读者了解到丰富的历史、文化知识,由此实现了文化散文的基本价值和意义。历史与文学之间既有着密切的联系,也有本质的区别。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写到:“两者的差别在于一叙述已发生的事,一描述可能发生的事。因此,写诗这种活动比写历史更富于哲学意味,更被严肃地对待。因为诗所描述的事带有普遍性,历史则叙述个别的事。”[2]28-29人们总是通过对历史的追忆和审视来思索“现在”的意义,仰慕曾经的圣贤志士也反思祖先们的过失和遗憾,这在文化散文或历史散文中尤为突出。王蓬将其丝路情结和一次次的探访通过文字展示出来,即是对历史的探寻。“从事历史文化散文的创作,形象地说,是一只脚站在往事如烟的历史尘埃上,另一只脚又牢牢地立足于现在,作家立足于现在而与历史交谈,是一种真正的历史对话,但它的宗旨绝不是简单地再现过去,而是从对过去的追忆、阐释中揭示它对现在的影响和历史的内在意义。”[3]在对历史的回顾中作者始终都遵循的一个原则是:对历史报以敬畏之心。今天的人们对社会生活的理解,往往是以对历史经验教训的总结思考为基础,历史如同最伟大的老师,教会人们种种生活常识、人生道理、生命意义。故此无论是辉煌的成就,还是惨烈的失败,甚至阴暗的计谋残酷的手段,王蓬都是用平静客观的话语方式进行讲述,不刻意修饰,不轻易对历史人物做“功过是非”的断言,形成对历史事件和人物的空间距离感。“我们已经不能用道德的观念去评判先祖们的对错,尤其是华夏大地上众多而古老的民族,最终都融入了中华民族这个伟大而又生生不息的群体”[4]163。即便是通过想象丰富历史,也是从人类普遍情感体验的角度出发,揣测人物在特殊境遇下的心理状态。以此达到取材于历史又疏离于历史,通过文字在历史和读者之间预留有利于审美关照的空间。

三、 主体文化意识的内涵精神

文化意识的充分展示,体现着作者对文化传承的探寻和思考,通过大量的表象体现,王蓬最终想要表达的是人类在环境不断变化中应当坚持和遵循的基本原则、具备的精神品质,作为知识分子更应当固守和发扬的节操与情怀。

蓬勃向上的生命张力是王蓬极为重视的人类精神特质之一,最典型的是对所遭遇磨难的承受和克服,是历经困苦之后的宽厚与包容,是对不同人生方式的理解和接纳。人类的历程中充满种种苦难,来自于历史的、民族的、战争的、集体的或个人的,既有物质的,也有精神的。作为文化的继承与传播者之一,作家们普遍具有强烈的苦难意识,他们不仅关注个体的命运多舛,民生的疾苦困顿,更关注国家民族的劫难安危,甚至整个人类的苦难历程。所谓苦难意识,“就是人们面对各种人生苦难境况所产生的深层的情感体验与理性思考及由此而产生的苦难记忆与悲悯情感,具体表现为对悲苦困顿的人类悲剧性生存真相持续关注和不断反思,并进一步孕育出直面苦难现实的非凡勇气、战胜苦难现状的顽强毅力、追问苦难根源的执著精神以及救赎苦难生存的价值取向”。[5]中华民族多灾多难的命运历程,无疑是作家们创作的重要题材来源。如写“最让民勤人难忘的是1993年5月5日,骤然而起的沙尘暴整整刮了一天一夜,临近沙漠的村落都遭了大灾,多户人家的房顶被掀翻,小树被连根拔掉吹跑,牛羊失散,最痛心的是黑风扬起的沙尘吞噬了三十多名小学生的生命……”[4]178,写敦煌“藏经洞发现还不到3个月,八国联军攻占了北京城……谁还能顾得上远在西陲荒漠的一个个洞窟呢”[4]204等等,既有天灾,也有人祸;既有人的遭遇,也有物的损失;既有个体生存之艰,更有整个民族的蒙难之劫。但作者描写更多的是人们面对艰难困苦的态度,对人们向上精神的描写,归根结底是来源于历经磨难后形成的战胜一切的顽强毅力与平和心态。

现代文明快速发展的过程带走了人类许多美好的品质,污浊不堪的环境里滋生出萎靡颓废、利欲熏心、软弱无知的残缺人格。作者希冀通过对淳真自然、美好人性的推崇,促使人们对现状进行反思,对此类文化人格进行批判和重塑。他在《学人夫妇:敦煌往事》中写到:

(王蒙)母亲在灯光下穿针引线的情景,想起来就难受……一个大家闺秀、文博专家,与乡间老妇“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古诗意境重叠。其实,这种风里也去得,雨里也去得,上也能上,下也能下,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精神与风范,正是中国民族历经苦难却生生不息的根本所在。[4]209

文中王子云、何正璜夫妇甘守清贫,不为外界环境所动摇,为敦煌学做出了极大贡献,这正是新时期散文家们共同提倡的豁达宽容、固守信念的人文精神。无论是对个体还是集体来说,人文精神的核心内容,是其最根本的文化性格,是对“人”这个类别的普遍关怀,以不同的方式展现,如对个体尊严、价值和命运的尊重,或对人类共同的文化遗产的爱护,或是对一种理想人格的推崇和努力追求。另外一篇《一个人和一个王国》记录了西夏文专家李范文先生的事迹,对于李先生立志破译西夏文的原因,作者这样解释:

我认为真正让李范文心动的是西夏文这种无人能识的“天书”已成“绝学”,兴衰续绝、探幽发微,素为学人天性,也是最宝贵的文化品质。因为任何一种文化复兴,最终有益的都是人类和社会。[6]407

在具有坚韧毅力的同时,李范文先生对传统文化的守护和由此生发的强大精神力量也是作者崇尚的文化理想,不被物质左右,能够为理想做出牺牲,这是用实际行动对人文精神典范的阐释。之所以会这样做,应该说是与作者意识深处对文化的虔诚态度有关,他被前辈们治学为人的精神所感召。“根据西方学术界的一般理解,所谓‘知识分子’,除了献身于专业工作以外,同时还必须深切地关怀着国家、社会,以至世界上一切有关公共利害之事,而且这种关怀又必须是超越于个人(包括个人所属的小团体)的私利之上的。”[7]2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知识分子因为是文化的创造者和保护者而具有特殊的位置,但他们的命运和经历往往也会折射出一个时代的兴衰起落及精神内涵。文化的传承离不开这些学者们辛劳的付出和巨大的牺牲,“超越个人的私利”,他们不仅保护了众多文物不被破坏,更重要的是,他们将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人格精神发扬光大,不向困难低头,不为利益所动,具有高尚的气节、坚韧的毅力、严谨的治学精神和低调的人生态度,“具有最强大的力量和最持久的生命。大都有一种独立意识和殉道精神, 都自觉地承担起改造社会的责任并身体力行, 甚至表现为‘舍我其谁’的孤独情怀和不屈不挠的顽强品格”[8]。这才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坚实的部分,孟子所讲的“乐道忘势”,在这些学人身上得以充分体现。这是任何一个作者必然推崇和赞颂的,也是他们内心深处文化情结的外在体现。

王蓬以诸多文化客体的展示为表象,其内涵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健全文化人格的崇尚和提倡,实现对文化理想的追寻。知识分子是极富人文情怀和社会责任感的一个群体,他们大多崇尚健全的文化人格,并通过多种途径不断地展示古今中外具有强大精神力量的形象,呼吁群体人格的重建。“我非常相信欧洲心理学家荣格的说法,‘文化的最后成果是人格’,就个人来说,各种因素最终体现在你的人格上,那么对于民族素养来说,也是体现在它的集体人格上。我相信这些年来,文化界人最重要的使命是帮助大家完成一个世纪性的精神引渡。”[9]这段话可以看作是知识分子共同的心声。

在对丝绸之路的描摹之中,王蓬多角度探讨了丝路在民族融合、经济流通、生态环境、人文传统的保护和继承等方面的积极作用和意义;由于作家自身的文化意识和文化心理在对丝路的观照中视角多与不同文化形态联系,强调其在历史积淀背景下的多重价值。这种做法在“一带一路”的大环境中,将人们的视线从丝路与经济、地理、旅游等传统话题中转移到文化的方向,无论是对丝路而言还是对传统文化而言,都有着推进作用。

[1]汪帆.新时期散文论集[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0.

[2]亚里士多德.诗学[M].罗念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3]王充闾.散文激活历史[J].当代作家评论,2001(6).

[4]王蓬.从长安到罗马(上卷)[M].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2011.

[5]郭茂全.新时期西部散文研究[D].兰州:兰州大学,2011.

[6]王蓬.从长安到罗马(下卷)[M].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2011.

[7]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8]王齐洲.“君子谋道”:中国古代文学观念的主体意识[J].中山大学学报,2009(1).

[9]张莹.20世纪90年代中国文化散文的文化意蕴[J].山东省青年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8(5).

[10]火源.论王蓬文化游记散文的空间——文本空间分析的一个尝试[J].陕西理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1).

[责任编辑:王建科 责任校对:王建科 陈 曦]

2016-06-29

2016-12-23

王欣星(1980-),女,陕西汉中人,文学硕士,陕西理工大学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

陕西省教育厅重点研究基地基金项目“王蓬文学创作研究”(15JZ015)

I106

A

1673-2936(2017)01-004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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