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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变的诗人与超越的诗
——论夏文成诗集《我是我唯一的行李》

2017-04-13王美春

昭通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文成行李诗集

王美春

(南通大学 生态文学研究所,江苏 南通 226019)

求变的诗人与超越的诗
——论夏文成诗集《我是我唯一的行李》

王美春

(南通大学 生态文学研究所,江苏 南通 226019)

诗集《我是我唯一的行李》,体现了诗人夏文成的求变精神,也反映了其诗的超越。含蕴的丰富,思想的深度,艺术的独特,风格的多样,共同构成了此诗集较高的审美价值。

《我是我唯一的行李》;夏文成;求变精神;审美价值

云南省活跃于当今诗坛的诗人夏文成的第二部诗集《我是我唯一的行李》,收录了夏文成近年来在报刊上公开发表的诗108首与尚未公开发表的新作92首,凡200首。皆为新诗(自由诗),且皆为短诗。和作者的第一部诗集《秋风不会将大地搬空》相比,第二部诗集《我是我唯一的行李》体现了诗人夏文成的求变精神,也反映了其诗的超越。

一、求变的诗人

于此诗集中,我获得的第一个重要信息是,夏文成属于一个求变的诗人。其实,求变是古往今来有抱负、有才气的诗人共同的追求。如战国时期楚国的爱国大诗人屈原具有求变精神,曾在其名作《离骚》中表达了自己的追求:“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其中,“曼曼”通“漫漫”。)因而,屈原的诗创作在前人的基础上有了明显的变化,开创了中国诗歌史上的新的诗体——楚辞,并使之成为在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也是中国文学现实主义源头之后的又一个源头——浪漫主义源头。东晋大诗人陶渊明,唐代大诗人李白、杜甫、白居易,宋代大诗人苏轼、陆游,现代著名诗人臧克家、艾青等无一不是在诗创作中求变的成功者。夏文成在诗创作中也求变。当然,我如此说,并非以为其诗已达到历史上的大诗人的艺术成就,而仅道出了夏文成在诗创作中求变的这一客观事实。其求变也显而易见:

(一)、在诗歌内容上求变

夏文成在创作中试图让内容在原有的基础上有所变化,拓展吟咏对象,丰富思想内涵。当然,其诗原有的“饶有个性的生活观照”与“诗意装扮的思想花朵”等内容上的特色并未改变。这在内容的求变上达到了变与不变的辩证统一。无疑,这是值得称道的。

(二)、在诗歌艺术上求变

其次体现在艺术上。夏文成在创作中也试图在诗的艺术上有所变化,使体裁更为多样,表现手法更为丰富,风格更为多样,诗也更具审美价值与艺术感染力。记得我于2014年10月在他的博客上看到他创作的长篇叙事诗《龙头山壮歌》。此诗反映云南省鲁甸地震之后人们抗震救灾的情景,情真意切,颇为感人。这是夏文成第一次创作长篇叙事诗。他曾将此诗初稿在自己的博客上首发,并广泛征求意见,我还就此提过修改意见。尽管由于篇幅长的原因,诗集《我是我唯一的行李》未收录此诗,但由此可见诗人力求体裁的多样化,在艺术上是求变的。从此诗集中也可见诗人在艺术上的求变。当然,其诗原有的“新颖多样的意象经营”与“陌生精练的诗歌语言”等艺术上的特色保留了下来。这在艺术的求变上也达到了变与不变的辩证统一。从下文的阐述中,读者或许更能清楚地看出诗人在创作中的求变。

二、超越的诗

夏文成的诗是超越的诗。这与求变是密切相关的。求变是过程,超越是结果,前者要落脚于后者。所谓超越的诗,一般包括三方面的含意:一者,超越时代的诗;二者,超越他人的诗;三者,超越自己的诗。这里,我指的是“第三者”,也即诗人夏文成的诗超越了自己的诗,充分展现了诗美。希腊著名诗人,1979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奥迪塞乌斯·埃利蒂斯云:“美是一条——也许是唯一的一条领我们向未知部分,超越自我的道路,这也是诗的另一定义:使我们能接近超越自我的艺术。”[1]强调美之魅力与诗的超越,超越自我的艺术等,这颇有见地。其实,就某种意义而言,超越自我比超越他人更难。可喜的是夏文成第二部诗集确乎超越了其第一部诗集。换言之,他的第二部诗集中的诗与其以往的诗相比有了明显的变化。当然,这种超越并非全面超越,而是就总体而言。

夏文成的诗的超越,以我的理解,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含蕴更为丰富

诗集《我是我唯一的行李》反映生活的面更广,关注底层,关注民生,也关注国内外的热点问题等,笔触可谓伸向心灵的深处、思想的深处、社会生活的深处等,体现了其诗含蕴更为丰富之特色。诗人的第一部诗集中尚未反映或反映不足的在诗集《我是我唯一的行李》中也得到了强化,含蕴变得更为丰富。就涉及春天的诗而言,此诗集仅诗题中出现“春”“春天”“春风”等与春有关的字眼的诗便有22首,如《画春》《春天的尽头》《烧烤春天》《初春》《春风辞》《春水流》等,这远远超越了其第一部诗集。而且诗中以与“春”有关的物象组成的意象更多。为何夏文成对春天情有独钟?我以为这主要有两方面的因素:一方面,在诗人的眼里,春天是美好的,而且充满了生机:“春天好!仿佛是在向久违的春天问好/又仿佛是在问候,每一个面含春风的人/春天确实好。每一根柳丝/都摇曳着诗意,每一句鸟啼都似春雨润心润肺/复苏的土层下,每一粒怀春的草芽/都有出土的冲动”(《春天好》)。那怕是觉得“没有一个春天属于我/但我还是忍不住赞美春天”(《春光美》)。另一方面,诗人言在此而意在彼,或者借咏春而咏故乡,表达诗人对故乡的关注:“一年一度,春风必然/吹过故乡的田野;一年一度/必然将故乡的每一寸土地/逐一唤醒,把故乡的田野/逐一吹绿。不论多么偏僻的地方/春风也会不请自来”(《春风吹过故乡的田野》)。或者借咏春表达诗人对母亲的思念之情:“而今,春深似海/故乡辽阔的田野,再没有母亲/忙碌的身影。而没有母亲的春天/空旷如一张未经涂染的宣纸/荒芜了我的目光。村头的牛哞/如一记空洞的晚钟/在我的心头久久回响”(《没有母亲的春天荒芜了我的目光》)。这一情感真挚、强烈,颇能打动读者的心灵。或者借咏春表达诗人对人生的感悟:“终于熬到立春。春风抖开了妖娆的身段/长袖善舞,唤醒久远的记忆。我在春天等你/等你用十万亩桃花,用一江滚滚春水/挽救那条丢失了方向的路”(《我在春天等你》)。写春景饶有特色,“挽救那条丢失了方向的路”的感悟独特,含蕴丰富,可谓“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2]。

诗集《我是我唯一的行李》含蕴更为丰富,也突出地表现为在一首诗中往往包蕴了丰富的内涵,耐人咀嚼。我们不妨来看此诗集的开篇之作《破土》[3]:

终究是要松手的。泥土

对一颗种子的爱,就是让它挣脱

慵懒的束缚,走向无边的风雨

我喜欢蹲在母亲的自留地里,看一粒种子

天真的嫩芽儿,婴儿一般

顶开被子,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那时,我仿佛听到了小鸡

破壳的叮叮之声。在明亮的阳光里

分娩出柔嫩的春天,是多么可人

母亲的喜悦是显而易见的。她似乎想起了

当初阵痛后的幸福感。她在自己的

自留地里

忙个不休,为春天接生

此诗,似乎在写泥土对“一颗种子的爱”,写种子破土而出,而又不仅仅如此,也是在写母亲,写人的新生,乃至写一切事物之新生,“为春天接生”这一拟人化了的语言新颖生动而含蕴丰富。或许有读者不认可我对此诗的点评,而这也恰恰表明此诗含蕴之丰富。

此外,这部诗集里的一些诗形象地诠释相对论、矛盾论、资本论等哲学、经济学概念,这在夏文成之前的诗中也未曾见过。这也反映了其诗含蕴的丰富。“最后我要说的是,你须得守住最后的底线/不要将水逼上绝路,否则/她暗藏的锋芒,足以削铁如泥”,像《相对论》如此反映“相对论”,颇具特色,不仅具有新颖性、形象性,而且耐人寻味。

(二)、技艺臻于成熟

应该承认,夏文成写诗的起点高,其第一诗集《秋风不会将大地搬空》便展现了其诗在技艺上所具有的不俗的实力。而他的第二部诗集《我是我唯一的行李》则表明其诗技艺臻于成熟。这突出地表现为诗人夏文成在写诗时追求无技巧之境界。无技巧可谓最高的技巧。正如武学上的无招式实为最高的招式一般。其实,诗创作中的无技巧并非真的无技巧,而仅是不着痕迹,不让读者轻易看出其技巧而已。夏文成有一些新作便接近了这种无技巧。此诗集的主打诗《我是我唯一的行李》[3]便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全诗如下:

一出娘胎,除了哭声

我就两手空空。一副肉身

是我从另外一个世界,带来的唯一行李

很不幸的是,这个行李

随着时间的推移,袋内的东西越积越多

比如欢乐的甜蜜的忧伤的痛苦的

不堪回首的种种记忆

塞得鼓鼓囊囊,让我不得不负重前行

当然,我出于人的本性,我想我不会满足于此

就像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样,我还会不断

将种种可能实现的欲望

不分巨细,一一收入行囊

最终,我不得不就像一个守财奴

守着这些有用的没有的

甚至是有害无益的东西度过余生,直至

最终又全部归还出去,两手空空

此诗以“我”自叙的口吻写,写“我”来到人间的情形,并设想最终的结局,反映了诗人对人生的感悟。这可以三个关键词来概括之。一是“空”。诗的开头写道:“一出娘胎,除了哭声/我就两手空空。一副肉身/是我从另外一个世界,带来的唯一行李”。的确,人刚来到世间除了“赤条条”的“一副肉身”之外一无所有, 也即人们所说的“生不带来”,这正应得上一个“空”字。二是“贪”。诗中,写了“我”的“欲望”,也就是“贪”,精神、物质上的贪,并由己及人,巧妙地点出了众人的贪。三还是“空”。诗的结尾仍突出一个“空”字:“最终,我不得不就像一个守财奴/守着这些有用的没有的/甚至是有害无益的东西度过余生,直至/最终又全部归还出去,两手空空。”这一个“空”与第一个“空”同中有异。第一个“空”与生俱来,而这一个“空”是由贪而得,最终得而复失,“两手空空”,也即人们所说的“死不带去”。若将此诗视为一首禅诗来解读,或许能从中读出禅意、深意:人生皆空,贪而无益,看破放下,超然解脱。当然,诗中并未如此明言直说,而是以“我是我唯一的行李”为题,以这“唯一行李”新颖巧妙的比喻贯穿全诗,围绕“空”与“贪”着墨,下笔颇为自然,似乎并无什么技巧,而实际上颇有技巧,只是不着痕迹罢了。这也表明其诗技艺臻于成熟。此类诗作,在夏文成之前的诗中也未曾见过,这也可谓从一侧方面体现了诗人在创作中的求变与其诗的超越。

(三)、风格显得多样

风格是一位作家或诗人创作成熟的标志。正如当代著名文学理论家童庆炳在论及文学风格时所言:“所以,概括而言,风格主要指作家的创造性在文体创造方面所达到的水平和境界,它既是作家独特的艺术创造力趋于稳定的标志,又是其语言和文体成熟的体现,通常被誉为作家的徽记或指纹。”[4]在夏文成的诗集《我是我唯一的行李》中,我们不难发觉其诗已形成了自己的语言风格,有了自己的“徽记或指纹”,而且呈现出多样性。这是诗人夏文成在创作中长期求变的结果。

诗集《我是我唯一的行李》中的有些诗语言自然,似信手拈来。无矫揉造作之态,无刻意雕琢之痕。这方面的佳作有《慢性中毒》《破麻袋》《蒲公英》等。

有些诗语言隽永,含蕴丰富,经得起玩味。这类风格的诗在诗集《我是我唯一的行李》中所占比重较大。《病牙》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此诗写诗人拔掉一颗病牙,这本来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却写出了深意:“慢慢的,原来痛不欲生的那地方/现在不疼了。只是空空的牙床/偶尔会想起曾经有过那么一颗,耳鬓厮磨的牙/只是麻木的牙床,已嚼不出生活的滋味”。由生理层面上升至精神层面、社会层面,其蕴藏的深意已远远超过了拔掉一颗病牙本身。其诗语言隽永也由此可窥见一斑。

有些诗语言沉郁,似“老杜”(杜甫)之风。如“根据我有限的经验,能让牛凄凉哀嚎的情形/只有一种,那就是当它/被单独拴在一个地方,丧失用武之地/孤独无助的时候,它就会/发出绝望的喊叫。在一头牛心中/孤独无助,似乎比死更难受”(《谁能懂得一头牛的悲伤》),写足了“一头牛的悲伤”,语言沉郁顿挫,颇具感染力。

有些诗语言诙谐,诙谐之中又往往具有沉重感。如《噪音》一诗,写噪音,将其人格化,围绕“她就是一个泼妇”这一中心来着墨,语言诙谐,而又含有对社会上的某些不良现象的讥讽,达到了“含泪的笑”之艺术效果。《雾霾》《黑锅》《这一年》等诗也都是这方面的佳作。

总而言之,诗集《我是我唯一的行李》,体现了诗人夏文成的求变精神,也反映了其诗的超越。含蕴的丰富,思想的深度,艺术的独特,风格的多样,共同构成了此诗集较高的审美价值。

[1]奥迪塞乌斯·埃利蒂斯:诺贝尔文学奖《受奖演说》//诗刊社编.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诗选[M]. 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6:420.

[2]欧阳修. 六一诗话//郭绍虞. 中国古典文学理论批评专著选辑《六一诗话 白石诗说 滹南诗话》[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9.

[3]夏文成. 我是我唯一的行李[M]. 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2016.

[4]童庆炳. 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第4版):289.

The Innovative Poet and His Surpassing Poems——A Comment on the Selected Poems of Xia Wencheng“The Only Supporting Body of Mine”

WANG Mei-chun
(Eco-literature Graduate School of Nantong University, Nantong City, Jiangsu Province China226019)

The anthology of Xia Wencheng’s poems The Only Supporting Body of Mine materializes the innovative spirit of Xia Wencheng , the poet, and his surpassing poems. The rich implication, the deep thought, the unique art and the colorful styles make up the aesthetic value of his selected poems.

The Only Supporting Body of Mine ; Xia Wencheng; the innovative spirit; the aesthetic value

I207.22

A

2095-7408(2017)01-0080-04

2016-12-20

王美春(1955— ),男,江苏南通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学创作一级,主要从事诗歌批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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