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帝巡幸热河期间的政治活动与边疆治理
2017-04-13王晓辉
王晓辉
(大连民族大学 东北少数民族研究院, 辽宁 大连116605)
清帝巡幸热河期间的政治活动与边疆治理
王晓辉
(大连民族大学 东北少数民族研究院, 辽宁 大连116605)
为加强对蒙古地区的治理,康熙皇帝于热河地区建立木兰围场与避暑山庄。康、乾二帝频繁巡幸热河并展开抚绥蒙古、处理政务、参与热河事务管理等政治活动,深化了清廷对蒙古地区的统辖,加强了中央对北部边疆的统治,客观上提升了热河地区的政治地位,促进了热河地区经济发展。
清帝;巡幸热河;蒙古;边疆治理
清代的热河地区*本文的“热河地区”,是一个范围较广的区域,清朝初年该地区是昭乌达盟与卓索图盟蒙古部落游牧之地。随着汉民涌入,热河地区成为农牧交错、蒙汉杂居地区。清朝陆续设置道府厅州县等行政设置,并设置官员。至清朝末年,其辖区大体相当于今天辽宁朝阳、阜新、内蒙古赤峰、河北围场、承德等市县所辖区域。在清代,热河地区地处边陲,相当现代意义的边疆地区。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其地势“北压蒙古、右引回回,左通辽沈,南制天下”[1]319,是长城沿线上与内地邻近并通向北部边疆的重要通道。该地区原为蒙古部落游牧之地,后随着汉民不断涌入,逐渐形成农牧交错、蒙汉杂居格局,情况复杂,清廷极为重视。木兰围场与避暑山庄的建立是康熙帝欲加强对蒙古统辖的初步尝试。避暑山庄建成后,清帝频繁巡幸热河,展开多项政治活动,取得良好效果。
一、抚绥蒙古,巩固北部边疆
塞外蒙古稳定与否关系到清朝边疆安全及国家治理,因此一直是清廷极为重视的对象。康熙皇帝选中具有军事战略位置、地理条件优越的热河地区,建立木兰围场与避暑山庄,以此作为清廷深入蒙古地区的“前沿基地”,拉开加强蒙古统辖的序幕。康熙、乾隆二帝频繁巡幸热河,长期坐镇于此,处理蒙古事务、与蒙古进行多方面交流,更深入地了解塞外蒙古的实际情况,密切清廷与蒙古的关系,对加强蒙古地区稳定及边疆巩固发挥了重要作用。
1.视察与赈济蒙古
木兰围场建立后,清帝频繁出巡,视察蒙古,对贫困蒙古给予赈济。如康熙二十二年(1683),皇帝出巡口外,听闻阿鲁科尔沁、翁牛特二旗盗贼甚众,发布上谕:“朕本内外一视,並无分别尔外国。遇年岁荒歉,即运粮米赈济,或有困乏即赐牲畜、缎匹,无非虑尔等失所……嗣后尔等宜遵守教谕,革除恶习,以副朕子生之意。”[2]7康熙二十三年(1684)五月,皇帝巡幸塞外,看到蒙古衣食缺乏,谕令:“所过地方。蒙古人等有鳏寡孤独老病不行其所者,令其来见,加恩赏賚。且因来见,朕亦可悉其生计。”[2]8康熙二十四(1685)年,因浩齐特部蒙古饥荒,运米一千石命赈之[3]2。二十八年(1689)出巡,口外马匹倒毙甚多,“赐口外居民银两”。随后驻跸富勒坚噶山,因蒙古干旱乏食,命“运米各口,分赈各扎萨克[2]13。康熙三十四年(1695)、三十八年(1699)、五十九年(1720)对巴林、翁牛特、土默特等部赈济[3]3-4。总计,自康熙二十年(1681)至六十一年(1722)赈济蒙古等四十余次[4]4。乾隆时期对口外赈济更为频繁。
对塞外蒙古频繁赈济,其目的就是使蒙古感戴皇帝的恩德,增强其对清廷的向心力,收到一定的效果。如康熙四十五年(1706)七月,皇帝巡幸塞外,翁牛特诸台吉及众蒙古跪道迎接,奏言:“臣等翁牛特地方生计素艰,蒙皇上遣官训以谋生,禁止盗贼,又加养育,赐孳生牛羊,臣等俱各得所。今公主下嫁郡王仓津,又蒙圣驾亲临,光荣无比,合词迎驾,欢声动地”[5]4,表达蒙古感戴之心。
2.实行围班制度,宴赏蒙古
因蒙古诸部多居于高寒地带,进入内地后,往往受不了较热的气候而“出痘”,这是一种具有较强的传染性、死亡率较高的疾病。因此,蒙古人常常以进塞为惧。根据实际情况,清政府规定凡已经出过痘、具有免疫力的蒙古王公,每年年末轮流进京朝见皇帝,称为“年班”;那些没有出过痘的蒙古王公,为使他们也沐浴到皇帝的恩泽,安排他们在塞外轮流陪同皇帝打猎,参加秋狝,并于避暑山庄接见,称为“围班”[6]。围班制度为更多蒙古王公提供觐见皇帝的机会,也增强皇帝与蒙古各部的交流与联系。
康熙皇帝经常于行围前或行围结束,于塞外所设的黄幄内或热河行宫中接见诸蒙古部落首领,举行宴会并赏赐。康熙二十二年(1683),皇帝驻口外之乌拉岱,于黄幄内赐来朝之科尔沁、喀喇沁、翁牛特、土默特、敖汉诸部王公台吉宴,赐蒙古王公等冠服、靴带不等[2]7-9。四十六年(1707)于喀喇河屯赐来朝科尔沁、郭尔罗斯、都尔伯特、扎賚特、翁牛特、巴林、土默特、敖汉、阿鲁科尔沁等蒙古部落之公、台吉等衣缎有差[5]1-5。《钦定热河志》之《巡典》中,这样的记载很多。总体上,康熙帝几乎每次北巡都要对蒙古王公进行赏赐。乾隆时期,随围蒙古范围进一步扩大,“从猎蒙古王公、扎萨克四十九旗,又喀尔四部及四卫拉特等并青海等部落各扎萨克‘不下百余旗’”[7],对蒙古王公的接见及赏赐多在避暑山庄举行。乾隆十二年(1747)对蒙古王公赏赉数目成为定制:亲王、郡王赏上用蟒缎一疋、大缎二疋、彭缎二疋。贝勒、贝子、公赏官用蟒缎一疋、大缎一疋、官用缎二疋。额驸赏官用蟒缎一疋、官用缎二疋。扎萨克台吉、塔布囊等赏官用蟒缎一疋、官用缎一疋。兵丁等各赏白金、布疋有差[8]。乾隆时期宴会规模之盛大远超康熙时期,如果赶上万寿节、重阳节、中秋节,皇帝与蒙古王公更是欢聚一堂,观看焰火、听戏,举行盛大的宴会。
清帝通过行围、觐见和赏赐,使蒙古王公感戴皇恩的仁厚,从而心悦诚服地归附朝廷,不生二志。而蒙古王公与皇帝接触机会的增多,对于他们加官进爵大有裨益,因此也渴望有适当的场合以满足需要,特别是那些未出痘的“生身”蒙古更是如此,“但其人有未出痘者,以进塞为懼,延颈举踵以望六御之临觐,光钦德之念有同然也。我皇祖俯从其愿,岁避暑于此,鳞集仰流而来者,无不满志以归”[9]10。通过以上措施,密切了蒙古王公与清廷的感情,使之拥戴朝廷,守卫边疆,达到“鉴前车、察民瘼,备边防,合内外之心成巩固之业”[9]10之目的。
3.处理蒙古及北疆事务
康熙时期,避暑山庄的影响还只达漠南与漠北蒙古。乾隆时期,清廷先后平定西北准噶尔部达瓦齐叛乱、阿睦尔撒纳叛乱、喀尔喀王公叛乱与新疆大小和卓等叛乱,清廷势力远达青海、新疆、西藏,国家空前统一。热河避暑山庄成为制定平叛战役决策、处理外藩蒙古事务、接见归降蒙古诸部首领、安置蒙古民众的重要场所,具有极其重要的政治意义。如平定准噶尔部过程中,陆续有准噶尔蒙古各部首领归降,乾隆皇帝基本都是在热河避暑山庄接见、或加以安置,或加以册封。乾隆二十年(1755),准噶尔辉特部台吉阿睦尔撒纳来降,皇帝于热河接见。阿睦尔撒纳向皇帝“言伊犁可取状”,乾隆皇帝与之商讨,并征求大臣意见,当即议定出师,以尚书班第为定北将军,阿睦尔撒纳为副将军,玛木特等为参赞;永常为定西将军,萨喇勒为副将军挥师伊犁,相继平定达瓦齐部及天山南北二路[10]。可以说在进军伊犁战役中,战略决策及作战部署都是在热河避暑山庄出台的。又如乾隆二十四年(1759),清廷迁准噶尔达什达瓦部众安置在热河。三十六年(1771)乾隆皇帝于避暑山庄接见土尔扈特台吉渥巴锡,诏封渥巴锡为乌纳恩素珠克图,对其部众给与饭食,安插地方,给与羊只、口粮、衣裘、庐帐[11]。乾隆皇帝接见、安置来降蒙古的记载在《清实录》中记载较多,不一一赘述。
总之,避暑山庄建成后,特别是乾隆朝以后,因皇帝的频繁巡幸及对蒙古及北疆事务的处理,热河已经成为平定西北战役的总指挥部和处理北疆事务的中心,避暑山庄成为真正意义的塞外政治中心,加强了清廷对漠北、漠西蒙古的掌控和统辖,对北部边疆的巩固发挥了重要作用。
4.兴建寺庙,怀柔蒙古
康熙和乾隆皇帝充分利用北部、西北少数民族崇信宗教的特点,相继在避暑山庄的外围修建多座具有民族特色的寺庙,俗称“外八庙”。如康熙时期的蒙古式寺庙溥仁寺,乾隆时期依西藏三摩耶庙而建普宁寺,仿新疆固尔扎庙修建安远庙,新疆平定后修普尔寺,修建规模仅次于西藏布达拉宫的普陀宗乘之庙,还仿照班禅在日喀则所居寺庙而建造“须弥福寿之庙”,俗称“班禅行宫”[12]。除大力修建寺庙外,乾隆时还向热河寺庙内派驻喇嘛并形成制度,成为驻京喇嘛制度的一部分。如热河庙有堪布达喇嘛二人,达喇嘛四人,副达喇嘛十一人,闲散喇嘛八人[13]。可以看出,外八庙中以藏传佛教寺庙为核心,反映出清廷利用宗教怀柔包括青海、西藏在内的蒙古各部,欲将热河地区建成蒙古思想信仰的中心地区。
清帝在长期坐镇热河期间,更深入地了解塞外蒙古实际情况,充分利用热河地区地缘优势,灵活快速掌握蒙古动向,有效处理蒙古事务,深化清廷对北部边疆的统治。同时,清帝抚绥蒙古的各项活动,密切了清廷与蒙古的关系,加强了对蒙古的控御,使热河地区成为清廷监控北部边疆的前沿阵地。正如朝鲜学者朴趾源所说:“热河皇帝行在所……清一统则始名热河,为长城外要害之地。自康熙皇帝时,常于夏月驻跸于此,为清暑之所……而其实,地据险要,扼蒙古之咽喉,为塞北奥区。名曰避暑,实则天子身自防胡。”[14]道出清帝巡幸热河,抚绥蒙古、使蒙古忠顺清廷,进而巩固北部边疆的真正目的。
二、处理日常政务
清帝巡幸热河期间,内阁、军机大臣及六部院大臣中除留京办事人员外,都要随行前往,各司其职,与在京时无异。又因热河“道近神京,往来无过两日”[9]2,“章奏朝发夕至,综理万机,与宫中无异”[15]。因此,避暑山庄既为消夏之所,也为“时巡、展觐、临朝听政之所”[16]。
1.批阅奏章
皇帝巡幸热河期间,各省之奏章汇聚到山庄后,经由皇帝批阅,其朱批或圣旨再经由驿站从避暑山庄发往全国各地。根据公文性质,其递送途径不同。中央各部门及各省题本每三天一次,由驿站递送热河;奏折及地方重大问题请示公文则“著赍摺人前赴行在投递,惟进哨以后,仍照例交留京办事处,加封转交内阁随本呈送,候朕批示发回,仍于留京办事处交付赍摺人衹领”[17]。乾隆朝奏折递送形成固定程序,即“所有外省督抚、提镇等奏,照旧例自起鑾之日为始,各省奏折先送至在京总理大臣处加封,交内阁随本呈送行在,候朕批示,随本发回,仍于总理处交付赍摺人祇领”[18]303。至于军务紧急公文,则随时递送,以免延误。
巡幸热河期间,清帝批阅奏章的内容与在京时并无太大差别,除请安折外,主要是汇报地方情况的折子。如康熙五十二年(1713)皇帝口外行围,云南巡抚吴存礼奏报:“(云南)今米价白米每石价银一两,红米每石价银九钱,麦每石价银七钱,豆每石价银六钱”[18]55。康熙五十四年(1715)六月,直隶巡抚赵弘爕奏报永定河南岸等处防护及立基修砌情况[18]63。除汇报地方情况折外,还有官员之母病故是否应在任守制折、因纠纷争斗致酿人命刑事案件请旨定罪折、旗民互讼之事是否交与地方官审理折,蛮人杀死内地官兵拟罪折,太监入畅春园公主宅内偷盗处置折、朝鲜国王审送伊国人越界杀死中国人折等等,内容可谓繁杂。从康熙五十年(1711)、五十五年(1716)“巡幸热河起居注”[18]27、88中可以看出,北巡期间的奏折涉及全国诸方面情况,而皇帝都认真批阅并做出相应指示,其政务处理与在京时无异,热河俨然成为塞外第二都城。
2.接见官员
皇帝巡幸期间,热河成为皇帝接见官员之重要场所。被接见官员主要为两类,一类为民族地区的将军、都统及各省总督、巡抚等封疆大吏,或是皇帝指定人员。另一类为“引见”官员。引见制度是清王朝加强皇帝人事权的重要制度,也是官员选举和任用制度中极为重要的一环。一般情况下,引见官员都在北京乾清宫之养心殿举行[19]。巡幸期间引见地点为热河避暑山庄*皇帝北巡期间,其会见与引见官员的地点可能是避暑山庄的在淡泊敬诚殿。淡泊敬诚殿是避暑山庄内一正宫主殿,官员朝觐、外使接见大都在此。如彭俊波在其文章中指出:"虽然崇政之殿是勤政殿,但避暑山庄举行政事的地方还是正宫区的淡泊敬诚殿"。彭俊波《北巡、避暑、怀柔、绥靖及其它——避暑山庄文化的现实意义》载《承德民族师专学报》2003年第3期。。如康熙五十四年(1715)规定:“嗣后武弁投文十日之内,即考验弓马,奏请引见。如驾幸热河,即按月带赴热河引见,速催赴任。”[20]
皇帝出巡有诸多不便,引见官员程序与人数逐步简化,“每月吏、兵二部应行引见官员,文职知县以上,武职守备以上,著该部堂官一员带至热河引见。其文员内佐杂等官,武员内八旗护军校、骁骑校及外省送到补放之骁骑校、水手官并年满千总等官,并著王大臣照例騐放”[21]。乾隆七年(1742),进一步精简热河引见人员名数“……嗣后朕驻跸热河时,补放世袭佐领,祇令正陪人员前来引见。列名之人毋庸前来……参领、印务、章京,祇将擬正者带领引见,其擬陪者不必来……著为令”[4]25-26。
巡幸热河期间,皇帝对官员的接见,保障其知晓全国官员任职情况,将官员任免、考核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巩固皇权至高无上的地位。
3.秋审勾决
清帝木兰秋狝常在秋季,适值秋审。秋审勾决成为清帝巡幸期间的一项重要政务。《养吉斋丛录》中记载:“曩时勾到之地,宫内在懋勤殿,圆明园在洞明堂,香山在勤政殿后,致远斋之东,正直和平楼下,避暑山庄在依清旷。”[10]据学者统计:康熙三十一年、四十七年、五十一年、五十五年、六十年巡幸热河期间,皇帝多次发出关于秋审事宜的谕旨,或就某案做出裁决[22]。秋审勾决是司法审判的重要环节,也是国家政务的重要内容。巡幸时期秋审勾决照常进行,皇帝将最高司法裁决权控制在自己手中。
4.处理突发事件
除日常政务外,巡幸期间皇帝偶尔也要处理突发事件,叩阍便是其中一种。康熙四十八年(1709),工部左侍郎兼管光禄寺卿事莫音代参劾署丞杭务礼等侵盗光禄寺库银一案,刑部尚书巢可托并未详察,将杭务礼夹讯逼供,以致杭务礼之子素纳海情急,赴热河叩阍。康熙帝命严审具奏,最后将溺职之莫音代从宽免死,枷号三月,鞭一百,巢可托著革职[23]。又如康熙五十二年(1713)皇帝驻跸热河期间,有五六十人欲保留莱州知府前往热河叩阍,经查均为知府家人雇觅指使而来的口外山东人。经此事件,康熙将“百姓保留地方官员,督抚代为题请,应行禁止”[24]。
清帝巡幸热河期间的政务活动,确保皇帝能够知晓京城及全国各种情况和动向,及时发布命令、作出指示,将行政权和决策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避免政局动荡或政变发生,从而保障皇权的至高无上以及国家政局的稳定,为清朝的发展与繁荣提供平稳的政治环境。清代皇帝频繁巡幸塞外且每次长达半年之久,却并未发生宫廷政变、政权更迭的问题,与皇帝巡幸期间政务的正常进行是密不可分的。另一方面,清帝巡幸大大提高了热河的政治地位,使其成为清廷塞外第二政治中心。热河地区因其地理位置重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该地区屡有少数民族政权更替,但未有振兴,明朝末年甚至将该地弃于中央政权管辖范围外。康熙初年,热河地区也只是蒙古王公的牧地和默默无闻的小村屯。皇帝巡幸热河,从事各项政务活动,为热河地区增添浓厚的政治色彩。随着巡幸热河的制度化与周期化,达官显要与少数民族首领周期性的齐集热河,进一步增加了该地区的政治意义。皇帝为中央政治权力的核心,这一表面看似由口内到口外打猎、避暑的过程,实际上是全国权力与行政中心由京城转移到热河避暑山庄的过程,正如民国人张其韵所说:“方清代盛时,热河为夏季临时都城,名义上陪都在沈阳,事实上陪都在承德。”[25]
三、参与热河地区事务管理
巡幸热河期间,皇帝成为热河地区最高管理者,对该地区事务可直接处理,这在热河地方行政设置前的康熙朝前尤为明显。如在奏折批阅方面,皇帝因驻跸热河,往往对该处奏折直接批示。如康熙五十年(1711),皇帝就兵部覆直隶巡抚赵弘爕奏请在喀喇城、热河设立驿站不准行一疏做出批示:“喀喇城、热河设立驿站大有裨益,不必安插民人,红旗营等处滋生人丁甚多,且一样给与钱粮,即在此人丁内拣选设驿站。”二十日,直隶巡抚又奏请:“请将喀喇城、热河驿站交古北口同知管理”,康熙回复:“热河、喀喇城此二处相隔甚近,其在喀喇城设立之站应移设在王家营。边外四站俱议令员外郎音泰管理。”[18]40-50之后康熙帝又对驿站马匹、房屋等细微之事做出具体指示。
除奏折外,巡幸期间热河地区案件也往往由皇帝亲自裁决。如乾隆三十一年(1766),适逢皇帝出巡,热河马甲八十四叩诉因其为孤子,不愿在此居住。皇帝直接谕令:“将八十四革去马甲,发往伊犁,不许支给钱粮,充当苦差,如至彼仍不安分生事,即从重治罪。”[26]乾隆三十三年(1768)热河地区发生“叫魂”案件,皇帝指示:“今岁春间有匪徒用药迷人,偷割发辫,并截取妇女衣襟之事……近日是热河亦闻有犯者……务即饬派官弁,悉力搜拏,迅得要犯,即现在尚无犯案,亦当全体留心饬属,严加访缉,毋稍疎懈。”[27]乾隆四十一年(1776)巡幸期间三座塔地方发生结盟抢劫案,皇帝谕令:“拏获案犯后,讯明实系拒捕要犯,著即交该通判先行押解热河,交军机大臣审讯。”[28]乾隆五十一年(1786)皇帝驻跸热河,因河屯协右营兵房不敷居住,令每名再添给一间[29]。从上述内容可看出,皇帝出巡期间,对热河地区事务亲自发布上谕或采取措施直接处理。
清帝巡幸热河及对热河事务的管理对热河地区影响巨大。
1.吸引汉民大量涌入,充实边疆。清朝初年,热河地区主要是蒙古部落游牧之地,以游牧经济为主,人口稀少、土地广袤。避暑山庄建成后,皇帝频繁巡幸热河,长期居住,不仅大量护卫人员、王公大臣、各民族首领齐集热河,还带动大量人口涌向塞外。康熙五十一年(1712),山东民人往来口外垦地者就多至十万余[30]。他们从“雁行”到“定居”,从事农、商等多种行业,数量不断增多。至道光时期,皇帝不再驾临热河,热河地区人口数与乾隆中后期相比增长幅度不大*比较乾隆元年与四十七年热河地区人口增长,显示出因清帝北巡及其政治活动,使承德成为塞外政治中心,是最先人口集中涌入地区,因承德地理面积小,人口涌入扩展其他地方,特别是那些土地广阔,适于耕种的蒙地,如朝阳、赤峰等县;道光十七的人口数显示,户数与人口数的增长较之乾隆四十七年幅度并不是很大。乾隆元年人口数根据来自《畿辅通志》:卷96《经政三·户口》.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3916页;乾隆四十七年、道光十七人口数据来自《承德府志》:卷23《田赋》.道光十一年序刊本:第9页。,可见清帝的巡幸,是带动人口涌入的重要因素之一。
2.促进热河地区商业兴起、经济发展。清帝北巡及人口涌入,给热河地区带来巨大变化。一方面,促进热河地区农耕经济发展,使其与游牧经济并存,并日益占据主要地位。粮食的日益增多,不仅满足移入人口的生存需要,也填补游牧经济的不足,为热河地区经济发展奠定基础、提供保障。另一方面,促进热河地区城市兴起、商业发展。皇帝频繁巡幸热河,为解决食宿问题,随行大臣以及蒙古王公们建造大量豪华府邸,如和珅与福长安就有房四百十五间[31],承德初具城市雏形。除达官显要外,其他人口对食宿的需求也很迫切,出现了商业需求。在优良的商业环境和承德无税市场*“征税不输恩例久,万人歌舞塞垣回”描写的便是在优惠的政策下,买卖双方满载而归的情景。和珅《钦定热河志》卷111《艺文五》,第3页。吸引下,大量商贩从内地赶往热河贸易,由往来贩卖到开设店铺,热河商业逐渐兴起,不仅促进经济的发展,也满足了蒙古对日常生活品及农产品的需求。正如乾隆帝诗中所云:“趁市随行若子来,日中逐逐复豗豗。芦簾苇蓆排编密,马后车前拥不开。一夕所需无賸物,千家资用有余材。塞垣老幼歌休助,共说皇程去即回”[32],描写的正是市集上“车如流水,马如龙”[1]320,商品齐全,人们快乐交易的场面。
在商业活动的刺激下,热河地区从围场至山庄一线,经济出现繁荣景象。乾隆时期来过热河的朝鲜文人朴趾源这样描述:“热河酒楼,繁华不减皇京,壁上多名人书画”[33],“左右市廛,连亘十里”,“民物渐殷、商贾辐辏。酒旗茶旌,辉映相望,里闾栉比,吹弹之声,彻霄不休”[1]319,真是“人物殷庶,市肆繁华,甲于口外。”[1]318随着皇帝回京,热河繁荣程度锐减,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与内地邻近的边疆地区,清帝巡幸热河及其政治活动,极大扩大热河地区于口内、口外的政治影响与知名度,使大量人口涌入热河地区,充实了边疆,为热河地区的发展提供条件,其重要作用不可置疑。
四、结 语
清帝巡幸热河期间的政治活动,有力保障了清朝政局的稳定,深化清廷对蒙古的统辖,巩固北部边疆安全,同时客观上也促进了塞外咽候之地——热河地区的发展,使其成为屏藩内地、控御北疆的坚实阵地。同时,清帝的多次巡幸,使其对塞外及蒙古情况了如指掌,所采取的治理措施切实有效,根本改变了清代以前这一地区与中央政权之间松散的关系,在历史上第一次实现对其直接、有效、连续的统治,对清代北部边疆及国家政权巩固都具有重要意义。更为重要的是,清帝在巡幸实践中摸索出的热河地区治理经验,成为清代治理长城沿线农牧交错、蒙汉杂居边疆地区的蓝本,为边疆治理、边疆巩固提供了重要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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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海忠.承德府志:卷首1[M].线装.道光十一年(1831)序刊本:15.
[31] 邢永福,师力武.清宫热河档案:第11册[M].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2003:44.
[32] 和珅.钦定热河志:卷111[M].线装.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3:5.
[33] 朴趾源.热河日记:卷4[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7:262.
(责任编辑 王莉)
Political Activities of the Emperors during their Inspection Tour to Rehe Area in the Qing Dynasty and the Governance of the Frontier
WANG Xiao-hui
(Research Institute of Northeastern Minorities, Dalian Minzu University, Dalian Liaoning 116605, China)
In order to strengthen the management of Mongolian region, emperor Kangxi built Mulan Paddock and Summer Resort. Emperor Kangxi and emperor Qianlong frequently made inspection tours to conciliate Mongolia, handle political affairs, participate in the affairs of the area that had reinforced the governance of the Qing court for Mongolian region, strengthened the rule of the northern border and objectively promoted the political status of the area, and propelled its economic development.
emperors of the Qing dynasty; inspection tour to Rehe area; Mongolia; frontier governance
2016-12-06;最后
2016-12-18
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L16BZS003)。
王晓辉(1977-),女,吉林长春人,讲师,博士,主要从事满族史、边疆民族史研究。
2096-1383(2017)02-0102-06
K249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