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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土经验视阈下的民间写史
——贾平凹《老生》的历史叙事

2017-04-12

关键词:老生山海经贾平凹

费 鹏1,2,刘 雨2

(1.东北师范大学 中国赴日本国留学生预备学校,吉林 长春 130117;2.东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本土经验视阈下的民间写史
——贾平凹《老生》的历史叙事

费 鹏1,2,刘 雨2

(1.东北师范大学 中国赴日本国留学生预备学校,吉林 长春 130117;2.东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贾平凹的小说一向具有“传统性”与“地方性”,《老生》是其近年来代表性作品之一。作家从《山海经》中得到启发,形式上借鉴《山海经》的空间性结构,回归中国古典小说传统;文本中融入“人类原始的集体无意识”的意象,蕴含中国传统的天人之道,作家谓之“山风海骨”。小说以“唱师”这样一位活了近二百年的人物,采用第一人称叙事视角,见证、记录了秦岭大地的百年历史。作家通过小说关注中国乡村社会的风土人情、地理历史,重构和反顾历史,阐释历史与个人命运的关系,记录“时代的记忆”、“民族的文化记忆”,用“民间写史”的方式,用文学的语言表达着百年来“中国经验”。

本土经验;历史叙事;民间写史

贾平凹从上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发表作品,几十年间,创作力始终长盛不衰。他的作品一向具有“传统性”、“地方性”色彩:用的是最土的语言,在叙述的方法和结构上也表现出对文学传统和本土经验的恢复与继承。他擅于在乡村中捕捉印象和情绪,使作品中的人物与时代产生某种契合,因而具有强烈的时代感。2014年,贾平凹发表了长篇小说《老生》。读者、评论家对这部作品的评价几乎是毁誉参半,有人认为是贾平凹近年来具有代表性的一部长篇小说,有人则认为是作家的“败笔”。在作家诸多长篇小说中,《老生》具有特殊的意义,作家创作这部作品是“要讲自己的历史,要说出想说的话”,是其自身经历、记忆的反顾,蕴含着作家对历史的认识和对生死的感悟。

一、从“山风海骨”说起

对于作家而言,在写作中经常面临的是“写什么”和“怎么写”的问题。贾平凹在“后记”中谈到,在创作过程中曾出现几次中断,“苦恼的仍是历史如何归于文学,叙述又如何在文字间布满空隙,让它有弹性和散发气味。”[1]291作家面临的困难就是“怎么写”的问题。

此时是《山海经》给了他两方面的启示:一是从精神层面,贾平凹认为作为中国先秦时代的一部重要典籍,《山海经》蕴含了中国人的思维以及中国人对外部世界形成的观念,是中国人文化的源头;二是从《山海经》的结构体例方面,《山海经》是“一个山一条水的写”,是一种空间性的结构,而《老生》是“一个村一个村的写”,借鉴了《山海经》的结构特点。因此说《老生》的创作与《山海经》有着密切的关系。

作家认为《山海经》中蕴藏的是一种原始意象,用荣格的话来说,是“人类远古的深层集体无意识”,是人们在生活中所形成的、并代代相传下来的某种深层心理经验,它不是来源于某个人,而是由某群人的共同经验堆积而成。它连绵不断,扎根在人们的心灵深处,并且潜化为最深远、最古老和最普遍的人类思想,指导着人的言行举止而不为人所警觉,并赋之以一种自然无矫饰的色彩。在文学世界中,这种原始意象始终存在。受荣格的启发,贾平凹在他的作品中“复活”这种意象,采取以实写虚的方式,将诗意写入现实生活,将情节处理成意象。《山海经》给了作家以深刻的启示,这种启示既有精神层面,也有表现形式层面,这也就是作家所谓的“山风海骨”。作者把全书的结构和他所探讨的历史哲学联系起来,意味是非常深长的。

新世纪以来,一部分作家坚持用传统的叙事模式讲述中国经验,对中国传统叙事的继承和学习从语言和风格上愈加成熟。古典文学为我们提供了日后几乎所有叙事形式的原型及其互动和演化的主导范式。而在中西方的文学传统中,古典文学中的历史小说都是一项重要的文类。历史小说是指能够将真实或虚构的人物、事件放到一段时间的框架中,从而引起读者在一定程度上反思历史意义的作品。这类作品的历史感借助于凸显特定时期的任务、事件以及时代特色,激发起读者对于这段历史时期的精神重构,并通过文学作品对历史与现实进行哲学层面的思考。

中国古典小说具有史传的传统,很多明清小说都可视作是历史小说,往往有真实的历史人物在小说中出现。从形式和结构上看,历史小说承续了史学写作传统。从晚清时期开始,西方传统小说逐渐对中国小说发展产生影响,而对欧洲19世纪历史小说叙事风格和思想传达方式的吸收,则是现当代小说家才有的现象。一方面,西方小说成为现当代作家的范本;另一方面,中国小说传统对作家的影响也在不断的延伸。与那些“学院派”的作家不同,贾平凹受中国古典文学和儒、释、道等传统文化影响更深,其小说在艺术上独树一帜,而《老生》可谓是体现其文学理念的代表性作品。

《老生》的主体由四个故事组成,在每个故事的开头和中间部分插入《山海经》的篇章,然后以师生问答的形式进行解读,继而引出以“唱师”为叙述者的叙事。《山海经》和师生对话部分,类似于中国传统小说中的“头回”或“入话诗”。中国传统叙事文学作品的开头,往往是作为一种独特的存在形式,比如“入话”、“引首”、“楔子”或“家门引子”,这些结构体例同小说的其余部分处在不同的叙事层面上。这样的结构被陈晓明认为是“太大胆了”。然而,正如贾平凹自己所说:“在作品的境界上、格局上一定要学西方的,在它的表现形式上一定要学中国。”[2]这种“大胆”的结构其实就是对传统小说叙事的复归。

除叙事结构外,《老生》的故事情节也可在古典文学中找到原型。如果从功能和母题形式等方面来考察,《老生》的故事情节与《山海经》《水浒》《三国演义》等古典小说、神话以及民间传说的故事构成存在着内在的相仿和一致。

选择什么样的叙事结构,往往蕴藏着作家对于历史、人生和文学艺术的理解,从这个意义上说,结构是具有哲学意味的构成。在写作中发现新的叙事可能性是作家的基本职责之一。古典小说和《山海经》给贾平凹以灵感,为小说的叙事结构和思维方式提供了新的空间。因此,所谓的“山风海骨”,其实就是一种“艺术中的经验主义”,是对中国传统小说叙述传统的回归与复刻。

二、叙事时间的操控与视角的越界

从某种角度上说,叙事是时间的艺术。从时间的矢向上看,小说中四个故事的叙事时间是按照“叙述时间”与“故事时间”次序一致的原则展开的。四个故事对应四个不同的历史时期,通过四个故事相连、组合,使读者看到二百年来中国社会发展的丰富而完整的全景式历史图景。

这里涉及所谓“时间速度”的问题。时间速度是一个相对性的概念,从文本内部比较的话,时间速度是与情节密度有关,二者是反比的关系;从文本外部比较,是历史时间与叙事时间的比较。所谓叙事时间速度,是和历史时间的长度和叙事文本的长度相比较而言的,历史时间越长而文本长度越短,叙事时间速度越快;反之,历史时间越短而文本长度越长,叙事时间就越慢[3]126。

小说的“开头”展示了一个超越时间的结构,在整体性时间观念和超越的时空视野中具有丰富的文化隐义,给整个小说的结构增添了某种故事外的意义,增加了叙事内涵的参数值。作家将天人之道和小说整体的结构相结合,就有了“开宗明义”的意思。这种中国与西方小说的差异,是因为中国小说家的时间观念是整体性的并具有生命感的,关注的是宇宙变化和历史的盛衰以及蕴含其中的历史哲学。

叙事视角是一部作品看世界的特殊眼光和角度。考察从真实作者到文本的叙述者的心灵投影的方式,具有解开文本蕴含的文化密码的关键性价值。“作者和叙述者的关系,是形与影甚至道与艺的关系,其间有深意存焉。”[4]207

唱师的经历跨越近两个世纪,使其具有了某种超越历史的出世眼光,通过这样一位讲述者叙述的故事也带有了一种神话色彩。贾平凹希望通过见证性开场来营造一种无以复制的逼真感,因此设定了“老生”这样一个见证者。《老生》的“开头”部分以全知视角介绍了秦岭近百年来的历史,引出了“唱师”这样一个人物。土窑里师生的对话,采取了“元小说”的叙事视角,两人仿佛是作者的两个化身,弟子提出问题,先生进行解释和分析。这种对话注入了作家对《山海经》的理解,使得行文充满机锋,成了独特的生命体验。这是小说的第一层叙事。唱师的视角则是第二层叙事,也是这部小说的主体部分,选择的是第一人称角度的叙事策略。

一般而言,第一人称小说所涉及的情节,都应是“我”所能够感知到的,也就是所谓的“限知视角”。然而,《老生》却打破了第一人称叙述的纪律约束,把“限知视角”伸到个人的隐私层面,将“限制视角”变成了“全知视角”。

“老生”的视角既可以向内转,叙述其自身的经历;也可以向外转,关注他人或社会事件。“我”这个讲述人以绝对权威的姿态讲述着他们的故事,描述着他们的感觉。叙述者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有能力说出书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知道的秘密。作家把“我”置身于一个被临时划出的时间点,以此作为叙述的“现在”,并在此基础之上,描述出所谓的“过去”与“未来”,而这一事件的坐标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又在不断地更新变化,于是就出现了“过去的过去”,“过去的将来”等异常时态。叙述者通过对他人经历的想象性参与实现对后者的认识,这样主人公的故事,便得以作为一种外在标志或象征去揭示叙述者的内在故事。

对于作家而言,视角是其操控和组织创作素材的基本方法。一旦视角确定,作家的这一选择及与之相应的语言模式就会影响他对人物、事件及其所有其他再现之物的展示。对于读者而言,视角并非一个美学性问题,而是一种认识模式。在小说中,视角控制着读者对所有其他元素的印象。我们在阅读的时候不是主观地去创造一则故事,而是借助对人物和事件进行过滤的视角。《老生》的叙事特点,就在于其视角的越界,叙事视角在第一人称和全知视角中转换。

贾平凹用“老生”这样一个历史的亲历者、见证者作为叙事的权威,借助故事叙述人和故事人物间的这种关系,选择这种看似超然的视角,消弭故事的虚构性,从而形成一种经验性叙述和虚构性叙述相结合的效果,让读者感受到“事物当初的风貌”。

三、民间讲史与乡村叙事

贾平凹展露出来的故事取材于乡村大地,还原于民间历史。作家通过自己的想象力,赋予这些身边的故事以文学性和人性深度,为我们展示一个个超真实的真实世界。唱师的回忆形成了民间的视点与尺度,山海经对话部分则形成了现代性的历史坐标与反观视角。我们看到小说所描写的空间,与主流政治的历史叙述非常地接近,也可以说是一段历史出现了完全不同的历史叙事。它在重新呈现历史的图景时,力图找寻和恢复“民间记忆”。这种叙事同中国传统历史小说之间,是一种修复的关系。中国本就是一个历史叙事特别发达的民族,主流的“官史”和民间的历史记忆不但同时受到重视,且互相渗透影响。民间化——这也许就是文学历史叙事的一个永恒性的原则或基础。

“民间讲史”有着两方面的含义:一是区别于“历史”的文本,是用小说来讲述历史;二是相对于主流政治模型的历史叙事,体现了“边缘化”的或者“暧昧的”立场与趣味,相对于主流政治的压抑,民间历史叙事本身就包含了“反权威”的历史理念。民间的历史观念对于中国传统的文学历史叙事始终起着重要的作用,表现为民间的是非善恶标准,民俗化的人物描写,甚至是对历史的随意虚构。这是由其人文主义思想内核所决定的,它必然把解构皇权政治、宏伟历史模型、完全遮蔽了底层公众的国家历史叙事当作重要的使命,要把历史的主体真正还原到“单个的人”。通过对这些人物的书写,作家在力图恢复一种“民间记忆”,这更近于中国传统经典历史小说的历史叙事。

作家不回避也不遮蔽乡土社会存在的一切苦难,而是执著于赤裸裸地展示充满悲剧性的生存状态。作家本身经历过特殊年代的混乱与荒唐,所以他深知农民反复被愚弄、压迫的残酷现实。在小说中,贾平凹看到了秦岭这片大地的苦难与痛苦,并抱以悲悯之情。由于持有这样的悲悯情怀,贾平凹写作时是站在民间的立场上的。民间是与国家意志相反的,是与普通老百姓日常生活和苦难的深刻理解联系在一起的。作家将关注的眼光投向秦岭,描写他们抗争背后与忍耐背后的悲剧性与不屈精神,从所看到的表象中去倾听这片土地的歌哭。贾平凹的“秦岭”,正如鲁迅的“鲁镇”,莫言的“高密东北乡”,是中国乡土社会的缩影。

除民间视角外,贾平凹小说的农村视角使其具有乡土的气味,这种气味夹杂着汗水、贫穷、愚昧、闭塞。一方面,作家是作为一个农民来写农村,并把自己的故乡奉献给了自己所创作的文学世界,他的感觉是直接而真实的。另一方面来讲,贾平凹是在走出农村之后才开始对自己的故乡进行文学追忆,曾经的村民、现在的旁观者的双重身份赋予贾平凹以很强的文学自觉,他不以城市的文明、现代的起步覆盖曾经的贫穷。

“随着历史的演变,许多故事遗落在民间,以方言土语的形式保留下来。在流行书面语言和普通话的今天,咱们秦岭里的人常常觉得我们的一些方言土语让城里人笑话,其实把它写出来却是很雅的古词。”这样的方言土语被贾平凹用到了他的小说中。在贾平凹的小说中,人物语言都极有特点,那就是粗话、脏话、野话、荤话等乡村用语,完全符合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身份和特征。通过方言俚语的表达,不仅让人产生秦岭深处农村的真实场景之感,而且把人物的性格和心态完全展示了出来。那些闪现着秦岭人智慧结晶的方言土语,不仅使读者头脑中情不自禁地想象并且再现小说场景,而且也使读者产生与小说中人物相通的情感冲动。

贾平凹自由进出于秦岭的民情风俗之中,在他的笔下,秦岭不再是原始生活风俗习惯的简单呈现,而是一幅幅掺杂着作家情感的蕴含强烈历史与文化的立体画卷。《老生》中表达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复杂的,充满了对人性卑劣的揭露,描绘了我们民族现代化进程中所遇到的问题和深陷其中的人们,用文学的语言表达出历史中的重大事件,表达百年来的中国的乡土、中国的人,百年来的复杂经验。

四、“中国经验”的真实性叙述

贾平凹的创作视角始终是追踪式的,他的作品有对城市的关注,更多的则是对乡村的呈现。他持续关注中国乡村社会的风土人情、地理历史,关注人的精神世界所发生的变化,通过记录“时代的记忆”、“民族的文化记忆”,参与了社会历史的建构或重构。《老生》如何阐释历史与个人命运的关系,如何真实地叙述“中国经验”,哪些经验可以并且值得叙述?这是作家创作的初衷及动力,是关于“写什么”的问题。

在后记中贾平凹写道,《老生》是要“记忆我所知道的百多十年,时代风云激荡,社会几经转型……而不愿想不愿讲的,到我年龄花甲了,却怎能不想不讲啊?”[1]291这是作家写《老生》的初衷,他想要把他生活过的那个年代,他的个人经历和经验,通过文学作品记录下来。海德格尔说:“历史不仅是人类现在的投影,它还是人类的现在中最具有想象力的那部分在过去中的投影,是自己选择的未来在过去中的投影,它是一种历史——科幻,反之也可以说是一种历史——愿望。”[5]125真诚地面对现实,真实地反映历史,这是贾平凹对于这部小说的一个基本要求。然而民间写史不同于以报告、全纪实为核心的正史。《老生》写的都是琐琐碎碎的、乡里邻间的家常里短,虚与实、写意和写实扣得非常紧密,正所谓在“似与不似之间”。小说中涉及上百个人物,从抗战到当今近百余年的历史。小说中的这些故事中既有作家亲历的,也有作家听说的;既有对古典小说的原型借鉴,也有对网络信息的借用。那么,我们该如何看待作家在处理这些经验过程中涉及的细节真实性?

“关于历史和叙述的哲学,可以使当代作家的选择充分合法化,他们有权利和有理由使用混合甚至芜杂的手段,选择粗鄙甚至混乱的美学风格,来完成对丰富的“历史”和“现实”的叙述、隐喻,因为这是必然甚至必须的。”[6]39作家对历史的建构,不是还原历史,而是借助小说的人物、情节、语言、结构等将其自身的观念渗透、表达出来,作家的历史观念是通过文本体现出来的。而小说不同于历史,不可能像历史那样做到完全客观,即使是建立在历史文献基础上的文学作品也存在虚构和想象的成分,这也是文学与历史的区别。虽然小说存在着夸张、变形和神秘色彩,但仍可视作是对历史、现实的真实叙述。正如略萨所说:“不管小说是多么胡说八道,它深深地扎根于人们的经验之中,从中吸取营养,又滋养着人们的经验。”[7]75文学叙事可以是虚构的,但是这种虚构不能是随意的、不符合历史规律和发展逻辑的,必须要让读者接受和承认它的可信度从而担负起对于现实和历史的处置职责,达到“精神意义上”的符合真实。

在一部叙事艺术作品中,意义所代表的是两个世界之间的关系:一是作者创造的虚构世界;二是“真实”世界,即那个可为人们理解的宇宙。《老生》在形式上比较松弛和散漫,具有很强的“非常规文本”的色彩,可谓一种典型的“本土经验”叙事。本土经验包含了作品的传统性、地方性和民间性等叙事结构和美学观念。《老生》所描写的秦岭大地富于原创性和独特性,传递出作家丰富而感性的生活经验。对于贾平凹而言,他从现实生活中“体验过”很多的灾难,有着许多苦难的经验,“高高山上站过,也深深谷底行过”,因而觉得“我有使命不敢怠”。

历史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对历史进行追索和重构是作家写作的目的。贾平凹的民间写史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官史和原有的某些文本的匡正,力图更接近于历史的本原。为触及现代中国的历史,作家对于“革命”、“文革”这样的题材并未回避。老黑和李德胜杀死无辜老汉,匡三司令曾经是当地的泼皮无赖……通过对这些人物经历的描写,使读者看到英雄光环下和历史背后所隐含的真实的人性内涵。小说中的一个情节,更以“解构主义”的方式影射历史作为“叙述”的可疑。在“第三个故事”中,秦岭地委要编写秦岭革命斗争史,编写过程中出现了张冠李戴等情况。匡三司令阅读初稿后大发雷霆,要求重新写,于是“我”就成了编写组的组长。历史亲历者的叙述瓦解了想象者的叙述,但权力才是最终的评判者,这就是历史奇怪的逻辑。我们曾经知道的“历史”是“被告知”的不容置疑的“事实”,但这个“被权力叙述的历史”,显然是一个被改装过的历史。这里体现出作者对“历史本体”的怀疑,对另一种“历史事实”探求,对一特定时代、特定地区的各种人群社会中的经济、社会等等活动,以及这些人类活动背后更深层的社会、文化基础的追索。

小说所展现的中国人的生存方式、生活状态和心理结构,作家选择的时空体结构,都是具有地域性的审美理念和审美形式,因此可以说是真实地表现和传达了“中国经验”。这种经验的传达,需要站在我们自身所处的时代去重新理解和描述历史。“在写一个人的故事和命运的时候,他个人的命运与历史、与社会发展过程中交叉的地方的那一段故事,或者个人的命运和社会的命运、时代的命运在某一点投合、交接的时候,一定要找到这个点,这样的个人命运,也就是时代的命运,是社会的命运,写出来就是个人的、历史的、社会的。”[8]116“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是中国民间自古以来就有的说法。《老生》蕴含着中国人的辩证的生存哲学,即天人有记、生死有分、幽明相依、相反相成。以唱师的死作为小说的结尾,作家反思的是时间的有限性,体现出作家的一种整体性的生命哲学观。

[1] 贾平凹.老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

[2] 贾平凹.“山海经”中话“老生”[EB/OL].http://book.ifeng.com/shuping/detail_2014_10/29/163222_2.shtml.

[3] 热拉尔·热奈特.叙事话语[M].王文融,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

[4] 杨义.中国叙事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 雅克·勒高夫.历史与记忆[M].方仁杰,倪复生,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6] 张清华.狂欢或悲戚:当代文学的现象解析与文化观察[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4.

[7] 巴尔加斯·略萨.谎言中的真实[M].赵德明,译.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7.

[8] 贾平凹.我们时代的小说艺术[J].延河,2015(1).

[责任编辑:张树武]

Folks History Writing from Local Experience Perspective ——Jia Pingou’s historical narrativeLaoSheng

FEI Peng1,2,LIU Yu2

(1.Preparatory School for Chinese Students to Japan,Northeast Normal Univercity,Changchun 130117,China; 2.College of Liberal Arts,Northeast Normal Univercity,Changchun 130024,China)

Jia Pingwa’s novel has always been “traditional” and “local”,“old” is the representative work in recent years.One of the writers inspired from The Classic of the Great Wilderness.The novel “singing teacher” such a live two hundred years character,using the first person narrative perspective,witness,records of the Qinling Mountains earth a hundred years of history.The writer through the novels focus on the rural society China local customs and practices geography,history,and reconstruction Look back history,expla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history and the fate of individuals,recording “memories of the times”,“cultural memory” of the nation,“folk writing history”,with the literary language for hundreds of years “China experience.”

Local Experience;Historical Narrative;Folks History Writing

10.16164/j.cnki.22-1062/c.2017.05.010

2017-01-26

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1401030)。

费鹏(1978-),男,吉林柳河人,东北师范大学中国赴日本国留学生预备学校讲师,文学院博士研究生;刘雨(1955-),男,吉林蛟河人,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I206.7

A

1001-6201(2017)04-005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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