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族裔工作效率低，谁的锅？

蓝培源 / 政见观察员

在工作环境中，怀有种族偏见的上司是否会给少数族裔员工带来负面影响，降低员工的工作生产力，进而影响公司的整体效益？

如果种族偏见的负面影响确实存在，那么会通过哪些渠道产生影响？

超市测试：经理与少数族裔店员

三位研究者在法国的超市进行了一项测试，他们通过研究当班经理对少数族裔收银员的影响来判定种族偏见在工作环境中的负面效应。研究发现，经理的种族偏见的确会与少数族裔的工作生产力成负相关。

研究者使用 IAT 测量经理的偏见程度（IAT常被用在心理学中测试无意识的偏见）。在IAT 中，被测者要求给两组不同的词汇分类，在规定时间内，反应迅速地拖动到电脑屏幕的左右两侧。

在此次测试中，经理们首先要将法国人的名字和负面词拖动到电脑一侧，再将北非人的名字和负面词汇拖动到另一侧。每次屏幕上只会出现一个单词。如果被测者有种族偏见倾向，则他会用较少的时间将少数族裔的名字和负面词汇联系在一起并做好分类。

为了避免测试本身给经理带来影响，研究者先搜集了收银员的数据，几个月之后才开始对经理进行 IAT 测试，并且不告知测试目的。经理的 IAT 分数表明，大多数经理怀有对少数族裔的偏见，经理们的偏见程度与美国大学生对非裔美国人的偏见程度相当。

超市则为研究者提供了关于员工旷工、工作时长、扫描物品进度和服务顾客的数量等数据，以测量员工的工作效率。总体而言，在这些超市中，少数族裔员工和非少数族裔员工有着相似的工作生产力。

不是 “穿小鞋”：问题出在互动程度

这样的负相关从何而来呢？是因为持有偏见经理的故意打压、给员工 “穿小鞋” 吗？答案是否定的。

研究者们发现，与一些常见的观点相反，有偏见的经理并非对少数族裔持有恶劣态度，少数族裔也并未表现出对偏见经理的反感。

研究者认为，低生产力的关键因素是员工与经理的互动，越低的员工-经理互动程度会指向越短的员工工作时间和更低的工作效率。

调查显示出，当怀有种族歧视态度的经理当班时，经理和少数族裔收银员的互动明显减少，少数族裔的收银员则表现得比自己的平均水平差，比如扫描商品的效率降低、服务顾客的数量减少，并且这些少数族裔员工在正常工时结束后加班的意愿也更小。

相反，在无种族偏见观念的经理当班时，交流会提升，少数族裔收银员的工作效率明显高于非少数族裔员工，并更愿意在正常工时结束后留在超市加班。

经理减少对少数族裔员工接触的原因可能是出于心理不适或认为少数族裔能力不足，而更信任 “能力较强” 的非少数族裔。但是这却并不是源自经理对少数族裔的强烈抵触和厌恶。因为交流减少和对少数族裔能力的怀疑，有偏见的经理不太愿意主动给少数族裔员工分配更多或更繁重的任务，也更不情愿要求少数族裔留下加班。同时，少数族裔员工也在减少和有偏见的经理的接触，不会主动揽活，也更不太可能答应经理的加班要求。经理的偏见还有一个可能的潜在影响：加强或者培养了少数族裔对自身的负面刻板印象：“比起非少数族裔，我的能力不足，所以我工作效率低是正常的。”

偏见后果：消除歧视路在何方

种族偏见会给少数族裔员工带来更多的长期负面影响。因为工作时长与薪资挂钩，偏见经理的存在以及互动的缺乏，间接减少了少数族裔的收入水平。

这次研究也比较符合传统所说的 “统计歧视”：公司根据现任少数族裔员工的工作水平评价某个种族的整体水平，这势必会影响公司在未来招聘中的决策。如果经理的影响压低了少数族裔员工的工作表现，少数族裔应聘者必须表现出比该公司的非少数族裔员工更高的资质才能得到工作。

如果了解到偏见经理对员工生产力带来的负面影响，为什么公司还在招募有偏见的经理？这是因为整体员工的平均表现没有被拉低。研究者的统计研究表明，在有偏见的经理当班时，他们与非少数族裔的员工互动变得相对较多，致使非少数族裔的员工工作效率提升。而且少数族裔员工占总员工的份额较小（在样本中仅为 28%），对整体员工生产力的影响也会较小。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忽视工作场合中的种族偏见而放弃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新不伦瑞克大学的 Lori Beman 等人的研究指出，雇佣女性领导会显著减少歧视；牛津大学的 Pedro Bordalo 等研究者认为，在工作场合之外增加对某个群体的接触会减少对该群体的偏见。当然，针对经理的特定培训，比如鼓励经理尽可能与各种员工多产生交流，也许也会提升员工的工作效率。

参考文献

[1] Beaman, Lori, et al. "Powerful women: does exposure reduce bias?."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124.4 (2009): 1497-1540.

[2] Bordalo, Pedro, et al. "Stereotypes."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131.4 (2016): 1753-1794.

[3] Glover, Dylan, Amanda Pallais, and William Pariente. "Discrimination as a selffulfilling prophecy: Evidence from French grocery stores."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2017):qjx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