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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何以立武勋:湘军崛起的学术“软实力”及其当代启示

2017-04-11赵鲁臻

社会科学家 2017年9期
关键词:兵学软实力曾国藩

赵鲁臻

(华北电力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3)

湘军在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过程中走上历史舞台,并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强大的军政集团。不过当其初起之时,谁也不会想到,这支由书生领山农组成的“业余”武装,最终会演变成为内战的主角。究其原因,除了军政层面的谋划运作之外,很大程度上还取决于他们自身所具有的独特学风与学术修为。这是湘军最为与众不同之处,亦是其能在本非所擅长的“兵事”中脱颖而出的关键。

一、“经世致用”:兵学研究提供的知识基础

湘军的崛起并非偶然,而是有本于世运骤变之下的学风转向。更确切地说,湘军诸统帅能够以书生身份而立武勋,与道咸之际“经世致用”思潮的勃兴密不可分。

有清一代,“经世致用”思潮曾两度勃兴。一次起于明清鼎革之际。大明江山的断送,使那一代人不能不从世运反思到空谈心性的学风。所以,清季初年的学术研究大多一反宋明理学的空疏,密切关注现实问题,带有鲜明的“致用”色彩。兵学自然更不例外。尤其是那些仍心怀反清复明之念的士人,更是着力于研究实用军事知识以图匡复。如王馀佑的《乾坤大略》、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等皆重在讨论具体的军事问题。特别是《读史方舆纪要》,其最值称道之处就在于,通过历史案例详细论证不同地理形势下的战守机宜,绝无玄虚空谈之语。故梁启超先生称该书“体裁组织之严整明晰,古今著述中盖罕其比……实为极有别裁之军事地理学,而其价值在以历史事实为根据”。[1]但此后雍、乾两朝绵密的文网,迫使学人为了避开危险而再次疏离现实。再加上经世之学“既未能立见推行,则藏诸名山,终不免成为一种空论”,[2]反被后起学人所诟病。于是,清初激荡一时的经世思潮在被过滤掉“通经致用”的宏旨之后,便只剩下纯粹的“征实之学”。本来作为“通经致用”之阶梯的考据、训诂、注疏、辨伪等遂俨然成为治学的终极目标。大小士人钻入典籍之中,同古人一争短长,不再过问世事民生。而原本就让封建统治者所忌讳的兵学,更是基本上脱离实际而异化为兵书典籍的校勘、考订与注释。例如这一时期的孙子学,便以《孙子兵法》一书的成书时间、篇章数量、历史版本的考证以及文字校订等内容为主。[3]这无疑有利于古代兵学典籍的整理、保存。但兵学在变为兵书的版本文献学之后,自然就会丧失其应对现实的根本价值。

也正因为如此,随着“盛世”慢慢落幕、危机此起彼伏,显赫一时的乾嘉汉学开始渐失往日的光芒。魏源毫不客气地质问前辈学人:“毕生治经,无一言益己,无一事可验诸治者乎?”[4]正所谓“清学以提倡一‘实’字而盛,以不能贯彻一‘实’字而衰”,[2]面对着纷至沓来的内忧外患,人们自然会放弃无俾实际的“征实之学”转而再次呼唤“经世致用”的回归。而于此潮流转向之中,湖南士人已居于领先地位。早在汉学如日中天之际,湖南士人便别树一帜,自有其湘学之薪传。湘人曾言:“乾嘉之际汉学风靡一时,而湖湘学子大都犹专己守残,与湖外风气若不相涉。”[5]钱穆先生概述晚清湘学脉络时亦说:

“清儒考证之学,盛起于吴、皖,而流衍于全国,独湖、湘之间被其风最稀。嘉、道之际有善化唐鉴镜海,以笃信程朱倡为正学……而善化贺长龄与唐氏相友善,倡为经世致用。邵阳魏默深受知于安化陶澍,为贺长龄编辑《经世文编》。湘阴左宗棠亦客陶氏,相与缔姻;而胡林翼则陶之子婿也。善化又有孙鼎臣芝房,亦治经世学,为刍论,至以洪、杨之乱,归罪于乾、嘉之汉学。湖、湘之间讲学者一时风气如此,此又一派也。”[6]

可见,湖南士林多宗理学,受乾嘉汉学影响较少,且早有“经世致用”的学术追求。再加上陶澍、贺长龄等封疆大吏不仅志在务实,而且善于提携诱掖,湘中经世风气更盛。“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固皆标榜经世,受陶澍贺长龄之熏陶者也。”[7]而贺长龄延魏源所辑《皇朝经世文编》更是堪称湘学经世之风的标志性文献,令“三湘学人,诵习成风,士皆有用世之志”。[8]故湖南经世实学的发展自然要远胜于他省。而其中倍受青睐的一项内容便是兵制、练勇、舆地等实用军事知识。湖南诗人吴敏树在诗中感叹道:“近日尤怪事,往往爱谈兵。”[9]鸦片战争以及国内民众不断揭竿而起的局面(这种现象在湖南尤为频繁[10]),令湖南士人越发意识到大乱将至。所以他们积极探究兵学,以期烽火一起尚知如何保身家、护桑梓、卫社稷。如曾国藩,其虽已入仕,却“尤究心方舆之学,左图右书,钩校不倦,于山川险要、河漕水利诸大政详求折中”;[11]左宗棠“胸罗古今地图兵法、本朝国章,切实讲求,精通时务”,[12]罗泽南“所著地理水道书,多论兵家形要”,[9]邹汉章“尤留心地图兵制之学”,[13](第六六六册,129)李续宾则“深忧天下将乱,益精研兵事,恒以巨幅纸绘图,累数百”。[14]而刘蓉的一番话则很清楚地说明,他们正有意识地为即将到来的乱世作实用知识上的准备。他在给罗泽南的信中写道:“水利、边防、河患等书,此皆经世要务,不可不尽心讲求者。古人于时事、利病规画得失之故,莫不视为学问要切之事。故一旦出应世务,如取诸怀而应之。”[15]

这种兵学研究热潮,使湖南士人具备了未来执掌兵事的知识基础。日后的实践也证明,正因为曾、胡、左、罗等人在兵学上下过学问功夫,所以当他们投入战争之后,运用各种知识来解决军事问题,确实能做到“如取诸怀而应之”。一个典型的例子是湘军的编制、训练改革。若非曾国藩等人曾研究过戚继光所撰《纪效新书》与《练兵实记》,分析过绿营失败的战例,其又怎能于湘军初起时便知如何“略仿戚元敬氏成法,束伍练技”,[16](卷四,17a)以革除绿营缺乏组织与训练的弊病。这使湘军成立之初就很有章法,其专业化与正规化程度远非乌合之众或者一般团练所能相比。又如湘军战术,亦皆有所本,绝非凭空杜撰之物。曾国藩在给王錱的信中说:“阵法原无一定,然以一队言之,则以鸳鸯、三才二阵为要;以一营言之,则一正、两奇、一接应、一设伏,四者断不可缺一”;[17](卷四,11b)“阵法初无定式,然总以握奇经之天、地、风、云、龙、虎、鸟、蛇为极善。兹以五百人定为四面相应阵,以为凡各阵法之根本。”[17](卷四,52b)由此不难看出,他不仅谙熟于戚家军的“鸳鸯阵”、“三才阵”等战斗方法,即便对于《风后握奇经》等古代兵书中的阵法也颇为了解。此外,曾国藩曾多次言及古代兵书之不可信:“军事是极质之事,廿三史除班马外皆文人以意为之,不知用仗为何物,战阵为何事,浮词伪语随意编造,断不可信”;[18]“与古人论兵成法,亦千百中而无什一之合,私心既深自愧叹,又因此颇疑古人之书皆装饰成文,而不可以尽信。”[17](卷二十九,31a)胡林翼也指出:“兵事为儒学之至精,非寻常士流所能几及也。”[12]这既是久经战阵后的经验之谈,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他们在兵学、兵史上确实下过很大的功夫,进行过精深的研究,故能由实践来重新检验理论,从而得出古代兵书“不可以尽信”、“兵事为儒学之至精”这样颇有心得之语。传统兵学在这个过程中也得以回归实际并且获致进一步的发展。总而言之,湘军所具有的这种无形的学术优势、知识储备是当时其他武装集团所无法比拟的地方,也是这些书生能够实现“醇儒”到“名将”这种大幅度跨界转型的基础所在。

二、“临难不苟”:义理之学产生的精神力量

不过,若仅有经世之学,还并不足以成就湘军这种“书生用民兵以立武勋,自古以来未尝有也”[19]的“奇迹”。正如一位学者所指出,湘军仅仅具有兵学知识方面的优势是不够的,“残酷而惨烈的战争,要求一切从军者必须具有刚勇、坚毅、顽强、奋斗的军人气质”。[20]而曾、胡、左、罗等书生身上的这种“军人气质”,则恰来自于看似与兵事毫无关系且被视为迂腐的程朱理学。

经世之风使湖湘士人们早已做好了世乱之时“出应世务”的准备。“君子所自勉者,方大臣际衰乱之世,处昏浊之朝,与庸竖佥壬相侪伍,既不忍纲常沦胥,生民涂炭,而思竭吾力以救之。”[15]这是他们起而对抗农民起义的原始动机。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曾、胡与洪、杨之战,含有宗教战争之意味。”[21]太平天国崇奉的“天父天兄之教”使这些湖湘儒生们不仅要救世,更要卫道,进行一场捍卫儒家义理伦常的“圣战”。湘军于咸丰四年(1854年)所颁布的《讨粤匪檄》实为其“圣战”之宣言。该檄文指出,因太平天国“崇天主之教”,故湘军之起,“不特纾君父宵旰之勤劳,而且慰孔、孟人伦之隐痛”。[16](卷三,2a)萧一山先生评论道:“国藩之兴师,并非为区区一朝一家而效忠,实为拥护中国数千年固有之名教,其影响之大可想见也。”[7]不过,要维持这种影响,却并非檄文或者口号所能做到。文字语言的激越鼓荡毕竟只能燃起一时的热情,且“卫道救世”对于个人而言实为一个缺乏具体约束性的目标。而湘军之所以能产生感召力,吸引越来越多的儒生士人投身其中,最关键者还在于其领袖人物大多能够躬身践行他们所要捍卫的价值原则。正所谓“曾文正公以道德风义倡,天下名贤硕德蔚起湖湘间,电发飙举,斯亦千载一时之会也”。[22]“以道德风义倡”最需要的就是一种时时自省、处处自律的精神。湘军的儒将们多能做到这点,正是因其恪守程朱理学之故。借用刘长佑评价曾国藩的话来说,那就是他们很多都曾“做过圣贤功夫”。[7]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墨絰从戎之事。早在咸丰元年(1851年),江忠源正于家中居父丧,大学士赛尚阿奏调其随军赞画。曾国藩致书告诫说:

“盖亦急于勤民而不及深思,而吾弟亦不免轻于一出。君子大节,当为世所取法,未可苟焉已也。所可幸者,闻尚在乌公幕府,未尝署一官领一职,犹为无害于义。将来成功之后,凡有保奏议叙,一概辞去……如此则从戎以全忠,辞荣以全孝,乃为心安理得。若略得奖叙,则似为利而出,大节一亏,终身不得为完人矣。”[17](卷一,36)

故江氏虽应召出山,但“要以三事,不领职,不带兵,不穿吉服,许可然后受命……约定大功告竣,不再保举,方敢留营,否则即日引去,亦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之意”;[23]即便如此,他也仍因有违为父守孝的“君子大节”而痛自苛责:“然大节已亏,终不得为完人矣。”[23]此种由义理之学所产生的严格自律虽看似迂阔,却正是手无缚鸡之力、“于用兵行军之道本不素讲”[17](卷一,45a)的儒生于战争中坚忍不拔的精神支柱。蔡锷将军曾感叹道,曾国藩、胡林翼“均一介书生,出身词林,一清宦、一僚吏,其于兵事一端,素未梦见。所供之役、所事之事,莫不与兵事背道而驰。乃为良心、血性二者所驱使,遂使其‘可能性’发展于绝顶。”[24]而所谓“良心”、“血性”者,实则无一不源自于那种时刻追求“大节无亏”的理学修为。正如罗泽南所自陈:“当天下无事之秋,士人率以文辞相尚,有言及身心性命之学者,人或为迂。一日有变,昔之所谓迂者,奋欲起而匡之救之,是殆所谓其愚不可及者欤!亦由其义理之说,素明于中故也。”[25]若无此种“义理之说素明于中”所提供的坚定信念,经世之志或于危难时刻烟消云散,或在欲望之下蜕化变质,终究难以做到初心不改。诚如钱穆先生所言:“若舍经术而专言经世,其弊有不可言者。”[6]

经世之学,为这些书生提供了执掌兵事的工具。而义理之学,则使他们为了信仰能轻易看破个人名利生死,从而获得强大的精神力量。辞章之儒遂一变而成为帕首提刀的悍将。曾国藩得知湘勇在南昌战败,“诸生见贼争搏战,死者七人”,却并不悲伤,反而“颇悦,以为诸生果可任,非绿营巧懦者比也”。[26]这种“颇悦”的反应不难让人感受到,在为了践行与守护自己的价值原则而不顾生死之后,这些儒生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悍勇之气。己不畏死,必不惜杀,于是悍勇之气再一变而成腾腾杀气。曾国藩对“好杀”、“多杀”亦直言不讳:“书生岂解好杀,要以时势所迫,非是则无以锄强暴而安我孱弱之民”;[17](卷二,10b)“书生好杀,时势使然耳”。[17](卷二,13b)由信念而敢死敢杀,这些身带亢厉兵气的儒生便成了太平天国最难缠也最可怕的敌人。在他们“反复开说至千百语”、“以苦口滴杜鹃之血”[17](卷二,42a)的“讨训”之下,“朴实山农”多成血性敢死的强兵悍卒:“我不知战,但知无走,平生久要,临难不苟”;[16](卷三,36b)“人怀忠愤,如报私仇;千磨百折,有进无休”。[16](卷三,73b)

也正是在这个地方,湘军“以治理学为干城”[27]展示出了重大军事价值。就当时双方所用火器精度与射速而言,近身白刃格斗仍旧是决定胜负的最终方式。绿营在与太平军的交手中就常因此而致败。其“所恃仅有大小火器,均因胆怯远放,不能得力”,[28](卷九十三,22a)“贼俟我火药铅弹渐尽,然后蜂拥而来,我之枪炮已不可用,不得不弃之而走”。[28](卷九十三,36)《贼情汇纂》亦称,太平军“虽无技艺,然齐一心志,誓以死斗,我军往往不敌……以敢死为技,以能耐劳苦忍饥渴为技……每遇我兵枪炮齐施时,皆伏贴于地,候弹稍稀,雀跃而猱进,转眴已至枪兵之前,甚至举刀矛伤我一二人,此时我之火器已属无用,若刀矛兵退缩,鲜有不败者”。[29]与此相似,湘军同样也要面对手中粗陋火器无法压制对手、必须白刃近战的问题。所以,是否具有坚强的战斗意志以支撑这种近身搏杀,仍旧是战斗胜负的关键。再者,曾国藩、罗泽南、李续宾等人喜好“以主待客、以静制动”,规定“贼呐喊,我不呐喊;贼开枪,我不开枪;贼来冲扑时,扑一次,我也站立不动;扑两次,我也站立不动,稳到两个时辰,自然是大胜仗……刀矛对杀之时,要让贼先动手,我后动手”。[30](卷一,40b-41a)罗泽南也说,其制胜的方法“无他,熟读《大学》‘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数语,尽之矣。《左氏》‘再衰三竭’之言,其注脚也”。[31]其弟子李续宜则更是如此,“治兵只实做程朱主敬存诚功夫,终日静默,不妄言、不妄动……其临阵全是以静待动”,故“平日在军中与军士言只是定心法,无他兵法”,练的是“不动心、拿的定、站得住”。[32]这种演化自理学静以修身之道的战术,虽能以逸待劳、后发制人,但其弊端也非常明显。曾国藩自己便意识到“客气先盛”而“主气先微”,[17](卷十五,39a)即初始阶段守方相比于攻方在声势、气势上要明显处于下风。因此,要在“誓以死斗”的太平军先开枪、先动手的轮番冲扑下“站立不动”,从而“稳到两个时辰”、等来对方“再而衰三而竭”的反击机会,没有那种“但知无走”的战斗意志是绝对不可想象的。而湘军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甚至以此为看家本领,很大程度上正根源于其理学之薪传。湘军将帅把义理之学所外化出的悍勇敢死之气灌输到军队中,使之成为一支“有主义的军队”,[33]故其面临枪林弹雨、刀矛对杀的生死之际方能真正做到“站立不动”。借曾国藩评价罗泽南的话来说就是:“其临阵以坚忍胜,如其为学。”[13](第六六五册,590)若湘军像绿营一样“临阵唯恃炮火,远见贼影即将炮火放尽,贼近则弃炮而逃”、“能披坚执锐者绝无其人”,[28](卷八十二,36b)任何高深的军事知识、精妙的编制战术都会化为乌有。曾国藩在家书中便坦言:“若兵勇无胆无艺,任凭好阵法,他也不管,临阵总是奔回。”[34]罗泽南受伤临终时更是一语概之:“危急时站得定,方算有用之学。”[35]这或许是湘军战斗力远胜于八旗绿营的关键所在,亦为其能够屡仆屡起的根本之处。这也不难理解,湘军的崛起为何能够“一雪理学迂腐之俏,而湘学之名随湘军而大振”。[36]

三、历史的启示:坚守底线方能不忘初心

正所谓“湘军自讲学而起,修道为教”。[37]曾、胡、左、罗等儒生士人“皆能本学术之立场以处事”,[7]不特将其所研究之兵学知识运用于实战,亦将其理学之薪传化为湘军悍勇之兵气,遂成一既有实用兵学知识为指导,又有轻死敢战精神作支撑的劲旅。故湘军将帅能够以书生而立武勋,其原因便不仅仅在于军政方面的筹划。诚如罗泽南所言:“学术正则祸难有不难削平者,非徒恃乎征战已也。”[25]后来亦有人评论道:“天下疲敝,曾、胡诸公驱驰戎马所至……数年之间,遂定东南,蔚成中兴之治者,岂独武功之烈而己哉。盖治乱之起于人心,人心之敱占于学术。”[32]从这个角度来看,湘军集团或许可被视为经世之学与义理之学在曾、胡、左、罗等湖湘书生身上有机结合的产物。

虽然时过境迁,但湘军“自讲学而起”的历程依然具有可值借鉴之处。若以广义言之,在湘军崛起过程中至关重要的“学术”,其实就是“文化软实力”的一种表现。正是这种软实力给湘军打下了独特的烙印,使其在相同的社会经济条件下,具备了其他军政团体所没有的卓越能力与坚定意志,因而也决定了其所能达到的高度。与之类似,一个国家的文化软实力也是其发展高度的决定性因素,关系到这个国家是否能够具有自己独特的气质、是否能够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也正因为如此,“体现一个国家综合实力最核心的、最高层的,还是文化软实力”。①2014年全国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参加贵州代表团审议时的讲话。另外,还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的在于:在这种软实力之中,实用技术知识固然重要,但价值原则、人生信念以及对其的践行与坚守才是它的灵魂所在,亦是一个国家或者团体凝聚力、感召力与战斗力的源泉。后世称道湘军之“学术”,更多的不是赞叹他们的军事知识,而是尊崇其“大节无亏”的价值坚守以及由之所产生的“临难不苟”的精神力量。尽管这些湖湘儒生所信奉的价值原则早已不适用于当下,但是他们心中那种“大节一亏,终身不得为完人”的底线意识,却依然值得后世学习。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对在全党开展“两学一做”学习教育的重要指示中所强调的,要“把合格的标尺立起来,把做人做事的底线划出来”。我们必须时刻牢记越过底线的严重后果,始终警醒自己坚守底线,常常告诫自己“大节一亏,终身不得为完人”。只有心中永远存着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一处不许放弃的阵地,才能在任何诱惑、威胁、困难面前站得定脚跟,利诱不动、临难不苟,从而才能真正做到不忘初心、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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