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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兮武兮:安顺地戏与武术相因相袭的关系

2017-04-05陈玉民

山东体育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武术

陈玉民

摘要:安顺地戏是民间戏剧中傩戏的一种,主要分布于贵州安顺一带。由于该戏剧常以戏之名演军武之实,很多研究都将其鉴定为我国西南戏典的“活化石”、元末明初军事武术历史印记保留完好的“活化石”。采用文献资料、田野调查等方法,对安顺地戏的创制源流、演练用意、武戏合一等进行梳理,分析戏与武术相因相袭的密切关系及集戏曲形式与军事武术演练形式于一体的戏武文化。

关键词:安顺地戏;武术;相因相袭

安顺地戏目前仍旧流行于贵州以安顺为中心的20多个县市,关于它的由来普遍研究认为是明初的“征南”与“填南”的军屯、民屯、商屯三种屯驻形式的大规模的迁徒与移民所致,其后裔在继承的基础上与地方文化相融合,演化成现在人们眼中的戏剧形式。军屯、民屯、商屯三者中以军屯为最,这就奠定了安顺地戏严肃的军事武术特质。

深邃的尚武术精神与高度的军事化内涵,赋予安顺地戏与其他地方戏曲迥异的粗犷形制与奔放特质。安顺地戏的表演以黑巾罩头,以木刻假面盖脸,题材内容以弘扬英雄人物为主,武戏比例占绝大多数。20世纪80年代,该戏引起世人的关注,自此成为安顺地方文化中的一大亮点。

1.戏武相因:安顺地戏与武术的历史渊源

“巫”“舞”“武”“戏”是人类历史长河中密不可分的既相互依存又相互因循的门类,而这四大门类最终两两相因相袭,从而汇流成了发扬至今的武术与戏曲两大门类。由此可见,武术与戏曲具有着先天的近亲与血缘关系。据史料所载,早在西周时期就形成了由原始氏族的战斗“巫舞”演化而来的已颇具系统化规模的“武舞”,“因舞之名,行武之实”已经成为其时的“武舞”的固定形制。此后“武”与“舞”一直在并行与交互的发展过程中相互之间不断地产生着某种影响与某些联系。据我国有关学者的大量考证,安顺地戏其实即由军傩发展而来。据最早的可查文献记载,安顺地戏元末明初即随军屯植根于安顺,从而由军事演变为民娱,由武术演化为地戏,流传及今已历数百载。

“祭”“战”“训”“娱”从来都是“武舞”的军事武术实质与“演武于舞”的本质,安顺地戏实际上兼具上述四大功能,是军事演变与武术演化、民娱化的产物,最初为军屯过程中军事与武术不至生疏而强制演习操练,渐渐由“强制军屯”而“自发民娱”,军事武术亦由演习操练的流于形式而彻底转化为纯粹的娱乐功能,只是其中的军事武术基因保留得十分完好,由军屯士卒所带来的安顺地戏自其诞生之日起即被赋予了纯正的军事血统,同时,亦为安顺地戏赋予了一种有别于其他任何地方戏种的较为浓重的尚武精神。这更充分显示了明代军屯士卒由“以武自娱”到“以武作戏”,再由“以武作戏”进而发展到“以武娱人”的由武而戏的历史发展的整个历程,这也是安顺地戏中饱含浓郁的军事思想与武术精神的根本原因所在。

1.1安顺地戏与武术相因的文化源流

安顺地戏最早见载于1827年,即清宣宗道光七年,刘祖宪所撰《安平县志·风土志》中即已有关于地戏的约略记载,“……有龙灯、狮子、花灯、地戏之乐……”。作为目前保存较完整的古傩戏,安顺地戏与原始祭祀仪式中的歌舞几乎是一脉相承的。“早期的武术形态已经作为一种重要的元素参与到戏曲的进化中,这种进化首先和戏曲的早期形态‘傩密不可分,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傩的形式演变轨迹大致经历了傩祭—傩舞一傩戏的发展,其主题演变则经历了驱鬼-娱神-娱人的历程”。

而安顺地戏“由武而戏”的嬗变过程则充分体现了元末明初军屯将士较高的文化素养与艺术追求,同时,也显示了我国历朝历代军屯过程中的文化携带性与文化可移植性,由“寓军于农、寓武于演”的诉求最终较好地实现了“武”与“戏”的较为完美的结合,也再次使得“徽班南下”与“徽班北上”分别造就了我国戏曲艺术史上一南一北的安顺地戏与中国京剧的两大艺术奇观,安顺地戏与中国京剧也分别为中国戏曲艺术史谱写了各自辉煌的篇章。虽然安顺地戏的影响力与艺术化程度较京剧相对而言,客观上来看的确要略逊一筹,但是从文化源流的发展视角而言,由明代将士与地方民间等非专业戏曲人才,将军事武术与戏曲形式在演绎的过程中能够达到如此之高的“武戏合一”境界的大融合,实属难能可贵。

1.2安顺地戏与武术相因的经济缘由

元末明初的“徽军定黔”以及“徽兵军屯”,为安顺地戏带来了文化携带与文化移植的优异基因,所谓的军屯实则是典型的“军转民”的经济行为,安顺地戏借以根植于贵州的基底本身就是一种军事向经济的大规模转化行为。但由于当时军事战争基本结束,元朝统治被明军几乎全部击溃,军屯将士们最为根本的任务就变成了大力发展军事经济,以保证大量将士在贵州大西南少数民族区域生活的自给自足。与此同时,为维持将士的军事战斗力,以戏曲形式对军事武力加以包装的安顺地戏就应运而生了。

这一点我们也可从《续修安顺府志》中得到佐证。《续修安顺府志》中有载“士卒习于安逸,积之既久,武事恐废……借以演习武事,不使生疏,含有寓兵于农之深意……”。由文中可知,武术与安顺地方戏剧的叠加,是因为在军屯过程中士卒所从事的农业生产其流程完全属于经济领域,与军事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相干,长此以往,上至朝廷下至地方政府深恐士卒因“屯田”而荒废了“武事”,故此才会将军事武术置入戏曲这一文化噱头之中,让军屯于此地的士卒能够在经济生产过程的间隙中经常进行军事武术的演习操练,一旦出现战事,这些士卒能够“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2.戏武相袭:安顺地戏与武术的沿袭

2.1安顺地戏与武术相袭的形式表达

研究表明,“古代的武舞是军事、政治及宫廷需要的产物,它除具有军事训练外,还可用来表达某一事件,具有一定的情节,因此具有一定的戏剧表演特征。正因为武术在它的产生时期就有一定的程式、表意等戏剧特征,所以我们说武术和戏剧在原始阶段是统一的整体,它们之间联系的纽带就是武术本身”。详细对照安顺地戏与沿自西周的“武舞”,我们看到了许多惊人的相似之處。首先,西周的“武舞”不设舞台在平地上进行,同时表演者均非职业舞者,与旁观者是一样的身份,从这一点上来看与安顺地戏几乎完全吻合,既符合“演武”的军事传统,又符合地戏的不拘场地的自由形制特征;其次,西周的“武舞”者中的领舞者均头戴木刻面具,且“武舞”进行的整个过程中并无其他乐器随奏,仅以敲击的鼓点相伴,这一点也与安顺地戏几乎完全相符,安顺地戏亦不着丝弦而仅以锣鼓相伴,同时,安顺地戏的领舞者与主要演舞者亦头戴木刻面具;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西周的“武舞”是“以舞蹈之名,演军武之实”,全程均为与军事操演类似的步态运动与双人技击动作。从我国目前流行于各地域中的戏曲来看,仅安顺的地戏无论是步态运动还是双人技击动作均与其几乎完全雷同。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看到,普遍认为源于元末明初的安顺地戏,其与军事武术相袭的源流实际上可以上溯的历史可能远比元末明初更加久远;同时,我们也看到了安顺地戏与西周“武舞”之间有着割舍不断的血脉联系;此外,从安顺地戏的戏曲动作中,我们也能观察到其中历经数百年沿革乃至数千年弘传仍然存在着的大量的军事武术等的因袭痕迹与固化的保留成分,并且从横向对比详加观察,我们也看到,安顺地戏与其他地区戏剧的最大不同之处也恰恰在于其“戏即武也”。安顺地戏中的戏剧舞蹈动作经过分解,实际上完全为武术方面的“手、眼、身、法、步”等基本要诀与技击内容,整个表演过程更是完全由武打形式贯穿始终,长刀长枪、短刃短戟的集体式两相打斗与“武舞”极相类似。由此可见,地戏完全承袭了传统的冷兵器时代的军事影响与武术源流。

2.2安顺地戏以武术相袭的军事痕迹

围绕安顺地戏所进行的大量的专门研究,均对地戏与武术关系予以了较为充分的肯定,而且,针对安顺地戏的种类与形制所进行的调查也充分证实,安顺地戏所流传至今的三百多堂戏中百分之百地全部为武戏,这也从戏曲内容的内因视角再次充分印证了安顺地戏对于军事武术的相袭性。同时,从安顺地戏保存的完整性与其极少受外界干扰的严肃性来判断,也更加印证并支持了其源于军事武术的最初假设。因为能够如此严格地原原本本地恪守地戏这种尚武内容与这种地戏的形制传统数百年,只能是军事武术的严肃的相因相袭才可能具备的强大素质。综观安顺地戏中的武打技法与武术场景,真实兵器的刀、枪、剑、戟等的格斗碰击声与锣鼓声共同交织而成并奏响于大西南少数民族区域的中华民族军事武术千古昂扬的交响。

在严格地恪守与近乎完整保留的安顺地戏中,其与武术相袭的传神之处亦有微观方面的呈现。众所周知,安顺地戏中扫场术语叫法也与其他戏曲之中扫场叫法截然不同。安顺地戏中的扫场叫做“带兵回归阵位”,这种叫法是典型的古代冷兵器时代的标准的“兵归本阵”的叫法。由此可见,安顺地戏对于源远流长的古代军事武术的传神的相袭演绎到了何种地步。同时,安顺地戏中的演出时间也与古代军事武术的战争时间相类似。安顺地戏的演出时问通常时长都在两个小时至两天不等。在我国古代的战争中,小战两个小时,大战一至两昼夜也是较为稀松平常的事情。从安顺地戏中的武打动作中,我们也能够看到军事武术相袭之下的冲天气魄与传神表达,仔细观察安顺地戏就会发现,其中的“手、眼、身、法、步”等一招一式亦完全以武术中的标准化架式构成,武术中的标准化架式直接成为安顺地戏的主要内容支撑单元。

安顺地戏中打斗过程中的集体列队形式,与我国自西周以来的冷兵器军事标准化的阵列形式极相类似,并且安顺地戏中的戏曲进行过程也与古代冷兵器时代战争过程中的战阵交战过程极相类似,都是先各以一将对打,逐渐增加为多将对打,最后变成兵将对打:地戏中的打斗技巧与格斗技法也与我国古代的战略战术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关联。此外,黑纱蒙面也是古已有之且在元末明初尤为流行的一种较为典型的军队夜行与军事战斗风格,而且安顺地戏中一成不变的一唱众合更是完全与元末明初军事战争之前的战前列阵的一喝众和的宣教鼓舞完全相符。

如果我们进一步针对安顺地戏的木刻面具加以深入的审视,其实还会发现一个令人十分费解且又令人十分疑惑的事实,那就是木刻面具中的人物形象既与安顺本地人的形象特征完全不相符合,又与元末明初出土的人物形象有着极大的不同,那么,这种人物形象的塑形依据究竟是由何处而来呢?其背后的真相又是如何?针对这种木刻面具形象所表现出来的怪现象,我们查阅了大量的西周出土的青铜器物等的影印文献与大量的相关研究资料,并最终从中找到了较为理想的答案。安顺地戏的木刻面具无论是形制还是形象均与西周出土的“武舞”记录中的面具形制与形象较为类似,这就进一步验证了安顺地戏与沿自西周以来的“武舞”的相因相袭的军事猜想与假设方向的正确性,同时,也更加印证了安顺地戏中以武术形式相袭的军事痕迹的由来与沿革。

2.3安顺地戏中的戏武合一

“武乃戏之源,戏为武之形。”安顺地戏以对军事武术的相因相袭成就了既独具少数民族地域特色,又独具少数民族民俗风骨的独特的戏曲形式与军事武术演练形式,在安顺地戏以戏曲形式得益于军事武术的同时,军事武术也在与戏曲形式的相因相袭以及一脉相承的过程中得以保留、传承与弘扬。军事武术与戏曲形式的武戏合一在我国文化艺术史上本就并不鲜见,我国大西南少数民族区域的这场军事武术与戏剧的“武戏合一”式的大融合,也为我国文化艺术宝库中增添了不可或缺的闪耀于少數民族地域的安顺地戏瑰宝,安顺地戏也正在与其他成熟的戏曲形式一样,沿着其独特的戏曲文化发展之路,不断地向着“武戏合一、武戏融合、武戏相益”的目标递进式地发展着。

“戏兮,武之所栖;武兮,戏之所寓。”安顺地戏是一种军事武术实质与戏曲表演艺术形式大融合的典型文化现象,这种独特的文化现象,无论是从文化的视角还是军事武术的视角来看,实质上都是“武”与“戏”的最完美的大融合。安顺地戏同时也是少数民族区域发挥民族智慧的一种民间娱乐形式与军事武术之间最完美的联姻,更是一种民间娱乐与军事武术之间基于艺术的大综合与文化创新,这种综合与创新恰与未来的武术发展、文化发展、艺术发展乃至于人文发展相符,由此亦可见,我国少数民族区域文化艺术的科学发展与可持续发展的先进性。同时,地戏与武术大融合这种良好的继承与发展也为我国文化艺术与其他学科的综合、创新、融合、发展指明了一条前景广阔的发展之路。

3.结语

安顺地戏是“以戏曲之名,演军武之实”的一种保留较为完整的由元末明初的安徽军屯,植入大西南少数民族区域,而其根源更是可以上溯至西周“武舞”的文化善本的极其珍贵的遗存。安顺地戏无论是其创制的目的还是其流传的用意,都满满地充斥着尚武精神与中华武魂,数百年乃至数千年以来,安顺地戏与军事武术一直相因相袭及今,军事武术的严肃性使安顺地戏得以最大限度、最为完整地保留下来。安顺地戏的“武里”与“戏表”最终能够武戏合一,既说明了我国古代军事武术的先进性与传承性,又说明了我国文化艺术与军事武术之间的可交融性与可演绎性,更说明了我国戏曲与军事武术二者之问密不可分的相因相袭特质。从宏观的文化视阈而言,安顺地戏已经成为世界上原型化因循最好的军事武术遗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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