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尘之憾

古文狂

最近，NBA掀起了一股退役球衣号码的风潮。

姚明11号球衣悬挂在了休斯敦丰田中心的上空；全明星赛后，活塞也将在主场面对开拓者时退役理查德·汉密尔顿的32号战袍。

他们是幸运的。为了这一天，姚明和汉密尔顿并未等上太久（2011年和2013年退役）。要知道，NBA曾有诸多伟大球员，虽然个人表现足以名垂史册，却没有享受到退役球衣号码的特殊礼遇。

是不是不太敢相信？

滚滚怨念

当伟大的球员打完NBA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分钟后，他们理应获得很多荣誉。也许他们可以进入篮球名人堂，也许他们会迎来一个特别的纪念仪式。也许他们的球衣号码会被悬挂在球馆上空，以后不会再有人身着同样的号码上场比赛。最后一个是一项相当特别的荣誉。它不但意味着你度过了一个非凡的职业生涯，也提升了你在球队中的历史地位。但偏偏有人，苦寻这份待遇而不得。

去年12月下旬，热火出人意料地退役奥尼尔的球衣，这当然是热火高层自己的决定——奥尼尔只在迈阿密打了三个半赛季，而他在奥兰多则打了四年。如果以此为比较标准的话，魔术现在受到的指责不无道理，来自全美社交媒体和奥尼尔现在所供职的TNT的批评声最多。在TNT直播湖人与热火的比赛中，奥尼尔的搭档雷吉·米勒提起了这一话题。他说魔术“懒惰至极”，不退役奥尼尔的球衣，会让他们遭到“诅咒”。

奥尼尔本人可能对此还不是那么介怀，一来他已经在湖人和热火先后退役了自己的球衣号码，二来魔术从未退役任何一个球员号码，仅有的一件6号退役球衣，还是献给球迷的。相比之下，在密尔沃基打了七个赛季的马奎斯·约翰逊就没有那么淡定了。众所周知，雄鹿在决定退役球衣号码这件事上从来都不小气，他们至今已退役了八件球衣。考虑到约翰逊曾五度入选全明星阵容，而且他和大卫·罗宾逊是联盟史上仅有的两位在新秀赛季打出场均至少10分、10个篮板、2次助攻、1次抢断和1个盖帽的球员，他的被遗忘就更令人费解，就像约翰逊在2014年七月告诉《密尔沃基哨兵报》记者鲍勃·沃夫利时所说的那样：

“谁不希望自己的球衣号码退休呢？如果我能享受这份荣誉，就是对我个人价值的莫大认可。当时我们拥有一群相当特别的家伙，像奈利（主教练唐·尼尔森）、布莱恩（温特斯）、JB（布里奇曼）、西德尼（蒙特利夫）和其他球员。76人和凯尔特人是我们通往总决赛道路上仅有的障碍，考虑到他们巨星云集，我们的阵容配置一点都不寒酸。但我一直不明白，他们所有人都退役了球衣号码，为什么偏偏我就不能？”

同样，看到汉密尔顿的球衣号码升空，格兰特·希尔心里的滋味也绝对不会好受。像活塞这样一支拥有悠长历史的古老球队，曾涌现了众多伟大球星，尽管希尔在活塞打球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他仍能在多项队史排行榜上占据一席之地。事实上，只有伊塞亚·托马斯、乔·杜马斯、戴夫·宾和昌西·比卢普斯的助攻总数比他多。另外，只有八名球员的得分超过了希尔。而在队史抢断榜上，希尔也能排在第七位。这样杰出的表现，你还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呢？

但偏偏希尔被底特律人遗忘。对此，他如鲠在喉。“每次在奏国歌时，我总会抬头看着球馆上空，心想‘兄弟，希望有一天我的球衣也能挂着那儿，虽然有些事情会随着离开而改变，但我对活塞的感情不会，我更希望能有那么一天，看到我的球衣号码在奥本山宫殿冉冉升起。”

错误选择

有对比才会有伤害。如果说他们的确是资格不够，那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但偏偏有些表现不如他们的球员，反而抢先一步，这是怎样的情何以堪？

诺维茨基的职业生涯正步入倒计时，他现在的比赛是打一场少一场。无疑，他的球衣号码肯定会被退役，将大大提升小牛退役球衣的成色，要知道，此前达拉斯人只退役了两件球衣号码，分别是布拉德·戴维斯的15号和罗兰多·布莱克曼的22号。但他们并非实至名归，尤其是戴维斯，他凭什么能退役球衣号码？很多人表示不服。

想想那些和戴维斯有关的记忆，简直形同地狱——在网上搜索一下“布拉德·戴维斯”这个关键词，你会在维基百科上找到德里克·哈珀对他的评价：“他可能是NBA最刻苦的球员。”刻苦？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褒义词。他在小牛的巅峰表现不过是场均12.1分（1981-82赛季）和7.2次助攻（1982-83赛季）。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从未入选过全明星阵容。在他为小牛效力的岁月里，戴维斯场均仅有8.6分和5.1次助攻入账，这样的数据对于一名替补控卫来说倒是很漂亮！

接着，我们会很容易找到为马奎斯·约翰逊鸣不平的有力证据。尽管将2号球衣退役的朱尼尔·布里奇曼是雄鹿的主要得分手，但他从未领跑球队的单季得分榜，更从未成为全明星。有件事情是你需要知道的：他是贾巴尔交易中的添头，表现却比另一位被卷入交易的布莱恩·温特斯差上很多，毕竟后者曾两次入选全明星阵容。

今年12月19日，馬刺在对阵鹈鹕时将邓肯的21号球衣正式荣休，这没什么好质疑的，邓肯甚至无愧于队史第一人称号（其地位甚至盖过了大卫·罗宾逊）！但你看看，在马刺队史上的八件退役球衣中，并非每件都是实至名归。好吧，职业生涯没什么进攻能力的布鲁斯·鲍文（职业生涯场均仅有6.1分入账），已足够令人齿冷，就连看上去还不错的埃弗里·约翰逊也问题多多。约翰逊在马刺效力时，赛季场均得分始终在十多分的区域内徘徊，而且只有一个赛季的场均助攻接近两位数（1995-96赛季，9.6次助攻）。同时，在约翰逊效力马刺期间，他的三分命中率只有17%，总共只投中了22个三分球，甚至比大卫·罗宾逊的25个还少！即使是在约翰逊表现最好的夺冠赛季，他也仅仅是马刺队内表现第四好的球员。以此为参考，不退役阿尔文·罗伯特森和罗伯特·霍里的球衣是说不过去的。

还有一些退役球衣，是我们不能认可的。现步行者主教练内特·麦克米兰更多是靠标志性的防守而非得分能力在联盟中立足，但他职业生涯场均5.9分看上去非常可笑。作为参考——他的得分能力甚至比不上丹尼斯·罗德曼（7.3），而只比本·华莱士（5.7）略高；“微波炉”维尼·约翰逊虽然有两冠在身，但他在1989和1990年的夺冠赛季，场均得分分别只排在第五（13.8分）和第六位（9.8分），对球队的帮助已经非常有限；另外我们不要忘记迪瓦茨，他在湖人时从来都没有很好地替代贾巴尔的角色，而他的唯一一次全明星之旅（2001），是用场均12.0分和8.3个篮板换来的，甚至拿不到场均“两双”。其实在那年的全明星赛中，受到争议的不仅是迪瓦茨一人，还有安东尼奥·戴维斯和安东尼·梅森。但问题是，那两人可没有将球衣退役！

现在让我们开始讨论布兰登·罗伊是否该退役球衣号码的问题——为了避免出现“近期偏差”，让我们看看下面这些数据。在特里·波特、克莱德·德雷克斯勒、拉里·斯蒂尔、达夫·塔沃德兹克和莱昂内尔·霍林斯这些后卫球员中，罗伊理应占有一席之地。他的场均得分、篮板、三分命中率、每48分钟的胜利贡献值和进攻效率值，在这些人中不是排在第一就是第二。如果把这些数据放在季后赛中进行比较，他同样是开拓者队史上最伟大的后卫之一。除此之外，波特兰还有一大堆臭名昭著的退役球衣号码。如果你担心未来的开拓者球迷不会记得罗伊，那么这里可以有无数的名字拿来引用。有多少人能想起来达夫·塔沃德兹克（作为一名控卫，他的场均助攻还不到3.5次）、拉里·斯蒂尔（最高的单季场均得分是10.3分）、鲍勃·格罗斯（从未成为全明星）或者是劳埃德·内尔（是一名角色球员，只有三个赛季的出场数超过了70场）？如果这些球衣都退役了，所有反对罗伊的声音基本上都是无效的。

事出有因

当麦迪领衔2017年篮球名人堂候选名单时，我们不禁会提出一个滑稽的假设：如果麦迪最终入驻了奈·史密斯篮球名人堂，那魔术凭什么不退役他的球衣号码？天哪，难道退役球衣号码比入选篮球名人堂还难吗？

也许是这样的。你知道吗？NBA有18位名人堂球员没有将自己的球衣号码退役，所以，麦迪并不孤独。当你深挖落选者身上深层次的原因时，总会找到一些共同点。

1.要有总冠军加身。

三年前，在尼克·安德森、帕特·威廉姆斯和老板里奇·迪沃斯入驻魔术名人堂的引荐仪式上，魔术CEO亚历克斯·马丁斯曾坦诚球队认真考虑过退役球衣号码这件事。他说，球队官员们讨论并核定了评定标准。但是，从没有人亲眼见过这一标准，马丁斯也没泄露过。人们普遍认为赢得总冠军是第一个先决条件，至少第一件退役球衣应该如此。以魔术的战绩来看，他们虽然两次闯进总决赛，但从未笑到最后，所以奥尼尔、安芬尼·哈达威、尼克·安德森和德怀特·霍华德都不具备退役资格。

让我们再看看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凯尔特人退役了多达20件球衣号码，他们让六七十年代至少获得一次总冠军的球员们，几乎都享受到退役球衣的待遇。在总冠军光芒的映衬下，每一个退役球衣号码都显得货真价实。像唐·尼尔森，虽然在他大部分的职业生涯里都更像是一名合格的板凳球员（场均11.4分），但坐拥五枚总冠军戒指，谁还能说出个“不”字呢？

所以，那些建队历史短暫的球队，像猛龙、灰熊、鹈鹕，简直可以把这作为最好的托辞。比如在多伦多，卡特和波什未来都是退役号码最为理想的选择，但总冠军却是他们无法逾越的门槛，除非卡特能像勒布朗·詹姆斯那样，重回回到梦开始的地方拿到一座总冠军。好吧，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2.消亡的球队无人埋单。

2007年2月26日，西雅图超音速将斯班瑟·海伍德的24号球衣退役。谁也没想到，这竟是一个时代的绝响。

2008年夏天，这支球队将主场搬到俄克拉荷马，并正式更名为雷霆，而西雅图超音速这个名字也正式从NBA势力版图中消失。你能想像某一天在雷霆主场福特中心球馆会升起谁的球衣吗？最有可能是威斯布鲁克，也可能是尼克·科利森。如果岁月可以让球迷们学会忘记仇恨的话，杜兰特也可以，但这里显然不包括那些代表超音速打球的伟大球员。佩顿和坎普这两位本有资格退役球衣的伟大球员，只能在岁月的长河中慢慢风干，并逐渐被人遗忘。

佩顿这位2013年的篮球名人堂成员、NBA史上最伟大的控卫之一曾表示，他渴望自己的球衣被退役，但只能是在西雅图。“不，他们不能那么做，我不会同意的，对此我只能说对不起。”2013年，当被问起雷霆是否能说服将自己的球衣在俄克拉荷马退役时，佩顿这样告诉雅虎体育记者马克.J.斯皮尔斯说。“我可不是存心和俄城作对，但我从来没有为这座城市打过一场球。如果我这么做，就是对西雅图球迷极度的不尊重。”

佩顿的意志很坚定，也很明智，他非常清楚两座不同城市间的微妙关系。信不信由你，创建于1970年代的快艇至今还不曾拥有一件退役球衣。

鲍勃·麦卡杜无疑是快艇历史上最伟大的球员，不，严格说来，他是布法罗勇敢者的骄傲，甚至在1975年赢得了常规赛MVP。但这点理由并不足够，因为布法罗和洛杉矶离得并不近。活塞看上去似乎是那种知道如何在退役球衣和非退役球衣之间达成平衡的球队，也许他们惟一的错误，就是对球队初创期的球员不够尊重。最应该退役自己球衣的是拉里·福斯特，他在1951年到1957年是球队的领袖，胜利贡献值排在队史第八位，篮板数排在第五位，并且八次入选全明星。福斯特并非是因没能夺冠而被活塞无视的（他曾两次杀进总决赛却铩羽而归），否则你无法解释同样无冠的鲍勃·兰尼尔和戴夫·宾为何能退役球衣。理由只有一个：福斯特效力的那支球队叫做韦恩堡活塞，而后两人却是“汽车城”真正的城市英雄。

还有克里斯·哈根，他是搬迁到亚特兰大之前的那支圣路易斯老鹰最伟大的球员。事实上，哈根的整个NBA生涯都在圣路易斯老鹰打球（他的后三个职业赛季是在ABA的达拉斯丛林队度过的），是五届NBA全明星，并且在1977年进入篮球名人堂。在他代表圣路易斯老鹰队参加的90场季后赛中，哈根场均能得到20.4分、8.3个篮板和3.4次助攻，同时PER值达到了20.8。他和鲍勃·佩蒂特联手率队三度杀入总决赛，并在1957-58赛季夺冠时，场均贡献27.5分，并有高达50.2%的投篮命中率。值得一提的是，这两项数据都创造了当年季后赛的记录。哈根堪称是联盟早期的超巨，直到今天，也只有多米尼克·威尔金斯、鲍勃·佩蒂特和卢·哈德森三人的队史得分比他多。但问题是，老鹰管理层可能固执地认为，亚特兰大和圣路易斯的两段历史应该各自独立。

最令人遗憾的莫过于多尔夫·谢伊斯。从他第一次踏上NBA赛季开始，谢伊斯就是名巨星。在前11个NBA赛季里，他每年都领跑锡拉丘兹民族的胜利贡献值榜单，其中包括在1955年击败韦恩堡活塞夺得队史上的第一个总冠军。而三年后，他高达13.7的胜利贡献值更是雄踞NBA榜首。感谢他双手皆灵的得分技巧，这位大前锋毫无争议地成为了名人堂球员。谢伊斯在整个职业生涯中体现出的价值无与伦比，而当他在1964年退役时，职业生涯总得分仅次于鲍勃·佩蒂特，并且是当时史上胜利贡献值最高的人。因此，他也无可争议地入选NBA50大。但是谢伊斯的球衣并没有悬挂在费城富国银行中心球馆的上空，即使其他九件球衣也属于过去时。为什么？费城不需要向1963年宣告终结的锡拉丘兹时代表示敬意，他在这支球队只打了一个赛季（最后一季）。最生动的对比是哈尔·格里尔。他也在民族度过了辉煌的五个赛季，但他在费城却打了十年球，所以他达成了谢伊斯未竟的梦想。

3.在一支球队里效力时间过短。

四年，连续四次闯进总决赛，两次夺冠——这可能是勒布朗·詹姆斯和热火打出的最梦幻般的四年。然而，在将来的某一天，当詹姆斯退役后，热火会考虑将这位叛逃者的球衣退役吗？我们认为这完全是可以的，因为热火球迷会怀念由詹姆斯引领的伟大“三巨头”时代，而且考虑到帕特·莱利独特的做事方式——他曾为宿敌迈克尔·乔丹和NFL明星四分卫丹·马里诺先后退役了23号和12号球衣（后者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时间长短并不是问题。

但对某些球队来说，一名球员为球队效力时间的长短却是重要的考量因素。现在让我们回到1990年代，拉里·约翰逊是夏洛特黄蜂队退役球衣号码当然的选择。在为尼克斯效力之前，约翰逊虽只为黄蜂打了五个赛季，却交出了统治级表现——他至今仍是队史篮板第二、助攻第六和得分第三，并两度成为NBA全明星。这位扣篮机器绝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球员，他在夏洛特为推广篮球文化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誰能忘记那个“老奶奶玩篮球”的经典广告呢？但是夏洛特黄蜂在2002年搬迁到新奥尔良之前，却忘记了把一年前离开联盟的约翰逊的球衣退役。这恐怕不只是球队主场搬迁的问题，更多是因为他们觉得五年的时间太短暂了。

吉尔莫尔是另外一种状况。如果换一支球队，他的球衣可能早就退役了，他偏偏来到了公牛。这支球队虽然拥有光辉的冠军传统，却在退役球衣号码这件事上慎之又慎，总共只退役了四个球衣号码，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衡量标准就是效力时间。乔丹和皮彭姑且不谈，杰里·斯隆为公牛打了十个赛季，鲍勃·勒夫也为“风城”打了八个半赛季。很多人认为吉尔莫尔的问题是：他在公牛效力的六个赛季里团队战绩不佳，仅有两次杀进季后赛。但问题是，他的前任切特·沃克为什么也没能退役球衣？他可是连年打进季后赛，场均贡献20.6分啊。惟一合理的解释是，他直到29岁才来到芝加哥，并且只打了六年就退役。所以，霍勒斯·格兰特和托尼·库科奇也没有享受这一待遇也有有情可原的，虽然他们是公牛两个“三连冠”时期的股肱之臣，却分别只效力了七年和六个半赛季。

4.退役球衣号码冲突。

显然，每支球队评定退役球衣的标准和流程都不尽相同，这一点在重复的退役球衣号码上显得尤其显眼。是的，这种事并非没有先例——在尼克斯，迪克·麦奎尔和厄尔·门罗共享了15号退役球衣；而在波特兰，30号退役球衣有两位主人：鲍伯·格罗斯和特里·波特。

但在萨克拉门托，情形却不是这样。埃尔尼·瑞森？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罗切斯特皇家队（国王的前身）度过的，而且是一名名人堂成员，但他的14号球衣已经被奥斯卡·罗伯特森退役了。佩贾·斯托贾科维奇和杰里·卢卡斯？他们都有资格退役自己的球衣，但他们都身穿16号。你要牺牲一个，还是把他们的球衣都悬挂起来？卢卡斯可能是更好的选择，但不为斯托贾科维奇这样一位毕生都为国王效力的球员举办一个球衣退役纪念仪式，显然是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