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男孩心灵成长的密码

高洪波

一个作家成熟的标志，就是超脱了自己的本色去写其他性别，比如写男孩。以前彭学军给我们的印象是专门写自己的童年记忆和女孩成长的，现在她拿出一个“男孩不哭”组合，这让我很吃惊。因为一直以来我阅读的时候总是根据自己的成长体验，发现十岁左右的男孩心中有好多秘密，可能女性不太容易了解。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秘密了，都看破了。我觉得这是一个跨越—跨越性别写作。

“男孩不哭”组合三部作品可以概括为三个男孩：一个叫“面具男孩”，一个叫“数学男孩”，还有一个叫“火车男孩”。

“面具男孩”就是海（《戴面具的海》主角），这个作品是属于魔幻现实主义的小说，诗和咒语贯穿全书，把时间和空间突然的消失作为特别重要的情节来表现。

“数学男孩”汤木（《浮桥边的汤木》主角）的数学特别好，好到甚至给小女孩鄢雨雪恶作剧完成数学题。这是一本非常成功的体现误会法的现实生活的小说。当然，这本书是以“《小白船》之歌”作为线索，实际上是鄢雨雪的哥哥念的话剧台词，被汤木无意中听到，使他产生一种对死亡的恐惧，在这种紧张的背景下进行紧张的书写，这里也有一种时间感和空间感穿梭，这一点做得非常好。

“火车男孩”是罗恩（《森林里的小火车》主角），这属于以冒险故事为主线的小说，我把它称为“童年叠印再现式”，因为里面不断地有疯子和五毛舅舅的童年再现，还有最后小女孩被撞死之前的童年再现。但是不断地进入到“童年叠印”，叙述容易混乱。

比较而言，我最认可《浮桥边的汤木》。她设计的情节非常巧妙，非常有趣。这部作品当中男孩子的年龄在十岁至十二岁，这个年龄一般被描述为“人嫌狗不待见”，也是比较特殊的人生第二反抗期，这个时期生理与心理是同发育的，精神和肉体是共成长的。现实与内心想象的奇妙结合，然后相叠加在这个特殊的年龄段，这方面作者掌握得非常好，寻找男孩心灵成长的密码在《浮桥边的汤木》这本书里是非常成功的。同时还把作者作为女性作家阴柔的美和写小男孩非常有机地糅合在一起，与男性作家写自己的男孩生活格外不同。

我对“男孩不哭”组合的深刻印象有以下几点：

一是诗意的笔触与流畅自如加自信的书写，语言张弛有度，把握得非常好。

二是三个男孩不同生活区域很“结实”地再现。为什么用“结实”这个词呢？因为“男孩不哭”组合确实对男孩们的家庭生活与校园生活、课外生活进行了丰富的描写，比如“生死之交”汤木和大蒜头的打架，还有海和他的朋友们等等，以及《森林里的小火车》里面罗恩对技术的超热爱，这都是生活中特别接近真实的描写。不同区域的再现非常“结实”。彭学军原来是以写湘西童年记忆为主的，以《腰门》等为代表，这一次跨度很大，三本书三个场景，有乡野的，但是大部分都是城市的，甚至还有海边的，都写得非常细腻，体现了女作家的艺术感觉和文笔功力。

三是对成人世界和儿童世界交汇表现的再现能力。这一点在《森林里的小火车》里尤为突出；还有《浮桥边的汤木》中汤木的父母关于花妖回忆的对话等等，都非常生动，是很美而且很“结实”的描写；《戴面具的海》里李老师帮孩子买花的小细节，淡淡一笔，就将成人世界和儿童世界表现出来了，还有疯子和五毛舅舅，那个年代小男孩之间特殊的友谊也表现得非常好。

四是男孩伙伴有力的支撑性描写。比如海和壁虎，汤木与大蒜头，罗恩与加加……都是非常难得的有力度的描写，烘托了男主人公的主角特征。

五是儿童文学作家的“三心”，即爱心、童心、诗心，在彭学军的作品里体现得特别好。普通生活场景与儿童想象空间交织在一起，都市与山林环境交叉显现，也显示了作家出色的场景描写能力。彭学军散文写得非常好，有些章节是非常漂亮的，可以作为经典性的例子，非常难得。

当前，儿童文学创作呈现一种多元化的趋势，但是大家認可的儿童文学还是以彭学军所写的十岁左右这一年龄段为本体。它既不是低幼，也不是青春小说，这是最标准的儿童文学吧，至少她这三部作品是为这个年龄段的儿童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特殊的文本。

如果非要说一说“男孩不哭”组合的缺点的话，那就是：《森林里的小火车》回忆性、倒叙性的描写太多了，容易引起阅读的错觉、疲劳及跳跃，在结构上不如前两个，尤其不如《浮桥边的汤木》。“男孩不哭”组合让我选的话，我认为最标准、最地道的十岁左右男孩成长小说，一定是《浮桥边的汤木》。

祝贺彭学军成功的跨越，跨越到了男孩神秘的世界，跨越了自己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