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艺生态的良性建构*
2017-03-29陈可唯
陈可唯
网络文艺生态的良性建构*
陈可唯
网络文艺在当代中国迎来蓬勃发展的黄金时代,并正在重塑中国文艺的全新版图。网络文艺创作从形态到传播都具有新媒体时代的全新特征,而建构健康良性的互联网文艺生态则是促进其繁荣发展的基础。从人才到圈层,从政府到平台,从内容到产业,从创作到批评,各个要素环环相扣贯通一体。从人才培育、平台建设、内容生产、产业配套、体系建构等层面,探析建构网络文艺良性生态的多重维度。
网络文艺 文艺生态 良性建构 产业链优化
中国网络文艺的发展,肇始于20世纪90年代末出现的 “网络文学”,走过近二十年的历程,如今已形成网络文学、网络微电影、网络音乐、在线直播、网络动漫等交互一体的文艺形态。网络文艺的形式不断延伸,凭借其即时性、交互性、便携性,成为大众文艺更新换代的引擎。网络文艺在当下中国焕发出强大的生命力,逐渐从边缘走向中心,作为大众文化的重要策源地,对中国社会产生广泛、持久、深刻的影响。网络文艺重塑了中国文艺的创作版图,改变了文艺传播的模式,也逐渐迎来了蓬勃发展的黄金时代。在这种态势之下,构建健康、良性、活态的互联网文艺生态,成为促进网络文艺繁荣的基础。在网络文艺生态的整体布局过程中,培育优质的网络文艺创作和批评队伍,搭建完善的网络文艺平台,引导正确的文艺价值观,优化IP产业链建设,完善网络文艺机制与体系,都是至关重要的立足点。
一、身份正名与平台建设
网络文艺的生态建构,首先要重视人才培育与平台建设。网络文艺工作者源自民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以“非职业”“非主流”“亚文化”的身份存在,在媒介巨变的潮流中,网络文艺创作者完成了“自下而上”的“正名”,成为中国文艺版图上不可忽视的新生力量。同时,优质的网络文艺平台的搭建,是聚集网络文艺人才、激发创作活力、形成“圈层”效应的关键,而文艺批评的充分介入,是引导网络文艺价值观的重要环节。
(一)自下而上的身份“正名”
网络文艺在我国的发展历程,是一次“自下而上”的渗透与蔓延,网络文艺的创作模式完全区别于传统文艺的“专业化”“职业化”“精英化”创作,而是从边缘、个体、民间发端,源自千千万万“用户”的自发创作。互联网平台打破了文艺创作“职业”与“非职业”的壁垒,博伊斯宣告的“人人都是艺术家”[1]的时代在现代中国真正来临,无论学生、白领、商人、公务员、自由职业者,可以不依托职业机构,不受缚于专业模式,只要借助互联网平台,就能书写文学作品、创作视频作品、演奏网络音乐、设计网络动漫,并将作品交付于受众,通过点击率、转载率、口碑组成的“粉丝效应”,衍生出新的文艺模式与文化产业。
近年来,网络文艺的在线创作和线下延伸已经成为支撑中国文化产业的重要力量。南派三叔、天下霸唱、天蚕土豆、流潋紫等耳熟能详的 “网络大神”;《明朝那些事儿》《山海经密码》《盗墓笔记》《鬼吹灯》这些倍受追捧网络小说;《致青春》《杜拉拉升职记》《甄嬛传》《琅琊榜》《芈月传》这些改编自网络文学的热映影视;罗振宇、咪蒙这些“圈粉”无数的“网络红人”;《奇葩说》《你正常吗》《晓说》这些广为流传的网络节目,网络文艺创作已经获得前所未有的受众认可,并正在掀起如日中天的市场浪潮。时至今日,从网络文学发端的中国网络文艺的规模,已延伸到影视、综艺、音乐、视频、动漫等各个领域。这场源于民间的文艺变革,从创作到传播,从分享到互动,都在深刻改变我国文艺的生态建构与话语模式。
网络文艺用近二十年的时间在民间完成了积累与普及,从最开始自发的、松散的、边缘的创作,逐渐形成蔚为大观的凝聚力,汇入中国社会转型的洪流,产生了超出文艺本身的美学精神与话语力量,影响着当下中国的文化语境与大众审美。2015年10月中共中央出台的《关于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意见》明确指出“大力发展网络文艺”,网络文艺的“身份正名”终于来临,长期处于“体制外”的网络文艺创作者,已经从边缘跻身主流,进入正统文艺的视野。网络小说时下成为影视剧本的重要来源,中国作协正在吸纳网络作家成为会员,网络作品开始获得“茅盾文学奖”入场券。“正名”之后的网络文艺,需要重新审视自身的定位,既坚守大众文艺的民间立场,保持旺盛的创造力和生命力,又克服网络媒体泥沙俱下的自身弊病,引导正确的价值取向与和谐的文化认同,建构良性的文艺生态,让网络文艺承担起弘扬民族文化精神的职责。诚如有学者指出:“在‘人-媒-社会’相融合的第三媒介时代,我们应该树立一种新的道德观,也就是媒介道德。这里所称之媒介,是融合了多种媒介的泛媒介,是成为人的生存环境的媒介整体,是个人、媒介、社会逐渐统合之后的社会生态系统。”[2]
(二)创作推荐平台的搭建
优质网络文艺平台的搭建,是聚集创作人才、形成“圈层”效应的关键,网络文艺的日益繁荣一直伴随着网络平台的逐步健全。以中国网络文学的发展为例,1994年互联网进入中国大陆,1995年就涌现出“榕树下”“白鹿书院”等本土文学网站。从早期的“榕树下”“天涯社区”,到以商业文学起家的 “红袖添香网”,直至成为网络文学推手的“起点中文”和“创世中文”,还有“文青”基地“豆瓣网”,以及“晋江文学城”与“潇湘书院”[3],这些文学网站从无到有,建立起稳定的作家培育机制,推出一批“白金作家”和“网络大神”,也探索出网络文化产业的基本运作模式。平台搭建直接导向“圈层”的形成,“大神战略”直接催生“粉丝效应”,加之资本的注入,打通了文艺形式之间的界限。
在互联网巨头大举推进商业平台运作的同时,民间“微创作”平台的建设也是重要一环,“微”生活是互联网时代的又一重大特征,微博、微信、微电影、微小说、微社区、微营销、微旅行、微生活、微民……一系列“微”特征的文字体系、艺术形式和生活方式以不可阻挡之势,润物细无声地介入当下生活。微媒介普及之广,囊括了几乎所有阶层,无论文化精英还是打工一族,在“微时代”都拥有表达和展示的机会。网络文艺要持续发展,除了依赖职业艺术家和创作者,更少不了“民间”创作群体的参与,他们永远是网络文艺的活水源头。
在注重网络文艺创作平台的搭建之外,行之有效的推荐系统的建设也亟待推进,在总体数量爆炸式激增的网络文艺创作中,如何避免同质化,遴选出有品质、有创意、有价值的作品,进行推广、扶持和传播,是促进网络文艺繁荣有序发展的另一重要环节。当前已有不少网络文艺平台推出如“打赏”“弹幕”“评论”等设置,但尚显零散随性,没有形成规模效应与集中效应。网络文艺逐渐进入主流文艺创作,官方机构和文化组织可以主动牵头,建立“网络文艺评审专家库”。科学的推荐系统,首先要有合理的推荐人员配置,这个专家库里面既要有主流文艺大家和网络文艺大神,更要吸纳相当数量的“民间评委”,这些人可以从普通民众中产生,主要针对中青年群体,以“志愿者”招募的形式,设立一定的奖励机制,涉及不同的年龄、职业、学历,入库的民间评委自身就是网络文艺的欣赏者和爱好者,这个群体定期向系统数据库推举一定数量的网络文艺作品,建成一个推陈出新的动态民间推荐系统,让优秀的网络文艺作品优先得到重点推广与扶持。
(三)文艺批评的充分“介入”
网络空间的开放性给文艺发展提供了一个“去中心化”的平台,这种多元模式冲击着传统文艺格局下主流文化的主导地位。在网络文艺领域,作品的数量和质量往往不成正比。当前网络文艺作品不乏优秀作品,但也存在泛娱乐化、平面化和低俗化的倾向。这一方面有制度和管理层面的问题,另一方面是由于尚未建立起与网络文艺创作相匹配的网络文艺批评队伍。创作与批评是互相促进、互相激励的,面对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网络文艺现状,当务之急是深度文艺批评的充分“介入”。
当前中国网络文艺的批评之声并不沉寂,甚至可以说呈现“众声喧哗”之势,无数署名或匿名的评论者,以微信公众号、跟帖转帖、拍砖吐槽的形式,加入网络批评队伍,但大都流于表面,倾向于情绪的宣泄和简单的二元判断,其中不乏过激的道德绑架和粗暴的人身攻击。如美国著名媒体人比尔·科瓦奇和汤姆·罗森斯蒂尔所言:“在一个没有编辑把关、充满倾向性报道的新闻界,谁的嗓门大,谁的声音甜美,谁就可以获胜,首先被牺牲的是真相。”[4]众多具有理性思维和人文关怀的“学院派”批评家和“传统型”知识分子,尚不愿“放下身段”投身网络文艺批评,导致网络文艺批评长期滞后于网络文艺创作的发展速度。对网络批评人才和意见领袖的扶植和培育,是网络文艺创作价值引导的重要方略。在培养网络文艺创作人才的同时,也需要鼓励一些高级学者、知识分子、文艺评论人才,投入对网络文艺的批评与研究中来,大力培育网上文艺批评团队,打造良性互动的网络文艺生态。优质批评队伍的参与、介入与引导,能促进网络文艺的可持续发展,文艺评论家要积极主动地适应媒介的变化,同时坚守独立人格和文艺理想,发出理性、客观、兼美的批评之声,让网络文艺与“时代良知”同步,担当社会责任,传递文化正能量。
二、内容生产与产业配套
中国网络文艺的发展具有鲜明的本土特征,区别于西方的数码实验模式,而是走向了以故事、叙述、内容为核心的类型创作,以及基于IP(Intellectual Property)资源的产业链延伸。“内容”生产是网络文艺生态链条中的核心与源头,产业配套是网络文艺可持续发展的基点。发展网络文艺必须坚持“内容为王”,保障原创活力,促进网络文艺作品的经典化与专业化,同时优化产业链配置,打通文学、影视、动漫、音乐等形态之间的壁垒,进行文化产业的跨界整合,充分运用大数据定位分析和C2B(Consumer to Business)内容生产模式,实现用户直接参与创作,拓展网上网下互动一体的运营格局。
(一)内容生产
网络文艺创作本质上是媒介与方式的变革,其“内容为王”的底色并未改变,网络文艺创作者大多出身无名草根,身处市井深处,感知世道人情,体察民生哀乐,创作紧接时代地气的文艺作品,从题材与手法上,为当代中国文艺注入新鲜血液。网络文学开创了玄幻、仙侠、穿越等题材模式;网络综艺拓展了脱口秀、时评、科普等新形式;网络音乐满足了农民工、北漂族、普通人的音乐梦;网络直播激发了民间段子手、网红的创造力。
一是网络文艺呈现实性的文化传播效应。这些来自网络、源自民间的创作,经过大浪淘沙的受众选择与民间投票,加之产业优化与线下融合,呈现良性的文化传播效应。以网络文学为例,近年来很多优秀的网络文学创作,将中华传统题材和中国古典美学进行现代重塑,如《明朝那些事儿》《山海经密码》《琅琊榜》《将夜》等,这些融合中国历史、古典哲学和中华美学的网络创作,既承接了传统文化精神,又开创出崭新的叙事与文脉。然而另一方面,由于网络文艺创作的门槛低、受限少、监管松,创作内容的雷同、抄袭、重复现象亦泛滥成灾,原创精神匮乏,跟风现象严重,网络作品侵权案件屡见不鲜。原创的“内容”是网络文艺的核心竞争力,优秀的原创作品在任何文艺生态圈层中都是上游源头,对原创精神的敬畏与保护,既需要提升全民的媒介素养和自觉意识,也需要外在的政策引导和法律规约。
二是网络文艺的经典化、专业化之路有待深化。开放包容的创作环境,是保持网络文艺创作活力的重要因素,然而宽松的创作环境又会带来发展速度与内容质量的失衡现象。以2016年爆炸式增长的“网络直播”为例,几乎是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全国数百家APP平台投入运营,几亿用户注册,上百亿市场规模成型,众多民间主播成为新晋网红。这种形态直接挑战了原来以名人、明星占主导的媒介传播平台,让民间“素人”有机会走向前台,然而与此同时,“轻度色情”与“重度审丑”的视觉异化现象也裹挟而至,部分网络视频直播节目因过于低俗遭遇下架整治的事件频繁重现。
三是网络作品的“经典化”不能套用传统的经典文艺评价模式。我国的网络文艺发展模式完全区别于西方的数字化实验之路。我国网络文艺承接“故事”与“叙述”的传统,又走向了“超文本”的类型开拓与商业延伸,网络文艺的分类标准和评价标准,须建立起一套全新的机制与体系。在这个更新换代的临界点上,我们需要在制度、体系、伦理、导向等各个方面,做好充分的准备,为内容生产提供良性的文化生态环境。
(二)产业链优化
文化产业链的成熟与优化,也是网络文艺良性生态建构的重要推动因素。网络文艺蓬勃发展的背后需要一个顺畅运作的文化产业链,这是网络文艺区别于传统文艺的基点。需要摆脱单一的文艺形态,基于IP技术研发和粉丝经济的支撑,创造内容创意的关联式延伸形态,打通文艺各类型之间的产业链接,把网络文学、网络视频、网络音乐、网络影视、网络游戏、网络动漫进行产业整合,形成整体的、系统的、活态的产业链条和产业集群。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一方面需要文艺资源,另一方面需要产业布局,要想在网络文艺繁荣上有所建树,要在根本上加强对文化产业的支持力度,健全和完善文化产业链。
网络文学通常是网络文艺产业链的上游,一部网络文学作品推出之后,就会有出版、发售、推送、影视改编等一系列的衍生跟进,小说可以改编成影视,影视可以衍生出游戏,游戏又可以为小说提供更多的情节……在泛娱乐时代的背景下,以往各自独立的文化创意类型,开始融会贯通,其交互点就集中在IP之上。网上网下交互运作,网络产业的开放延展,是网络文艺创作效益最大化的关键。网络文学改编影视剧的潮流,自2010年《杜拉拉升职记》拉开帷幕,于2011年陡然升温,一年中《步步惊心》《裸婚时代》《甄嬛传》《失恋33天》等一大批网络小说被改编成影视剧,2012年到2013年网络小说收购数量直线上升,到2014年这股抢购风潮开始白热化,直至2015—2016年,整个国内影视界几乎言必称 “IP”,《芈月传》《琅琊榜》《花千骨》《何以笙箫默》《鬼吹灯》《盗墓笔记》等热播,网络小说改编的国剧雄霸荧屏。
国内互联网行业已嗅到网络文艺庞大的市场潜力,都已纷纷投入网络文艺产业链的优化设计。百度利用全平台资源建立包括动漫、影视、音乐在内的完整的产业链条;阿里文学从数字内容生产、文学传播、版权衍生等多角度建立网络产业的开放生态;爱奇艺正式启动文学业务,以原创文学IP作为产业链最上游,实现从视频网站向泛娱乐化门户的衍变;腾讯打通游戏、动漫、文学、影视的“泛娱乐生态”和“移动生态”。在这场文化产业跨界融合的变局之中,优质IP正逐渐成为整个行业的稀缺资源。庞大的市场和巨量的用户,都在期待未来的网络文艺围绕“精品”与“原创”,产出优质内容,创造规范有序的市场格局,营造安全的版权运营环境,构建网络文艺生态的良性循环。
(三)“大数据”定位与C2B模式
“大数据”是渗透当今世界各个领域的新理念,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数字化的世界,我们要理解我们的生活方式,要思考数据搜集的方法和机制,并对搜集到的数据进行转化,指导我们的决策。想要培植聚焦受众关注的网络文艺作品,运用“大数据”进行题材、风格、制作的精准定位,是一种行之有效的运作方式。网络文艺区别于传统文艺创作的另一特点,即是强大的用户参与,以及随之而来的创作过程的 “可逆”。“大数据”分析已渗透到全球的文艺创作之中,2013年爆红全球的美剧《纸牌屋》便是典型案例,这部投资巨大的美剧制作,依赖于“巫术”一般的“大数据”营销。《纸牌屋》的诞生是从3000万付费用户的数据中总结收视习惯,并根据对用户喜好的精准分析进行创作。这个数据库包含了3000万用户的收视选择、400万条评论、300万次主题搜索,拍什么、谁来拍、谁来演、怎么播,都由数千万观众的客观喜好统计决定。
在网络时代,文艺作品的内容生产已经从传统的B2B(Business-to-Business)模式,发展为C2B模式,即由用户需求决定生产,网络文艺的产业化运营,势必要运用大数据分析手段,提取用户的聚焦点,制作符合网络用户喜好的文艺内容,并让网络用户参与讨论情节(剧情)走向、直接介入创作,从而加强用户和内容的互动,打开内容的创意空间、提升内容的生产效率。这种创作模式目前已有试水,如2015年国内年度热播大剧《琅琊榜》,在电视台播放完结后,又在爱奇艺网络播放平台持续受捧,爱奇艺推出“彩蛋结局”,用户可以通过剧情选择原版官方结局和未播出结局。在新媒体时代,“大数据”指导内容生产,用户直接参与创作,网上网下一体化运营,是网络文艺创作与运营的大势所趋。
三、机制推动与体系建构
中国网络文艺的发展,从网络文学始发,延伸到影视、音乐、综艺、直播、动漫等形式,已经占据国人文艺生活的重要板块,同时网络文艺IP开发势不可挡,在中心城市正成为新兴的产业发展方向。在这个过程中,政府层面的扶持和体制层面的推进至关重要,目前国内几个网络文艺中心城市,都有值得推广或改善的模式与经验。体制的推进,需要全局意识,同时兼顾因地制宜,让网络文艺繁荣与区域文化生活水乳交融。现以上海、杭州、深圳、广州四城市为例,从机制与体系层面,进行城市网络文艺发展的模式分析。
(一)上海模式:“海派”沿承,资本机制
上海在网络文艺的建设发展方面,从源头到发展都稳扎稳打,无论是网络文青最早的聚集地“榕树下”,到风生水起的“盛大”集团收购“起点中文”,还是伴随一代人成长的早期网络文学“大神”(安妮宝贝、韩寒、郭敬明等),或是全国最早的网络文学组织,可以说在网络文艺发展的各个阶段,“魔都”上海都走在前列。2016年3月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首次推介21部优秀网络文学原创作品,上海有4部入选。此外,上海的网络游戏和网络视频,无论产量还是产值都居于全国领先地位。
上海网络文艺的根本特色之一,在于 “海派”风骨的沿承,这条脉络从纸媒时代一直延续至今,从张爱玲到王安忆,从《子夜》到《繁花》,从韩寒到郭敬明,一直紧抓上海的历史温度和城市气质,即使北京在互联网基础设施和人才聚集上有绝对优势,上海还是能以独特的 “海派”情怀,与北京上演当代网络文艺的“双城记”。
上海网络文艺繁荣的另一根本原因,在于体制与资本层面对网络文艺的扶持力度,上海文化发展基金会2016年4月出台新举措,试行对网络文艺和文艺作品对外翻译推介项目实施资助,其中包括对网络作家创作的体现主流文化价值的作品给予集结出版和评价推介的资助;扶持相关协会和网站为网络作家组织学习培训以及作品评论活动;新设对“网络剧”剧本创作的资助等。2015年初,由“腾讯文学”与“盛大文学”合并的“阅文集团”,在上海正式挂牌,现在已拥有8家原创文学网站,6个出版品牌,400余万名作者,1000万海量网络小说,2.9亿注册用户,占全国市场份额的90%。可以说,从内在风格到外在机制,从文脉传承到资本机制,上海一直都走在全国网络文艺生态建构的前列。
(二)杭州模式:吸纳人才,网文之都
杭州一直以来是网络文学的重镇,有一大批顶尖的网络文学作家在此创作。自2007年以来,南派三叔的《盗墓笔记》系列总销量近2000万册;天蚕土豆的《斗破苍穹》,已出版至27部完结篇,总点击量超过20亿;流潋紫《后宫·甄嬛传》纸质出版和电视改编双丰收。此外,曹三公子、燕垒生、陆琪、天蚕土豆、烽火戏诸侯等均是闻名全国的“大神”级写手。近年来杭州网络文艺发展方向很明确——建设“网络文学之都”,为此,杭州从官方到民间都大力推进网络文学的建设。
在创作平台的搭建方面,杭州动手早、力度大。早在2007年,杭州就成立了全国第一个类型文学创作委员会,真正形成了“杭州网络类型文学作家群”。2015年,杭州网络作家协会成立,杭州又成为首个成立“网络作家协会”的省会城市。接下来三年,杭州网络作协准备推出一批网络文学优秀成果,开辟若干网络文学创作和研究阵地,其中包括组建杭州网络文学产业联盟,开展作家培训,重启“西湖·类型文学双年奖”,创建杭州网络作家节等措施,建设杭州成为中国网络文学的“创造之都”。
浙江省本身就是网络写手聚居的地方,其中相当一部分就生活在杭州,不仅如此,杭州为了引入一些“大神”级写手,政府可以开出上百万元的人才引进费用。更为有力的是,杭州把网络文学的产业链紧紧攥在手里,在网络文艺产业延伸方面尤其下功夫,浙江网络作家代表人物的产业转化价值居全国第二,仅次于北京。如南派三叔的《盗墓笔记》,不仅改编的漫画受读者追捧,2014年同名话剧《盗墓笔记》登台后,更是以300万成本赢得了3000万票房。流潋紫的《后宫·甄嬛传》影视版权总价超7000万,并且在2015年成功输出美国。杭州对于网络创作人才的聚集与吸纳,以及对网络文学作品在影视、动漫、游戏以及衍生品市场的推广,都是值得推广和借鉴的。
(三)深圳模式:政府扶持,后起之秀
深圳的网络文艺建设是一种另辟蹊径的模式,如同落户于此的“腾讯”的企业气质,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和“后起之秀”的创新意识闯出一片新天地。深圳这个城市本身有文化历史沉淀上的短板,但有青年人才聚集和思想创意新锐的优势,在网络文艺创作上能有出其不意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以2015年的网络微电影《深圳!深圳!》为例,这部微电影根据发生在深圳的真人真事改编,讲述几名外来年轻 “创客”的故事,融合爱情、友情、励志等元素,32名演员零片酬公益出演,1000名众筹人联合出品。从作品基调定位到电影与受众捆绑模式,从城市形象推广到城市精神传递,从网络“众筹”模式到“创客”题材设计,《深圳!深圳!》都是一个网络文艺作品筹建、创作和推广的成功案例。2016年,这部属于深圳的“微电影”又将趁热打铁拍成“大电影”,完成更高层次的产业拓展与延伸。
值得注意的是,深圳市政府对城市网络文艺的推进颇为重视,在互联网基础平台建设、网络文化活动组织上狠下功夫,充分激发民间网络文艺的创造力和网络文化的整体建设,至2016年深圳已成功举办10届“网络文化奖”评比,其奖项设置涉及政务、公益、服务、设计、创意、社区、时评、商业等各个层面,对健全网络传播机制,完善民间互联网平台建设,尤其是对网络媒介的价值引导,都能产生积极有效的作用,这在客观上为网络文艺的繁荣发展提供了优质的土壤和健康的环境。
(四)广州经验:先行一步,后劲不足
广州网络文艺的发展与毗邻的深圳可成对照。广州在网络基础设施和产业开发方面,具有开拓性的贡献,从PC时代就一路领跑全国,曾是当之无愧的“移动应用之城”,大量移动互联网产品都是在广州诞生而后向全国推广的,微信总部一直深藏在广州市井深处。广州作为华南经济文化重镇,外来人才多,文化包容性强,一直是国内网络文艺的先锋军,很多知名网络作家、网络写手、网络红人一开始都是在广州成长起来的。2010年“起点中文网”公布的“寻找中国100座文学之城”榜单,广州位列上海、北京之后,居于全国第三的位置。广州网络文艺创作基础优势明显,起点颇高。广州拥有一批“大神”级的网络文艺创作者,如当年明月、阿普、打眼等,题材内容涵盖历史、玄幻、仙侠、穿越、言情、都市、悬疑、军事等当今网络文学主流类型。广州网络文艺发展在起点上有“先行一步”的优势,持续发展却遭遇“后劲不足”的瓶颈,广州孕育了不少知名的网络文艺创作者,却常陷入“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尴尬。旗手级网络作家“当年明月”最终离开广州去了北京;阿普回到老家揭阳远避喧嚣;《鬼吹灯》作者“天下霸唱”也曾在广州工作,最终未在广州扎根。很多发端于广州的网络写手在崭露头角之后“北上”发展,这其中重要的原因在于广州一直没有形成网络文艺创作的“圈层”,在产业链延伸配套上功夫不足。时至今日,如何在互联网传播的大时代里打造一支网络文艺“穗军”,需要从政府到民间,从市场到平台,审视自身,参照经验,整体考察。
四、结语
网络文艺在中国走过近二十年的发展之路,从网络文学发端,延伸到影视、动漫、直播、音乐等多种形式,并以惊人的发展速度和全新的传播模式,重置了我国文艺的发展版图,也深刻影响着当代我国社会的政治经济与文化生活。时至今日,网络文艺已成为我国文化产业发展的支柱力量,网络文艺创作的产业链延伸,打通了文艺形式之间的壁垒,拉动了文创产业整合并进的引擎。在这一轮媒介更新换代的过程中,大力发展网络文艺应有整体观念和全局意识,以可持续发展为目标,构建网络文艺的良性生态,培育创作人才,强化批评队伍,建立推荐体系,坚持内容为王,搭建优质平台,优化产业配套,健全政策保障,注重价值引导,推动体系建设。网络文艺繁荣的最终形态,是网上网下贯通一体,将新媒体革命带来的新理念、新模式、新方法,引渡到当代中国文艺的洪流之中,在转型融合中开拓中国文艺的全新格局。
[1]马永建:《后现代主义艺术20讲》,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年,第140页
[2]覃川等:《媒介素养与媒介德育创新》,清华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24页
[3]浙江省作家协会浙江省网络作家协会编:《华语网络文学研究》,浙江文艺出版社,2015年,第75页
[4](美)比尔·科瓦奇 汤姆·罗森斯蒂尔著:《真相——信息超载时代如何知道该相信什么》,陆佳怡 孙志刚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8页
(责任编辑:张晓月)
On the Cultivation of a Virtuous Ecological Environment for Internet Literature and Art
Chen Kewei
Internet literature and art in its booming stage enters a golden time in modern China and is remodeling the contents of Chinese literature and art.The creation of Internet literature and art,from its forms to its dissemination,all presents the new features of new media time.The foundation that promotes its prosperous development is to create a healthy ecological environment for it.All the elements constituting internet literature and art should be taken as a whole and be linked with one another,from talent cultivation to circles,governmental policies to platforms,contents to industries,creation to criticism.This article mainly explores and analyses the cultivation of virtuous ecology for internet literature and art from multiple dimensions including talent cultivation,platform construction,content output,associated industries and system construction.
internet literature and art,art ecology,virtuous construction,optimization of industrial chain
广东工业大学通识教育中心 广东广州 510006
2015年广州市委宣传部委托课题“于促进广州网络文艺繁荣的对策研究”;2016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国族与城籍:‘后九七’香港电影‘身份’研究”(批准号:16CC148);2015年度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后九七’香港电影文化身份认同研究(1997-2017)”(批准号:GD15YYS01);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外国文学文化研究中心创新研究项目“国族与城籍:回归后香港电影中的多重身份研究”(批准号:15QNCX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