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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石刻诗对《全宋诗》校勘、辨重和辑佚的文献价值

2017-03-29

关键词:宋诗金石石刻

左 福 生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34;重庆师范大学 编辑出版中心,重庆 401331)

宋代石刻诗对《全宋诗》校勘、辨重和辑佚的文献价值

左 福 生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34;重庆师范大学 编辑出版中心,重庆 401331)

宋代石刻文献中存录大量宋诗,从石刻文献角度对《全宋诗》作品加以观照和检核,对其相关作品可起到订讹补缺的效果;《全宋诗》所收录的作品重出现象比较突出,利用石刻文献保存的相关作品进行校对,则可对《全宋诗》中作品或作者分歧诸现象发挥排异和正误的参考作用;此外,利用宋代石刻文献还可为《全宋诗》辑补佚诗。宋代石刻诗的文献价值有待深入开发与挖掘,但石刻因自然或人为的损毁以及金石文献记录上的失当,也会导致相关信息的缺失而引起错讹和偏误,给辑佚和校勘工作带来相应的障碍乃至误导。故在利用其价值时不宜过度依赖和信从,或人为地放大其权威性和可靠性,而应保持客观、审慎的态度。

石刻文献;《全宋诗》;校勘;辨重;辑佚

宋代石刻文献中存录大量文学作品,其中宋诗作品近千首,如此宏富的数量是今人考察宋代诗歌创作、传播等不可回避的珍贵材料。古人对文字铭石,多持严谨态度,对铭石之作多经反复勘核校对,在内容文字方面相对讲究和精致,历来受到学者的普遍重视。从这一角度而言,利用石刻宋诗对《全宋诗》进行校勘、辨重和辑佚不失为一可行路径,石刻诗有其独特的文献价值。虽然已有学者在此方面投注了精力,开展了研究,但所取得的成绩主要在辑佚方面,而在文本校勘、作者分歧与作品重出的甄辨方面所作探索尚不充分,其文献价值有待深入开发和利用。本文对宋代石刻诗的相关文献价值着重从以下三方面进行论述。

一、校勘价值

《全宋诗》中有些作品存在文字残缺、诗句不全的现象,若以石刻文献加以校勘,其订讹补缺的效果是很明显的。如:

《全宋诗》第72册,第45640页,郭之义《游东禅院》诗 :“地去关城远,无人伴访寻。泉流溪路窄,石耸洞门深。紫翠烟岚懋,清凉竹树阴。重来应更□,□日解尘襟。”此诗尾联上下句各缺一字,诗意的完整性略受影响。然此诗又见于《全宋诗》第 72册,第45643页,郭某《游东禅院》,但字句脱漏的情况就比较严重了,内容作:“地去关城远,无人□□□。泉流溪路窄,石显洞门深。□□□□□,□□竹树阴。□□□□□,□日解题襟。”《全宋诗》虽然重录此诗,但都不完整。而《闽中金石志》卷五《苍玉洞宋人诗刻八段》存此诗无字句缺漏,即温陵郭《游东禅院》:“地去关城远,无人伴访寻。泉流溪路窄,石耸洞门深。紫翠烟岚懋,清凉竹树阴。重来应更乐,终日解尘襟。”[1]597虽然以上三处作者署名各异,但从诗题和内容来看,它们显然是同人同作,只是内容的完整性和个别文字互有差异而已。相较而言,《闽中金石志》保留的诗句最为完善,文意连贯条畅,可补前二诗脱漏文字。

《全宋诗》第 62册,第 39127页,录史季温《鼓山》诗,内容为“上到瑶峰第几间,御风骑气渺人寰。天高陡觉星辰近,地迥偏饶日月闲。去海茫茫疑十里,望州隠隠见三山。”诗后有“下缺”二字注,全诗仅6句,不足构成一首律诗,明显少了尾联。《福建金石志》卷十二存录此诗则很完整,为史季温《鼓山题诗》,且注明“石刻在闽县,淳祐十一年上石”,全诗如下:“上到瑶峰第几间,御风骑气渺人寰。天高陡觉星辰近,地迥偏饶日月闲。去海茫茫疑十里,望州隠隠见三山。武尼(夷)榜墨千年在,任使重崖藓字斑。”[2]439最后两句补足了《全宋诗》此诗尾联之缺。

《全宋诗》第16册,第10693页,录张纮《知府伯常度支宿熙春台辄成拙诗上寄》诗,诗云:“云藏雨意明还暗,水激溪声断复来。恨君不且留千骑,同折岩花对酒杯。”此诗体式为一绝句,但细读似有意脉突兀之感,原来张纮原作并不是一首绝句而是七律。《福建金石志》卷七之《石筍唱和诗刻》即为张纮与张徽二人唱和之作,该诗熙宁五年刻石于邵武(今福建省邵武市)。张纮原诗如下:“闻宿西山顶上台,清凉密户半空开。云藏雨意明还暗,水激溪声断复来生。顿觉吟肠生沆瀣,应无闲梦入尘埃。恨君不且留千骑,同折岩花对酒杯。”[3]384

与之相和的张徽诗,《全宋诗》第9册,第6277页辑入,题作《惠应庙》,诗云:“一家终日在楼台,弈局斜兼画卷开。幽鸟影穿红烛去,寒蟾光落素琴来。钓丝暮惹蘋间浪,篆石春浮藓上埃。三数寺通溪畔路,好寻僧借度时杯。”内容与石刻《石筍唱和诗》之张徽和诗无别。张纮原诗与之皆为七律,用韵和体式一致,属唱和之作无疑。鉴此《石筍唱和诗刻》对《全宋诗》中张纮诗首联、颈联缺失而变样的现象进行有效补正。

还有的诗人作品,石刻与《全宋诗》所录均完整无缺,但二者却存在明显的异文现象。如《赣石录》卷一录胡榘《游□□岩即事四解》,分别为《翠微岩》《玉岩》《通天岩》《忘归岩》。《全宋诗》第52册,第 32792页,也收入了内容相近的四首诗,作者也为胡榘,但诗题却分作《玉岩石刻》《玉岩遗迹》《游玉岩即事》《玉岩忘归》,在内容文句方面,与《全宋诗》对应的前二首较为一致,而后二首则存在较大的出入。现并举于下:

“万龛石佛坐观空,安用悬崖架梵宫。纵使风雷窒岩窦,此心元自与天通。”(《赣石录》之《通天岩》)

“谁穿石窦徹瑶空,绝胜吾儒一亩宫。纵使风云来蔽塞,此心原自与天通。”(《全宋诗》之《游玉岩即事》)

“穹岩如屋耸翚飞,俯伛嵌根隧径微。透脱空虚真出世,徘徊何翅淡忘归。”(《赣石录》之《忘归岩》)

“穹岩如屋耸翚飞,竹树参差一径微。凌绝空虚真出世,徘徊朝夕竟忘归。”(《全宋诗》之《玉岩忘归》)

以上对应的两组诗在内容和题目上均有差异,但我们可基本确定它们是同一组诗的异文版本,至于二者之优劣高下则须要做适当考辨。《全宋诗》在此组诗之后注明其辑录于“元陈世隆《宋诗拾遗》”。陈世隆传为元末明初钱塘人,《学海类编》中《北轩笔记》有其小传,记曰:“陈彦高,名世隆,以字行,钱塘人。”他还是《宋诗拾遗》《两宋名贤小集》《宋僧诗选补》《宋诗外集》等作的编者,并撰有《北轩笔记》传世。但是关于其人及其编著历来受人质疑,特别是《宋诗拾遗》一书已被明确证为伪书[4],由此而牵涉到陈世隆其人的真实性怀疑。鉴于《宋诗拾遗》一书出于坊间伪作的极大可能,故而从其中辑录的作品在文献质量上也就被打了折扣,《全宋诗》所辑胡榘的以上四诗正从此出,其文本精度值得怀疑。而石刻文献存录胡榘的以上四诗,不仅在宋代就已入石,且《赣石录》的文献价值也是颇受金石学者充分肯定的,鉴于此,此四诗的石刻文本显得更为可靠和珍贵。

宋石刻诗不仅可在内容文字上对《全宋诗》进行订讹补缺,对于作者分歧之辨也有其参考价值。如《全宋诗》第68册,第43144页录《游鼓山》一诗,所标作者是“张镇初”,然《福建金石志》卷十二所录此诗的作者却是“张镇”,诗刻前款写道:“咸淳丁卯八月十一日,张镇初游鼓山,同游王刚仲子滨泳侍。”[5]445《全宋诗》在“张镇”后多出一“初”字,原因应是辑诗者对题款“张镇初游鼓山”句断句不当所致,此句中“初”字应作“初次”解。鼓山作为闽地名胜,给初游者的印象和感触是特殊的,故此地多前人题名留诗,张镇初次游鼓山也不例外,故留诗且被刻于石。至于张镇其人,《长乐县志》有记:“镇字仲甫,翀子,少称神童,绍定五年廷试第一……”[6]“绍定”即宋理宗年号,此外,《宋史》卷四十四记理宗朝有“给事中张镇”者,与此张镇应为同一人,而《宋史》中却鲜有“张镇初”其人及事迹的记载。石刻所记“咸淳”之年是理宗的继任者度宗年号,由此判断张镇于咸淳年间游鼓山并留题应无逻辑扞格。综合以上推理,本诗作者应以石刻文献之“张镇”为依据,《全宋诗》作“张镇初”实为衍误。

二、辨重价值

《全宋诗》中重复收录的作品不少,多数为单篇重复,有些甚至是整卷重复,重复诗一般归属于不同作者。造成重收的原因比较复杂,但借石刻诗加以检核分析却可纠正某些重收之误,如:

《全宋诗》第3册,第2045页《宿灵岩寺》:“再见祇园树,流光二十年。依然山水地,况是雪霜天。阁影移寒日,钟声出暝烟。微官苦奔走,一宿亦前缘。”所系作者为张揆。然同一诗又见于《全宋诗》第3册,第2046页张掞之《留题灵岩寺》。史料显示,张揆、张掞为兄弟,北宋齐州历城(今山东济南)人,但此诗不可能同属兄弟二人,究竟谁是本诗的真正作者呢?石刻文献为我们提供了比较可靠的佐证,清人陆增祥《八琼室金石录补正》卷一○一、清毕沅《山左金石志》卷十六皆录此诗,作者都为张掞。据此,本诗属张掞之作更为妥当。

《全宋诗》第 66册,第 41300页录《澹山岩》诗:“使君得佳句,简存如猗那。著之岩石中,千古不可磨。”作者为释绍珏;同一诗复见《全宋诗》第 72册,第 45584页,但作者为释绍瑶。《金石萃编》卷一百三十五《澹山岩诗刻二十四段》中有此诗,诗刻后注“住山门僧绍瑶谨志”。[7]254此诗究竟是绍珏所作,还是出于绍瑶之手?或二者为异名同人?石刻文献存录信息可供参考。

《全宋诗》第1册,第53页录杨克让《依韵攀和通判员外题金泉观之作》,“冲虚脱屣世绵绵,胜地人来尚凛然。不见彩云迎皓鹤,空留怪石漱清泉。侵阶蔓草迷香径,偃盖寒松杂暮烟。静化信从无妄得,堪思汉武亦神仙。”《全宋诗》第72册,第45149页又录此诗前四句:“冲虚蝉屣世绵绵,胜地人来尚凛然。不见彩云迎皓鹤,空留怪石漱清泉。”题作《金泉寺》,但作者却是王克逊。此四句引自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一五六“潼川府路·顺庆府”所记,诗后标注“转运副使王克逊金泉寺诗”。杨克让《依韵攀和通判员外题金泉观之作》诗见录于清陆增祥《八琼室金石补正》卷八二,杨克让,字庆孙,同州冯翊(今陕西大荔)人,《宋史》卷二七○有传。对比二诗,杨诗意脉连贯,用韵一致,绵、然、泉、烟、仙等皆为平水韵“先”韵,是一首完整的律诗,后四句似无他人续补的迹象。对比而言,王诗有语不尽意的缺憾,杨诗的整体效果明显优于王诗。石刻文献对宋诗存录的完整性于此可见一斑。

三、辑佚价值

《全宋诗》成书以来,学界陆续为之辑补的诗篇数量已颇为可观,其中有不少是从宋代石刻文献辑得的作品。石刻诗被遗漏的情况比较复杂,本文胪列以下几种现象:

1.未录的单篇作品

这里所谓单篇即指单首诗,是相对于组诗和唱和诗而言,这些散落的单篇零什占未录作品的多数。如:《安徽通志稿·金石古物考》十三《寄隐岩刘鑑诗》“攀萝挽葛上崎岩,筋力疲时□□□, 崖谷云封□窅窈,石林苔润□嶙峋。余生转杖为羁客,无处安排着老身。喜有岩扃堪寄隐,平生况是个中人。”落款为“建安刘鑑绍兴辛末秋”[8]520。查《全宋诗》未录此诗。

上引《山左金石志》卷十六张掞《留题灵岩寺》诗,《全宋诗》有录入,而同卷另有其二首分别作于熙宁二年和三年的送别诗,《全宋诗》却未辑入,内容如下:

其一《诗送新灵岩寺主义公上人》:“峨峨日观出云层,西麓灵庵寄佛乘。金地阙人安大众,玉京选士得高僧。霜刀断腕群魔伏,钿轴存心奥义增。顾我旧山泉石美,湔除诸恶赖贤能。”[9]803

其二《诗送勅差灵岩寺主大师详公赴寺》:“黄纸除书下九天,岱宗西麓镇金田。鹫峰肃肃臻多士,兰社熙熙抚众贤。像室光华辉晓日,禅心清净擢秋莲。山泉自此增高洁,云集十方绕胜缘。”[9]803

2.未录的组诗

组诗一般指诗人在同一创作背景下,以相同体式写下的系列相关诗作,篇章至少在二首及以上,多为写景咏物诗,古时亭台楼阁、山水名胜多此类诗刻。如:

其一:“沉埋风月几经年,唤月呼风不用钱。一榻移来烟树杪,万家低落洒樽前。斜阳城角疑无地,小艇沙边别是天。老子于中情不浅,乱山青里听鸣蝉。”[10]69

其二:“小亭穿入绿阴丛,亭下沙平九十弓。落日鸟鸣图嶂里,画桥人在境奁中。域宽檐角容春树,塔迴灯辉下晚空。顾我南来何所得,一山明月一溪风。”[10]69

《定县志》卷十九“志余·金石篇中”中有米芾行书诗刻《淮山避暑杂咏》四首,《全宋诗》未收入,诗刻“无年月”,诗后有注曰:“此石在文庙,下半有损坏,故文义不完……”[11]因碑文被损,故此处不作断句,只引录所存文字。

其一《试茶》:“文器玉毫明琼霏出素轻竹稍两脚壅□散云留子咽甘露有兄连舆何处客美酒。”[11]774

其二《遇郭刚遂别寄》:“帝所劳清梦山椒山索居永怀新别友方谁向青钱选米疏公卿多谢客谁茗。”[11]774

其三《即事》:“秋色动严颜雄駈暑客顽落霞辽澈水酌贪囊罄狂吟老思悭临风对茶伴石。”[10]774

其四《呈章清》:“十日淮南雨炎凉气遂分天开还白日风劲扇情初断黄华兴欲醺江东将载酒千里”[11]774。

3.未录的唱和诗

宋人唱和之风极炽,唱和诗常为好事者铭之于石,宋石刻文献中保存较多唱和作品,有些未录于《全宋诗》,有些只录其一,遗下其余,以下各举一例。

《海阳县志》卷三十之“金石略”一录陈炜、黄耆《湖平唱和诗》,陈炜题诗如下:“人心未必似湖平,一水于人底样清。万怪虎蹲昂石壁,千年鱷去屹金城。朱旛影里绣屏好,丝盖香中画舫行。况是兰阶映村馆,朅来此日共登瀛。”落款为“退庵老人莆田陈炜题”[12]72。

黄耆诗:“山光湖水接天平,扑鼻荷香气味清。贤守泛舟临野渡,蔀甿喧颂遍岩城。插峰高阁同登赏,出岸凉舆逐队行。雁鹜抽身羞老吏,赖公提挈上蓬瀛。”落款有“拙守以公余同监郡携家为湖平避暑之集,从而唱和,因纪于石,宝祐甲寅季夏,松斋三山黄耆。”[12]72

《全宋诗》第53册,第32844页仅录陈炜一首《刘伶巷》诗,黄耆诗一首未录。以上二人唱和诗都被《全宋诗》遗漏,据此石刻可作辑佚。

另《闽中金石略》卷十收录《陈休斋朱文公莲华峰唱和诗》,陈休斋唱诗如下:“一莲峰上几人攀,千古清风起懦顽。指点乾坤千里目,世途隘甚此中宽。”朱晦翁和诗:“八石天开势绝攀,算来未似此心顽。已吞缭白萦青外,依旧个中云梦宽。”[13]673朱晦翁即南宋理学大师朱熹,《全宋诗》第44册,第27624页录朱熹上诗,而陈休斋诗却未予辑录。

由于《全宋诗》未录的石刻宋诗篇幅较多,本文仅举以上有代表性的个别例证,相关内容可进一步参考学界近年所作的辑补成果。

以上从校勘、辨重、辑佚角度对宋代石刻文献的利用价值进行观照和分析,所呈现的例证对《全宋诗》具有较好的订讹补遗、比勘参考的作用,显示出石刻文献的相对可靠性。但是我们不能就此盲目抬高它的权威作用,处处唯石刻是从,将《全宋诗》中的正当作品加以歪曲和误判。客观来说,石刻文献有些并非完美无缺,石刻会受到自然和人为的侵蚀与损毁,导致文字不清、内容断缺乃至隐沦漫灭等情况;另外,著录石刻宋诗的金石文献多成书于明、清之世,石刻或不存或断毁,给编录造成实际困难,编者或间接转引其他图籍,有些不明晰处还对之加以臆断,所著也难免存在纰漏和失误。如果我们仅以石刻为依准,则很有可能造成以讹传讹的后果,使我们的订补工作偏离了事实。下文可举相关例证加以认识和警惕。

《全宋诗》第21册,第14137页录卞育《留题灵岩寺》:“屈指数四绝,四绝中最幽。此景冠天下,不独奇东州。夜月透岩白,乱云和雨收。甘泉泻山腹,圣日穿岩头。大暑不知夏,爽气常如秋。风高松子落,天外钟声浮。祖师生朗石,古殿名般州。人巧不可至,天意何所留。老僧笑相语,茲事常穷求。移出蓬莱岛,待吾仙子游。”据《长清县志》卷之末所记:“卞育,北宋济阴(今山东曹县)人,哲宗元祐间为济南从事。”[14]然同一诗又见于《全宋诗》第21册,第14250页之《留题灵岩古诗十韵》,作者却是冤亭卞,《全宋诗》注其“生平不详,约元祐时人”。此处诗选自清顾炎武《求古录》。笔者对《求古录》中相关内容作进一步查检后发现:顾炎武原作中在作者“冤亭卞”下特注“卞字下缺石一角”七字[15]552。据此,笔者初步推测石刻所缺一角宜含一“育”字,完整的落款应是“冤亭卞育”,如果事实确如笔者所断,那么“冤亭”即为卞育之籍里。北宋是否有州县曰“冤亭”者?宋欧阳忞撰《舆地广记》卷七记:“冤亭县本曰冤句,二汉属济阴郡,晋属济阳郡,隋属济阴郡,唐属曹州,皇朝大观二年改为冤亭。”[16]其地名流变与《长清县志》“卞育,北宋济阴(今山东曹县)人”之述极有关联,且曹州改名冤亭之“大观二年”是在卞育“哲宗元祐间”之前,卞育行世之时其属县就是冤亭,他自称“冤亭卞育”完全符合历史事实。况且其诗之下所落“冤亭卞育”的款式与北宋时人的落款方式近似,如欧阳修之款落“庐陵欧阳修”,苏轼之款作“眉州苏轼”。以此推之,本诗作者以卞育为妥当。《全宋诗》第21册,第14250页《留题灵岩古诗十韵》之重出现象实为石刻缺损、收录考订不详所致。可见,对于有缺损的石刻文献,在辑录文字时须对其做进一步推考,而不是不加分辨地采信。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就是石刻宋诗与宋代石刻诗的区别。宋人不仅刻本朝诗人作品于石,也时兴将前人(多为唐人)的诗歌作品刊刻铭石,如对杜甫诗刻石最多且典型。宋代石刻诗包含宋诗和宋前诗,故我们不能将宋人所刻的宋前诗当作宋诗来处理。这里可举宋人刻唐诗一例:清陆耀遹纂《金石续编》卷十八录《李渤留别南溪诗》,内容为:“常叹春泉去不回,我今此去更难来。欲知别后留情处,手种岩花次第开。”题下注“桂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成纪李渤”,诗后首款:“大和二年十一月十三日”;次款:“大宋绍兴二十年季夏张仲宇、邓宏重命工刊整,住岩僧如汉慧本。”[17]705就落款时间看,“大和”乃唐文宗年号,李渤是文宗时诗人,曾任桂州刺史,这显然是一首唐诗,该诗铭石初刻于唐,至南宋时碑刻斑驳、字迹不清,故宋绍兴间张仲宇、邓宏针对旧刻加以重刊。《金石续编》将之作为宋代文献编入是根据“大宋绍兴二十年”重刻之实,有其合理性,但我们如果仅据“大宋绍兴二十年”的重刻之年就将此诗收入到《全宋诗》中则违背了历史原则。

以上相对错综复杂的石刻文献信息提醒我们:在利用宋代石刻文献对《全宋诗》进行考订补遗时应保持客观、审慎的态度。

[1] (清)陈棨仁.闽中金石略卷五[G]//宋代石刻文献全编(第四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2] (民国)沈瑜庆等.福建金石志卷十二[G]//宋代石刻文献全编(第四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3] (民国)沈瑜庆等.福建金石志卷七[G]//宋代石刻文献全编(第四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4] 王媛.陈世隆《宋诗拾遗》辨伪[J].文学遗产,2014,(2).

[5](民国)沈瑜庆等.福建金石志卷十二[G]//宋代石刻文献全编(第四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6] (清)彭光藻,王家驹修.长乐县志[O]. 清同治九年刻本.

[7] (清)王昶.金石萃编卷一百三十五[G]//宋代石刻文献全编(第三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8] (民国)徐乃昌.安徽通志稿.金石古物考十三[G]//宋代石刻文献全编(第二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9] (清)毕沅,阮元.山左金石志.金石古物考卷十六[G]//宋代石刻文献全编(第一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10] (清)吴道镕.海阳县志卷三十[G]//宋代石刻文献全编(第四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11] (民国)贾恩绂.定县志卷十九[G]//宋代石刻文献全编(第三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12] (清)吴道镕.海阳县志卷三十[G]//宋代石刻文献全编(第四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13] (清)陈棨仁.闽中金石略卷十[G]//宋代石刻文献全编(第四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14] (清)舒化民等修.长清县志[O].清道光十五年刻本.

[15] (清)顾炎武.求古录[G]//宋代石刻文献全编(第二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16] (宋)欧阳忞.舆地广记卷七[O].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7] (清)陆耀遹.金石续编卷十八[G]//宋代石刻文献全编(第三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TheDocumentValueofCollating,DistinguishingandCompilingontheWholeSong’sPoetriesbyUsingtheStoneCarvedPoetriesinSongDynasty

Zuo Fusheng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communication,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Editorial Department of Journal, 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047, China)

the stone carving literatures of song dynasty recorded a large number of poetries. To observe and check the Whole Song’s poetri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stone carving literatures. Those Related works can be corrected and added missing. There is a lot of repeating included works in the Whole Song’s poetries. The stone carving literatures can be used to proofread. It can solve the divergence to the poetries and the authors. The value of the stone Carved poetries in Song Dynasty needs to be further developed and excavated. Due to natural or man-made damage to stone carvings, in addition to the inappropriate record, there are many error works in the stone carving literature of song dynasty; these errors will bring some obstacles and even misleading to compiling and collating works. Therefore, we should keep an objective and prudent attitude in using of the stone carving literatures in the Song Dynasty.

the stone literatures;Thewholesongpoetries; emendation; distinguishes the redundant poems; collect missing.

刘力]

2017-10-12

左福生(1971—),男,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重庆师范大学编辑出版中心编辑,主要研究方向为唐宋文学。

I21

A

1673—0429(2017)06—002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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