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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元、白的交游与政见的分合

2017-03-29

关键词:李德裕交游元稹

宋 立 英

(哈尔滨学院 文法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论元、白的交游与政见的分合

宋 立 英

(哈尔滨学院 文法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白居易与元稹是知交好友,二人在政治上虽有一致之处,但也有分歧,通过梳理他们的交游可反映出二者之异同。从元、白与刘禹锡的交游可以看出二人对永贞革新持同情态度;从他们与牛僧孺、李德裕的交游可以看出元稹更接近李党,而白居易则超然于党争之外;从他们与裴度的交游可以看出白居易反对宦官专权,行事洁身自爱,而元稹后来则对宦官有所倚重。

元稹;白居易;交游;政治态度

白居易与元稹大约于贞元十八年(802)相识,贞元十九年(803),二人同以书判拔萃科登第,直至大和五年(831)元稹去世。在长达三十年左右的时间中,二人才力相当,交游唱和,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友情深挚,私交甚笃。二人在朝为官,均直言敢谏,每每得罪权贵。但由于性格的不同,白居易偏于知足保和,元稹则勇于进取,故在政见立场上二人也有许多不同。这主要表现在交友上,二人有一些共同的朋友,但也有一些相异的朋友,其交游的取向往往能反映出二者政治观点及立场的不同。

一、从元、白与刘禹锡的交游看其对永贞革新的态度

白居易与元稹于贞元十九年(803)书判拔萃科登第后被授为秘书省校书郎。二人刚刚踏入仕途不久,政治上就发生了著名的永贞革新。此时的元、白处于政治权力的边缘,但永贞革新的政绩及永贞革新人物所遭受的打击二人都亲眼目睹。这对刚步入仕途、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诗人心理上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白居易作于此间的《寄隐者》写顺宗时宰相韦执宜被贬仓惶离京时的情景:“卖药向都城,行憩青门树。道逢驰驿者,色有非常惧。亲族走相送,欲别不敢住。私怪问道旁,何人复何故?云是右丞相,当国握枢务。禄厚食万钱,恩深日三顾。昨日延英对,今日崖州去。由来君臣间,宠辱在朝暮。青青东郊草,中有归山路。归去卧云人,谋身计非误。”[1]69在诗中,诗人没有认为永贞革新派被贬是咎由自取,而是表达对君臣关系深感失望,这是颇有深意的。

八司马中的刘禹锡是白居易与元稹的好友。考察元、白与刘禹锡的交游,亦可看出二人对永贞革新的态度。元和五年(810),元稹因与宦官争厅,被贬江陵士曹掾。此年刘禹锡作有《赠元九侍御文石枕,以诗奖之》,来褒奖元稹不畏宦官的行为,元稹回赠以壁州鞭,并作有《刘二十八以文石枕见赠仍题绝句以将厚意因持壁州鞭酬谢兼广为四韵》,刘禹锡又以诗《酬元九侍御赠壁州长鞭》回赠。元和十年(815),元稹被召回,不久又都被放出。此后,元稹与刘禹锡交往不断。曾经有言元稹《论教本书》是因感于顺宗时王伾、王叔文用事而作,但文中所写乃是感于安史乱后,“师资保傅之官,非疾废眊聩不任事者为之,即休戎罢帅不知书者处之。至于友谕赞议之徒,疏冗散贱之甚者,搢绅耻由之”。[2]345文中主要是针对当时“师资保傅之官”所存在的弊端所写,并非有意针对二王而作。元稹与刘禹锡、吕温、李景俭等也仅为私交,在其交往中,亦无政见表述,若说其反对永贞革新则无据可查。

白居易与刘禹锡的交往最早可追溯到元和三年(808),刘禹锡有《翰林白二十二学士见寄诗一百篇,因以答贶》,自此之后,刘、白时有唱和。宝历二年(826)冬,刘禹锡自和州刺史返洛阳,与白居易相遇于扬子津,同游扬州,白居易作有《醉赠刘二十八使君》[1]1706:“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诗中对刘禹锡的遭遇深表同情,且对其久谪亦示不平。刘禹锡则以《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2]421相酬答:“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两人同登栖灵寺塔,各有诗作。此后刘、白唱和渐多,有《刘白唱和集》。刘、白晚年为诗友,白居易在刘禹锡殁后作《哭刘尚书梦得二首》[1]2541,其一云:“四海齐名白与刘,百年交分两绸缪。同贫同病退闲日,一死一生临老头。杯酒英雄君与操,文章微婉我知丘。贤豪虽殁精灵在,应共微之地下游。”可见其友情之深挚。

元、白虽与刘禹锡等永贞革新者交往密切,但对永贞革新终生不置一词,这与韩愈对永贞革新人物的极力贬斥不同。元、白与刘禹锡的交游在刘被贬之后,虽然是私交,不涉及政治,但从其对永贞革新被贬人物的同情也可以窥见其对永贞革新所持的同情态度。

二、从元、白与牛僧孺、李德裕等的交游看其对牛李党争的态度

白居易与牛僧孺是座主与门生的关系。《资治通鉴》卷二三七元和三年(808)记载了一场科考案:

夏四月,上策试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举人,伊阙尉牛僧孺、陆浑尉皇甫湜、前进士李宗闵皆指陈时政之失,无所避;吏部侍郎杨於陵、吏部员外郎韦贯之为考策官,贯之署为上第。上亦嘉之,诏中书优与处分。李吉甫恶其直言,泣诉于上,且言:“翰林学士裴垍覆策,湜,涯之甥也,涯不先言;垍无所异同。”上不得已,罢垍、涯学士,垍为户部侍郎,涯为都官员外郎,贯之为果州刺史。后数日,贯之再贬巴州刺史,涯贬虢州司马。乙亥,以杨於陵为岭南节度使,亦坐考策无异同也。僧孺等久之不调,各从辟于藩府。[3]7649-7650

此科考案被认为是埋下了日后牛李党争的祸根。时白居易亦为考覆官,上《论制科人状》,极言裴垍、王涯等不当贬,“臣伏以裴垍、王涯、卢坦、韦贯之等,皆公忠正直,内外咸知。所宜授以要权,致之近地。故比来众情私相谓曰:此数人者皆人之望也。若数人进,则必君子之道长;若数人退,则必小人之道行。故卜时事之否臧,在数人之进退也。”[1]3326此时白居易是站在公正的立场上为裴垍、王涯等人说话。白居易一直和牛僧儒保持着良好的私人关系,唱酬较多。元和五年(810),元稹被贬江陵士曹掾,到江陵后,寄所为诗十七章给白居易,白居易“发缄开卷,且喜且怪。仆思牛僧孺戒,不能示他人,唯与杓直(李建)、拒非(李复礼)及樊宗师辈三四人,时一吟读,心甚贵重。……”[1]104《和答诗十首序》由此可见,牛僧孺与白居易私交之好。后牛僧孺为东都留守,白居易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二人交游唱和亦多。此外,被认为是牛党要员的杨虞卿、杨汝士等与白居易是姻亲,感情亦好,但白居易在政治上始终与牛党人物保持着距离,洁身自爱,置身于党争之外。长庆元年(821),白居易充重试进士官,覆试礼部侍郎钱徽主持科考及第的进士郑朗等十四人。时李宗闵婿、杨汝士弟皆及第。李德裕、元稹与李宗闵有隙,因同李绅上言,以为不公。诏白居易与王起重试,黜朗等十人。钱徽、李宗闵、杨汝士皆远贬。白居易秉公复试,但此职位让他确实感到很尴尬,一方面,钱徽、杨汝士是白居易的好友,另一方面,元稹、李绅等亦是白居易的好友,白居易左右为难。他深感朝中党争之激烈,又上书论河北用兵事,皆不被皇帝所采纳,故请求外任,自中书舍人出为杭州刺史。

白居易与李党党魁李德裕的关系很微妙,白居易集中有《奉和李大夫题新诗二首各六韵》《小童薛阳陶吹觱篥歌》。孙光宪《北梦琐言》云:

白少傅居易,文章冠世,不跻大位。先是,刘禹锡大和中为宾客时,李太尉德裕,同分司东都,禹锡谒于德裕曰:“近曾得白居易文集否?”德裕曰:“累有相示,别令收贮,然未一披,今日为吾子览之。”及取看,盈其箱笥,没于尘坌,既启之而复卷之。谓禹锡曰:“吾于此人,不足久矣。其文章精绝,何必览焉?但恐回吾之心。”其见抑也如此。衣冠之士并皆忌之,咸曰:有学士才,非宰臣器。识者于其答制中见经纶之用,为时所排,此贾谊在汉文之朝,不为卿相知,人皆惜之。葆光子曰:李卫公之抑忌白少傅,举类而知也。初,文宗命德裕论朝中朋党,首以杨虞卿,牛僧孺为言,杨、牛,即白公密友也。[4]3-4

钱易《南部新书》乙集则易以刘三复云:

白傅与赞皇不协,白每有所寄文章,李缄之一箧,未尝闻。刘三复或请之,曰:“见词翰,则回吾心矣。”[5]24-25

朱金城《白居易交游续考》考证了李德裕与刘禹锡在大和间无“同分司东都”之可能,认为《北梦琐言》所记盖误。小说家言虽不可信,但参之史书,白居易与李德裕关系不协则有之。《通鉴》会昌二年九月载:“上闻太子少傅白居易名,欲相之,以问李德裕。德裕素恶居易,乃言居易衰病,不任朝谒,其从父弟左司员外郎敏中,辞学不减居易,且有器识。甲辰,以敏中为翰林学士。”[3]7967两唐书《白敏中传》亦有记载。《旧唐书》卷一六六《白敏中传》谓:“会昌初,为殿中侍御使,分司东都,寻除户部员外郎,还京。武宗皇帝素闻居易之名,及即位,欲征用之,宰相李德裕言居易衰病不任朝谒,因言从弟敏中辞艺类居易,即日知制诰,召入充翰林学士,迁中书舍人。”[6]4358-4359《新唐书》卷一一九《白敏中传》亦言:“武宗雅闻居易名,欲召用之。是时居易足病废,宰相李德裕言其衰苶不任事,即荐敏中文辞类其兄而有器识。即日知制诰,召入翰林为学士。进承旨。”[7]4306白居易本年已七十一岁,开成四年即患“风疾”,“右眼昏花左足风,金篦石水用无功。”(白居易会昌二年所作《病中看经赠诸道侣》)傅璇琮先生认为:“可见李德裕说白居易‘衰病不任朝谒’,‘足病废’,完全合乎事实,在当时处于对外与回鹘交战、对内须妥善处理藩镇与宦官关系的复杂情势中,白居易确是不堪任此剧要的。”[8]434-435白居易为相这件事上,李德裕还是出于公心的,但李德裕对他有所排抑也应不是空穴来风。作为李党党魁,李德裕对与牛党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白居易不能不有所排斥,尽管白居易并非其所防备的那种热衷于党争之人。

白居易对意气用事、维护私利的朋党颇不以为然,他只和两党中的好友保持着诚笃的私人关系,而不涉及政见,在政治上白居易是把国家利益置于第一位的,这从其讽喻诗及策文中可看出。

元稹与李德裕的关系则较为密切。穆宗长庆元年(821)二月十六日,元稹自祠部郎中知制诰,充翰林学士。十七日拜中书舍人,仍充翰林学士。与李绅、李德裕同在翰林,时称“三俊”。《旧唐书·李绅传》云:“与李德裕、元稹同在禁署,时称‘三俊’,情意相善。”[6]4497《旧唐书·李德裕传》云:“时德裕与李绅、元稹俱在翰林,以学识才名相类,情款颇密,而逢吉之党深恶之。”[6]4510《通鉴》卷二四一长庆元年三月载:

翰林学士李德裕,吉甫之子也,以中书舍人李宗闵对策讥切其父,恨之。宗闵又与翰林学士元稹争进取有隙。右补阙杨汝士与礼部侍郎钱徽掌贡举,西川节度使段文昌、翰林学士李绅各以书属所善进士于徽;及榜出,文昌、绅所属皆不预,及第者,郑朗,覃之弟;裴譔,度之子;苏巢,宗闵之婿;杨殷士,汝士之弟也。文昌言于上曰:“今岁礼部殊不公,所取进士皆子弟无艺,以关节得之。”上以问诸学士,德裕、稹、绅皆曰:“诚如文昌言。”上乃命中书舍人王起等覆试。夏四月丁丑,诏黜朗等十人,贬徽江州刺史,宗闵剑州刺史,汝士开江令。或劝徽奏文昌、绅属书,上必悟,徽曰:“苟无愧心,得丧一致,奈何奏人私书,岂士君子所为邪!”取而焚之,时人多之。……自是德裕、宗闵各分朋党,互相倾轧,垂四十年。[3]7790-7791

摈弃司马光对李德裕的偏见,从这段话中可看出:钱徽等确实取士不公,遗人以口实。虽然段文昌、李绅也有请托,但段文昌对皇帝所讲的话也确是实情。对此,李德裕、元稹、李绅等人意见一致,都认为事实正如段文昌所言。李德裕与李绅被认为是李党的主要人物,则元稹与李党无论私交还是政见都较接近。此次覆试官为王起和白居易,矛盾双方中的钱徽、杨汝士、李绅、元稹都是白居易的好友,白居易不会不秉公办事,钱徽取士不公当为事实,则元稹、李德裕等的行为客观上超出朋党之争的狭隘之见。

再来看元稹与牛党要人牛僧孺、李宗闵、李逢吉之关系。牛僧孺虽与白居易私交很好,元稹又是白居易最好的朋友之一,却没有元稹与牛僧孺交往的记载,亦无诗文往来。李宗闵与元稹交往较早,元和元年(806)元稹与白居易居华阳观,准备制举考试,李绅、李宗闵时与元白相过从。元稹《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9]116自注:“先是,穆员、卢景亮同年应制,俱以辞直见黜。予求获其策,皆手写之,置在筐箧。乐天、损之辈,常诅予箧中有不第之祥,而又哂予决求高等之僭也。”损之,是李宗闵字。《旧唐书》卷一六八《钱徽传》[6]4383载:“李宗闵与元稹素相厚善,初稹以直道谴逐久之,及得还朝,大改前志,由迳以徼进达,宗闵亦急于进取,二人遂有嫌隙。”

元稹在贬通州期间曾与李逢吉唱和,《旧唐书·李德裕传》[6]4510云:“时元稹自禁中出,拜工部侍郎、平章事。三月,裴度自太原复辅政。是月,李逢吉亦自襄阳入朝,乃密赂纤人,构成于方狱。六月,元稹、裴度俱罢相,稹出为同州刺史,逢吉代裴度为门下侍郎、平章事。既得权位,锐意报怨。时德裕与牛僧孺俱有相望,逢吉欲引僧孺,惧绅与德裕禁中沮之,九月,出德裕为浙西观察使,寻引僧孺同平章事。由是交怨愈深。”李逢吉为了达到牛党把持朝政的目的,使用离间计,先将元稹、裴度两位宰相因不和而罢免,使得自己顺理成章的入相。后又制造李绅、韩愈因台参而产生矛盾,达到其援引牛僧孺入相的目的。

元稹因为与裴度有矛盾,《新唐书》中曾把他列入牛党。但通过上面的考察,可看出元稹无论在私交还是政见上更接近李党,这与白居易虽与牛党人物交往更多,但却置身党争之外的态度不同。

三、从元、白与裴度的关系看其对宦官专权的态度

白居易一直反对宦官干预朝政,在元和四年(809)任左拾遗、翰林学士时,王承宗拒命,宪宗令宦官吐突承璀为招讨使,白居易上《论承璀职名状》,极力反对,以致惹得皇上不高兴,对李绛说:“白居易小子是朕拔擢致名位,而无礼于朕,朕实难奈!”幸得李绛为白居易说话,对皇上说:“居易所以不避死亡之诛,事无巨细必言者,盖酬陛下特力拔擢耳,非轻言也。陛下欲开谏诤之路,不宜阻居易言。”[6]4344《白居易传》裴度是宪宗一朝的名相,他力主对淮西用兵,平定吴元济的叛乱,使得藩镇割据的局面有所好转。裴度也反对宦官专权,白居易与裴度晚年交游唱和极多。

虽然白与裴关系很好,但元稹和裴度的关系在长庆元年(821)元氏入翰林后却极其紧张,裴度曾三上《论元稹魏弘简奸状疏》。穆宗长庆二年(822),元稹与裴度同为宰相,二人不协,结果李逢吉利用了二人的矛盾,两人皆被罢相。《旧唐书·裴度传》云:“时翰林学士元稹,交结内官,求为宰相,与知枢密魏弘简为吻颈之交。”[6]4421-4422新旧《唐书》元稹本传及《通鉴》中都讲到元稹谪江陵期间,因“善监军崔潭峻”,后崔潭峻归朝,荐元稹于穆宗。有人辨其非,但当时元稹为相后,众议轻之,以其结纳宦官,进取不由宰相,则元稹与宦官之间是脱不了干系的。再者元稹人望轻,而与裴度不协,故招致非议。观元稹与裴度矛盾之由来,有两种说法。一是长庆元年的科场案,裴度之子裴譔覆试时被黜落,由是构怨。二是元稹勾结宦官,对裴度用兵方面每每掣肘。《旧唐书·裴度传》云:“稹虽与度无憾,然颇忌前达加于己上。度方用兵山东,每处置军事,有所论奏,多为稹辈所持。天下皆言稹持宠荧惑上听……”[6]4421-4422第一种说法不妥之处在于,裴度乃有唐名臣,即使对己子被黜落心怀衔怨,不至于因此而对元稹大动干戈,三上疏论其奸状。第二种说法不妥之处在于元稹刚为相,人望轻,急于在朝中树立威信,其对朝政的处理上必然要提出自己的一套看法,而此看法必定与裴度相左,故引发二人矛盾,非是“忌前达加于己上”。元稹在《感事三首·其一》中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为国谋羊舌,从来不为身。此心长自保,终不学张陈。”

总之,元稹回朝及入相是其人生的一大转折点,时人及后人对其此后评价与此前迥异,这不能不说与其结交宦官及与裴度不协直接相关。元稹早在任监察御史时,便因与宦官争厅而被贬,可见其早年对宦官还是勇于斗争的,其直言敢谏也得到了人们的称颂。韩愈《答元侍御书》云:“足下以抗直喜立事,持不得立朝,失所不自悔,喜事益坚。微之乎,子真安而乐之者。”[10]220元稹此次被贬,李绛、崔群于宪宗前论元稹无罪,白居易则三上奏状论元稹不当贬。而为相后被贬竟无人为其说话,可见舆论不在元稹这一边。《旧唐书·钱徽传》[6]4383云:“初稹以直道谴逐,久之,及得还朝,大改前志,由迳以徼进达……”从这可以看出元稹前后对宦官态度的变化。元稹《叙奏》云:

是时,裴太原亦有宰相望,巧者谋欲俱废之,乃以予所无构于裴。裴奏之,验之皆失实。上以裴方握兵,不欲校曲直,出予为工部侍郎,而相裴之期亦衰矣。不累月,上尽得所构者,虽不能暴扬之,遂果初意,卒命予与裴俱宰相。复有购狂民告予借客刺裴者,鞫之复无状,然而裴与予以故俱罢相。[9]368-369

元稹认为自己对裴度是清白的,是巧者从中构陷,后来又不讳言自己升迁不由宰相之门,而是由于穆宗宠幸,“去年陛下擢自郎吏,命掌书词,非因宰相论奏,特是圣慈超授。感恩深切,频献封章,遂遭分外侵诬,不敢保全躯命。岂谓恩光转至,渥泽逾深,出自宸衷,选居近地,便令入院。当日召见天颜,口敕授官,面赐章服,拔令承旨,不顾班资。今日宠荣,无臣此例。”[9]402《谢恩赐告身衣服并借马状》这就摆脱了结交宦官的干系,但裴度与元稹关系不协的焦点在于裴度三上疏论元稹奸状,是因为裴度认为元稹勾结宦官,干乱朝政。此外,元稹的挚友白居易对元稹入相似无多褒奖,对其与裴度之争亦不置一词,可推测白居易也觉元稹为相不那么理直气壮、众望所归。虽然元稹除中书舍人翰林学士赐紫金鱼袋制文是白居易所作,其《为宰相谢官表》也是白居易所写,白在表中写道:“臣才本庸浅,遭遇圣明;天心自知,不因人进。擢居禁署,访以密谋,恩奖太深,谗谤并至。虽内省行事,无所愧心。”[1]3434可见当时元稹所处的不利地位及所遭到的谤议。白对裴度的功业很敬重,对于二人之争不好说什么,论功业当许裴度,论私交元稹为亲。对于裴度的排摈,元稹心中是委屈的,他也自知无法也无意与裴度相争,只是已被巧者利用,其《寄乐天二首》其一云:“荣辱升沉影与身,世情谁是旧雷陈。唯应鲍叔犹怜我,自保曾参不杀人。”[9]241白居易《同微之赠别郭虚舟炼师五十韵》:“直躬易媒孽, 浮俗多瑕疵。”[1]1409也不过对元稹略加安慰,并没有对元稹被贬予以辨白,可见元稹与宦官确实是有关联的。

白居易反对宦官专权,其行事洁身自爱。而元稹也曾勇于反对宦官,但却晚节不保,他与宦官的关系是裴度排摈他的原因,也是他遭受众议非议之所在,即使他不曾勾结宦官干乱朝政,但其升迁与宦官有关应是确凿无疑的,他对宦官在某种程度上的倚重也是他无法洁身自爱的原因所在。

[1] 朱金城.白居易集笺校[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2] 刘禹锡.刘禹锡集[O].北京:中华书局,1990.

[3] 司马光.资治通鉴[O]. 北京:中华书局,1956.

[4] 孙光宪.北梦琐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5] 钱易.南部新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2.

[6] 刘昫等.旧唐书[O].北京:中华书局,1975.

[7] 欧阳修.宋祁.新唐书 [O].北京.中华书局,1975.

[8] 傅璇琮.李德裕年谱[M].济南:齐鲁书社,1984.

[9] 元稹.元稹集[O].北京:中华书局,1982.

[10] 马其昶.韩昌黎文集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KnowingtheDifferenceinPoliticsbetweenYuanZhenandBaiJuyibyTheirFriends

Song Liying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Law, Harbin College, Harbin 150080, China)

Bai Juyi is Yuan Zhen’s best friend. Though they own the same literary talent, they have much difference in politics. The paper makes people know Yuan Zhen’s and Bai Juyi’s attitude to the Reformation of Yong Zhen, to the Contest between Niu and Li and to Eunuch Controlling Kaiserdom by analyzing their companionship and Liu Yuxi, Niu Sengru, Li Deyu and Pei Du and so on.

Yuan Zhen; Bai Juyi; companionship; politics

刘力]

2017-09-12

宋立英(1978—),女,文学博士,哈尔滨学院文法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唐宋文学。

I209

A

1673—0429(2017)06—00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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