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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日本近世的富士山形象及形成要因

2017-03-29樊丽丽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7年8期
关键词:俳句富士山江户

樊丽丽

(泰山学院外国语学院,山东泰安 271021)

论日本近世的富士山形象及形成要因

樊丽丽

(泰山学院外国语学院,山东泰安 271021)

富士山是一座优美的高山,自古以来日本文学家和艺术家创造了丰富的富士山文化。近世是日本封建社会的成熟时期,此时的富士山文化是多彩的,富士山的形象也是多样的。本文从民俗信仰、文学、绘画三个角度解读日本近世时期的富士山的形象特征,并从自然条件、宗教因素及时代背景三方面探究其形成的原因。

富士山;富士讲经会;俳句;浮世绘

自古以来,有着“圣山”和“灵山”之称的富士山成为日本民俗宗教的一部分,在不同的时代有着不尽相同的信仰形式。平安时代初期,富士山发生连续剧烈的喷发。为了供奉这个火山神,人们在富士山上建立了浅间神社,开始祭祀活动。平安时代末期,末代上人在富士山山顶修建了大日寺,富士山成为修行的场所。进入室町时代后,普通平民中的富士信仰开始流行,除修行者外,普通信徒也开始登山。进入近世时期,特别是江户时代,由“富士讲经会”组织的平民登拜开始兴盛起来,使其成为百姓登拜的灵山,从而对富士山的信仰急速上升。

1 富士讲经会的盛行

富士讲经会的始祖为长谷川角行,他是活动于战国时代末期至江户时代初期的修行者,18岁时周游全国灵地,最后选择富士山脚下的洞穴进行修行。主张“结束百年的战乱使万民安生,武力不能解决,就需要神灵与人力的共同努力,要从代替万民进行苦修行开始”。[1]用特殊的书写方法创造了护身符,采用加持祈祷的方式驱灾除病,从而广泛宣传富士信仰。1620年江户地区疫病蔓延,带领弟子救济病者,倍受推崇,奠定了富士讲经会的基础。之后,他的第六代弟子“食行身禄”给富士讲经会的教义中添加了“性善说”,进一步发展了富士信仰。他的《三十一日卷》指出:要想得到救济,就要皈依仙元大菩萨(富士山神),士农工商者要操持家业、孝顺父母、节约米粮、救济饥民,为了信仰,在工作闲暇时诵念神的名字就足够了[2]。可以看出,他强调人要实践勤劳、正直、慈悲之事,将救济与日常的道德实践相结合。

此外,他还提出:只要勤于家业,身份与生活就会上升,来世就会转投好身世。这一教义在身份制度十分严格的江户时代给百姓以极大的希望。

食行身禄在完善富士讲经会的组织形式上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在乡镇组建讲经会的同时,他注重修缮富士山的登山道和住宿场所等设施,最终形成集体登拜富士山的方式。江户时代中期以后,登拜富士山广为流行并成为平民百姓一生中的梦想。

1733年,食行身禄断食修行,35日后入定。此后,他被称为“救世主”,他的弟子不断壮大讲经会,使富士讲经会渗透到民间,富士山的登拜活动更加繁盛。此外,全国各地仿造富士山建造了大量的“富士冢”。给远离富士山的不能实际登山的人们创造了践行信仰的机会。

总之,江户时代的富士讲经会的教义以现实利益、日常生活道德为中心,并采用完善的组织化登山形式,广泛地深入民间,发展了富士信仰。

2 松尾芭蕉咏叹的富士山

有“艺术之山”美称的富士山自古以来就是日本学者、艺术家们作品的主题。日本最古和歌集《万叶集》、日本物语文学的鼻祖《竹取物语》及中世三大纪行文(《海道记》《东关纪行》《十六夜日记》)中,都有关于富士山的描述,作品中的富士山的形象是高大、寒冷、神秘的。在江户时代,民间的富士山信仰广为流传的同时,文人墨客也开始登高远望。其中,有着“日本俳圣”之称的松尾芭蕉将俳句发展成独立诗体,俳句作为新型的近世文学形式发展起来。“松尾芭蕉深受中国文化和中国古诗词的影响,具有深厚的汉文学功底。他仿照中国文人游学的传统,离开闹市,潜居乡间僻野,并带领蕉门弟子四处寻访古迹、参禅问道”[3]。权尾一生中曾多次沿东海道旅行,采用俳句的形式咏叹了不同季节、不同天气中的富士山。

2.1 高高耸立的富士山

「雲を根に富士は杉形の茂りかな(云飘富士山底,巍峨参天杉立。)」这句俳句采用比喻的手法,将富士山描述成扎根于云端、枝繁叶茂的高大杉树。

「富士の山蚤が茶臼の覆かな(遥望高耸富士,似覆高大茶臼。)」这一句中的富士山被描述成盖着布的高大的茶磨,形象地描绘了富士山的高大。比较《万叶集》《竹取物语》中高冷、神秘的富士山形象,以上两句俳句把高耸的富士山与生活中的杉树和茶磨相连,从而生动地塑造了富士山高大的形象。

2.2 覆盖白雪的富士山

「一尾根はしぐるる雲か富士の雪(尾根黑云茫茫,富士雪峰独耸。)」这一句出自松尾芭蕉的《笈之小文》,处于旅行中的作者在眺望周围茫茫群山的时候,覆盖着白雪的富士山与众不同地印入眼帘。作者采用了对比手法,用众山的“黑云茫茫”反衬出富士山覆盖白雪的独特形象。

「富士の雪慮生が夢を築かせたり(富士雪落雪融,一枕黄粱美梦。)」这一句明显地借用了“黄梁一梦”的中国典故,感叹稍纵即逝的雪落雪融,描述常年积雪的富士山形象。

2.3 多彩多姿的富士山

「雲霧の暫時百景を尽しけり(富士云游雾升,瞬间变幻百景。)」这一句用云雾烘托出富士山的仙气,描绘出瞬间汇百景的富士山,咏叹了它的变换之美。

「霧しぐれ富士を見ぬ日ぞ面白き(茫茫不见富士,妙趣深藏雾中。)」这一句是松尾芭蕉在深雾中所作的俳句。他认为,茫茫之中全然不见的富士山才正是独特的妙趣之处。

「富士の風や扇にのせて江戸土産(扇载富士山风,摇送江户轻礼。)」这一句并没有具体描述富士山的形象,而是将其呈现于故事情景之中,作者拿出作为礼物的扇子说“此礼物无特别之处,但扇面上承载着富士山之风。”

「目にかかる時やことさら五月富士(举目抬望富士,五月晴美绝景。)」旧历五月中晴空万里的一天,松尾芭蕉眼中满是绿树葱葱,而在这绿色的世界中高高耸立着的白色的富士山是那么鲜明、那么耀眼。“色彩能直接而强烈地触发读者的情感经验,是构成诗歌的视觉感觉诸多要素中最重要的元素”[4]。此俳句采用白色与绿色的对比,描绘出富士山的壮观与独特,抒发了作者赞美之情。

上述俳句中松尾芭蕉采用比喻、对比等修辞方法塑造了高大、壮丽、白雪皑皑的富士山形象,同时塑造了贴近生活、富有动感,轻松明快、表达心境的富士山形象。总之,松尾芭蕉用简短的俳句塑造了多种多样的具有高度艺术性和鲜明个性的富士山形象,体现了他“心高悟而归俗”这一文学精神。

3 葛饰北斋笔下的富士山

江户时代中后期的文人画家们亲身体验自然风景,创造出大量的富士山画。著名的日本浮世绘画家葛饰北斋的代表作品《富岳三十六景》,描绘了多种形象的富士山,被誉为富士山绘画的名作。其中《凱風快晴》(又名《赤富士》)和《神奈川沖浪裏》最具特色。

《凱風快晴》中,在散布着鱼鳞般白色卷积云的蓝色天空的背景上,富士山在朝阳的映照下被染成红色,如太阳般优雅蔚然耸立着。而《神奈川沖浪裏》中占据了画面绝大部分的巨浪渲染了画面的紧张气氛,呼啸的浪花与远处的富士山的安详形成了强烈的动与静的对比,表现了面对巨浪的人不屈不挠的精神。

此外,《富獄三十六景》中的《駿州江尻》和《尾州不二見原》也是极具代表性的两幅作品。在《駿州江尻》这幅画中,葛饰北斋用简单线条勾勒出简约的富士山,此时山脚下大风天气中赶路的人们,有的头上的斗笠被吹走,有的手中的纸被吹散。《尾州不二見原》的田园风景中一位工人认真地削板制桶,作为远景的富士山呈现在大桶的中央。画面的主角大多是平民百姓,作品受到当时人们的欢迎。“浮世绘画家具有大众性,如果偏离时代的要求,自己的理想也不会成立”[5]。葛饰北斋不仅描绘了富士山的各种姿态,而且画出了山下的许多社会世态。可以说,《富岳三十六景》是庶民化的社会潮流的产物,超越了单纯的风景画,画出了日本人的心中风景。

4 近世富士山形象的形成要因

近世对富士山的信仰因为富士讲经会的盛行而急速兴盛,富士山从修行者崇拜的对象演变为广大平民百姓登拜的对象;近世俳句中的富士山是高耸壮丽的自然景物,同时也与生活紧密相连,能够表达作者个人感受的高山;近世的浮世绘用多样的构思与技巧创造了不同角度、富于变幻的富士山形象,而且多与百姓的工作和生活场景相融合。总之,随着时代变迁,近世时期的富士山渐渐地从古代的敬畏对象变成了亲近的对象。此时期的富士山形象在自然条件、宗教因素、时代背景的影响下带有自然美、神圣美的同时,呈现庶民化。

4.1 自然环境的熏陶

日本是一个岛国的同时,也是一个山国,山地占日本国土的73%。日本人自古以来就以群山围绕的盆地为定居之所,把供给水源的高山敬仰为恩泽的存在。富士山具有丰富的水、林地、鸟兽等资源,自古被视为灵山。日本人赞美富士山的神圣,并用不同方式表达崇拜、敬畏之情。

同时,在岛国的自然环境中,日本人拥有纤细、现实的性情以及对大自然细致的感受性。因而,对自然美具有较强敏感性的日本人被高耸入云端、长年白雪皑皑的富士山打动。松尾芭蕉咏叹富士山的变换百景,把感动凝练成俳句。而葛饰北斋借景抒情,描绘了灿烂多姿的富士山。对富士山的赞美体现了日本人对自然的亲和与憧憬。

4.2 宗教因素的影响

在日本平安时代,面对富士山常年喷火的现实状况,人们设立了“浅间神社”进行镇火护国。随着密教的盛行,日本各地散布的灵山多被修行者开拓。末代上人在富士山顶建大日寺,富士山被认为是“浅間大神”代表“大日如来”进行统治管理的地方,因而“浅間大神”也被称作“浅間大菩萨”。此时,富士山由遥拜之山成为登拜之山。而中世的动乱中,以咒术救济庶民作为目标的修行者们,深入民众,为近世富士山登拜的平民化构筑了基础。

此外,中国禅宗传到日本后,与日本现实社会相结合,实现了禅宗日本化,滋养着日本人的心灵。同时,禅宗思想与诗歌一直有着很深的关系,对日本文学,特别是日本俳句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松尾芭蕉的俳风体现着禅宗“无常”“幽玄”“以心传心”的思想。长年积雪、高耸入云的独峰富士山在他的笔下蕴涵了自然空灵、闲寂含蓄的禅宗思想。

4.3 庶民化的社会背景

战乱平息的江户时代,幕府为了坚固统治,实行了严格的阶级身分制度。随着社会安定,各地开垦土地,耕地面积增加,粮食、人口也上升,生活于都市的商人及手工业者在技术与资金上优越于武士并逐渐成为文化的主体。17世纪后半期,在京都兴盛起来的町人文化具有较强的现实主义倾向。抛弃武士身份的松尾芭蕉能够快速地捕捉自然界中闲寂之趣,并将其和日常事物巧妙地连接在一起,开拓了新的艺术境界。绘画方面,“在古代和中世,人们将富士山作为远离人们居住的世界的另一个世界,是众神居住的,人们难以接近的地方。从富士画中根据远眺景象的描绘我们可以找到对遥不可及的高远和神圣的表现”[6]。而近世时,因商人的作用及出版、教育的普及,能够大量印刷而成本不贵的浮世绘在各地的民众间流传。18世纪末文化中心由京都移向江户,19世纪初江户的庶民文化发展起来。在此时代背景下,富士山的形象也呈现出庶民化的特色。如上所述,松尾芭蕉咏叹的富士山是雄伟壮丽的自然之山,同时也是与日常事物相连并能体现自身心境的高山;富士讲经会的教义主张践行日常生活的道德规则,勤于家业,来世会转入好境界,这些都迎合了大众心理。随着登山组织形式的完善,原本艰苦的信仰登山变为具有趣味的团体登山,各地小型富士模型“富士冢”的建造满足了庶民的实际需求,从而使富士山成为庶民体验的对象,成为能够与之亲近的灵山。

[1]平野栄次.富士浅間信仰[M].东京:雄山閣,1987.

[2]岩科小一郎.富士講の歴史[M].名著出版,1983.

[3]万芳.论中国古诗词对松尾芭蕉纪行文创作的影响[J].读天下,2016(21):351-353.

[4]朱赛利.松尾芭蕉俳句中的色彩意识探究——兼与王维比较[J].产业与科技论坛,2011(8):145-147.

[5]柳亮,再萌.构图心理学——北斋的富嶽三十六景[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乐与表演版,1983(4):29-37.

[6]日本青弓社编辑部编.富士山与日本人[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

2017-03-02

山东省艺术科学重点课题“文化认同视角下日本富士山文化中的中国元素”(1506490);山东省人文社会科学课题“中国道教思想对日本文化的影响研究——以泰山信仰东传为中心”(15-ZC-WX-01)。

樊丽丽(1981- ),女,讲师,硕士,从事日本文化、中日比较文化研究。

I313.06;B933

A

2095-7602(2017)08-019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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