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基督教哲学“上帝存在”证明行为探析
2017-03-29李银兵罗金吉
李银兵,罗金吉
(贵州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贵阳 580001)
□哲学研究
中世纪基督教哲学“上帝存在”证明行为探析
李银兵,罗金吉
(贵州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贵阳 580001)
上帝作为西方文化中一个最具形而上性的概念,其对整个西方历史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中世纪基督教哲学家们试图通过理性方式去证明上帝的存在,力图把信仰中的上帝和知识体系中的上帝有机结合起来。殊不知,这种证明行为不但没有证明上帝的存在,反而证伪了上帝的存在,最终结局则是导致了上帝在西方近代社会的消逝。中世纪对“上帝存在”的证明行为是偶然的,但其背后推动的理性发展则是必然的。
中世纪;“上帝存在”;基督教哲学;证明行为
爱迪生说过:“我深信有一位全智全能的、充满万有的、至高至尊的上帝的存在。”[1]5-6的确,人需要一个形而上的关怀,需要爱、光明、温暖、希望等力量。基于此,本文在简单描述西方中世纪不同时期对上帝的论说基础上,着重去探讨中世纪3个证明行为出现对于社会所带来的影响,进而对中世纪上帝证明行为进行一定评析,以就教于方家。
一、中世纪基督教哲学家“上帝存在”证明行为
康德说:“我们所有的知识都开始于感性,然后进入到知性,最后以理性告终。没有比理性更高的东西了。”[2]25西方文化是建立在理性基础上,通过理性,西方人展现出了热爱知识、崇尚知识的热情。而这种热情也表现在他们关于人离不开上帝和上帝存在的证明行为上。从远古时代的《荷马史诗》,到希罗多德的《历史》,再到《圣经》中,我们都看到了上帝的影子。虽然近代这个最世俗的社会中出现了诸如尼采“上帝死了”的呼声,但人类在面对日益增多的困境,特别是当今社会的诸多精神饥荒的时候,上帝好像又回到了人们的目光中,并得到了广泛的议论。总的来说,人与上帝的关系是剪不断、理还乱,而这种关系贯穿了整个西方历史的始终。同时,人又是一个功利性的存在,既然离不开上帝,就想办法去证明上帝的存在,以此来荫蔽自身的不足。具体而言,在西方中世纪历史中,对于上帝的证明主要是通过3个视角入手来进行的,即用知识的角度去包围它,从知识的层面去证明上帝的存在,这就是奥古斯丁关于“上帝存在”的知识论证明;从先天的角度去说明上帝的存在,即安塞尔莫的本体论证明;从后天的角度去证明“上帝存在”,即是托马斯·阿奎那的“上帝存在”证明。
(一)奥古斯丁关于“上帝存在”的知识论证明
奥里略·奥古斯丁(Aurelius Augustine,354-430年)生于罗马帝国北非努米底亚省的塔架斯特镇,是教父思想的集大成者。奥古斯丁从知识论的角度出发,认为人类知识的确实可靠性是显而易见、无可置疑的事实。他采用柏拉图思想,分析了理性与真理的关系问题来说明真理高于理性,从而得出他的结论:“如果真理既不低于、也不等于我们的心灵,它必然比心灵更高级、更优越。”通过对人类知识确定性的来源的研究,他得出上帝是真理自身和人类真理来源这一结论。在人类知识等级之上,存在着一个处于最高级地位的真理,它赋予人类理性以确定的规则,使人的心灵认识真理。这一最高的、外在于人类知识的真理就是上帝。
(二)安塞尔莫关于“上帝存在”的本体论证明
坎特伯雷的安塞尔莫(Anselm of Canterbury,1033-1109年)生于意大利北部奥斯塔的一个贵族家庭。年轻时弃学而成修道院的一名世俗学生,被称为“经院哲学之父”。安塞尔莫试图告诉人们,“上帝存在”不仅是一个信仰问题,而且可以通过逻辑推理来加以证明,这个证明被叫做“上帝存在的本体论证明”。安塞尔莫推论可以表达为:大前提——上帝是最完美的东西;小前提——最完美的东西必然包括存在;结论——上帝存在。当时就有一个叫高尼罗的举例反驳说:传说中有一个海岛叫做迷失岛,据说它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岛。如果它是一个最完美的岛,那么它就应该包括一切好的属性,当然也应该包括存在,所以迷失岛是存在的。但是迷失岛明明是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说,在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由此可见这个论证的荒谬性。因此,从逻辑上看,似乎这个推论没有问题,可在康德看来则是有问题的。康德提出两点批判:第一,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在它的本质(概念)中必然地包含着存在,存在是不可能单纯地从一个概念中分析出来的,它只能通过经验才能确定;第二,存在并不是事物的一种属性,而只是表示事物的一种状态,它并不会影响到该事物的完美性。康德还通过举例来说,我的头脑中的100块钱与口袋里的100块钱都是100块钱,但是这两个100块是不一样的,一个是概念中的100块钱,另一个是实实在在地可以影响我的经济状况的100块钱。我不能仅仅根据头脑中的100块钱,就推论出口袋里也有100块钱。我的口袋里是否真有100块钱,只能通过验证,即用眼通过经验感受去确定,要想仅凭逻辑推理从一个概念——哪怕是上帝的概念——中推论出来,那只能是痴心妄想!康德的批判是如此之深刻[3]108-185。安塞尔莫实际上是用一个信仰(上帝是最完美的东西)推出另一个本来属于信仰的命题(上帝存在)。经过两个世纪之后,经院哲学大师托马斯·阿奎那指出了安塞尔莫证明的缺陷,他说安塞尔莫的本体论证明充其量只能使已经信仰上帝的人更加坚定他的信仰,而不能使没有信仰的人产生信仰,因为他的前提还是建立在信仰的基础上。
(三)托马斯·阿奎那关于“上帝存在”的后天证明
托马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1225-1274年)生于意大利的洛卡塞卡堡,是中世纪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托马斯·阿奎那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提出了关于上帝存在的证明。与安塞尔莫从上帝的概念推出“上帝存在”的先验方法不同,他试图从经验的角度来证明上帝的存在,这就是著名的“托马斯五路证明”。看起来他的证明要比安塞尔莫论的证明更有说服力,但是实际上也是存在着局限性,因为他的证明仍然是建立在信仰之上的。这五路证明包括5个证明,大部分在逻辑上都具有一种同构性。第一个证明是推动——受动序列的论证,得出这个“第一推动者”就是上帝。第二个是因果序列论证,得出“第一因”就是上帝。第三是偶然和必然序列的论证,一定会有一个“绝对必然的存在”,它是一切必然存在物的最后根据。这个“绝对必然的存在”就是上帝。第四个是完美性序列的论证,在这个序列中总会有一个头,那就是“最完美的东西”,那些不完美的东西都趋向它,而这个“最完美的东西”就是上帝。这4个推理具有相同的逻辑结构,它们都是由前向后地不断溯寻,推出一个最后的东西。这4个论证叫做“宇宙论证明”,它们都是从经验事物出发,最后推出上帝的存在。第五个证明叫做“目的性证明”,托马斯指出,人们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所以根据世界本身的合目的性或和谐有序性,我们就可以推论出一个至高无上的目的赋予者,他就是上帝。
总之,这3种关于上帝存在证明行为体现出了以下特点。托马斯的这五路证明,从经验世界出发,至少在出发点上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他的推理中,同样也存在一个前提,那就是信仰。托马斯的证明,也是存在一个共同的大前提,大数学家罗素概括为“没有首项的数列是不可能的”。罗素对此进行了相应的论述:世界到底有没有开端呢?有没有所谓的第一项?这完全是一个信念或信仰的问题[3]185。康德在他的《纯粹理性批判》一书中很好地解释认为,关于世界有没有首项的问题,这不是科学所能解决的,因为它超出了经验的范围,而科学只能运用于经验世界。对于中世纪经院哲学家来说,信仰必须是第一位的,所有的论证都必须在以不威胁、不影响和不动摇信仰的权威为前提下进行的,否则是不被允许的。但是在他们运用理性来为信仰进行论证时同时,也无意识地开启了一个“所罗门魔瓶”,放出了一个日后对基督教信仰构成巨大威胁的东西,那就是理性。毫无疑问,“一旦我们试图对上帝加以界定,那么,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就只有‘虚无’”[4]752-753。梯利也认为,永恒不变的真理世界的源泉是上帝。如果没有上帝这一绝对的主宰,真理世界存在同样是不可想象的[5]163。明知道会产生如此的结果,西方宗教哲学家们为什么要执意去证明上帝的存在?这就涉及证明行为背后的相关缘由。
二、中世纪“上帝存在”证明行为出现的原因
(一)政治原因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中世纪生产力水平低下,经济发展困难,人民生活水平十分低下。中世纪的欧洲社会局势动荡不安,统治者为了维护其封建统治、加强对民众的控制,迫切需要一个能对民众实行强有力控制的机构和思想的出现。因此,证明了“上帝存在”,信徒就会更加坚信上帝,君权神授的思想就会被民众所接受,统治者就能达到维护其统治地位的目的。中世纪政治是为宗教服务的,宗教也是为维护封建统治而服务的。当时的欧洲社会正处在封建社会时期,王室和封建主掌握着世俗的一切权利,地主阶级占有大量的土地和财富。早在罗马时期的《罗马法》就规定土地可以私有,有钱人大量购进土地,农民则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欧洲封建时期的经济是以农场和庄园经济为主,农民失去土地就去租赁大地主土地,慢慢地就成了农场、农庄和大地主们的附庸。在中世纪,依附农民有义务为领主服徭役、缴纳赋税。根据相关记载,农民在管理好自己的土地的同时,还要额外管理领主的一部分葡萄园。除了定期的徭役之外还要去服不定期的兵役,许多农民通常要服兵役1~6次/年。这样,统治者一方面压迫民众,一方面需要通过上帝的存在来论证君权神授的思想,使民众心甘情愿地接受他们的统治不反抗而甘为人奴。同时,广大人民深受封建地主阶级的剥削,生活苦不堪言,各种权利得不到相应的保护,作为人的尊严更是得不到保证,遭受着各种压迫和迫害。在当时的情况下,绝大多数民众都属于被压迫的阶级,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受尽人间之苦,他们心理上也需要寻求慰籍。不仅需要生活状况得到改善,还需要一个能拯救他们的上帝,使他们在精神上得到解脱。总之,证明上帝存在是为政治服务的,是政治统治的需要。
(二)社会原因
中世纪的欧洲战争频繁,新兴的国王不断地征战扩充领土。中世纪欧洲人民的日常生活和劳动生活是鸡鸣而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同时中世纪欧洲长期的干旱导致气候的恶化,如果夏季太干旱,庄稼就会枯萎;如果太潮湿,就会糜烂;有时还要遭受野兽和蝗虫的威胁,蝗虫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横扫整个田地。不论地区大小,当地每一次的歉收都会导致饥荒发生,而饥荒又会抬高物价,民不聊生。编年体、年代记都较为详细地纪录了中世纪时期广泛存在的降雨、霜冻、自然灾害和干旱的情况。饥荒所造成的后果是瘟疫和疾病,很多史料证明,营养不良引起的疾病、瘟疫都是饥荒导致的恶果。由于中世纪医疗技术十分落后,一些持续性的危险时刻威胁着人们健康、乃至生命。像麻风病、伤寒、天花、霍乱在地中海地区流行的疟疾,如果谁得了像诸如这些可以致人死亡的疾病,在中世纪他们就被称为“着了魔的人”。另外,没有遭受饥荒和疾病之苦的人,也可能会是战争、械斗和抢劫的受害者。疾病和战争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中世纪人均寿命很低,大概只有25~32岁[6]8。由于中世纪的人们饱受战争、自然灾害、疾病之苦,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在身体上和心灵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再加上社会如此的冷酷无情,唯有自救,于是在心中不断地创造出一个充满爱、光明、温暖、希望的上帝,来拯救深处苦难之中的万民,为他们寻找到一个心灵的慰藉和精神的寄托。因此,证明上帝存在的行为在中世纪有广泛地群众基础,成为了中世纪神学家们迫不及待地要去解决的棘手事情。
(三)思想原因
当你在武力征服别人的时候,同时也在被被征服的文化所征服。马罗帝国在武力征服希腊后,却被希腊的文化所征服,因此罗马帝国在文化上继承了希腊时期的传统和衣钵。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关提出了“神”的概念,“神”实际上是形而上学的最高原则和首要原因的代名词,它的出现是为了解释可感的物理实体的合理性而做出的理论设定,亚里士多德在物理领域之外设立一个超自然的神圣领域,为形而上学与各种宗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神学的同盟开辟了道路。当然,尽管罗马文化与希腊文化有着一脉相承的沿袭关系,但是在这两种文化之间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希腊人对罗马人的自然态度,是一种夹杂着恐惧的鄙视;希腊人认为自己更文明,但是政治上却较为软弱。如果罗马人在政治上有着更大的成功,这只说明了政治是一桩不光彩的行业。”[7]348战争的发展,特别是在罗马帝国时期的对外征服中,东方关于神的思想不断地传入西方,加上古希腊多神教的宗教神学思想,它们一起为中世纪上帝存在论证明提供了一定的理论支撑。整个中世纪的思想是极其匮乏的,人们可以接触到的思想基本都是关于基督教信仰的。在中世纪,一切的哲学都是为宗教服务的,哲学沦为神学的婢女。因此,思想上的传统和贫乏直接为中世纪上帝存在论证明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四)宗教哲学家们的主体性发展
人的发展归根到底是人的思维的进步、主体意识的不断提高。古希腊哲学从神话传说中产生之后,则集中对宇宙本源的探讨。我们一般称之为自然哲学的米利都学派、爱利都学派和原子论的哲学家们很重视对自然科学的研究。从认为世界的本源是“水”“气”“火”“变与不变”“一”“多”到“思维”与“存在”概念的提出,各个学派提出自己的观点,并对其论证或与其他的学派展开论战,这一些行为都在有意与无意之间推动了自然哲学的发展,促进了哲学家思维方式的不断进步,这为哲学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从公元5世纪开始,希腊哲学的研究方向由自然界转向人。如:智者代表普罗泰戈拉提出了著名的哲学命题“人是万物是的尺度”;苏格拉底是第一个把哲学从天上拉回人间的人,“认识你自己”是他的名言;柏拉图的“理念论”客观唯心主义的发展;亚里士多德关于感官与理念两个世界的提出及其哲学体系的发展;希腊化时期的伊壁鸠鲁主义与斯多亚学派的不断发展。随着哲学的不断发展,宗教哲学家们的主体性意识也得到了不断提高,他们在思想上就更需要和更有能力去追求形而上的思考。
三、“上帝存在”证明行为反思
(一)证明行为用理性去反信仰
我们可以把安塞尔莫的本体论证明和托马斯·阿奎那后天证明放到中世纪基督教文化的大背景中去看这些证明所具有的意义。总的来说,这些证明都表现出一种注重理性的倾向,这成为了近代理性主义的重要来源。事实上,当经院哲学家开始用理性来证明基督教教义信仰时,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把信仰架空了。从基督教的发展过程来看,单纯的信仰到逻辑的论证是第一步转变,逻辑论证到感性直观则是第二步转变[8]2018。这就是说,我们试图通过感性直观的方式来追问基督教教义的细节时,那么一切荒谬的结论就会应运而生,最终结果将是导致基督教神学大厦土崩瓦解。但不可否认,用感性直观的方式理解教义,开启了一个经验的方向。因此,我们可以这么说,从狂热的信仰到理性的理解,再到感性的直观,这个过程的发展是不利于基督教神学,但是它却有利于近代科学和哲学的生长。这一切都在对“上帝存在”证明后得到了印证。
基督教哲学家用理性来论证神学教义的做法导致了一种恶果,即是宗教在信仰中建立起来的神秘性和神圣性受到了巨大的挑战。经院哲学家们运用理性来论证基督教教义原本是为了加强对基督教的信仰,没想到带来的结果却是随着理性的运用,信仰受到削弱。虽然在中世纪,这种影响并没有真正显示出来,但到了近代,理性精神开始逐渐壮大,并反客为主地成为了人们的认识目的,进而对基督教信仰进行猛烈的、无情的批判。以信仰为前提是中世纪基督教哲学的一个基本特点,神学家们认为只有在信仰的前提下才能进行所谓的理性证明,这种证明的结果一定是要与信仰相符合的。的确,阿奎那很有分寸,他知道哪些教义可以证明,哪些是不可以证明的。他认为“上帝存在”是可以证明的,而“三位一体”就是不可以被证明的,这只能完全地信仰它。因此,与经院哲学相比,教父哲学是进步的,因为它不再完全排斥理性的信仰主义或神秘主义,而且想通过理性来论证信仰。总之,基督教哲学家们对“上帝存在论”的证明实际上推动了西方的理性思维的发展,为之后的文艺复兴、启蒙运动以及西方近代的自然科学的发展都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二)证明行为形式强于逻辑
中世纪3位神学家对上帝存在证明的思路和方法,从形式上来讲都是没有问题的,通过形式逻辑的分析,证明确实得到了上帝存在这个结果。奥古斯丁第一次对“上帝存在”进行了系统的逻辑论证。安塞尔莫的本体论证明可以表达为一个形式的推理公式:大前提——上帝是最完美的东西;小前提——最完美的东西必然包括存在(否则它就不是最完美的东西);结果——上帝存在。这个推理从逻辑形式上看是完美的。托马斯·阿奎那的后天证明,即五路证明也在逻辑形式上是相当强的,他从不同的事实角度出发,经过推理论证,得出上帝存在的结论。总之,从奥古斯丁的知识论证明到安塞尔莫的本体论证明,再到托马斯·阿奎那的后天证明,从逻辑形式上看,其形式逻辑性越来越强,更加严谨。从知识角度看,证明方式越来越细化和明晰化,层次上更加深入,确实体现出了人类的逻辑思维和知识水平在不断上升。同时,这些证明对于中世纪的唯名论和实在论者来说,则是令人信服的。当然,我们现在知道这仅仅是形式上的逻辑分析,而要从逻辑实质去看,则是另外一番情形。
(三)证明行为的结果是证伪
中世纪的基督教哲学家通过对“上帝存在”的证明,维护了基督教中最核心的概念和范畴——上帝。11世纪以后,在整个欧洲,罗马天主教会已经高高凌驾于整个世俗社会之上,它不仅成为欧洲最大的庄园主,还通过教俗之争一步步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成了欧洲最大权利的控制者。当然,我们从证明中可以看出,西方人是充满理性和崇尚知识的,而且从当时的社会来看,证明也符合时代需求,因而证明很有必要。但西方世界中的上帝是唯一的,是全知、全能、全善的无所不能的统一,因此,它才成了民众信仰的对象。但一旦人类用有限的知性去认识无限的上帝的时候,就把上帝变成了我们知识体系的一部分。以有限的思维去认识无限的事物的结果,则是把无限的事物变成了有限。上帝一旦都是有限的事物,上帝就和我们一样,其带给我们的形而上关怀将随之消逝。因此,我们才会看到尼采说“上帝死了,是我们把上帝杀死了[9]108。从这个意义上去看,中世纪对上帝的证明恰恰是证伪了上帝。
(四)证明行为表征了现实和理想间的矛盾
基督教早期是穷人的精神抚慰所,是人们灵魂的归宿地。唯灵主义和超越精神的宗教品质使得基督教教义成了人们灵魂得救的福音。随着中世纪战争的频繁发生,人口大量的流动带来的传染病、饥荒等慢慢开始笼罩整个西欧。在这样的情形下,民众需要一种形而上的关怀,需要一个有爱、有希望、有温暖的世界,而无所不能的上帝就能使这一切达到。但基督教在成为正统宗教后,在物欲横流的世俗社会的冲击之下,其变得不再圣洁,而与世俗社会融为一体。因此,西方社会后来的发展史告诉我们,中世纪对上帝存在论的证明行为打破了信仰和知识的界限,把现实和理想混在了一起,进而开启了人类社会理想和现实的矛盾滥觞。上帝是无限的,它归之为人们的理想范畴,因而不需要去证明,何况我们有限的思维也证明不了。世俗生活是有限的,它需要我们去认识和澄清,这是我们人类的分内之事。
总之,人很自信,认为自己的能力能够证明一切,其实这只是人类自我陶醉而已。接下来发生的事,足以让中世纪的神学家无地自容。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17世纪人类心灵经受了来自于自然科学界的3次巨大震撼,即天文学上日心说的提出、生物学上达尔文生物进化的提出、科学心理学的发展。经过这三大思想变革,曾经被证明存在的上帝被赶走了。证明上帝,其实是证伪了上帝。随着近代笛卡尔的一声“我思故我在”,跪了几个世纪的基督徒被唤醒了,从而开始了又一场轰轰烈烈的“理性革命”。中世纪对“上帝存在论”的证明,是偶然的但其背后推动的理性发展则是必然的。我们相信,正是在人类理性的指引下,人类社会将变得更加和谐、更加美好!
[1]拉皮罗夫·斯科勃洛.爱迪生传[M].南致善,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5-6.
[2]康德.纯粹理性批判[M].邓晓芒,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25.
[3]赵林.基督教与西方文化[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108-185.
[4]刘小枫.二十世纪西方宗教哲学文选[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752-753.
[5]弗兰克·梯利.西方哲学史[M].葛力,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163.
[6]汉斯·维尔纳·格茨.欧洲中世纪生活[M].王亚平,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02:8.
[7]罗素.西方哲学史(上卷)[M].何兆武,李约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348.
[8]赵林.西方哲学史讲演录[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208.
[9]尼采.快乐的科学[M].黄明嘉,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108.
[责任编辑:庆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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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3652(2017)04-0109-05
2017-02-1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创新视域下西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的社会功能研究”(14BSH057)。
李银兵,男,四川资中人。博士,教授。主要从事文化哲学、民族学、历史人类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