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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生态危机根源批判
——对生态马克思主义观点的评析

2017-03-29

观察与思考 2017年1期
关键词:资本主义马克思主义生态

葛 续 华 余 斌

当代生态危机根源批判
——对生态马克思主义观点的评析

葛 续 华 余 斌

面对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资本主义政治“合法性”危机及非正义和扭曲的文化价值观是造成当代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重要根源,指出生态危机的最终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制度,只有变革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消灭资本主义制度才能最终消除生态危机。生态马克思主义对当代生态危机根源批判的观点和主张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需要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对其进行合理评析。

生态马克思主义 生态危机 根源

作者葛续华,男,山东交通职业学院讲师,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北京 102488); 余斌,男,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北京 100732)。

当代世界性的生态危机已成为摆在人类面前不争的事实,伴随着人类进入工业文明时代,科学技术得以广泛应用,大大提高了社会生产力,使得经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飞速发展,但是在这种飞速发展的同时,也出现了严重的历史性灾难:资源过度消耗、环境污染严重、生态环境恶化…… 这些日益突出的问题已严重威胁到人类自身的生存和发展。全球问题专家欧文·拉兹洛认为,生态问题将成为人类在21世纪面临的最大挑战。人类社会所处的这种生态危机困境,已引起很多专家和学者的反思与研讨。其中,比较典型的是生态马克思主义学派,他们将西方马克思主义与生态学、系统论整合起来,以生态危机为切入点,对当代资本主义制度进行了严厉的批判。生态马克思主义对造成当代生态危机的根源进行了积极探索,研究分析这些观点,对于正确认知当前全球性生态危机产生的深层原因及对当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有着重要现实意义。

一、经济根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

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制度具有反生态本性,从根本上说是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决定的,这种生产方式以追求剩余价值和利润最大化为目的,对利润的无限追求不断驱使资本家对自然资源进行最大限度的开发和利用,必然会导致资源的枯竭、能源的短缺和环境的破坏,使自然失衡,将人类推入生态危机的罪恶深渊。

(一)资本主义生产的经济逻辑

资本主义的生产逻辑在于追求利润最大化和资本的无限扩张。法国学者安德列·高兹认为资本主义理性外在表现为追求利润最大化,这是造成生态危机的主要原因。他认为,资本主义的理性“首先思考的应该是花费在每单位产品上的劳动量”,“它的唯一目的就是用利润来计算”,“从来不会去思考劳动者本身的爱好和兴趣”。①Gorz A., "Critique of Economic Reason,"London and New York Press,1989, pp. 109-110.资本主义生产的这种经济理性逻辑,导致了资本主义企业“只关心它必须花最少的成本,以便生产出最大限度的交换价值”,而“不是经济发展与生态自然相平衡、社会生产与人们的生活相和谐,也不是如何让产品仅仅服务于公众,使劳动变得更加愉快”。②Gorz A.,Ecology as Politics,Boston: South End Press, 1980, p. 5.他认为资本主义理性就在于生产要素使用效率的最大化,从而“生产最多数量的物品进行销售,以赚取尽可能高的利润……只有这种最大化才能使得资本快速增值。结果生产最大化的追求,导致整个经济领域日益增长的浪费”③Gorz A., "Capitalism , Socialism , Ecology,"London and New York Press, 1994, p.32.。在高兹看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企业以追求最大利润为目的,要实现这一目的,必须加大投资力度从而占用更多的自然资源。由于资本家最为关注的是生产能否为他们带来更多的剩余价值,不会主动关心生产与自然的平衡,因此资本主义追求利润的动机和生态环境保护是相矛盾的。但由于环境被严重破坏的现实已经影响到资本的再生产,为了进一步追求利润,有些企业开始重视环保。针对这种行为,高兹进一步指出,其出发点仍是以再次获得利润为目的,它不会主动理会生态原则,他们甚至采取向落后的地区或国家转嫁自身的危机。

美国学者约翰·贝拉米·福斯特采用西方马克思主义观点阐述了生态危机的根源,认为马克思主义的核心思想在于批判资本主义不可持续发展的政治经济及其给人类和自然带来的灾难性的后果。他通过分析马克思主义关于资本主义经济运行的逻辑,指出“资本主义社会的逻辑是,资本就应该增值,为了实现资本的持续增值”,“这种无休止地追求利润的本性,决定了资本主义与资源、能源、生态、环境之间的不可避免的紧张,以至于不改变资本主义制度根本不可能解决生态危机”。④李庆霞:《福斯特的生态危机理论研究》,《北方论丛》,2014年第6期。很显然,福斯特认为生态危机的根源在于不断追求资本持续增值的资本主义生产逻辑,要从根本上解决生态危机必须改变资本主义制度。

生态马克思主义通过分析资本主义不断追求利润的本性,指出资本持续增值的资本主义生产逻辑是导致当前生态危机的重要根源,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仅仅是追求利润,并不会直接造成生态环境的破坏。其实,高兹认为的资本主义理性“首先思考的应该是花费在每单位产品上的劳动量”是不确切的,这是因为,既然资本家追求的是利润,那么他们在乎的就不是劳动量而是剩余劳动量。而要获得更多的剩余劳动量,就必须不断扩大生产规模或者提高劳动效率,从而消费更多的资源。然而,自然资源通常是与土地相联系而属于土地所有者的,资源消耗的增加通常也是可以通过资源价格的上升来加以限制的。因此,资源消耗增加的直接原因应当是土地所有者没有提升资源价格而是敞开了资源供应来获得更多的地租,这意味着土地所有者的权限受到了一定的限制,而这与新帝国主义掠夺发展中国家的自然资源有直接的关系,同时,这也与新帝国主义推行新自由主义政策,限制政府积极发挥保护环境的作用有关。因此,生态破坏的账,不仅仅简单地算在资本主义头上,更主要的是要算在帝国主义和新自由主义头上。

(二)资本主义生产的运行方式与生态系统有限性

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的逐利性和资本的无限扩张性与自然资源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越来越突出,势必会造成生态环境的破坏从而引发生态危机。北美学者詹姆斯·奥康纳从分析资本主义矛盾的角度提出资本主义存在“第二重矛盾”,作为其生态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内容。他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着两重矛盾:第一重矛盾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马克思主义唯物观点),第二重矛盾是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与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奥康纳在第一重矛盾基础上构建的观点)。在奥康纳看来,第一重矛盾运动会造成因需求不足而引发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这一矛盾是属于体制的,与生产条件没有关系;而第二重矛盾内在于资本主义本性之中,资本主义追求利润的无限性和自然界自身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愈发尖锐,资本主义无休止的逐利本性必然会更大程度的对环境造成破坏,而这种破坏势必会引发资本各生产要素成本的增加,从而造成生产不足的危机。资本家为了追求更多的剩余价值,就想方设法地加大对工人剩余劳动的剥削和不断进行技术革新,这样一来大大提高了社会生产率,也使得工人再生产成本不断下降,进而不断扩大资本的再生产,自然会大大增加了对自然资源的需求,使有限的自然资源遭受到了掠夺式的开发和使用,导致了自然环境的严重破坏而引发严重的生态危机。生态危机反过来又会增加资本主义的运行成本,会进一步加重经济危机。他认为,“从总体上说,经济危机是与过度竞争、效率迷恋以及成本削减(譬如,剥削率的增强)联系在一起的,由此,也是与对工人的经济上和生理上的压榨的增强、成本外化力度的加大以及由此而来的环境恶化程度的加剧联系在一起的”①[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唐正东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3年版,第293页。。

福斯特也持有类似观点,他认为生态危机的根源首先在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自然生态之间具有天然的对抗性。他通过对“踏轮磨坊的生产方式”的逻辑进行分析,认为资本主义生产运行方式犹如一座金字塔,占有大量资本的极少数人通过财富的不断积累融入全球体制,处于社会金字塔的顶端,由于生产规模的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人沦为工薪阶层,处于金字塔的底端。为了追求更多的利润,资本家不断地进行扩大再生产和技术革新,这样一来,不仅导致了由于更多人沦为工薪阶层致使有效购买力大大降低造成了产品的相对过剩,而且也造成了资源、能源、生态和环境之间的紧张,引发生态危机。此外,福斯特指出资本的无止境扩张同生态系统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他认为“资本主义经济把追求利润增长作为首要目的,所以不惜任何代价追求经济增长,包括剥削和牺牲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这种迅猛增长通常意味着迅速消耗能源和材料,同时向环境倾倒越来越多的废物,导致环境急剧恶化”②[美]约翰·贝拉米·福斯特:《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耿建新译,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版,第2-3页。。

其实,马克思早就指出,土地所有权就是对资本的一种限制,而土地则代表着资源与环境。地主与资本家的勾结,以及土地所有权受到限制,才是生态恶化的直接原因,这也与世界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有关。一些欠发达地区急于发展经济,于是将用于农业生产和生态涵养的土地,廉价地转让给工业资本,用于工业生产,甚至允许倾倒工业废物和洋垃圾而只收取微薄的费用。发达国家的政府禁止工业废物包括核工业废料倾倒在本国的土地上,但却纵容这些废料向发展中国家出口,或者倒入公海。

二、政治根源:资本主义政治的“合法性”危机及非正义性

根据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经济决定政治,政治根源于经济并为经济服务。资本主义的政治是为资本主义的经济服务的。经济根源是造成生态危机的最根本原因,但资本主义政治也是当代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重要原因。

(一)资本主义政治的“合法性”危机

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当代资本主义政治统治的“合法性”危机是造成生态危机的又一重要根源。在早期自由资本主义时期,资本主义国家只是履行“守夜人”的角色,不干预市场的自由活动,正如亚当·斯密所主张的“如果政治家企图指导私人应如何运用他们的资本,那不仅是自寻烦恼地去注意不该注意的问题,而且僭取一种不能放心地委托给任何个人、也不能放心地委之于任何委员会或参议院的权力。把这种权力交给一个大言不惭、荒唐地认为有资格行使的人,再危险也没有了”①[英]亚当·斯密:《国富论》,郭大力、王亚南译,北京:商务印书馆, 1974年版,第292页。。但是这种对经济的不干预政策引发了严重的经济危机。在这种背景下,凯恩斯主义出现了,它主张国家要对经济实行干预,市场力量要部分让位于政府。在凯恩斯主义的影响下,资本主义国家开始对社会经济生活进行广泛的社会干预,在一定程度上使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出现缓解。要缓解资本主义危机,资本主义就要加大使用行政计划来确保资本的运作,但是“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则要求国家干预有一定的界限,禁止对资本主义矛盾有计划地加以协调”②[德]尤尔根·哈贝马斯:《合法化危机》,刘北成、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73、65、65页。。在这种情况下,“由于国家已经卷入生产过程……行政系统获得了一种有限的计划能力。这种计划能力可以在通过形式民主获得合法性的架构内,用于被动地避免危机。在这种情况下,维护集体资本主义的利益一方面与个别资本集团的利益发生矛盾和竞争,另一方面与各种大众集团以使用价值为取向的普遍利益发生竞争”③[德]尤尔根·哈贝马斯:《合法化危机》,刘北成、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73、65、65页。,同时“由于国家弥补自我封闭的经济系统的弱点,承担起协助市场的任务,因此,国家控制手段的逻辑就迫使国家不得不允许越来越多的外部因素进入系统”④[德]尤尔根·哈贝马斯:《合法化危机》,刘北成、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73、65、65页。,这就导致了资本主义政治的“合理化”危机。在这种情况下,“资本主义社会中的阶级统治不再以价值规律(雇佣关系)这样一种匿名方式来进行,实际的‘权力格局’直接决定了各阶级之间的利益关系。正因为如此,国家必须对这种‘权力格局’的正当性作出证明——证明其干预行为具有某种正当的规范基础”。很显然,资本主义国家对其行政行为的正当性无法作出恰当的论证,这就导致了资本主义政治“合法性”危机。

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当代资本主义政治危机是“国家干预已不能解决日益严重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⑤[美]戴维·佩珀:《生态社会主义:从深生态学到社会正义》,刘颖译,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 2005年版,第 121页。的必然结果。资本主义要进一步维护其统治地位,就不得不继续推行国家的福利政策,这就要求更多的社会财富和更高的生产技术。这就迫使资本主义国家加大对自然的掠夺,同时不断加大对欠发达国家的资本扩张。资本主义推行的这种福利政策,导致了全球自然资源被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无情掠夺,引发了全球性的生态危机。

其实,根据马克思主义观点来看,生态马克思主义所说的这个资本主义政治“合法性”危机,是一个伪命题。现代的资本主义国家政权“只不过是管理整个资产阶级的共同事务的委员会”⑥《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3页。,无论资产阶级政府的国家干预能否解决经济危机问题,都不妨碍资产阶级采取各种手段支持资产阶级政府的“合法”存在。而对无产阶级来说,即便这个资产阶级政府能够通过国家干预解决经济危机,甚至提供一些福利给工人,它也不是“合法”的,并照样是无产阶级致力推翻的对象。另一方面,凯恩斯所主张的国家干预只是克服有效需求不足的经济危机,而不涉及生态和环境保护,从而资本主义的国家干预与生态危机并没有直接的相互关系。值得指出的是,只要资本主义国家干预不消除资本家的利润,那就不能消除构成利润的剩余价值所蕴含的生产过剩,从而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

(二)资本主义政治的非正义性

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政治本身所具有的非正义性也是造成生态危机的重要原因。政治总是为经济服务的,当代资本主义国家永远是代表拥有更多财富的资产阶级利益的,“它是保护一个等级社会的所有特权和标志”①[美]戴维·佩珀:《生态社会主义:从深生态学到社会正义》,刘颖译,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 129页。,资本主义制度永远是维护资产阶级根本利益和反对工人阶级利益的,资本主义政治对广大工人阶级来说,根本不可能有公平和正义可言。资本主义表面的民主是永远反人民的,这是由资本主义的本性所决定的。资本主义制度所维护的少数资本家为了追求利益,他们不断地进行资本扩张从而获得更多的财富,故而资本对人和自然具有双重剥削的性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国内不仅以“福利政策”催生的“虚假意识”来弱化人民的政治意识,而且还“宣扬武力,把自由主义和左派人士当作不爱国者加以严惩”②[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 358、535、357页。,这充分体现了资本主义政治的非正义性和不公平性。政治的非正义性体现的是资本主义经济上的不公平性,奥康纳批判了资本主义的“分配正义”,他认为在资本主义国家不存在真正的正义,资本主义讲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并不是指人人都平等地制定法律(事实上,法律是由精英制定出来的)”③[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 358、535、357页。。奥康纳认为,生态环境的破坏问题表面上变现为资本主义的一种集体行为,实际上是少数资本家为了在财富分配中追求利益最大化而采取牺牲自然法则的行为。

资本主义政治的非正义性还体现为“生态帝国主义”的存在,使生态危机日益全球化。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了转嫁国内的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他们通过经济全球化的对外扩张直接和间接地掠夺发展中国家的自然资源,不仅实现了其资本扩张的追求利益的目的,而且将国内的生态危机转嫁到其他国家,形成了一种新的帝国主义——生态帝国主义。福斯特揭露了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这一罪恶的鬼脸,他认为“以美国为首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都是生态帝国主义国家,它们掠夺欠发达国家的自然资源,把高污染、高耗能的产业转移到欠发达国家,甚至直接把垃圾转运到欠发达国家。美国甚至企图利用强大的军事力量支配世界资源,已经成了赤裸裸的帝国主义”④陈永森:《超越资本与自然的矛盾——评福斯特的生态社会主义》,《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6期。。奥康纳通过分析美国布什政府发动战争的根源,指出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意在通过战争赢得世界资源。他主张“在生态危机的既定国际格局中,在经济和社会不平等的条件下,需要把生态问题与经济以及社会正义问题联系在一起或者统一加以解决”⑤[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 358、535、357页。。

应当说,资本主义政治相对于封建政治和奴隶主政治还是具有正义性的,只是当历史走过这一段之后,在资本主义后期,尤其是相对于作为历史前进方向的社会主义政治,资本主义政治才失去其正义性,成为非正义的。帝国主义的腐朽性和寄生性,更加强了这种非正义性,但是把这种非正义性与生态危机直接挂钩,还是有点牵强的。

三、文化根源:扭曲的文化价值观

生态马克思主义不仅通过对资本主义政治和经济的反生态性分析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批判,而且还发现这种制度背后的文化价值观念也是造成当代生态危机的重要原因,莱斯在《自然的控制》中指出:“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是广泛的社会矛盾的一种可见的指示器。它是以自觉的形式努力代表有动机的个人和团体的利益。然而它的价值取决于这些人对他们自己的需求和被它们推动的社会动力的全部意义的理解程度。”①[加]威廉·莱斯:《自然的控制》,岳长龄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年版,第148、91、151页。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的人类中心主义、消费异化和技术异化是造成当代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重要文化因素。

(一)现代人类中心主义

现代人类中心主义强调人与自然的相互作用过程中应把人的利益放在最根本的地位,人的利益是处理自身与外部环境的最根本的尺度。这种思维方式将人与自然二元对立起来,在很大程度上为人类控制和掠夺自然提供了合理性的理论依据。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类中心主义导致了人类对自然的工具性的态度,只强调自然的价值的工具价值,驱使人类加强对自然的控制,显然这种价值观念具有反生态性,人类为了不断满足贪婪的欲望,就会毫无休止地加大对自然的控制和掠夺,而不会顾及自然生态的平衡。莱斯指出:“造成生态危机的真正根源是千百年流传下来,厚厚地积淀在人们头脑中的控制自然的观念,而解决环境问题的关键也正在于改变人们原有的控制自然的观念。”②[加]威廉·莱斯:《自然的控制》,岳长龄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年版,第148、91、151页。

生态马克思主义还强调要弄清人类中心主义是如何被纳入到资本主义现代性价值体系中的,并认为控制自然成为资本主义占主导地位的意识形态后才是导致生态危机发生的根源。莱斯认为控制自然和控制人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控制自然只是一种手段,而控制人才是最终目的。控制自然的观念实际上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重要组成部分,伴随着技术的进步人类对控制自然能力的加强,并不能将整个人类带入自由和幸福的王国,事实也充分证明资本主义流行的“控制自然”“似乎不是人类的伟大事业,而是维护特殊统治集团利益的手段”。③[加]威廉·莱斯:《自然的控制》,岳长龄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年版,第148、91、151页。资本主义将人类中心主义上升为其主流意识形态,其意图非常明显,利用“虚假意识”迷惑和误导广大人民对自由和幸福的期盼,追求自身的最终利益才是真。

其实,以资为本的资本主义是谈不上人类中心主义的,其控制自然只是为了资本的利益,而不涉及工人的利益。工人的生活环境要比资本家的生活环境恶劣得多。资本家也决不会为了城市居民少吸入一些污染物而主动关停自己排放污染物的工厂。资本家的企业也可能去治理环境污染,这也算是控制自然,但前提是他们能够获得所有利润,否则他们就不会去做,甚至还会以保护知识产权的名义限制别人用同样的技术去治理环境污染。

(二)消费价值观异化

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生态危机与人们的消费价值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消费主义产生于20世纪20年代,是为迎合资本主义发展需要而出现的一种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主张消费至上,鼓励人们多赚钱多消费,把消费当作人生追求的最高目标。加拿大学者本·阿格尔认为“异化消费是指人们为补偿自己那种单调乏味的、非创造性的且常常是报酬不足的劳动而致力于获得商品的一种现象”,显然异化的消费成为不断满足自身欲望的手段,他进一步指出在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异化消费主要表现为“人们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消费的多少与幸福指数成正比例关系,消费的水平、等级于是成为了财富的标志;人们认为占有的财富越多,越可以得到别人的尊重,于是,人们通过消费的手段去实现这一目的”。①参见王欢、吴永忠:《阿格尔异化消费理论及其对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启示》,《北京化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3期。这种异化了的消费观念必然会增加商品的需求,加大对自然的索取,从而引发更为严重的生态危机。

莱斯在《满足的极限》中指出,当代西方资本主义通过“虚假意识”鼓励人们把幸福感理解为成功获取更高水平的消费活动,“鼓励所有人把消费活动置于他们日常关注的中心位置,同时在每一个已获得消费水平上加强不满足的体验”②William Leiss,The Limits to Satisfaction,Montreal , Mcigill University Press, 1988, p.100.,这使得消费主义在资本主义国家得以流行。莱斯认为“植根于人类的社会本质之中的不满足的欲望,意味着征服自然也没有一定的目标,也没有内在的终点”,这种永不满足的欲望已大大超过了自然所能承受的限度,必然导致生态危机的发生。

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这种异化的消费价值观是为了迎合资本主义发展的需要,转嫁其经济危机和政治“合法性”危机而被资产阶级杜撰并鼓吹出来的违反自然社会发展规律的虚假意识,具有反生态性,欲望的无限性和自然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必然引发严重的生态危机。

其实,对工人阶级来说,还谈不上异化的消费观,毕竟工人阶级的收入有限,缺乏不断满足自身欲望的手段,像藏羚羊披肩这样的破坏生态的消费,不是工人阶级消费得起的。当然,有些包装过度的消费,工人阶级也有涉及,但其责任主要在生产商,而不在消费者。

(三)技术理性异化

科学技术的发展极大地增强了人类征服和控制自然的能力并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为人类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但与此同时科学技术也展现出巨大的生态破坏力,给人类带来了灾难。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科学技术并不是导致生态危机的原罪,而资本主义的非理性使用才是导致生态危机发生的罪魁祸首。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导致了科学技术的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发生断裂。资本主义的本性在于不断追求剩余价值和利润的最大化,所以资本家总是想尽办法通过技术改进来提高生产能力,把科学技术当成其谋取利益的工具,因此,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这种科学技术的资本使用与生态危机是不可避免的。资本主义的逐利性决定了科学技术的资本使用不可能遵循生态原则。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科学技术的运用必然以追求利润最大化为方向,为了获得更多的利润,资本主义利用科学技术不断加大对资源掠夺式的占有,在这一过程中,科学技术充其量只是充当了资本主义的帮凶,加大了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力度。在这种生产方式下,科学技术的经济功能也必然会导致经济危机的发生。生态马克思主义认为无论是在生产领域还是在消费领域,技术的应用都会加大对环境的破坏。在生产领域,科学技术在提高资源利用率的同时也加重了对资源的盘剥;在消费领域,汽车、空调等消费品的使用也对生态环境带来破坏。此外,科学技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是要服务于政治的,科学技术强化了资本主义对人和自然的双重控制,一方面,资本主义因技术的使用而紧缩生产管理体系从而加大对人的控制;另一方面,为转嫁政治的“合理性”危机,通过虚假宣传引导人们的异化消费和过度消费,从而加大对自然的索取。

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技术理性的异化是当代生态危机的重要根源,正如奥康纳所说,“资本主义技术并没有将人类从自然的盲目力量和苦役的强制下解放出来,相反它使自然退化并使人类的命运变得岌岌可危——而不是变得更安全或更易控制”①[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3年版,第321页。。

但是,正如机器的资本主义运用会带来失业问题,增加而不是减轻工人的劳动强度,而我们并不能责怪机器一样,科学技术的资本使用虽然在某些方面会引起生态危机,但在一定历史时期,我们仍然看重资本主义所推动的科学技术发展,并认为这种发展为最终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创造了物质条件,同时也为改善生态创造了技术条件。我们必须辩证地看待技术理性的历史作用。

结 语

生态马克思主义吸收了马克思主义的部分观点,以分析当代资本主义生态危机产生根源为切入点,对当代资本主义制度进行了严厉批判,并主张要变革社会制度,其观点和主张具有一定的积极的意义,但是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仅仅停留在伦理式的生态危机根源批判层面是远远不够的,资本主义制度带来的罪恶远不止于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更引发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严重异化。主张用“生态危机论”取代“经济危机论”是无法揭示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因此,它并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的,以此作为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也是肤浅的。

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1892年德文第二版序言》中提到,“大工业看起来也变得讲道德了”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20页。,大资本家为了挤垮小竞争者,会对工人阶级让步更多一些,在一定意义上来讲,大资本相对于小资本更具有道德性。这是因为,大资本虽然在每个工人身上剥削得少一些,但由于其雇佣的工人人数较多,仍然能够获得很大的利益,相反地,小资本由于雇佣工人的人数较少,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就不得不对每个工人剥削得更多一些。这就使得在一定程度上保证每个工人的基本权益,甚至成了大资本战胜小资本的一种手段。同样地,生态问题也可以成为大资本战胜小资本的一种手段。显然,安装治理污染的设备的费用,对于大资本来说,由于会分摊到大量的产品上,其单位商品所分摊的费用要比小资本生产的商品少得多,从而使大资本更具有竞争力。因此,大资本家也可能重视环保问题,但这并不是像生态马克思主义者认为的那样是因为环境破坏妨碍了再生产,而只是为了战胜小资本,扩大市场份额。另一方面,落后的社会主义国家也有可能会破坏环境,如果他们把经济看得过重的话,例如,改革开放初期,中国就有人主张“有水快流”,鼓励乱砍滥伐树木、乱采乱挖矿产等破坏环境的行为来快速积累财富,后来同样有人主张先污染后治理,等等。因此,生态环境问题不能简单地与社会制度挂钩,不能简单地归纳几个方面罗列罪状,而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这才符合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和辩证法。

责任编辑:凌 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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