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湄公河次区域跨境山地民族祭祀舞蹈对村落管理机制的影响
——以云南哈尼族村落为例

2017-03-28杨佳君

传播力研究 2017年11期
关键词:哈尼族哈尼村寨

文/杨佳君

澜沧江-湄公河发源于中国青海省唐古拉山,流经西藏,由云南省南部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出境,流经缅甸、老挝、泰国、柬埔寨、越南五国,其在中国境内被称之为澜沧江,出境后被称之为湄公河。和世界许多古文明发源地一样,河流往往承载着孕育各族文明起源的重要使命,湄公河同样孕育了哈尼族文化的灿烂和辉煌。湄公河流域幅员辽阔,连接东南亚多个国家,两岸各民族文化精彩纷呈,多种民族文化、宗教、语言、文字、音乐、舞蹈等既精彩纷繁又相互渗透,多元化和多样性成就了湄公河次区域跨境山地民族文化的主要特征。

一、云南跨境哈尼族概况

据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国内哈尼族现有人口188万,其中163万在云南境内,主要分布在红河流域和澜沧江流域,哀牢山和无量山山区。按行政区域主要分布于红河州、玉溪地区、普洱市、西双版纳州,较少的一部分分布于楚雄、曲靖及昆明地区。境外哈尼族一般被称为“阿卡”,约有人口54万(由于部分跨境哈尼族未取得所在国的居民身份,未登记人口数量庞大因此实际人口数量远大于此),主要分布在东南亚湄公河流域,缅甸的掸邦东部、泰国北部、老挝北部、越南北部等,并且多数居住在落后贫穷山区。

云南境内的哈尼族至2010年为止,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约有78.97万,普洱市约有哈尼族45.46万,玉溪市约有哈尼族13.02万,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约有哈尼人口21.54万,其他散居于云南各地州。沿哀牢山区与无量山区、红河流域与澜沧江流域和其他各民族形成大分散、小聚居的格局,由于云南各民族自然条件、民族分布、宗教信仰、生产方式等等的不同,不仅影响着民族的社会经济状况,并且从文化内涵、社会功能及民族心理等方面深刻地影响着其精神文化生活,而各民族的音乐舞蹈文化作为该民族历史人文的传承载体又从方方面面映射出该民族的传统文化特征。

哈尼族聚居的地区在地理环境方面主要呈现山高谷深,沿河分布的特点,从哈尼族居住的河谷到高山的山顶,气候特征立体结构明显,因此分布在不同地域的哈尼族各支系创造出了各具地域特色的山地农耕体系。如红河地区沿高山居住的哈尼族在长期的环境适应及农业实践过程中逐渐形成以种植水稻为主的高山梯田稻作农耕体系,而西双版纳地区沿河谷居住的哈尼族则形成了以半山旱地农耕为特点的山地农耕体系,这些分布于不同地域的各哈尼支系不同的生产方式构成了整个哈尼族的农耕文化,形成了哈尼族完整的山地农业生态系统。

哈尼语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的彝语支,分哈雅、碧卡和豪白三种方言并内含十多种土语,基本语音语调、词汇词条和语法规则也相近相通。但由于山川河流的阻隔,云南哈尼族各地使用的语言不完全相同,加之无统一的文字,客观上形成了语言上差异性。

哈尼族由于内部支系繁多,居住的区域较广因此在服饰上呈现出异彩纷呈,特色鲜明的特征。哈尼族服饰一般以自织自染的靛青色土布为材料,男性服装各地差异不大,女性服饰则特色鲜明。哈尼族一般选择吸热性强、保暖性较好的黑色土布作为基础色,同时辅以靛青、灰色、蓝色、白色,各地妇女根据喜好缀以红黄绿等色为服饰添姿增彩,服饰上的图案以六角或八角的太阳和各色植物为主。

二、云南哈尼族祭祀舞蹈

哈尼族在长期的演变过程中一直保有图腾崇拜、自然崇拜、鬼神崇拜、祖先崇拜等,哈尼族各支系多信奉万物有灵、多神崇拜的原始宗教信仰,主要信奉的神灵是天神-木玛阿匹、地神-迷檫阿玛、竜神-贝羊阿玛和保家护寨的寨神、家神等等。哈尼族一直保留着传统的祭祀习惯,节日庆典、婚丧嫁娶、生产劳动中的祭祀活动往往依托于传统的祭祀歌舞,以祭祀歌舞活动为载体传达着民族感情与民族意识,人们把愿望寄托于祭祀歌舞在活动中融入宗教感情。在祭祀仪式活动中,把祭祀舞蹈作为人神沟通的媒介,借助“铓鼓”、“棕扇”等道具为祭祀仪式中的祭器,通过对农耕祭祀仪式内容的完善,将哈尼族特有的深厚宗教心理内涵完整的表达出来,在哈尼族的祭祀活动仪式中,祭祀舞蹈承担着极为重要的社会职能。

(一)铓鼓舞

哈尼族铓鼓舞主要以云南建水县坡头乡哈尼族铓鼓舞为代表。哈尼族在远古时代以敲击铓鼓起舞取悦神灵,通过击铓鼓而舞,以期获得神灵的庇佑,同时在节庆里舞蹈表达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铓鼓舞作为人神沟通的介质,担负着传递信息,祈福袪灾的社会功能。铓鼓舞由哈尼族男性在“十月扎勒特节”、“六月矻扎扎节”、“昂玛突”等节庆里跳的原生态祭祀舞蹈。

铓和鼓是哈尼族祖先驱赶野兽、围捕猎物的重要工具,在先民们狩猎和生产中发挥着重要作用。随着哈尼族人民由狩猎、放牧的生活方式逐渐向趋于稳定的农耕生活的过度,铓鼓由过去的生产工具演变成了祭祀舞蹈中的祭器。

“昂玛突”——每年正月的第一个属龙日,是哈尼人击鼓打猎的日子,被视为哈尼人最神圣、隆重的节日。首先由寨头带领青壮年男子祭祀龙树,祭祀完毕,来到村中开阔场地举行敬铓鼓仪式,由寨头举手念诵祭词,然后按照仪式将酒撒在铓鼓上,随后将铓鼓敲响,持铓而舞,按由年龄、辈分长及幼的顺序,逐一持铓鼓而舞。每组由4人跳铓,8人跳鼓,每组约跳4分钟,以急速敲击铓鼓示意换人,下一组听到铓鼓节奏加急即快速冲入场中抢铓击鼓。其舞蹈动作刚健有力表现了人们在生活中的劳作情境,较为朴实写真,动作主要源于劳作,浓于表现生活淡于艺术气息,舞蹈古朴而豪迈,人人争之比之,寓意谁的舞蹈扭的好,来年的庄稼就长势好。

(二)地鼓舞

哈尼族地鼓舞主要以云南红河县洛恩乡多脚台安村为代表。哈尼族地鼓舞的特征是把鼓放在地上击打。每年跳两次地鼓舞,一次是农历十一月,属牛日(祭祀祖先);一次是农历五月,属羊日(预祝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地鼓舞具有祭祀、休闲、娱乐功能。地鼓舞最先是在祭祖时跳,在龙树丛中把一面牛皮大鼓横着放置于地面,四周摆放酒席,寨老和有儿子的男子围坐。由两位寨老击鼓而舞,双腿微屈,上身前俯,动力腿向前或旁抬起,边鼓边舞逆时针方向转动,其他人一人或两人对称击鼓而舞。地鼓舞一共三套,第一套寓意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家宅平安;第二套寓意庄稼繁茂、五谷丰登,第三套寓意六畜兴旺、丰收富足。

(三)棕扇舞

哈尼族棕扇舞主要以云南元阳、绿春、元江等地为代表。棕扇舞是哈尼族历史、宗教、思想意识及生产方式等诸多方面交融的集中表现。

在哈尼族村寨中,村民普遍把棕榈树视作生命力的象征,有着建寨植棕的传统习俗。哈尼族民间流传着“砍棕榈树头等于砍人头”的信仰,在哈尼族的一些民俗活动中有用棕皮包裹初生婴儿的习惯,希望婴儿获得棕榈树一样顽强的生命力,把棕皮视作是护身符的象征。

棕扇舞多现于哈尼族众多的信仰习俗和祭祀仪式行为过程中,相传哈尼族棕扇象征着白鹇鸟的翅膀,人们持扇而舞是为了模仿白鹇鸟的飞翔,据说白鹇鸟能帮助人们将老人去世的消息传递给天神和祖先,从而让死者的灵魂能回到祖先生活的地方。过去棕扇舞主要作为祭祀、丧葬时的祭祀舞蹈,现在祭祀性质逐渐淡化,发展为既可用于祭祀仪式又可自娱自乐的舞蹈活动。

棕扇舞多为模仿鸟的动作姿态,有祭奠先祖,取悦祖先亡灵的寓意,人们在舞蹈中手持棕扇,模仿白鹇鸟在林中漫步、水中觅食、溪边嬉戏等的姿态,舞动时,常常双臂自然平展上下摇扇,双脚碎踮步后退转圈,展现出白鹇鸟展翅高飞、自由翱翔的感觉,在舞蹈中人们期盼与祖先交流,与自然交流达到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状态。

三、云南哈尼族祭祀舞蹈对村落管理机制的影响

在哈尼族村落中,民族习惯法是村落内部约定俗成的伦理规范和社会制度总和,哈尼族没有成文的法律条文,但有经过时间洗礼遗留下来的习惯法。习惯法贯穿哈尼族祭祀舞蹈中的原始宗教、神灵崇拜、仪式活动等,对村民的价值观、伦理道德观有决定性的作用,影响着村民的生产活动,规范着村民的行为准则,在哈尼族村落里传统伦理道德对于村落管理机制的维系作用是十分明显的。

哈尼族传统节日里的祭祀舞蹈中所蕴涵的丰富的伦理道德传统文化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哈尼族群体在部落生活中逐渐形成的自律与他律法则。祭祀舞蹈中表现出来的团结协作、崇拜祖先等内容往往体现出了哈尼族群体的自律心理,而祭祀舞蹈中表现的哈尼族群体中祭祀祖先、祭祀鬼神的各种庄严的仪式则从另一方面表现出习惯法在村落管理机制中的重要作用。

(一)调节人与人的关系

哈尼族的祭祀舞蹈中包含着很多崇拜祖先、规范德行的内容。如在丧葬仪式上的棕扇舞,人们以庄严的仪式载歌载舞,用祭祀歌舞祭奠取悦祖先,表示后辈不忘祖先恩德,表达对先人的怀念之情,人们在祭祀仪式之后总要把最好的酒食进献给寨中的长辈,让长者坐在上座后辈依次而坐,晚辈要时时照顾长者,动物的内脏如:心、肝、肾等由长者专享,小辈不得擅自食用等。人们以祭祀舞蹈为载体通过以舞达意的方式表达对先祖的崇拜,以祭祀舞蹈的形式对后代进行感恩教育,教育后人不要忘本,要尊重、关怀老人,虐待老人会受到神灵的惩罚。通过祭祀舞蹈表达了哈尼族村寨敬重老人、团结和谐的传统风俗法则。

(二)调节人与自然的关系

流传于哈尼族中关于棕扇舞的传说很多,但几乎所有的传说都和哈尼村寨中最常见的白鹇鸟有关,哈尼人认为白鹇鸟美丽能通灵会给哈尼人带来福音是一种吉祥的鸟,因此将白鹇鸟视为崇拜对象。认为白鹇鸟会飞所以能帮助哈尼人将老人去世的消息传递给天神和先祖,让上天接纳逝者的灵魂,使其成为哈尼祖先神灵中的一员,通过丧葬时跳棕扇舞模仿白鹇鸟的美丽姿态来取悦祖先,以实现去世老人在天有灵保佑后人的愿望。可以说棕扇舞凝聚了哈尼人对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的精神需求和审美理想。

铓鼓舞以敲击铓鼓起舞取悦神灵,通过击铓鼓而舞,以期获得神灵的庇佑,哈尼族人民通过祭祀舞蹈传达了哈尼人民的精神信仰,表达了哈尼人民对天神、地神、雷神、谷神、水神等等的崇拜,体现了哈尼人民崇尚自然、相信万物一体的精神状态。在哈尼族文化中人们遵从“无棕无竹不成哈尼寨”、“建寨植棕”“砍棕榈树头等于砍人头”等等这样的一些自然法则,维护了哈尼山寨良好的生态环境。把人们的信仰以祭祀舞蹈的形式传达给大众,以祭祀舞蹈的形式传达了哈尼族民众敬畏自然、万物一体,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共同发展的观念。

(三)调节人身权利义务关系

在哈尼村寨中,每年都要举行若干的祭祀仪式,祭寨神、天神、地神、龙神等等。铓和鼓作为祭器在祭祀仪式中发挥着沟通人神媒介的作用,而祭祀活动的主持人及参加祭祀舞蹈的人员身份则有着严格的界定。通过祭祀舞蹈中所表现出来的人与人之间严格的等级制度及敬畏诸神、惩恶扬善的内容,在规范哈尼村寨中人们的行为起到了价值导向的作用。如每个哈尼村寨都建有水井或龙潭,每年都要祭祀龙神,祈求风调雨顺,无旱无涝,在祭祀龙神后老人都要教育年轻人爱护水源,保护水井,并且全村人都要对水井进行彻底的清理,而平时的水井清理则由经常汲取生活用水的妇女来完成。寨子里在祭祀活动中约定的权利义务也体现在平时生产劳动中,在村寨与村寨之间或村寨内部的筑路、挖井、建庙等活动由哪些人参加,或出钱或出力都有着一定的规定。祭祀仪式使得人们间友谊和情感得以促进,使得民族凝聚力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强。祭祀舞蹈成为维系民族团结、维护边境稳定、促进民族和谐的纽带。

四、结语

在哈尼族村落管理机制中,民众以传统的道德伦理这一意识形态来协调、规范人际交往、群体与个人、群体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村寨中代代流传的习惯法在祭祀仪式中通过祭祀舞蹈这一手段,在祭祀活动中不断得以延续、巩固,贯穿人们的生产生活,一直以来维系调整着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使哈尼人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达到了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关系,并以祭祀舞蹈为载体向大众传达如何处理人、社会、自然之间关系的独特智慧,体现为祭祀舞蹈与村落管理秩序的高度一致性,指导着哈尼族村寨的稳定与繁荣发展。

[1]黄绍文等.云南哈尼族传统生态文化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6.

[2]赵德文.凝视与思索:哈尼文化研究论[M].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20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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