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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末丁玲小说接受史研究

2017-03-28碟,张

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莎菲丁玲文学

胡 碟,张 燕

(1.汕尾职业技术学院 中文系,广东 汕尾 516600;2.浙江华盛虹溪中学,浙江 长兴313100)

20世纪末丁玲小说接受史研究

胡 碟1,张 燕2

(1.汕尾职业技术学院 中文系,广东 汕尾 516600;2.浙江华盛虹溪中学,浙江 长兴313100)

20世纪末的丁玲小说研究,从单一走向多元。这一方面是对“五四”现实主义文学观念的回归与超越,另一方面,多元化现象在深层次上反映了20世纪80年代以来文学生产场域的自由与扩大,也反映了当代文学观念的不断丰富和深化。

20世纪末;丁玲小说;接受史研究

1976年底,“文革”宣告结束,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状况都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1978年,根据中央文件精神,党中央摘去了丁玲的“右派”帽子,丁玲小说研究开始回归正常化,并逐渐走向多元化。

1 现实主义文学观念的回归

“四人帮”被粉碎后,学术界关于丁玲小说的研究开始正常化,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1 人物形象评判标准的转变

新时期,关于丁玲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批评家们关注的往往是其人物形象是否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而不再强调他是否是某种阶级性的体现者,是否有着理想主义倾向的完美人格。例如,从20世纪50年代末至70年代末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中的黑妮形象由于不是无产阶级的代表,曾遭到评论界不少的批判,很多评论家指责作者过分肯定和欣赏黑妮。而到了新时期,黑妮这一形象却被视为文艺中的“这一个”,是在典型环境中塑造出来的典型人物。正如“她”申辩道:“我认为丁玲同志在塑造我这个人物形象的时候,是遵循了或者说符合了要写出‘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这个现实主义原则的。”[1]由此可见,评判人物形象的标准发生了转移,“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成为评介人物形象的核心标准。再如袁良骏在评价莎菲时也透露出对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的重视。他说:“一个文学形象的价值,并不单纯取决于她(他)是否值得学习和仿效,而在于作者是否深刻地挖掘出了她(他)的灵魂,是否通过她(他)充分展示了社会生活的复杂性,从而发人深思并给人以强烈的美感享受。”[2]人物形象评判的核心标准的转换表明“文革”之后的丁玲研究逐渐从政治批判回归于文学研究的道路。

1.2 批评立场的客观真实性

大多数批评家在评论丁玲小说时,没有政治上的偏见与苛求,也没有刻意地贬低或抬高,客观真实地评价小说的艺术性与思想性。如对《莎菲女士的日记》的评价,普遍认为在思想上,“莎菲的苦闷和伤感,恰是对中国封建世俗的一番最刻毒的诅咒;她的追求和爱情,恰是对中国知识分子青年的一记火辣辣的鞭策;而透过她的痛苦和绝望的背面,恰恰显示了已在中国的地平面上升起的光明与希望”。就其艺术性来说,《莎菲女士的日记》“首先披露了一个年轻女作家的艺术天才”[3],“并且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4]。 可见,对《莎菲女士的日记》的评价摆脱了20世纪50至70年代的那种唯政治目的、工具论的评价。批评家们不仅没有政治上的偏见与苛求,更是一语道出:“《莎菲女士的日记》在中国文坛上的升降沉浮,究其原因,与其说是文学的,不如说是政治的。”[2]这也从侧面批判了注重政治目的性、背离文学性的“工具论”的文学观念。对丁玲小说批评的客观真实性还表现在批评家们也没有刻意抬高丁玲小说的价值,忽视它们的缺陷。例如,赵园在高度赞扬《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之时客观地指出:“小说缺乏那种饱满到要溢出来的生活,缺乏浓郁的泥土气息、活泼泼的生活情趣。由于生活积累的不足,小说在不少地方,不能不以冗长沉闷的叙述代替具体生动的描写。”[4]

1.3 文学批评取代政治批判

在评论丁玲作品的时候,人们不再随意地将政治帽子扣在丁玲及其作品的头上,而是注意到丁玲作品中为人民服务的意识,对不幸妇女无限的爱及反封建、反传统的意义。正如冯夏熊所说:“最为重要的,是丁玲的作品里都贯穿着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爱——对人民的爱,尤其是对中国不幸的女性的爱。”[3]陈惠芬和林伟民也坦言:“对于封建主义的刻骨仇恨和不妥协的精神,对于不幸女性的深切同情和真诚的希望,为妇女的彻底解放而坚持不懈的追求,这一切构成了丁玲创作中的一个显著特点。”[5]可见,20世纪80年代初,在经历了拨乱反正之后,文艺界开始消除对丁玲及其作品的不实之辞,回归到正常的文学研究的道路,对于丁玲及其作品的认识回归到反封建、忠于现实以及人道主义关怀几个层面之上。他们的评论勇猛地冲破了“左”倾思想的樊篱,站在时代的高度,重新回到“文学”评论的立场,回到了“反右”以前和20世纪30年代以前丁玲作品研究的现实主义文学传统上。

回顾上述现象可以看出,对丁玲作品的评价出现回归倾向,表明人们开始摆脱 “政治唯一”“文艺是阶级斗争的工具”等极“左”文艺思想的束缚,用“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方针取代了“文艺为政治服务”方针,回归“五四”新文学“人的文学”的主题,回归“五四”时期现实主义文学观念传统,注重尊重生活本身的逻辑,忠实于现实,探讨“人性”和“人道主义”,对“五四”时期的人的精神解放给予进一步的高扬和升华。

2 丁玲小说研究的多元化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政治环境更加自由与宽松,思想解放运动全面展开,人们摆脱了简单化、程式化甚至是完全僵化的思维模式,使思维从单一走向多维。人们在评价丁玲作品时,摆脱了单一批评思维的束缚,在多维批评视域下重读经典,丁玲的作品出现“众声喧哗”的多重解读,批评视角呈现出多元化,主要有以下三种阐释角度。

2.1 社会历史批评的角度

这是一种对丁玲的小说进行现实主义的解读,认为丁玲从为个性解放摇旗呐喊到为阶级解放奔走呼告,是从落后的小资产阶级向进步的无产阶级转变,她的创作演进是与中国社会的发展趋势相一致的。如林伟民、陈惠芬在《丁玲在三十年代左翼文学运动中的创作》所言,丁玲的创作“可以明显地看到中国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怀着对旧社会的仇恨和对光明的憧憬,经过了一条由苦闷彷徨、矛盾动摇到转变成长的艰苦历程……杰出的女作家正是从这条道路上走过来,并且朝着更为成熟的现实主义文学道路阔步前进”[5]。张永泉也沿用了社会历史批评的方法,主要从时代和阶级性出发,认为莎菲“是一个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小资产阶级叛逆的女性,这是莎菲性格的核心”[6]。这种阐释角度主要是受了传统的现代文学观念和批评观念的影响,摆脱了机械的历史决定论的束缚,更注重社会历史的原初语境和现实的复杂性,因而取得了较大的研究成果。

2.2 女性主义角度

有些研究者从女性主义角度出发,认为丁玲小说有着独立的女性意识和潜在的女性话语,为女性文学的发展做出了贡献。对丁玲小说女性意识的挖掘经历了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一开始,批评者们多注意到丁玲小说中的女性人物形象。例如毛代胜的《从梦轲到杜晚香——略论丁玲短篇小说中的妇女形象》、宋晓萍的 《倔强的灵魂——谈丁玲小说中的几个女性形象的塑造》,张辽民的《一个忍辱负重的倔强女性——评丁玲〈我在霞村的时候〉中的贞贞》、张永泉的《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女性——莎菲形象的再评议》等论文从不同角度深入地阐释丁玲作品中的女性形象。这些批评文章对丁玲塑造的一系列不同于传统的女性形象给予了应有的评价,为20世纪90年代丁玲小说中的女性立场、女性意识的挖掘拉开了序幕。1989年,孟悦和戴锦华的《浮出历史地表》运用女性主义批评方法解读丁玲前期的作品,使丁玲及其作品的女性意识和女性立场“浮出历史地表”。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女性主义理论话语和批评方法在中国的流行,丁玲小说中的女性色彩和女性自我意识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一时成为研究的热点。各种女性文学专著,如《20世纪中国女性文学史》(盛英主编)、《娜拉言说》(刘思谦)、《中国女性的文学世界》(乔以纲)等都将丁玲的众多作品作为重要的女性文本加以细读,肯定了丁玲在女性文学史上的地位。许多学术论文也将丁玲很多小说作为女性文本,解读其中的女性意识。例如,秦弓在《丁玲前期创作的女性主义阐释》一文中认为,丁玲“不仅在文坛风云骤变之际高举起女性解放的旗帜,而且即使在她汇入社会文学大潮之后,仍然难以忘怀女性解放的历史使命,甚至发出锋镝作响的激烈言辞”[7]。而王侃给丁玲在现代女性文学史上的影响做了一个定位:“丁玲的文学实践为二十世纪中国女性文学提示了这样一种理路:女性文学为避免被启蒙话语的伟大叙事所淹没(像冯沅君那样),也为避免无可奈何地重入男权樊笼(像冰心那样),建立一种批判性的、与性别利益息息相关的政治立场是至关重要的。”[8]女性主义批评在丁玲研究中的大量运用表明女性主义批评是新时期丁玲研究中主要的批评理论和方法之一。

2.3 从精神分析的角度解读丁玲的作品

早在20世纪30年代,已有不少批评家注意到丁玲小说中有着杰出的心理描写。例如,毅真曾经高度赞扬丁玲作品中的女性心理描写,认为:“这些率直的女性的心理描写,真是中国新文坛上极可骄傲的成绩。”[9]方英也说:“丁玲的创作,是很有力地描写了这样的为不合理的现实的社会生活所损害的女主人公们的心理上的矛盾与冲突。”[10]大量运用精神分析理论来细致分析丁玲小说中人物形象的心理特征以及丁玲的创作心理,主要涌现在20世纪80年代末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在国内学术界得到广泛关注之后。批评家们运用弗洛伊德的自我、本我和超我理论分析丁玲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心理、揭示作家创作的无意识或潜意识的心理,从而解读作品的深层意蕴。例如,邹永常在《莎菲形象与现代意识——解读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中认为小说是以人物心灵的历程作为结构的线索,着力表现莎菲人格结构中本我与自我、超我的冲突。祁晓冰则在《在理智与情欲之间——对莎菲形象的精神分析》一文中认为莎菲在爱情追求上的苦闷与彷徨是人性理智与情欲、自我与本我的斗争。精神分析理论的运用拓展了丁玲研究的思路与方法,有利于丁玲研究的进一步发展。

此时,也有一些学者从人类学、政治学、文化学等角度阅读丁玲的作品,他们的解读是以新的文学观念和新的文化视野来重新审视历史,从而发出许多具有理论深度的文化阐释。由此,丁玲小说出现多样化的阐释,丁玲本人的形象也随之由单一走向复杂:丁玲是左翼革命者、丁玲是背叛者、丁玲是女权主义者、丁玲是批判意识强烈的知识分子等等,不同的研究者喊出不同的声音,丁玲的身份也从“单数”走向了“复数”。

从丁玲小说研究的多元化阐释和丁玲的“复数”化现象可以看出,“文学是现实的反映”这一文学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它不再是唯一合法的文学观,对于文学的理解由“一”到“多”,出现了多元化的趋势。就文学的本质而言,由单纯的现实主义文学强调“文学是生活的直接反映”演变为强调“文学是社会生活的审美反映”,甚至认为文学不过是一种“文字游戏”,一种“语言乌托帮”,一种“想象虚构”等等;就文学的价值而言,由过去的政治、道德价值发展到比较宽泛的社会价值、文化价值以及休闲娱乐价值等;就文本和文体而言,作品的文本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文体超越了以往的文类概念,进入了文类模糊期。

总之,20世纪末丁玲小说研究的多元化,一方面是对“五四”现实主义文学观念的回归与超越,另一方面多元化现象在深层次上也反映了20世纪80年代以来文学生产场域的自由与扩大以及当代文学观念的不断丰富和深化:文学是表现人性、反映生活的,而单维的人和平面化的人类生活本身是不存在的,人性是复杂的,生活是深刻的,所以文学反映的应该是人性的复杂性和人类存在的复杂性。

[1]杨桂欣.黑妮的申辩——对文学评论工作的一些意见[G].丁玲作品评论集.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289.

[2]袁良骏.在褒贬毁誉之间——谈谈〈莎菲女士的日记〉[G].袁良骏.丁玲研究资料.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475,466.

[3]冯夏熊.丁玲的再现[G].袁良骏.丁玲研究资料.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456,454.

[4]赵园.也谈《太阳照在桑干河上》[G].袁良骏.丁玲研究资料.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492.

[5]陈惠芬,林伟民.论丁玲对于中国不幸妇女的爱[G].丁玲作品评论集.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1984:111,172.

[6]张永泉.在黑暗中寻寻光明的女性——莎菲形象的再议[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83(1):147-164.

[7]秦弓.丁玲前期创作的女性主义阐释[J].中国文化研究,1997(3):95-102.

[8]王侃.历史:合谋与批判——略论中国现代女性文学[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8(4):204-216.

[9]毅真.丁玲女士[M].张白云.丁玲评传.上海:上海春光书店,1934:112.

[10]方英.丁玲论[M].张白云.丁玲评传.上海:上海春光书店,1934:71.

责任编辑闫桂萍

A Study of the Reception History of Ding Ling’s Novels in the Late Twentieth Century

HU die1,ZHANG Yan2
(1.Shanwei Polytechnic,Shanwei Guangdong 516600;2.Huasheng Hongxi Middle School,Changxin Zhejiang 313100,China)

The research on the novels of Ding Ling at the end of twentieth Century goes from single to multiple.On one hand, it is the return and transcendence of the “May 4 Movement” realism literary ideas;On the other hand,the diversification phenomenon deeply reflects the freedom and expansion of the literary field since 80s of the 20th century and the constant enriching and deepening of the contemporary literary ideas.

the late twentieth century;Ding Ling’s novels;the study of reception history

I206.6

A

1674-5787(2017)02-0107-04

10.13887/j.cnki.jccee.2017(2).28

2017-01-20

胡碟(1982—),男,湖北孝感人,硕士,汕尾职业技术学院,讲师,武汉大学访问学者,研究方向:文学批评;张燕(1982—),女,湖北黄石人,硕士,浙江华盛虹溪中学一级教师,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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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噩梦一场
她同时与两个男人同居,一生经历四个男人,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