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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热土难离》的戏剧冲突探析

2017-03-28何渔阳

沧州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热土话剧仪式

何渔阳

(沧州师范学院校报编辑部,河北沧州061001)

话剧《热土难离》的戏剧冲突探析

何渔阳

(沧州师范学院校报编辑部,河北沧州061001)

《热土难离》是沧州师范学院自编、自导、自演的四幕原创话剧,取材于1958年著名播音艺术家齐越在沧县姚官屯公社姜庄子大队参加农业生产劳动的经历。该剧的剧作者以舞台表演的仪式感进行冲突的酝酿和升华;利用小规模的矛盾冲突塑造人物高贵的品质;设置各种反动作增加解决矛盾的难度,用不同的冲突塑造方式,构建了由点及面的矛盾冲突网,赋予了该剧强大的艺术性和思想性,用最合适的故事,表达了党的干部与劳动人民鱼水情深的伟大情怀,塑造了齐越“忠诚、敬业、爱民”的播音艺术家形象。

话剧;冲突;仪式感;反动作

话剧的矛盾冲突是舞台表演节奏气氛的源头。可以说,一部完整的话剧作品,从编剧酝酿、创作剧本,到导演对剧本的再创作,再到舞美设置、角色的性格特征、演员的表情动作均围绕着矛盾冲突而展开。矛盾是贯穿整个话剧演出的隐形线索,控制着整个演出的节奏,只有把握矛盾冲突的表现方式,才能精准阐释作品的主旨,塑造引人入胜的氛围,从而达到创作目的,增强演出效果。四幕话剧《热土难离》讲述了1958年根据中央指示精神著名播音艺术家齐越被下放到河北省沧县姚官屯公社姜庄子大队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作为一名下放干部,与社员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的故事,在戏剧冲突方面有其独到的风格。

作为中国第一代播音员,齐越的事迹被传扬至今。当下的关注点往往局限于齐越对于中国播音艺术发展所做的贡献及其艺术造诣,而《热土难离》编剧的落脚点却放在了特殊时期齐越的下放经历。该剧的时间设定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期六十年代初“干部下放”时期,在此期间,原来播讲国家大政方针的播音员、城里的“大干部”下放到农村,在村里建立广播站,播音内容也变成了邻里乡亲的鸡毛蒜皮,这一落差本身就是一种冲突,体现了编剧高度的戏剧敏感。与此同时,干部下放对今天实行的公务员挂职锻炼等干部工作具有现实的借鉴和警示作用,干部下放政策作为党和国家干部路线的一项重要组成部分对于提高干部的素质、改进干部的工作、端正干部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都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1]该剧主旨在于通过齐越与劳动人民的鱼水情深展现其人性的光辉。齐越“忠诚”“敬业”“爱民”的精神品质,与习总书记在会见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第九届理事会和中国新闻奖、长江韬奋奖获奖者代表时提出的对新闻工作者的四点希望的精神内涵不谋而合。所以从选材的角度来看,剧作者将此段历史中的齐越作为主要角色,也体现了其高度的政治敏感性。

一、以仪式感完成冲突的酝酿和升华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西方现代派和后现代派戏剧蓬勃兴起,对“仪式感”的塑造广泛流行于一些实验性质浓厚的剧团中。当今学界并没有形成对仪式感统一的定义,但人类学家对于仪式感的定义指出了戏剧作品的一个关键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仪式感可以延伸表演的意义。话剧演出的效果是完全主观的,编剧、导演也许希望能够通过剧情来激发观众深层次的思考,但这种期望并非能单纯通过表演而实现,而需要辅助以一系列独特的活动来唤醒观众的参与。理查·谢克纳认为,“只有当观众作为独立的整体融入于表演中成为表演的一部分,戏剧才走向了仪式”。[2]人作为文化动物,从原始时代起就有本能的参与仪式的倾向与需求。对现代人来说,对艺术活动更积极、更直接和更重大的参与,意味着你不仅看了戏而且看到了剧场效果,意味着一次非个人性的社会交际行为,这就是仪式的参与感和满足感。[3]

仪式感的塑造始于《热土难离》的序幕。在序幕当中,“教师”“艺术家”“青年学生”等各界人士,在悼念齐越的朗诵声中,分4批从舞台两侧到“齐越墓碑”前敬献白黄花束。朗诵结束,礼毕,演员定格,压光转场。画外音起,大屏播放视频。整个流程构成了一个庄重的祭奠仪式,舞台灯光熄灭的一刻起,观众便进入了一种独特的情绪空间,剧场建筑风格、舞台设施、背景音效、观众的情绪体验就共同凝成一股强大的魔力,使人瞬间摆脱平庸、琐碎的日常生活,置身于与剧场外仿佛完全隔绝的神圣空间中。序幕所酝酿的庄严肃穆的气氛,与第一幕辣嫂“找鸡”撒泼耍浑的闹剧形成强烈的冲突对比。

第四幕“送别”是整场话剧冲突的升华。本幕中共出现了两次仪式化的画面。其一是齐越将行,村支书表达了想留齐越在姜庄子安家落户的心意,村民、下放艺术家纷纷伸出手臂做迎接状,异口同声地说:“对!我们永远欢迎您!”。这组“群体雕像”整体表现了乡亲和朋友对齐越的认同,全体演员掌心向上,身体前倾,呈现出一种昂扬的情绪,是对接下来“车站送别”悲伤转折的有力铺垫。在“车站送别”中,《父老乡亲》的伴奏响起,齐越与大家握手话别,走向舞台高处,在主题歌《送别》中回首,挥手道别,大家举手回应,演员们定格在深情致意的情景中。这个送别仪式,所塑造的凝重、神圣的氛围,拉开了戏剧与现实之间的距离,这种距离的存在将“离别的伤感”升华为一种具象的体验,如同一束黑暗之中的光芒,让观众眼前一亮,使欣赏者的心灵从伤感的狂潮中走出来,得以栖息与平静。“挥手”这一动作隐含着离别之意,结尾画面秩序井然的群体雕塑用“挥手”这一抒情性的动作阐述着创作者和观赏者的内心感受。这种以富有隐喻性的仪式来表现情感的手法在话剧中被广为应用:话剧《茶馆》结尾,历经磨难的老者抛撒纸钱,如同在演练自己的葬礼。观众听不到他们的呐喊和祷告,而翩翩飞舞的纸钱却创造了浓郁的抒情氛围,表达了老人们对于时代的无奈和对于人生的绝望;《哈姆雷特》中的牺牲仪式只有飘扬的军乐和沉默缓慢的“抬尸”动作,却以静默的场景传递了庄严肃穆之感,令人心生敬仰。“撒纸钱”“抬尸”和《热土难离》结尾的“挥手”一样,这些仪式中富有情感意味的动作,具有传达人内心感受的潜在性和合理性的功能,不仅以强烈的抒情性给人以宽慰,而且创造了更崇高的抒情境界,这种崇高感正是戏剧区别于日常生活的最本质的特征。

二、以小冲突塑造人物的大品质

《热土难离》在剧情上并没有强烈、尖锐、紧张的矛盾冲突。四幕剧四个场景,创作者以齐越的生活劳动经历为主线,每场的冲突各自独立,互不重复,但是都因为齐越的参与而纵横交错,从不同的侧面反映了齐越与人民群众的鱼水情深,这也就揭示了该剧“热土难离”的主题。这种以点成面的表现手法不仅让观众感受了齐越忠诚、敬业、爱民的高贵品质,也对当时的社会政策、人民生活状况以及人民的精神状态都有了充分的了解,也是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中国北方农村生活图景的详实记录。

人物之间的冲突是话剧必不可少的因素,这种冲突往往始于微小的摩擦而产生的矛盾,这些“小矛盾”引发的“小冲突”是话剧基本的构成要素。“小矛盾”通常都是由于角色性格受到社会背景的大矛盾的影响而产生的,当角色之间的冲突、角色与社会的冲突互相交织的时候,就产生了话剧的高潮。以第一幕《找鸡》为例,当社员们在热烈地讨论村里刚建起来的“大喇叭”时,一声尖利的女高音打破了和谐的气氛。“辣嫂”一阵风似地冲上台,嚷道:“姜庄子老的、少的都听着!是哪个缺德倒灶带冒烟的,偷了俺那芦花大母鸡——他可不得好死!可怜俺那大母鸡,一天下一个蛋啊,你个不要脸的偷鸡贼,良心让狗给吃了!要是敢吃了俺的鸡!你八辈祖宗都倒霉!”“辣嫂”是村里的寡妇。在农村题材的文艺作品中,“寡妇”是经常出现的人物形象,往往是集中着各种矛盾的核心,在《热土难离》一剧中也是如此。“辣嫂”的鸡丢了,正好遇见端着鸡汤的“望龙”,产生了一系列的误会:先是认定望龙为偷鸡贼,当得知望龙的鸡汤是要送给齐越补身体的时候,又认为望龙受了齐越的“教唆”。矛盾在辣嫂的坐地撒泼中达到顶点,直到齐越登场,先是核实辣嫂和望龙各自家鸡的毛色,让望龙洗清了“嫌疑”,继而利用新建成的广播站播送找鸡信息,成功找到了辣嫂丢失的“芦花大母鸡”。最终,冲突得以圆满解决。

齐越的人物形象在这一冲突的解决过程中得到了丰满,着重表现的有三点:首先,体现了齐越的智慧。面对混乱的场面,齐越没有利用自己“北京大干部”的威严制止辣嫂的撒泼,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个问题便切中了要害:“望龙,你家杀的这只鸡是什么毛色的?”当众人得知望龙家鸡的毛色与辣嫂的芦花大母鸡不符时,辣嫂的气焰也没有那么嚣张了。矛盾得到了初步的解决。其次,体现了众人对齐越的敬重。当村里人兴致勃勃地讨论“大喇叭”时,群众甲说:“咱村这广播站在沧县可是头一个,要不是齐同志能分到咱姜庄子,还建不成呢!”;当辣嫂叉着腰破口大骂时,一旁的社员说道:“我看呐,她就怕一个人!只要北京来的那位齐越同志一出面,她就老太太吃炒面——闷口喽!”;当辣嫂把偷鸡贼的帽子扣在齐越头上时,腼腆的望龙也着急了,“你别诬陷齐老师!”从众人在一个事件中对齐越的态度,足以看出齐越在村民心目中的地位是崇高的。最后,体现了齐越的亲和。当齐越决定将找鸡的消息作为广播站建成的第一条信息时,遭到了众人的反对,连村支书都认为“广播站广播的都是党中央的声音、毛主席的指示,是国家的大政策,哪能给你弄这些个鸡毛蒜皮?”,而齐越则不慌不忙地表示,“播音不光传达上级的声音,也要动真格地为百姓服务啊!辣嫂也是一时心急,如果大伙帮她一把,我看也就消气了。”于是,一条寻物启事便成了广播站的第一条通知。我国知名戏剧学者吴戈先生在其著作《戏剧本质新论》中说:“戏剧演出吸引观众的魅力,不仅仅在于演员的活性的表演技巧,而在于演员的活的表演中所承载的‘戏剧性’。没有‘戏剧性’的表演,不是属于戏剧艺术的表演,不是体现‘戏剧特殊魅力’的表演。”[4]北京来的播音艺术家为一个村里的寡妇播送寻物启事,这本身就充满了戏剧性。

三、以反动作增加解决矛盾的难度

第二幕“打夯”的冲突主要体现在落后分子“付贵”和他“做了官儿”的表侄“二楞”之间。付贵出身于地主家庭,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阔少爷。被“打倒”后,不得不像农民一样参与到劳动中来。自幼锦衣玉食的他心生不满,所以干活偷奸耍滑,说风凉话。而当年一直对他倍加崇拜的“小跟班儿”表侄二楞却摇身一变,成了对他吆五喝六的“村治保主任”。身份的落差更加剧了二人之间的冲突,一番肢体和语言的对抗后,付贵感慨地说:“表侄啊,你小时候,天天跟在我屁股后头,让表叔给你做柳笛、削尜尜,自从当了个官儿,你就长能耐啦!往后,只要不拿眼瞪你这个表叔,能给我个笑模样,我就烧高香喽!”至此,矛盾进入高潮,创作者接下来便需要集中精力解决这个矛盾。

动作是解决矛盾,反动作就是为矛盾的解决增加难度。话剧创作者将反动作设置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来自于外部的,就是二楞及其他社员对付贵的偏见。为解决这一矛盾,齐越首先呵止了二楞的暴力行为,用农村最重视的宗族辈分观念加以劝导:“论年龄,他大你一轮;论辈分,你还叫他表叔哪!小辈可不兴动手啊!”;当二楞以“大义灭亲”为由,准备继续施暴时,齐越又从政策上加以制止:“付贵思想上落后了,你该好好帮助他,督促他好好学习,好好劳动。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把落后群众划成阶级敌人啊。”另一方面是来自于内部的阻力,也是叔侄矛盾间最强大的内因,就是付贵的心理落差。内因作用下的付贵非常痛苦,由一个衣食无忧的少爷变成肩不能扛的闲人,甚至失去了亲人的尊重,他郁闷、彷徨。处于这种情景的人对“认同”的诉求相当强烈,他们渴望身边有这样一个可以认识到自己价值的人,可以相知相交。齐越敏锐地发现了付贵“能喊号子”的优点,调动了付贵的主观能动性,“付贵老弟呀,你也要干出点样给大伙瞧瞧哇,我听说你能喊夯!怎么样?给咱露两手,让我也学习学习。”将付贵称为“老弟”,拉近了二人的心理距离;以学习的姿态向付贵请教,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使他产生了一种成就感,心结也就慢慢解开了。结尾,夯歌高亢,声音渐远,舞台上众人举夯过头定格,压光转场。雕塑般的画面体现出一种团结的力量,昭示着矛盾得到了解决,情感产生了升华。

可以说,话剧《热土难离》借助仪式化的表现手法,构建了以点带面的矛盾冲突,用最合适的故事表达了党的干部与劳动人民鱼水情深的伟大情怀。至此,忠诚、敬业、爱民的播音艺术家形象——齐越,彻底在舞台上站立了起来。

[1] 王岚.建国后“干部下放”政策述评[D].西安:西北大学,2001.

[2] 张福萍,李高华.西方现代戏剧与戏剧批评中的仪式感[J].戏剧文学,2013,(10):82-85.

[3] 方克强.话剧:仪式与原型[J].上海戏剧,1991,(5):26-28.

[4] 吴戈.戏剧本质新论[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1.

[责任编辑:刘秀敏]

Analysis of Dramatic Conflict in Tied to the Warm Soil

HE Yu-yang

(Editorial Department of College Newspaper, C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 Cangzhou, Hebei 061001, China)

The drama Tied to the Warm Soil is a four-act-play which is scripted, directed and casted by some faculty members of C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 The story is based on the labour experiences of Qi Yue, a famous broadcaster, in Jiangzhuangzi village, Yaoguantun Commune in Cangzhou in 1958. The conflict develops and arises through the sense of rituals in stage performance. The character’s noble quality is shaped through little conflict and different reactions aggravate the contradiction. As a result, different conflicts form a contradictory network in different levels so that the great artistry and ideology could be upgraded to a whole new level in the drama. Thus, this story expresses the tight bond between the Party and the people and Qi Yue is portrayed as an artist image of “loyalty, dedication and cherishment of people” in this drama.

drama; conflict; a sense of rituals; reaction

2016-12-16

何渔阳(1987-),男,河北沧州人,沧州师范学院校报编辑部编辑。

I207.3

A

2095-2910(2017)01-006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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