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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育概念的脑科学考察

2017-03-24于建玮赵丽丽

美育学刊 2017年2期
关键词:脑科学美育概念

于建玮,赵丽丽

(1.中共长春市委党校, 吉林 长春 130012; 2.中共吉林省委党校《吉林党校报》,吉林 长春 130012)



美育概念的脑科学考察

于建玮1,赵丽丽2

(1.中共长春市委党校, 吉林 长春 130012; 2.中共吉林省委党校《吉林党校报》,吉林 长春 130012)

梳理已有的美育概念,可以发现多数美育概念仍侧重于形而上,即使是涉及美育实践,也是流于泛泛,且这些概念对美育的理解多局限于审美本身。通过考察审美、美育的脑神经机制,能够发现审美知觉、审美情感、审美活动中感性活动及理性活动都有相对应的脑区,都能促进人相应的心智能力。据此,就可以把美育界定为同时促进审美能力和心智能力的教育。

美育概念;脑科学;审美;脑神经机制;审美能力;心智能力

美育概念是对美育内涵的界定,这种界定一般要以美学对审美活动所持的观点为基础。由于当前我国美学界对审美活动的研究把主要精力放在追求审美活动的提升境界、精神享受、塑造人格等偏重于形而上学的内容上,因此,多数美育概念或多或少地带有思辨色彩。然而,就美学、美育研究的前沿而言,追求研究的实证化、科学化已成为趋势,用脑科学对各种与审美有关的神经区域的精确定位研究审美活动脑神经机制、审美经验的生成过程等是这一趋势下对审美活动研究的重点内容,应成为研究美育概念的重要借鉴。在这方面,西方的研究已较为成熟,并形成了影响较大的神经美学(Neuroaesthetics)。在我国也有学者运用此种方法研究审美活动,不过这种研究在国内尚未成为主流,这样对审美活动的关注点与美学研究的前沿之间就出现了很大的断层,这一断层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多数学者对美育概念的理解。美育本是一个很有实践性的美学范畴,其定义也本应体现出美育的实践性,但却总是在形而上的圈子里打转,这就使已有的美育概念很难在美育实践中发挥切实有效的指导作用。有鉴于此,我们拟从考察已有美育概念入手,运用脑科学对审美活动的研究取得的现有成果重新考察美育概念。

一、对已有美育概念的考察

上世纪初,蔡元培先生提出“以美育代宗教”,认为美育是“陶养感情”的教育,他指出,“纯粹之美育,所以陶养吾人之感情,使有高尚之习惯,而使人我之见、利己损人之思念,以渐消沮者也”[1]。这个概念着眼于心灵的自由、道德的提升与人格的完善,对解除礼教、理性对人的高压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它也凭借着极富人文关怀的气息和蔡元培先生在我国美育界开山祖师的身份成为美育研究的重要基础,是其后各类美育概念立论的重要依据。学者们立足于人的全面发展,紧紧围绕美育“陶养感情”的作用并不断引申,形成了与之相关的一大批美育概念。如蒋孔阳先生指出美育是“通过文学艺术以及其他的审美方式,来打动人的感情,来对人进行教育,使人在心灵深处受到感染和感化”[2]。这一美育概念把美育定位于陶冶主体情操,进而提升其精神境界上。很多学者在考察美育概念时,也都持类似观点。如王旭晓先生认为“审美教育是一种情感教育。它最关注人的情感领域,并以培养和提升人的情感为目的”[3]。这一概念建立起美育与情感的关联,将提升情感作为美育的旨归,间接地表明美育能够提升人生境界。张锡坤先生则用马克思“美的规律”指明了美育对人改造主观、客观世界的意义,“从马克思主义观点看来,审美教育并非席勒所认为的是一贴促使抽象人性获得自由的灵丹妙药,而是人类认识世界,按照美的规律改造世界、改造自身的一个重要手段,它对人类的社会实践活动具有重大的作用”[4],只有在现实世界中按照美的规律塑造,人的实践才有自由可言。因此,张锡坤先生所提出的美育概念的着眼点是在社会实践中通过美育塑造自由的、全面发展的人。李泽厚先生站在建立“新感性”的高度指出美育是塑造全面发展人性的教育,“通过审美教育,塑造新的、全面发展的人性,它与德育、智育、体育具有互相补充、互相渗透,又互相不能取代的关系”[5]。前述的这些美育概念无论是在表述上,还是在观点上,哲学思辨意味都很强,我们可以把这些美育概念称为哲学型概念。不论是情感提升,还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都是对人的主体性的高度关注,这是哲学型美育概念的重要特征,它们也一直是美育概念的主流,这既与美学作为哲学的分支这一学科归属有关,也与美学家、教育家们对人的存在状态、人的自由的关注有关。必须承认,这类概念在提升人的价值和提倡人文关怀方面是十分重要的。不过,单纯从哲学角度论述美育概念又显得十分抽象,美育最终一般要落实为教育实践,这就涉及方法论内容。哲学型概念虽然也表示要通过审美活动、运用各种艺术作品等载体,但是一旦涉及如何发挥审美活动的教育作用、如何运用艺术载体等实践问题时,侧重形而上的哲学型概念就很难对这些问题作出具体的解答。

相对于哲学型美育概念,还有一种类型的美育概念,它们重视美育提高审美能力、审美修养的功能,这类概念的哲学思辨意味相对较弱,实践色彩相对浓郁一些,我们姑且将其称之为实践型概念。蔡仪先生认为,美育要围绕美感来发挥其教育作用,它“不是一般的知识教育,而是与美感密切相关的特殊教育,即是通过美感来进行的教育。这是一种与美的感动相结合的有教育作用的思维活动”[6],美育的核心是美感,抓住了美感,就会使美育收到效果。这一概念触及到了美育实施过程中的审美心理,也指出了实施美育的重点。曾繁仁先生认为,“美育,即通过自然美、艺术美与社会美的途径,在潜移默化中对广大人民,特别是青年一代进行情感的陶冶、健康审美力的培养与健全人格的塑造”[7]1。这一概念立足于运用各种审美形态的教育活动,指出了美育在健全人格与提高审美能力的最终目的,体现出一定的实践性。杜卫先生在研究美育概念时,先提出美育应当“保持人的感性自发性”,紧接着在实践层面就美育对各种心理过程的培养、训练中强调美育“本义是感性教育,就是在理性教育的同时,对人的感性方面,如感知、想像、情感、直觉乃至无意识等进行教育”[8]。这就把美育在培养与审美有关的感性心理方面的实践意义突显了出来。朱立元先生在界定美育概念的同时强调了美育对于培养人的审美心理、构建心理结构的作用和提升精神境界方面的作用,“审美教育是以艺术和各种美的形态作为具体的媒体手段,通过审美活动展示审美对象丰富的价值意味,直接作用于受教者的情感世界,从而潜移默化地塑造和优化人的心理结构、铸造完美人性,提升人生境界的一种有组织、有目的的定向教育方式”[9]。这个定义指出了美育在心理层面的实践意义。赵伶俐认为美育的核心是培养学生的审美能力,通过审美能力的提高推进各方面素质的综合发展,“美育是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地通过美的事物,培养学生的审美能力,同时促进他们德智体美劳等各方面素质全面和谐发展的教育,是全面发展教育及当前素质教育、创新教育等不可或缺的重要构成部分”[10]。这几个有代表性的实践型概念都触及到了审美、美育的心理过程,也都十分重视美育能够收到的较为实在的效果。这和哲学型概念相比而言,实践型概念补充了哲学型概念重思辨、轻实践的短板,指明了美育活动的着眼点和着力点,对于具体的美育实施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通过考察哲学型概念和实践型概念,我们不难看出,实践型概念的实证性、可操作性比哲学型概念要强一些,当成为考察美育概念的基本遵循。不过已有的实践型概念在提到审美活动时,虽然关注审美、美育的心理过程,这种关注也是以哲学思辨为逻辑前提的,因此对于审美、美育的心理过程的关注往往是点到为止,没有触及比审美、美育心理过程更加深入的机制。以这样的定义为指导进行美育研究,为实际的美育活动拿出的美育方案就很容易或者成为经验的总结,或者流于泛泛。此外,两种美育定义仍然把美育对人的影响局限于审美活动之内,这不仅使美育的视野变得狭窄,也加剧了研究美育时,或者服从于哲学思辨,或者被经验主义所俘获。可见,实践型概念仍有进一步深入的空间,只有把审美活动的深层机制反映出来,才能使美育概念更加切合审美活动和美育实践的实际,才能使美育概念更加令人信服,进而更好地指导美育实践。

二、美育概念的重要理论基础:审美活动的脑神经机制

美学、美育与教育学、心理学、脑科学之间存在着交叉性,“美育是教育学与美学的交叉学科,而教育学、美学同心理学密切相关。从这个角度上讲,心理学是美育的重要支撑,而脑是心理的器官,脑的功能与机制正是心理学科的生理基础。因此,美育学科要加强其心理学的支撑,必须引进神经心理学的内容,探讨美育与脑神经科学的关系,探讨美育活动及其效果的神经机制与规律”[11]。也就是说,心理学与美育之间存在着“心理学→美学→美育”的关系。当代脑科学已经发现,与审美活动有关的心理过程、认知过程都要发生在大脑的不同区域(脑区)及与之相关的器官。因此,通过求助于脑科学的有关理论,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审美活动的脑神经机制,进而对美育做出定义。为此,我们有必要了解脑及其处理信息的方式。

脑是重要的神经中枢,大脑则是重要的思维器官,大脑表层即大脑皮层分为额叶、颞叶、顶叶、枕叶四个区域,不同区域的分工不同,大体说来,额叶主要负责运动,颞叶主要负责听觉,顶叶主要负责感觉,枕叶主要负责视觉。通过运用功能性核磁共振(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fMRI)、正电子发射型计算机断层显像(Positron Emission Computed Tomography,PET)、事件相关电位(Event-Related Potentials,ERP)等技术测试审美活动中大脑反应研究审美活动的神经机制,研究表明一些脑区在审美活动时血流速度加快,活跃程度增加,这说明这一部分脑区被激活。这是审美活动的神经基础。英国学者泽基(S.Zeki)通过大量的实验指出了不同审美活动激活的脑区及其活动机制:以负责视觉的枕叶为例,其第一区(V1)是整个枕叶中负责加工视觉信息中最重要的部分,V1周围的皮层与亚皮层负责接收各种视觉信号;第二区(V2)与第一区的功能相近,V1与V2周围的皮层负责分析各种视觉信号的属性;第三区(V3)主要负责加工事物的外在形式特别是动态形式;第四区(V4)负责加工事物的色彩及与色彩有关的形式;第五区(V5)负责加工与视运动有关的信息[12]。由此我们可以推断,经常性地接触各种不同类型与风格的美术作品,通过观察美术作品的形式,枕叶的各个区域都能够得到锻炼,这也有助于提高人们的视觉敏感度。由于审美活动最先调动起审美主体的视觉和听觉,因此,当审美主体对审美对象的形式进行加工时,颞、枕两叶的活跃程度会有所增加。通过系统化的美育活动,颞、顶两叶会得到锻炼,人的视觉与听觉也会得到促进。再如,审美活动中的情绪活动主要由边缘系统(limbic system)控制,特别是边缘系统中的杏仁核(amygdala)对审美活动中的情绪活动起支配作用[7]132;而在审美活动中的情感共鸣,则具体由镜像神经元(mirror neuron)这种神经细胞控制[13]。在美育活动中,边缘系统、镜像神经元都能够得到锻炼,人们的情绪就会更加丰富,人们体验各种情感,特别是体验他人情感的能力也会获得提升。

以上是脑科学对审美活动脑神经机制的描述概况。下面我们将以这一概况为立论基础,选择审美知觉、审美情感、审美活动中感性活动及理性活动三个方面,考察相对应的脑神经机制,并指明这些机制的美育意义。

(一)审美知觉的脑神经机制及其美育意义

作为审美活动的起点,审美知觉是对审美对象的识别(identify)。审美知觉的运作方式与知觉的运作方式紧密相关。脑科学发现大脑的神经元具备携带信息的能力,不同的神经元之间通过突触的连接和神经递质的输送形成神经回路(nerve circuit),当主体接受外界传入的信息时,会将这些信息及对它们产生的特定反应方式保存在这些神经回路中,不同的神经回路形成的是这一组神经元对待外界信息特定的反应模式,它就是人们识别外界信息的图式,也是承载相关经验的记忆。当人们知觉到外界事物时,被知觉到的事物就会被神经系统编码为信息,相关的神经回路就会被激活,与原有的神经回路所承载的信息进行匹配,如果被知觉到的事物与原有回路中的信息匹配度高,这个事物就能够被识别,相反就不能被识别。当受到审美对象的刺激时,审美主体的前额叶新皮质会被激活,并启动提取相关记忆信息的程序,“前额叶新皮质作为整合信息、调节情感、制定策略和设计行动的核心结构,能够自上而下地相继启动工作记忆、陈述记忆和程序记忆等内在信源系统,指导策略建构及其匹配问题求解程序等有序活动”[14]50。美国学者托马斯·雅各布森等研究发现,当根据记忆评估审美对象和作出审美判断时,以颞极为核心的内侧壁(medial wall)(BA 9/10)、下楔前叶(inferior precuneus)和双边腹侧前额叶皮层(bilateral ventral prefrontal cortex)(BA 45/47)以及左颞极与颞顶的连接等区域会被激活[15]276-286。雅各布森等进一步研究发现,主体在审美时,颞极这一区域与记忆和语义加工相关联,它能够在记忆中检索同当前审美对象相类似的语义信息。以欣赏美术作品为例,主体在以颞极为核心的这些脑区中完成与储存在记忆中的相关美术作品进行匹配,如果匹配完全一致,就会直接做出这个作品是美的或不美的判断;如果出现不一致,楔前叶就会对记忆信息和当前加工的信息进行整合:“楔前叶对于反复展示的刺激物作出反应。与后扣带皮层相联合,这一区域也就暗示着要适应新的信息,并把已经建立起来的先前知识置入心理框架之中。在这两种途径中的任何一个之中,在与记忆相关联的大脑神经网络的现有影响都能够预示着强大的行为倾向能够运用语义的判断引发出审美判断。”[15]276-286就这种比对而言,中眼窝前额皮质(medial orbito-frontal cortex, mOFC)也会有所介入。Kirk等发现,当向建筑专家和普通被试者提供建筑图片时,前者的mOFC活动程度大幅度增加[16]。通过美育活动,人们与审美知觉有关的这些脑区会长时间处于激活的状态,其形成相关神经回路及记忆,提取记忆、信息识别的能力会得到锻炼和提高。而这对于提高人们知觉的灵敏度、提高人们观察事物的能力是十分重要的。

(二)审美情感的脑神经机制及其美育意义

审美情感的产生与审美功利性紧密相关。功利性是客体对于主体的功用(如衣能御寒、食能充饥),它是审美活动中的重要因素,审美活动是功利性与非功利性的统一,“审美是一种知、意、行三者的融合体,是一种超越功利而又融功利在内的一种价值追求”[17]。说审美是非功利的,是就审美过程而言;说审美是功利的,则是就审美的前提而言。审美得以发生,要以审美对象对主体的有利性为前提。在审美活动之初,审美主体会对事物进行功利性考核。那些在功利性上被认作是无害的事物,就会使审美主体将注意集中于它们的形式之上,如果审美知觉能够识别出这个事物,主体就会产生美感;如果主体发现对象有可能会对他构成威胁,这个事物的功利性就会被主体认作是有害的,审美活动就会中止。“在安全地带看老虎能产生美感,在可能受到老虎攻击时看老虎就不会产生美感:安全地带的老虎不会对人的生存构成威胁,在美学意义上,其利害性是无害的,此时人与老虎之间就能形成非功利关系;不在安全范围内的老虎则对人的生存直接构成巨大威胁,其利害性是有害的,这使老虎与人之间不可能形成非功利关系。所以,非功利的审美活动要以审美对象的利害性为基础”[18]。近年来,脑科学的研究结果支持了这一论断。美国学者斯蒂芬·布朗(Steven Brown)等发现,在审美活动之先,主体必须要对审美对象的功利性进行评估,即考察这一对象对自己是有利的还是有害的,这种评估与主体当时的生理状态紧密关联;在大脑内,这一功能在神经组织上定位于前脑岛(anterior insula)和眼窝前额皮质(orbitfrontal cortex),它与眼窝前额皮质一起,最先评估对象与人的生存有关的价值(功利性),“首先评价那些在生物性突显出重要性的对象,如食物、适宜的交配活动等,其次才是对诸如音乐、美术等艺术品的赏鉴”[19]。还有学者发现,在对社会美、艺术美进行评估时,评判其道德性的脑区也会被激活。“主体对道德背景及本体反应进行情感评价时,需要借助脑内的奖赏-惩罚系统(即扣带回前部-杏仁核-纹状体系统)来感受对象与自我的活动意义,依据它们的自己奖赏-惩罚系统之激活水平与反应性质来作出直觉性的情感评价”[14]54。这不啻是对康德“美是道德的象征”这一论断在脑科学上最好的注脚。可见,通过系统的、有计划的美育活动,人们与审美功利性判断有关的这些脑区的活动性会大大增加,使这些脑区对外界事物功利价值的分析、评价功能得到锻炼,这对提高人们的生存能力大有裨益。特别地,由于与道德判断有关的奖赏-惩罚系统在评估社会美和艺术美时会被激活,在接受美育时,人们的道德判断能力也会得到相应的培育,这对于提高人们的道德水准无疑是具有十分现实的意义。

(三)审美活动中感性活动及理性活动的脑神经机制及其美育意义

一般认为,审美活动是以感性为主的精神活动,理性对于审美活动或者所起的作用较为次要,或者不发生太大的作用。特别是随着后现代主义文化的兴起,使得很多学者认为理性在审美活动中所占的地盘越来越小,甚至“非理性”成为审美活动的重要特征。这种看法看起来是尊重了审美、美育自身的特点,但它却很容易因为对理性的轻视乃至排斥使人们认为美育只是吹拉弹唱一类的小打小闹,进而忽视美育。事实上,在审美活动中,感性和理性同等重要。如一些学者提出的“审美理解”(aesthetic understanding)即体现出审美活动中理性对感性的匡正和指导。应该说,审美活动中理性对感性的这种作用不但确实存在,而且理性和感性还会相互促进,这与大脑中左脑与右脑的分工合作关系有关。美国学者古德曼(N.Goodman)指出,左脑处理语言或标记符号即各种抽象符号(语言、数字、乐谱等),右脑处理非语言或非标记符号即各种形象。审美活动对两种符号系统都有依赖,因此在审美活动中左右脑之间必然存在协调关系,“由于艺术创造过程中,艺术家通常要使用两种符号系统。因此,大脑两半球总是处在相互干预和介入的状态”[20]。这一点已被左右脑的神经机制证实:左脑主要负责逻辑思维,右脑主要负责非逻辑思维,左右脑之间的胼胝体(corpuscallosum)沟通了左脑与右脑的分工,使得包括审美在内的各种精神活动中,左右脑是相互介入的,在这种介入中,左脑对右脑存在解释机制即对右脑的监察、引导,“必须考虑到皮层功能的整体性和协调性,因为这是意识赖以活动的基础。这种整体性主要存在于左半球,我们早已将之称为‘解释器’。左半球解释器对行为和无意识发生的情绪状态具有独特的解释能力”[21]。左脑对右脑的解释使右脑的情绪、审美等活动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性的控制,这种解释又会因皮层的整体性而受到右脑的牵制。有学者通过观察绘画时的大脑活动发现,控制我们描绘的是右脑,左脑也会同时进行推理活动,对我们画得“像不像”“对不对”这一类问题进行内部的指导[22]。在审美、美育活动中,左右脑的相互介入既能够使感性与理性处于协调状态,又能够使左右脑同时得到均衡锻炼;特别是由于左脑的解释机制,就会使受教育者的逻辑思维能够得到锻炼。这样,美育对人的影响就突破了单纯的审美、艺术方面能力的提高,也会提高人的智力水平。加利福尼亚南部一群心理学家为了研究审美、艺术活动对时空推理能力的影响,在3所幼儿园对78个孩子做了这样的实验:将这些孩子分成钢琴键盘训练组、计算机训练组、唱歌组和控制组。经过3年跟踪,结果表明,钢琴键盘组数学能力的分数比控制组高出30%,也远远超过控制组、计算机组和唱歌组[23]。可见,审美活动中的感性活动与理性活动充分表明美育对智力、智育的促进作用。

三、美育:同时促进审美能力和心智能力的教育

我们从三个方面分析了美育对于各种心理过程、认知过程的作用。这些建立在当代脑科学基础上的结论告诉我们,美育可以通过审美活动激活相应脑区来调动各种心理过程和认知过程并使它们得到开发,进而提高人们的道德判断力、记忆力、智力等心智活动水平。与之相适应,就能够形成脑科学影响下的美育概念。美育是在培养人们审美能力的同时促进心智能力发展的教育。由于美育能够激活大脑的多个区域,这些区域的信息加工能力就会同步得到锻炼,进而提高人们相应的心智能力。理解这个概念,有如下两个需要注意的问题:

一是对相关脑区活动性的培养。在审美、美育活动中,不同心智能力对应着不同的大脑区域,其活动性也有所差异。由此启示我们,可以考虑在实施美育的过程中根据与被激活的不同脑区相关的心智能力设置教学内容,使学生的这一心智能力得到集中的培育,进而提高相应脑区的活跃性。当然,这还需要充分考虑到学生发展的阶段性,把不同发展阶段的学生的认知特征、心理特征作为切入点,使教学内容切合不同年龄段学生的实际,最大限度地增强美育的实效性。

二是美育的教育目的。美育的教学目的既包括审美能力的提高,又包括心智能力的提高。当我们了解了美育活动的脑神经机制,就会树立“大美育”观念。这里的“大美育”不是要把德育、智育等纳入到美育的范畴——那样的“大”将使美育变得不伦不类——而是主张美育既要从审美入手,又要突破审美。这并不是说要把审美、美育完全当成工具。换句话说,美育不是通过提高审美能力来提高心智能力,而是在提高审美能力的同时提高心智能力。再进一步说,就是审美能力和心智能力都要在美育中均衡地得到提高。这样看来,在设置美育的教育目的时,就要注意美的享受必不可少,但是不能仅仅满足于美的享受,而要把目光着眼于人的综合素质的提升。

运用脑科学对美育概念所作的界定,殆如前述。当然,我们对美育概念所作出的这种界定中,有很多细节性问题仍需要运用脑神经科学、认知科学进行深入研究。尽管由于运用脑科学研究美育概念尚属草创,不过,我们也能够看到运用脑科学研究美育的旺盛生命力。我们相信,随着科学化的美学、美育研究的深入进行,特别是运用脑科学对审美机制的深入揭示,美育的定义会更加完善,并在实践中发挥更加切合实际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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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紫 嫣)

A Study of the Concept of Aesthetic Educ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Brain Science

YU Jian-wei1, ZHAO Li-li2

(1. Municipal Party School of Changchun, Changchun 130012, China;2.JournalofJilinPartySchool, Jilin Provincial Party School, Changchun 130012, China)

Surveying the existing concepts of aesthetic education, we can see that most of them still focus on metaphysics and are superficial even when they do touch aesthetic practice at all. Besides, their understanding of aesthetic education is confined to aesthetics itself. By investigating the mechanisms of aesthetics and aesthetic education, we can find that there are corresponding brain areas for the perceptual and rational activities in aesthetic perception, aesthetic emotion and aesthetic activities, all of them contributing to man′s mental ability. Accordingly, aesthetic education can be defined as education which simultaneously promotes aesthetic competence and mental ability.

aesthetic education; brain science; aesthetics; cranial nerve mechanism; aesthetic competence; mental ability

2016-12-28

于建玮(1981—),男,吉林磐石人,文学博士,中共长春市委党校哲学与文化教研部助理研究员,主要从事美学、马克思主义哲学、文化学研究;赵丽丽(1981—),女,吉林长春人,中共吉林省委党校《吉林党校报》编辑,讲师,主要从事新闻传播学、文学理论研究。

G40-014

A

2095-0012(2017)02-005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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