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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学旅行:要考虑长久发展,稳步推进
——访中国教育科学院学者高峡

2017-03-24梁希理

教育家 2017年9期
关键词:修学研学旅行

文 | 本刊记者 梁希理

研学旅行:要考虑长久发展,稳步推进
——访中国教育科学院学者高峡

文 | 本刊记者 梁希理

日本很早以前就开始了修学旅行的尝试,并取得了成功。但我国在借鉴学习日本优秀经验的同时,还要基于我们的国情进行实践和探索。正如今天我们采访到的学者高峡所言,中国的研学旅行应该是稳步推进,而不是一哄而上。

用制度完善,用法律保障

记者:高教授好。去年11月,教育部等15个部门联合下发了《关于推进中小学生研学旅行的意见》,而事实上,国家在2012年就已经开展了“研学旅行”的试点工作。您参与了研学旅行的早期研究,也是中小学研学旅行的推动者之一,能否说说这项工作的由来?

高峡:2012年6月,当时的教育部长袁贵仁从日本访问回国后,做了一个批示。批示内容大致意思是说:这次出访日本,看到成群结队的学生外出修学旅行,我觉得这种形式,对于培养孩子的爱国主义和集体主义很有意义,我们国家也可以来研究、推行这件事。当时的副部长刘利民也给基础一司下了一个批示。因为我早年在日本留学,对他们的修学旅行也有一些研究和关注,希望我能牵头开展国内的研学试点工作。

我们的团队对文部科学省的修学旅行文件、中小学修学旅行的方案等进行了梳理,从日本修学旅行的工作定位、领导机构、活动组织、经费保障、经验推广等方面进行了认真的分析研究和借鉴。在此基础上形成报告,为试点地区和学校提供相关的参考。

记者:日本的修学旅行起步早,他们的教育部门为了推动修学旅行做了哪些努力?

高峡:日本最早的修学旅行是在1882年,那时叫做“远足”。到20世纪50年代,许多学校都有了修学旅行。“修学”这两个字,其实都来自中国的汉字。“修”指修身,“学”就是学习,修身养性是他们特别看重的。

到20世纪60年代时,日本通过《学校教育法》,在法律层面上对修学旅行做出了具体而明确的规定,除了教育系统本身,相关社会机构也要对修学旅行进行支持配合和责任承担。1968年日本颁布了新的《学习指导要领》。在这样一个相当于国家教学计划和课程标准的文件当中,对修学旅行的目的、定位和组织等做出了明确的要求,所有学校都要开展,所有学生都要参加。这实际上是把修学旅行列为一种常规性的教育内容了。

文件中还对开展修学旅行的目的作出了清楚的说明,即:通过集体外宿和亲身体验,让学生们去接触社会,了解社会学习,掌握社会生活常识和社会风俗,规范自己的行为习惯。那么在这个过程里,学生的集体意识、规则意识、交往意识、沟通能力等一系列能力和价值观都能得到提升。通过修学旅行要达到的另一个目的是,能培养出一种对自己本土文化和历史的亲近感。比如参访京都奈良等历史名城,欣赏古寺古刹珍藏的古典艺术品,提高文化修养;去冲绳岛参观战争遗址,感受战争的残酷,珍惜热爱和平。不同的学段的主题有所不同。比如,小学生的修学旅行主要是接触自然,高中生则可能会安排去企业里进行职场体验,这也符合不同年龄段的特点。可以看出,“集体性活动”和“体验为主”是日本修学旅行特别强调的两点。

记者:所以活动就有了制度保障和法律保障。

高峡:是的。文件里对修学活动的组织和安全保障规定得很细,很到位。比如防止意外事故发生的条例,关于交通安全的条例,关于保健卫生的考虑,关于预防学生不良行为发生的条例等等。文件还对特殊教育学校的修学旅行作了规定。比如,残疾孩子参与修学旅行时教师人数要有相应的配备。这也是我觉得很感动的地方。

在此基础上,各地的教育委员会根据文部科学省的文件对本地区的开展做进一步的细化。包括实施旅行的学年、旅行天数、行程长短、所需费用以及随行教师的人数等等。活动的次数、天数也很清楚,小学、初中、高中各学段分别组织一次,原则上安排在各学段最后学年,一般都安排在学期中间进行。小学生是两天一夜,初中生是三天两夜,高中生是五天四夜或者四天三夜。

此外,学生出行的费用也是公开透明的。家长看了很明白,有哪些项目,哪些是免费,收费要收多少等等。比如孩子集体外宿时需要清洗被罩的费用,也会向家长公布。

内外协调 保障安全

记者:日本修学旅行的组织管理有什么特点?我们可以借鉴学习什么?

高峡:可以说是细致、有序的。各地教委设有“修学旅行中心”,专门负责修学活动事务。一方面对接社会各方资源,一方面向下对接学校。由修学旅行中心来对接这些社会资源,再提供给下面的学校。

各学校要提前一年把学校的旅行计划上报备案;修学旅行中心来对社会资源进行调度安排,包括食宿、参观场所、交通、价格费用等。学校根据自己的活动计划选择相应的资源,再由修学旅行中心进行协调。

这其实反映出了教育内外的协调问题,修学旅行涉及的方面多,需要不同部门协调配合。比如,日本的铁路系统就针对修学旅行,下发了一个关于给学生降低费用提供列车服务的行业通知。我们开展研学旅行单靠教育系统的力量去推进是不够的,同时也需要交通、旅游、食品药品监管、公安等相关部门的出面与配合。如果协调不到位,很多活动就难以广泛开展。

记者:这种集体性外出活动,安全问题是个突出问题。日本怎么保证活动过程的安全性?

高峡:首先,修学旅行时,作为第一责任人,校长是要随行外出的。除了极为特殊的情况不能到场,那么就由“教头”(就是我们常说的“主管副校长”)负责,所有参加旅行的教师也都有明确的安全责任分工。其次,安全教育在日本深入人心,很小的孩子也有很强的安全意识。日常和行前的安全教育以及防范措施到位使安全更有保障。在这种情况下,安全责任就不单单是校长和老师们所承担的,每一个人都对安全负有责任。再次,有相应的保险制度托底。日本每个国民从出生起就要购买健康保险,外出修学旅行时一旦出现意外事故,就走保险理赔流程,学校不承担责任。

记者:在现阶段,我们国家推进研学旅行有哪些问题值得关注,需要解决呢?

首先是整体规划和安排要合理。目前在我们国家的文件里,对出行次数的表述是模糊的,仅仅是说“学校根据教育教学计划灵活安排研学旅行时间”。我们有些学校是每年都出去的,那么这会增加安全风险,也会加重家长的费用负担,这个问题需要进一步明确,合理解决。

在我们国家,原本一些学校也想开展研学旅行,但对承担安全责任顾虑较大。一些地方教育管理部门也对学校外出有着严格的规定。涉及意外保险的问题,我们国家比较尴尬的一点是,“校园险”的保险范围是在“校园内”,超过这个范围就不生效了。这样安全问题就束缚了这些学校的手脚。当然,我们也有做得不错的案例。比如,武汉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发布的《研学旅行服务规范》就正式成为地方标准。按照这一规范,孩子们外出的车辆、饮食、住宿等方面的安全问题都将做到提前防范,有效降低了研学旅行的风险,也就是从制度上对安全性做出保障。

突出体验性,强调集体性

记者:有人说,研学旅行是“带着课本去旅行”,您同意这种说法吗?

高峡:研学不是要搞课堂搬家,要突出研学的“体验性”特点。原先在书本上、课堂里学到的听到的知识,现在通过感性认识和直接接触来丰富理解和认识,这也是一种学习。现在国内一些学校组织研学,喜欢谈跟学科融合,这就很牵强,很机械。

除了“体验性”,我觉得研学旅行的另一个核心关键词是“集体性”。研学能弥补孩子们缺失的集体意识,尤其是现在的独生子女。孩子们“食宿一起”是很重要的,但国内有些研学,住宿都是选择三星级以上的宾馆,两人一标间,已经削弱了集体性的意义。日本的做法则是,一般选择有可住宿多人的大房间的旅社或校外青少年活动基地,一个组或一个班的女孩都住一个房间,男孩住另一个房间,大家有直接接触和交流,彼此之间相互照顾、体谅、宽容,亲密度也增加了。

记者:您觉得,从教师的角度来看,怎么来更好地推进研学旅行?

高峡:首先老师们要明确研学旅行这个概念,它的内容、目的、环节等等。第二是参与,前期计划的制订也需要老师们的参与,这不是一个主任或者一个校长的事情。工作布置要考虑周全、细致,当然不是说凡事包办,而是计划好研学中什么时候给孩子提供帮助,什么时候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对于研学旅行,老师们还应充分理解,不要无限放大研学旅行的价值,它并非包治百病。

长久发展,稳步推进

记者:研学旅行内涵目标的实现需要借助一定的基地。我们的基地应该怎么建?

高峡:我去过朝阳区的翱翔基地和行知实践园,觉得他们做得不错。内容设计和师资很专业,也很用心。为什么要讨论校外基地呢?因为我们现在外部社会力量不足,需要校外基地作为补充。有一种担心的声音就是说,如果建立起来的基地,在没有学生研学旅行时,它们是否是空置的。其实基地是可以充分利用起来的,比如可以同时成为学生的社会实践基地、教师研修中心等等。同时资源还要开放,实现共享。

记者:您怎么看待研学旅行活动的综合评价?

高峡:从评价主体上看,我觉得可以是多样性的。层级上,不局限于从上到下进行评价。学生自我和学生相互之间都是重要的评价主体。另外就是,评价的对象有学生,也要有老师。老师对整个活动的实施,从内容到组织安排,也需要自己进行反思评价。

记者:《意见》下发之后,会有更多学校参与到研学中来,这是一个向好的趋势。

高峡:我的观点是,从点到面推广时,要稳步推进,而不是说一哄而上。要做一个长久发展的考虑,精致地策划,细心地实施,稳固地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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