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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口述史七问

2017-03-23徐警武谢朝霞

大学 2017年12期
关键词:校史史料师生

徐警武 谢朝霞

伴随着社会和学界“口述史”的多年持续火热,近年来,在高校文化建设中,各种形式和类型的“口述史”项目和成果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呈现方兴未艾之势。但“外导而生”的高校口述史并未表现出承先启后,后来居上的态势,依旧呈现出社会“口述史”多年发展的沉疴痼疾:理论零散薄弱,概念滥用误用,操作方法与技术不规范严谨等。这些都需要考镜源流,辨章学术,澄清错讹,吸取教训,不断在完善规范中提升工作水平和研究质量。本文选择“高校口述史”理论与实践中的七个典型的基本问题,一一分析阐述和建议,以期促进高校口述史良性发展。

一、何谓高校口述史?

有人认为口述史就是口述的历史,只是把对当事人的访谈转换成文字。这种看法过于简单,口述史有一系列过程,包括口述者和访谈者、研究者之间的合作,还有对口述资料的校正从而形成口述史料等。要想全面地认识高校口述史,应该首先从口述史的定义开始。

怎样定义口述史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因此长期未得到解决,但这又是运用口述史进行校史研究的时候首先面临的问题。现在学术界对口述史的定义并没有统一,而是有两种趋势,一种偏向于口述史料,另一种偏向于口述史料的加工上升到口述史。所以在对口述史进行定义之前,有必要先把口述史料和口述史区分清楚。口述史料和文献档案史料是史料的不同种类,都是历史研究的来源和证据,拥有同等的地位。在现代一般包括录音录像、书籍等形式保存下来的经过验证的口述资料,可以作证补充文献档案史料的不足,可以多方位反映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口述史可以视作一门学科同时也是一种工作和研究方法,口述史工作过程中会首先产生口述资料,然后经过与文献档案的校正比对才形成口述史料,最后可以利用口述史料进行深层次的研究工作,产生研究成果。因此可以说,如果口述史是一个过程,那么口述史料只是这个过程的一个阶段或步骤,即口述史料只是一种通过记录保存下来的关于历史的材料,是口述历史的初级阶段,也是极其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口述史收集口述史料和运用口述史料进行学术研究。实际上,随着口述史的实践和理论发展,很多学者已经开始转变看法,更多的人赞同口述史并非口述史料那么简单。

口述史是研究者事先查阅相关文献档案史料拟定访谈计划,并利用录音、录像等手段对口述者进行访谈从而产生有价值的口述资料,再结合文献档案等史料和相关手段对口述资料进行校正和整理,进而获得口述史料,最终针对口述史料开展一系列学术研究的过程。[1]这里强调的是要结合文献资料对口述资料进行对比、核查,纠正不正确的地方,使其成为可信的口述史料,从而有更高的利用和研究价值。它是一个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的过程。同时,口述史也强调对口述史料的深入研究工作,最终产生研究成果。

依据口述史的定义,可以将高校口述史概括为,主要是指通过关键事件对相关人员或者专门针对关键人物进行提纲式访谈,整理所得录音或者录像,结合文献资料进行一定的稽核,使校史得以重现的史实记录,最后进行相关校史方面的深入研究。简而言之,高校口述史是以回忆访谈录音为主获得史料,并进一步核实、加工、整理、研究、提升的校史研究和高等教育史研究,是与传统文献史料法相区别,一种新的历史研究方法、途径。

二、教育回忆录、自传、叙事研究是教育口述史吗?

当前回忆录、访谈录、自传、叙事研究等流行,其中大多被冠以“口述史”的名号,由于定义不清,这些概念混淆滥用,误为一谈。虽然它们有很多相似之处,如都是由当事人述说自己的经历,依赖人的回忆,最后公开发表报道,但是相互之间有本质区别。

(一)高校口述史与教育回忆录、教育自传等的区别

所谓回忆录、日记、自传,大都是以时间为主线,是个人对自己人生经历的回顾、对成长经验的总结,是回忆者单方面作用的成果。而高校口述史是访谈者和回忆者两方面共同作用而形成的研究成果,口述者在这个过程中既是主体也是客体。在访谈者事先准备的访谈提纲的指引下,口述者需对自己的人生经历进行回忆和述说。同时,这些回忆作为访谈者进行研究的资料,经过稽核加以研究整理成最终成果。高校口述史不仅有按时间顺序进行访谈,也有重大事件和相关主题为主线和重点开展,亦或是同时进行多个人物的口述。此外,教育回忆录、教育自传一般是记录精英人物自己或周围人的经历,以及重大事件的阐述,较少涉及其他;但口述史限制的研究范围却不受任何局限,通常高校口述史的访谈对象可以多元丰富,除校领导、知名教授等,范围更广的教职工、学生和校友等历史事件的在场者、见证人都可。

(二)高校口述史与教育叙事研究的区分

从研究主体来看,口述史拥有访谈者和受访者两个主体,是共同作用的结果;而教育叙事研究通常只有单一主体,大多是教师对自己教学方面的方法和行为上的研究。从研究内容来看,口述史最根本的要求就是口述史料的准确和真实;教育叙事研究的事件有真实客观的,也有加入主观想象的,都以能更好促进教学为目标。从研究方法来看,口述史开展的形式必然是多种形式的访谈,并且事先都拟好提纲;教育叙事研究可以利用访谈,也可以运用其他方式。例如,电影《放牛班的春天》是一个典型的教育叙事研究案例,里面的故事并不是真实发生,为了表达教育应该以人的尊严为基础进而追求人的个性自由发展这一基本内涵,采用了电影的方式,叙述了马修老师在“水池底部”学校和问题学生的一系列与音乐有关的温馨有爱的事件。可以看到,教育叙事研究是为了表达一定主题而采用多种形式讲述故事,让受众感受和领悟其中的意思,会用到口述这种形式,但并不局限于此。

(三)高校口述史与(高等)教育口述史的区别

高校口述史和(高等)教育口述史在大多数情形下内容和范围重叠交叉,但二者范畴、对象和内涵不能简单雷同或等同。高等教育口述史,指的是高等教育教学活动的口述历史,范围包括高校口述史,还包括国家高等教育宏观管理、地方各个层级的教育行政、制度与高校教育教学活动;而高校口述史范围主要限于单个高校的校史,内容则包括学科建设、教学、科研、校园文化、管理、后勤等各项办学事务职能。高校口述史是基于校史和校园文化的校本研究,也是高等教育口述史的微观体现。从实践和学科发展的角度考虑,高校口述史应该成为高等教育口述史研究、工作的重点和当务之急。

三、高校口述史有何成果?

近年来,高校口述史发展迅速,积累了一些成果,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类。

(一)以人为本,凸显人文情怀

以很多口述史成果以人物为主线,对退休的老教师老职工、有一定代表性的在职教师、学生、校友等进行访谈,最终以一定主题将多人进行合编出版。这些人通常是历史事件的亲历者、见证者,可以从不同角度展现历史的细节以及他们自身的感受评价和思想感情。如复旦大学2005年出版的《复旦改变人生》和2012年出版的《师道——口述历史中的名师文化》,北京语言大学2008年起陆续出版的《北京语言大学名师对外汉语教学名师访谈录》系列丛书,广西师范大学2011 年推出的《大学里的作家梦——独秀作家群访谈》,北京大学2012年推出了《记忆——北大考古口述史》,上海交通大学2012年出版的《上海交通大学校史研究口述系列——思源·往事》、2013年出版的《上海交通大学校史研究口述系列第二辑——思源·起航》、2015年出版的《上海交通大学校史研究口述系列第三辑——思源·北美》等,华东师范大学2015年出版的《丽娃记忆:华东师大口述实录》。

(二)深挖史事,展现共同回忆

很多口述史成果以事件为主线,从校史文献档案中已有的记载中发现可以再充实的专题,或者寻找一些还没有文献记载、无法进行考究的事件,对多人进行同步访谈,力求得到不同视角不同时期的不同人的不同经历和不同感受,尽最大力量接近和展现历史事件,探寻共同记忆。如华中农业大学自2006年起在校报开辟“口述校史”“归国教授纪事”等栏目,发表了口述校史的一系列文章,其中1977年恢复高考、露天电影院等集体记忆纷纷展现在师生面前。清华大学2011年出版的《清华记忆》,一共访谈三十多位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他们都分别经历了清华大学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书中从不同人的视角展现了多方面的校史发展;另外在2014年推出的《清华口述史》是组织学生以“百年清华人与中华民族振兴”为主题进行的相关口述史访谈整理而成的。华东理工大学于2012年在新闻网开辟“口述校史”栏目,引起了大多数师生的兴趣,大家纷纷回忆和口述了自己所经历的各个阶段的校史,其中住房、食堂等勾起了师生的集体记忆,大家都体会了建校的不易和艰辛。

除了这种分类方法,也可以按照研究成果所呈现形式的不同进行分类,见表3-1。

表3-1 高校口述史研究成果按照呈现形式的不同进行分类

虽然高校口述史取得了很多成就,但是也不乏问题。从以上成就来看,大多数高校的成果都是出版的口述史书籍,较少涉及其他多形式、深层次的成果,例如电影和视频、校史馆的专题展览、文化保护和遗产计划、流动/语音导览、广播节目、为师生提供的教育资料,包括表演、歌剧、喜剧在内的戏剧作品等。研究高校口述史已有的出版物,可以发现,多数高校开展口述史项目时间较短,理论和经验不足,导致成果内容的质量不高,精品极少,多是将录音转化为文字抄本后进行综合,直接出版,缺乏深入的研究,仅是口述史料的简单堆砌,流于一般性采访报道整理,或是校庆和人物纪念的应景式作品。

上述问题的原因除了高校口述史开展时间不长,经验不足之外,还因为口述史一般要求基础性前期研究和选题策划,专业性的采编和摄录的项目团队,以及后期繁复的史料整理、研究等,诸如选题、背景交待、旁白注释、考证考据、关系图谱、人物事件评论等都须研究,在口述前、中、后积淀资料,这必须由多部门、多学科的团队制作,有专门的人、财、物投入,但实际上这些协调性的工作机制并未建立起来。高水准的口述校史作品还涉及工作量认定、课题资助、作品署名权等系列问题,这些问题尚且还未引起关注和讨论,也就无法吸引甚至是阻碍着专业力量的进入。

四、为什么要做高校口述史?

由于传统校史工作基础的薄弱以及自身局限,如“脸谱化”“空洞化”的内容形式,参与者的有限,上层史、精英史的对象化倾向,都抑制着校史“存史、资政、育人”功能的有效发挥。而口述校史能利用其“多元、丰富、全面”的优势,克服传统校史的不足,发动“大家来做口述史”,“来做大家的口述史”,彰显校史工作特别的意义和价值。

(一)为校史研究提供更多细节和视角

1.挖掘和抢救鲜活的校史资料

口述史本身就是史料,作为口述史成果形式的笔录、文章、著作、声像照片,以及征集到的实物、资料、文物等都极大丰富了史料、档案,也是现在各高校开展校史研究和提升校园文化建设的的重大来源途径。近现代史是我们利用口述史方法研究的最广大领域,而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主要集中在这段时间,因此就有必要对这段历史进行细节和关键点的挖掘和存储。这些重大历史事件包括抗战时期的院校内迁、战后的学校恢复建设、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思想改造、50年代初的院系大调整、“文革”时期高等教育发展的停滞、恢复高考、以及近年的高教体制管理改革等。高校是聚集大批知识分子协调发展促进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的专门机构,涉及的人员众多,并且每个人都是这个整体的一份子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开展口述史可以更好地记录历史细节,保存更为详实的历史,为后人提供经验和规律。[2]除开上述重大事件,每所大学都有其自身的发展轨迹,比如大学的成立及合并、院系的发展、学科的壮大等,另外,还有德高望重、知识渊博的老教授,甚至对学校发展产生关键性作用的领导人物等,通常这些事件和人物都需要系统性的访谈进行深层次的抢救挖掘,因此都是每所大学值得深入研究的宝贵财富。

高校现阶段进行校史研究的主要来源与依据是以档案为代表的文献资料,但仅从现有文献档案入手,我们无法得知高等教育改革及教育政策执行的具体过程,无法得知高校发展阶段的种种真实细节。唐德刚认为张学良的口述,从生活经历中的琐碎出发,跟着自己的意志而开展,生动形象,引人入胜,就比如历史是一所房子,口述像给房子打开一扇狭窄的窗户,看到的是遍寻史书也得不到的真实。[3]文字一旦书写上去就定型了,无法更改,书写的文字只能表达字面的意义,无法进行进一步的解释,但口语的语言却是有灵魂的,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尽情表达自己的想法。由此可见,口述史可以补充、复活历史的细节。另外,实物史料和文献资料还会因自然灾害、战争、社会变革等因素会造成缺失或者断档的情况,高校校史中还存在无法用文字记载或表达的地方,这是值得我们用口述史去记录的。例如,由于距离现在较为久远、政策上的调整变化等原因,都对民国时期、改革开放前尤其是“文革”期间的文献档案的形成及保管造成了或多或少的损害。相对于文献资料的不详细、缺失等,因为口述者通常是历史事件的参与者或见证者,有身临其境的切实感受,所以口述者的回忆可能更加详细、真实,其所述的内容在很大程度上能真实地反映当时的历史情境,让我们了解历史细节。因此,高等教育口述史既可以弥补文献资料的不足,为某些领域的研究开创新的视角,还可以佐证文献资料,为校史研究补充详实的细节,使之更为直观、全面和生动。

(二)为学校管理者提供经验教训

诚如前述,古语说,以史为鉴,读史明智。历史是一面镜子,通过它可以总结过去的规律指导现在从而预见未来。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现在遇到的问题,很有可能以前就有类似问题出现过,可以总结以前的经验对现在起到参考作用。还有很多历史教训,如果深入学习,就可以尽可能地规避这些问题的出现。因此了解过去的历史尤其是历史的细节,将对学校办学、管理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口述史包含口述者回忆办学以及自身成长的经验教训,尤其是事件发生的始末细节,具体详实、生动形象,相信后来者更能学习和继承学校的历史文化、精神。例如某高校口述资料生动丰富地讲述1957年“教育大革命”时期,学校提出一学期“万篇论文百本书”的科研“大跃进”目标,其法律系1957年级三大班80余位同学利用课余时间,苦战三天写出的432篇论文,引起其他专业纷纷仿效。这种严重违背教育规律的事情如今看来“荒唐不已”,其历史教训足以为戒。又例如,该高校在1959—1961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师生员工体质普遍下降,“抓生活,保健康”成了学校党委这一时期的重点工作,主要采取了调整教学计划,抓好伙食,建立副产品生产基地,加强食堂的管理工作;加强思想政治工作;校领导亲自到学生宿舍厕所查看粪便,提出“政治上食堂、干部下伙房”的督导措施等,使全校大多数师生平安度过这段困难时期,全校师生感情得到空前的凝聚。[4]这些史实至今温暖人心,滋润大学文化,启迪学校管理者应以人为本,关爱师生,深入一线,务实有为。

(三)发挥高校文化建设的育人作用

一般情况而言,高校里的师生如果接受口述史理论和实操的专业培训,都能在口述史工作中担当一定职责,口述史工作并非历史专业出身不可。前文中提到,高等教育重大事件的经历者大多步入晚年,因此时间紧迫,最好是能同时采访多人,这就需要大量的工作人员,可以进行协助性访谈、访谈资料的整理等等。基于以上两个原因,对口述史和校史研究感兴趣的,经过专业培训的高校学生和教师不失为一个最佳选择对象。接触高校口述史工作的人员包括高校档案馆、校史馆的工作人员,感兴趣的教师、职工、学生等等,而访谈对象是经历过教育改革、学校变迁的教师、职工、校友、学生等等,这些人在访谈和被访谈中所形成的关系就是一种广义的师生关系,这种活动就是一种广义的教育活动。老教师们把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感悟、经验回忆给访谈者听,其中的种种细节更是绝妙的教育素材,访谈者在这个过程就是在接受课外的一种教育,对母校历史、对高等教育史、对中国近现代史产生更加深切的体验。尤其是这些人通过演讲、论文或其他方式生动地转述、宣传相信都能很好地起到校史育人的作用。在访谈结束后通过整理录音稿,最终形成书籍、文章、电影、演讲、展览等,都是教育师生的良好媒介。另外,许多高校将口述史作为一种教育方法和手段进行历史教学,或是开设口述史课程,极大地提高了学生的学习积极性。

另外,基于文献的校史通常是学校发展的大致脉络,且正式可靠,可以让师生对学校的发展过程有框架性的认知,可是这样的校史显得枯燥单调,难以吸引师生产生共鸣,校史研究难以达到其教育的初衷。但是,口述校史的内容生动形象、通俗易懂,通常是对校史的细节描述和全景展现,让师生有一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和参与感,感受历史人物的意志、情感变化,想历史人物之所想,急历史人物之所急,总结经验教训,真切理解学校发展的来之不易,从而知校、爱校、荣校。相信这种骨骼和血肉的结合,能使校史更加立体和形象,深入人心。

(四)充分诠释对老教师老职工生命价值的关爱呵护

我国已进入老龄化社会,相关研究表明,我国老年人中大部分都感到孤独、寂寞,其中多数知识型老年人在身体状况尚可条件下,更为渴望回归社会。高校的大部分退休教师、职工也是如此,迫切希望精神生活的丰富,最大程度的发挥余热。因为退休教师积淀了大量的知识和人生经验,处于思想最成熟、知识结构最完善、人生经验最丰富的时期。同时,由于体力的衰弱和精力的退化,很多体力和脑力上的事不再得心应手,但是通过语言来表达内心的想法是正合适的,因此都有倾诉的需求,以得到心理上的满足。所以,相对于赋闲在家、含饴弄孙,如果把这些空闲时间系统利用起来进行高校口述史的研究,无疑对他们有更大的精神慰藉,是“老有所为”的重要体现。口述校史是一个系统的工程,时间跨度较长,口述者不仅要花时间系统回忆以往,还要有条理地讲述给访谈者,同时,他们也可以收集整理资料、访问故地等,这样的话,口述者退休后还能继续对学校和教育事业的发展作出新贡献,充分调动和发挥了他们的积极性。因此,口述史活动可以丰富老教工、校友的“精神世界”,拓展他们的生命价值,也是进行口述校史研究的“活水源头”。

唐飞霄的嘴角咧出一抹邪笑,节足蓄势蹬地,猛地朝天葬师扑去。半悬空中,他身形一卷,那些节足好似章鱼的触手,在他的身周交叉盘叠,转眼将他裹成了一个钢铁棘球,棘球外数十道利刃,明晃晃寒气逼人。

五、高校口述史可信吗?

现在口述史大多只作为一种研究或工作方法,在社会各个领域涌现了许许多多的实践成果,却还不能成为一个学科,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口述史的真实性问题。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也出现了像《史记》这样优秀的历史著作,展现了口述史的重要作用,体现了口述史的源远流长,但是现代口述史的推广也因真实性问题受到阻碍。例如,在《谁为老舍收尸》中,三位受访人都说是自己打捞了老舍尸体,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视角有理有证地解释了全过程,无法统一口径,最后却使到底谁为老舍收尸成了谜。 因此大家似乎认为口述史是主观的、不可信的。

存在可信度问题的不单是口述史,像作为重要研究资料的报纸,也有可能出现错误报道,更何况市面上经常出现伪造的文物,如果没有一双慧眼和一颗清晰的头脑,很多研究都将事倍功半。不管是文献抑或口述,谁都不敢保证可以绝对真实。他们都是历史研究方法,是历史展现在世人面前的途径,没有可比性,只是在不同时期得到不同程度的运用,但他们可以相互印证、相互补充,综合起来可以最大限度地接近和还原历史真相。英国的历史学家科林伍德认为历史学并非单纯地梳理历史史实,而是要总结和发现事件背后的思想和规律,研究这个事件发生的过程和原因,为社会发展总结经验教训。也就是说历史事件是过去人们思想所指导的行动,想要真正了解历史,就必须知道当事人当时是如何思考的,而口述史恰好可以探寻当事人内心的思想和情感。

从哲学的角度来看,一切事物都在发展变化,历史在它产生之后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因此我们看到的历史都是历史学家眼中的历史,并不是历史本身,任何人都不能百分之百地全方位展现历史原貌。即使历史场景可以再现在历史学家面前,他们也不可能对人物动机和目的进行完全准确的描述,再加上历史学家自身知识受时代影响的局限性以及立场的不同,他们书写的历史都会总结出不一样的看法。历史都是建构的,每个人由于学术水平、能力、经历、所处时代的不同,都从各自的视角研究和书写历史,都不能完完全全地还原历史,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一个人都在无限接近历史,而口述史正好是通过不同人的视角研究不同人的经历再进行整合,这种多角度多方位地研究历史是最大程度接近历史的一种有效途径。正如美国史学家约翰·托兰认为“视历史为戏剧,有着叙述性的结构和戏剧性”。[5]

六、高校口述史有哪些有效方法?

应用下列四种方法,可以有效解决前述高校口述史的真实性、选题策划难、研究不足等实践问题。当然,运用这些方法需要深厚的研究素养和久久为功的积淀,体现着高校口述史工作的深度和艰辛。

(一)“焦点人物法”和“焦点事件法”

在确定口述史选题的时候,可以采用“焦点人物法”和“焦点事件法”。焦点人物法是针对杰出的老教师、老干部、老校友、老职工进行的人物访谈,主要是本人的口述,视情况可以加入相关人物的辅助口述。选取的人物应该是经历更多的校史事件,拥有一定的代表性,从而叙说校史细节展现更为全面地校史,也可以使师生学习到口述者丰富的人生经验和独特的人格魅力。例如,近些年北京师范大学在其校报开辟“讲述”专栏,专栏展现的是多位名师的口述史,这些史料在2012年被整理出版成为《讲述:北京师范大学大师名家口述史》一书。书中,顾明远先生用口述的方式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其中在北师大创建教育管理学院、特殊教育专业的详细过程得以展现在读者面前,为什么要创建、如何创建、后期如何发展都被立体呈现出来,体现了北师大老一辈人对时代的思考,对学生不分区别的关爱。

不同的人在同一事件中的地位和经历也不同,对同一事件的看法也不尽相同,焦点事件法是指针对某一个重大事件或者某一重要时期,对经历过该事件的人进行口述访谈,能够让不同的人贡献出不同的立场和见解,让历史更真实、更完整地呈现。例如,广西师范大学在2007年开始开展口述史工作,主要是选取校史中的重大或有待考察的事件进行口述访谈,其中就有1959年时任中共中央委员、共青团中央第一书记的胡耀邦来校视察一事,于是可以发现参与接待的老师能把整个事情的全过程都讲述出来,但当时的学生就只能记得胡耀邦讲话的情景,这是口述史可以从不同视角多方位反映历史细节的表现。

(二)“相关人物访谈法”

在保证访谈内容的真实性上,除了后期根据文献资料进行校正以外表,也可以在访谈过程中采用方法尽量减少口述者的不真实口述资料的出现。由于历史真相是多层、多元的,那么,为了更为充分、全面、系统的了解某段历史,我们需要找处于不同位置的多位当事人来访谈。同时,也是为了尽量避免口述者不讲真话或者不善言辞,可以采取“相关人物访谈法”,即对两个及两个以上相关的人同时进行访谈,类似于座谈会。如果是对焦点人物的访谈,不仅访谈该人物,还可访谈其亲属、朋友、同事、学生等,乃至可访谈其对手或反对者,这种方法也可以让访谈者从不同视角更加全面地了解口述者;如果是焦点事件的访谈,不但要决策者、领导者,还要注意中间上传下达的各个部门和执行部门,最后还要注意该事件的普通经历者,这样可以全面展现事件的发展过程和得到多个角度不同的见解。需要注意的是在多人访谈中一定要以相互印证和核实为核心。例如,在口述者家中对口述者进行访谈时,发现口述者的口述不太真实时,可以将口述者的爱人或者孩子拉进访谈,对两个或者三个人同时进行访谈,已达到互动效果,约束口述者的不真实口述行为,全面展现口述者的过去的事迹。

(三)“过程——事件分析法”

在开展大型且复杂的高校口述史时,可以运用“过程——事件分析法”,属于研宄性访谈的一种。它一般是以口头采访进行,根据所要解决的问题将对方的讲述整理成符合事实的公正的资料并对这些资料进行分析研究,从而使相关问题得以解决的一种社会学研究方法。这种方法经常被用于相对比较复杂繁琐的问题的解决,收集不同人的不同看法,通常需要把事件放在社会宏观背景下进行观察,处理好宏观和微观的关系,注重微观层面的微小看法。因此,在开展高校口述史时,不仅要关注事件本身,还要事件背后的社会制度、关系和结构,即对高校发生的事情放在当时的社会大背景进行研究,对不同层次、不同类型的人进行口述访谈,在这种情况下,访谈对象就不局限于校内,适量增加校外人的访谈相信会让口述史料更接近历史真相。

(四)“注释法”

为了更加丰富地还原历史,给读者展现事件的来龙去脉,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应在校正环节对访谈中出现的某些人物和事件加上注释,也可以给口述者的与史实不符的非记忆性错误的口述资料保留原话,进行注解,可以是文献资料,也可以基于笔者个人理解似的评论或研究,即“注释法”,形式上包括脚注、旁注、尾注等三类。通常脚注是对口述者谈及的人物、事件的解释说明,旁注是对口述资料的疑问之处的说明,尾注就可以增加著作者的评述、参考的文献档案史料、附录等。口述史并非简单的对访谈资料的校正转录,相关研究者应该在口述史料的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工作,提升研究层次,展现更有深度的研究成果。[6]毕竟口述者讲述的只是个人的经历、看法,要想了解全部,必须参考文献档案史料对相关的内容进行注释,用于校正、补充或说明。王书君著作的《张学良世纪传奇》就是一个很好的注释研究例证,该书将张学良本人的口述原文放在文中,在口述史料下方用不同字体加以注释,或是补充史料解释原委,或是援引史料考证真伪,或是展开叙述历史背景和人物关系图谱。例如,张学良说到小时候惹恼开蒙塾师后就换了位白永贞先生,作者就在这里插了一小段注释,“白永贞,辽阳人,字佩珩,清季拔贡,学品端方,颇有文名。他给张学良讲授‘四书’‘五经’和古典文学,为张学良奠定了旧文学的底子。”[7]一方面,是对白永贞的一个简单介绍,使读者可以有更深刻的认识,另一方面这位老师的学问、人品之高也证明了张学良父母对孩子教育的重视。

七、如何完善高校口述史工作?

高校口述史是一项复杂的工作,需要人力、物力、财力的支持,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也不是一人一力能进行的。针对以上方法和程序,提出下列完善建议。

(一)创建高校口述史研究机构

现代口述史是在国外发源和兴盛的,从而传进我国。国外口述史注重理论方面的研究都值得我们借鉴,例如刊物就有澳大利亚的《澳大利亚口述历史协会杂志》、加拿大的《口述史学论坛》、巴西的《巴西口述历史协会杂志》、英国的《口述史学》等,这些刊物的产生和发展表明了国外在口述史理论研究方面的成果,充分显示口述史的地位和作用,同时也促进了口述史的理论研究和发展,更好地指导了实践。除了全国性的学术刊物,还有各国也建立了相应的口述史协会、口述史博物馆或档案馆等等,例如美国的哥伦比亚口述历史研究室、英国建立了国家级的声音档案馆等,这些全国性的研究机构可以为口述史的发展提供相应的规范指导和操作标准以及一定程度的资金支持,将最前沿的理论传播到全国的口述史研究者的头脑中。因此,我国口述史的发展可以学习国外的优秀经验,首先是创办全国性的口述史专门刊物,并且提升刊物的级别和影响力,建立相应的口述史协会,纵向上在全国各地建立分支机构,横向上在口述史协会下面开建不同类别的口述史研究机构,例如妇女口述史、抗战口述史、高校口述史等,也可单独建立全国性的高校口述史相关协会机构,加强高校间的学术探讨和工作交流;其次应该尽快完善口述史的理论和方法研究,国家尽量认可其学科地位,做好高校口述史的长期规划和短期规划,给予相应的课题、立项等方面的政策和资金支持,培养专家型人才,树立学界权威。

(二)推动口述史融入高校学科建设等主体工作

高校口述史的长远发展不能仅仅满足“抢救式”、校庆“应景式”的一时项目之需,应从学校文化建设和校友工作发展的高度长远谋划,建立协调、专业、高效的工作机制。首先是领导的重视和经费的保证,高校是行政组织,如果有学校领导对口述史的重视和督促,工作开展将更加顺利,可以调动各个部门和每位师生的参与热情,同时应该注重口述史专项经费的划拨、管理和供给,口述史工作虽然不能有立竿见影的经济效益,但是工作开展的各个阶段都能产生无法比拟的精神价值,是促进大学文化建设和弘扬大学精神的重要手段。第二,协调配合学校宣传、档案、校史、离退休、新闻采编、相关院系等部门和机构,组成大制作团队,搭建采访背景,配备专业设备,充分利用好高校学科众多,人力雄厚的条件和力量,高效专业地工作。第三,将口述校史与学校学科建设、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校友服务、校史馆博物馆建设、校史文物资料征集、校友文化、校史教育、学生社团、离退休工作等主体性工作有机结合起来,赋予文化内涵和教育内涵,融入到高校的中心工作中,实现可持续发展。尤其应该与大学文化建设结合起来,特别是学科建设结合起来,变老人需求、学校抢救为融入到学科建设日常中。大学立足的根本是学科建设与学术发展,从某种意义来看,学科学术发展史是一所高校发展史的主体和主脉。 例如可以采用口述史方法编写高校的学科发展历史,邀请在校师生、优秀校友、退休老教师等经历过该学科成立到发展壮大过程的人作为代表,讲述他们对学科发展的经历、体会和认识,那么高校的学科发展历史就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文字,而是以生动活泼的形式亲切地展现在师生面前,师生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更好地感受学校的文化建设,理解学校的历史。

(三)发挥高校师生的主动性和参与性

高校文化建设是针对高校的师生文化、思想方面的熏陶教育,同时也必须是师生受到相应的教育才能算是高校的文化建设工作有所成就,师生的思想层次和精神境界得以提升反过来能更好地促进高校文化建设工作,促进高校文化内涵的深化,有利于高校自身的发展。还应该注意的是,教育是培养人的活动,学校应该以学生的发展为一切工作的出发点,为师生的健康发展提供一切保障。由此可见,学生是高校教育的主体,在高校文化建设过程中担任着重要角色,也发挥着重大作用。高校口述史工作是关乎校史的工作,同样也是关乎人的工作,工作的每一个流程都需要有专业素养的人参与。高校是人才的聚集地,拥有口述史工作中需要的各类型、各专业的人才,只要调动师生的积极性,发挥师生的主体性,就可以吸纳大批有能力感兴趣的师生成为口述史工作者和研究者。放手让尽可能多的师生参与到口述史的准备、访谈、录音整理、资料编辑、史料研究等工作中来,运用师生的智慧和力量,可以更好地促进高校文化建设,师生可以在形式多样的实践过程中学习到校史知识,感受校史文化,传承大学精神。

注释:

[1]左玉河.热点透视与学科建设:近年来的中国口述历史研究[J].中华文化论坛,2011,(1).

[2]付春梅,梁敬芝,万静.浅谈我国高校校史研究发展趋势——以中国人民大学校史研究为例[J].中国高教研究,2009,(6).

[3]唐德刚.张学良口述历史[M].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2007.

[4]刘可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校史[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8:135.

[5](美)约翰·托兰,著,王毅,译.历史捕影[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5.

[6]李小江.让女人自己说话:独立的历程[M].上海:三联书店,2003:10.

[7]王书君.张学良世纪传奇[M].济南:山东友谊出版社,20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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