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教师教育发展的机遇、特点与作为——访上海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院长张民选

记者 樊秀娣 王晓茜

2017年11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第39届全体大会的100多个成员国代表以“无辩论”通过的方式决定，批准在上海设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师教育中心”，这是迄今为止落户上海的首家联合国二类机构。为此，本刊特约记者就新时代教师教育发展问题和中心使命等内容访谈了上海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院长、教师教育中心申办筹建工作小组负责人张民选教授。

上海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院长 张民选

●一个合格的教师首先要有看家本领即专业知识，还应该有充分的专业准备。目前我国的教师教育培训很不够。新时代教师教育发展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良好机遇。首先，国家比以往更加重视和投入教育；其次，对于教育的关注点已发展到要接受好教育；最后，中国的教师队伍总体年轻，这是一个很好的发展状态。

中国教师教育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人民群众对公平而有质量教育的需要，与当今教育发展不充分不均衡之间的矛盾。这反映在教师教育理念、知识和技能有待提高上；各地区教师队伍充裕程度、质量水平差距较大上；教师的自我提升意识尚薄弱上；教师教育的培养模式仍需改进等方面。

《大学》：张教授，您好！今年11月听到联合国教科文教师教育中心二类机构落户中国上海的新闻，我们在欣喜祝贺之余，也更关注教师教育发展问题。请您谈谈现今时代怎样才算一名合格的老师？

张民选：在我看来，一个合格的教师首先要有看家本领即专业知识。但有了这方面的条件，他就能当一名好教师了吗？我觉得还不行。他/她仅仅拥有的“教什么（What to Teach）知识”因为他/她应该知道该怎么教（How to Teach）。所以在我的心目中，一个好的教师，还应该有充分的专业准备。总之，新时代的教师，不仅要具备会教什么等学科专业基本知识，还要具备如何去教育教学的基本技能与方法，包括认识学生如何学习、关爱学生成长的知识、技能和态度。

《大学》：如您所言，教师是一个有多样而全面要求的专业，那您认为我们今天的教师教育工作做得怎样？原因何在？

张民选：实话实说，目前我国的教师教育培训很不够。举例说吧，我看到有的高校新教师7月份拿到博士学位，9月份就上讲台讲课了，把教师如何去教这个培训过程完全省略了，这样是不行的。因为你不管学了什么，都是解决了教什么的问题，你没有解决怎样教的问题。以前为什么要有助教？助教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先不让你独立上课，跟着导师锻炼3、5年之后，助教变成讲师，到讲师的时候才有资格独立带教。

为什么我国会出现这个情况？原因在于我国高等教育发展很快，40年间我国高等教育从毛入学率不足3%发展到高等教育大众化水准，因而接受高等教育需求增长的速度远远比生产教师的速度来的快。从整个教师行业看，全国范围内教师供给不充分不平衡的问题还相当严重，所以教师缺乏专业训练就仓促上阵的现象还很多。我们常常觉得，国外的大学教师更循循善诱、教学质量更高，其中的重要原因就在于充分的专业训练，树立了教师负责的教学态度、教会了大学教师如何教学。在中小学，加强教师的教育培训工作同样任重而道远。

《大学》：的确如此，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教育普及程度的提高，大众对于教育的需求逐渐从“有学上”转变为“上好学”。“上好学”的核心在于接受高质量的教育，而教育高质量的关键就在于教师的素质。请您说说新时代我国教师教育发展的机遇在哪里？

张民选：我国教师教育发展当下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良好机遇。首先，我们国家比以前任何时间都更加重视教育。没有一个民族像中华民族这么重视教育，而且现在教育发展的物质条件也越来越好了，给教师的进修时间和机会也越来越多。

上海参加了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教师教学国际调查（Teaching and learning International Survey，简称TALIS）,2015年的结果显示，上海提供给教师的进修时间最多，每年平均天数为62天，发达国家的平均天数每年为27天，这说明上海为教师发展真做了很多实事。还有我们向教师提供经济支持，鼓励教师在职进修。相信今后教师们将有更多机会参加各种提升教育教学能力的进修、培训等；其次，随着人民群众物质生活水平和道德文明素养的不断提高，大众对于教育的关注点已从能接受教育发展到要接受好教育。这为新时代教师教育朝着高质量、专业化的方向发展提供了最强劲的社会需求和推动力；最后，中国的教师队伍总体年轻，这是一个很好的发展状态。根据2015年的TALIS调查结果，上海初中教师的平均年龄为38岁，比国际均值低5岁，低龄程度位居世界第二，仅次于新加坡。为什么要把教师队伍平均年龄放到凸显的位置？这是是因为如果这个行业在社会中不吸引人了，这个职业的从业人员的年龄一般就会上升。有年轻人愿意来当教师，说明教师职业具有社会的认同性和吸引力。上海是一个老龄化的社会，说明全国的年轻人中有人有许多愿意到上海来当教师。教师队伍年轻，这为我国的教师教育发展提供了巨大的发展可能。

《大学》：听了您对我国教师教育发展有利因素的分析，深受鼓舞。面对良好的发展前景，我们可能更要看到问题，请问新时代我国教师教育发展的主要挑战又在哪里？

张民选：说到挑战，我认为最大的挑战就是人民群众对公平而有质量教育的需要，与当今教育发展不充分不均衡之间的矛盾。大家都希望不仅有学上，而且要有好学上，所以国家要努力把每一所学校办好，把每一个教师培训好。客观上，目前最缺的就是优质教师。具体而言：首先，现有教师的知识和技能还有待提高，教育理念也需要与时俱进。当前我国教师教育面临着由数量扩充向质量提升转变的必然趋势。其次，我国各地区的教师队伍充裕程度、质量水平差距很大，还不能满足人民群众对优质教师的需要。特别是广大农村和边远地区的教师队伍令人担忧，这对于新时代教师教育的发展是一个最关键的挑战。再次，教师的自我提升意识尚待进一步加强。要让教师意识到社会的发展十分迅速，家长对教师的期望也越来越高，如何将社会和家长的外部要求转化为教师自我发展的内在动力，要把“政府、学校要求教师在职进修转变为教师自觉需要在职进修”还不容易，而这又与教师在职进修的效益效率紧密相关，这对于当下教师教育的发展来说重要且紧迫。最后，教师教育的培养模式仍需探索。我觉得改革目前的教师教育培养机制很重要。以前的教师培养机制是我们给他们上课，让他们不断地归纳出他们自己的教学实践经验等。现在所有的教师都是大学毕业生，他们在大学里已经学过如何去研究了，那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去学习研究呢？越是他们愿意参加越能学到东西，而效果越好的培训他们也愿意来参加，所以要把激励教师和改善培训的方法结合起来。这将是新时代下教师教育面临的又一挑战。

●新时代教师教育发展要增强六个方面的能力：“立德树人”的能力；本位性的知识与技能；命题和出题的能力；带学生做实验的能力；运用信息技术的能力；心理辅导的能力。

中国教师教育国际化要进一步加强：第一，继续坚持教师教育的国际化意识，提升教师、学生参与国际活动的“全球胜任力”；第二，政府与社会组织要为教师教育的国际化发展搭建平台；第三，对教师教育机构而言，要研究各国教师教育机构的先进理念、有效方法并加以推广。

《大学》：社会和时代赋予了教师教育发展以重任，请问张教授，您认为目前我国教师教育发展的内涵重点有哪些？

张民选：教师教育发展最终是以保证和提升教育质量为核心目标。众所周知，一个国家教育质量的高低集中反应在其人才培养的成效上，那么我国人才培养的效果如何呢？从众多国际性测试的结果来看，我国培养的人才在知识掌握上总是名列前茅，但在问题解决、沟通协作、信息技术能力等方面相对逊色。对此反思，可以说这一现象的出现与我国当下教师本身的能力、素质不均衡有着很大的关联。所以，我认为新时代的教师不仅要帮助学生掌握基础知识，还应当培养学生解决问题、合作参与、深度学习等方面的能力。而要让学生具备这些能力，教师首先就要提高自己的学识和技能，因此我们提出新时代教师教育发展的重点在于增强以下六个方面的能力：

第一，“立德树人”的能力。“立德树人”作为新时代我国教育事业的根本任务，要求教师充分认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对于学校思政和德育工作的重要意义和价值。在“立德树人”这一目标的指导下，新时代的教师要坚持以德修身、以德服众、以德领才、以德润才、德才兼备的发展方向和标准。因此，对于新时代的教师教育而言，需要着力增强教师“立德树人”的认识和能力，使教师将“立德树人”视为立身之本和使命担当。

第二，本位性的知识与技能。我们常说“要给学生一杯水，教师先要有一桶水”。但现实情况并不乐观，许多老师在进入工作岗位后，由于没有真正树立起终身学习的价值理念，加之社会发展快速，导致自身的知识结构和知识储备陈旧甚至衰退，严重影响了教学质量与效果。因此我认为，新时代的教师教育要帮助教师修补及加固“漏水的桶”，促进教师时常增添“新鲜活水”，使他们在不断完善自身学科知识结构的基础上紧跟社会发展的步伐，了解所教学科的未来发展趋势，不断提升自己应有的职业素养。

第三，命题和出题的能力。命题和出题是教师教学基本功的重要组成部分，命题和出题的水平则体现了教师的综合专业素养。当前许多教师由于缺乏筛选、评价和命题出题的能力，往往原封不动地将别人、其他学校的教辅材料发给学生训练，通过“借题发挥”的方法来搞“题海战术”，试图沿用这类传统的老办法，来提高学生的考试成绩，这种“重数量”而“轻质量”的作业布置方式，直接导致学生的课业负担过重，也影响了教育教学应有的效果与质量。我认为，新时代的教师教育要着重培养教师命题、出题的能力，一方面要提高教师对课标、教材的理解与研究能力，使其把握住教学的重点与难点；另一方面要加强培养教师了解学生、发掘学生的能力，使其真正从诊断问题、帮助学生的角度出发，去设计作业、设计教学，努力做到教育教学有的放矢，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四，带学生做实验的能力。中小学的实验教育现在已经发展至第五代，第五代实验教育主要是指学生通过自主创造与探索，将学过的知识融会贯通，在老师的指导与帮助下形成新的知识或作品。第五代实验教育与前四代最大的不同点就在于学生成为了实验的主体，他们不仅通过实验“验证”老师教授的知识，而且将他们已经学过的知识、技能与他们发现的社会需要、个人兴趣和想像力结合起来，制作他们想要“创造”的产品。教师也不再是单纯的知识传授者，则成为实验方案价值和可行性的判断者，学生实验条件的提供者和学生实验制作的鼓励者和指导者。这对教师的专业知识技能提出了更高更全面的要求，如帮助学生鉴别设计方案的价值和可行性、辅导学生相关的原理规则知识、指点解决问题的方法途径、鼓励学生树立克服困难的信心与勇气等等。对于教师教育而言，如何帮助教师转变实验教学观念，加强教师对实验教育新角色的认同感以及相应知识、技能等已是当下的紧要任务。

第五，运用信息技术的能力。随着教育信息化的进一步发展，教师的信息技术应用能力在教育教学过程中越来越重要。在2014年OECD开展的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rogram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简称PISA）的测试中，世界各国平均有38%的教师做到了让学生每周在计算机上完成一次作业，而我国仅有15%的教师能够做到。从数据上看，我国教师运用信息技术的能力与世界平均水平尚有较大的差距。因此新时期的教师教育要采取多种方法和手段来帮助教师有效应用信息技术，将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进行深度融合，从而实现教学质量的提高。这里我举上面讲的“题海战术”例子做进一步解释，假设我们的老师在依托互联网+教育的基础上，通过数据分析来了解每位学生的不足和弱点，能够将信息技术与作业布置有效地结合起来，老师完全可以有针对性地为每位学生布置作业，这既可以帮助学生摆脱“题海战术”带来的沉重作业负担，也有助于“因材施教”教学理念落到实处。

第六，心理辅导的能力。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一样，每一个学生都是一个独特的个体，这不仅体现在学生的外表上，更体现在他们的心理特质上。教师对学生的心理辅导主要包含三个方面的内容：首先，教师要对学生进行心理教育，即帮助学生缓解心理焦虑，排解心理问题；其次，教师要对学生进行生涯教育，即通过发掘学生的兴趣与潜能来帮助学生识别自身的认知特长与兴趣爱好，指引学生找到适合自己的未来发展领域；最后，教师要教会学生学会学习。因为未来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不确定，你不知道未来到底怎么样，所以不断地学习是很重要的。具体说来，学会学习主要包括自主学习、协作学习和深度学习。所以，我认为新时代的教师教育要努力将每一位教师都培养成为学生的心理辅导师，创建更加和谐友爱的师生关系。

《大学》：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教师需要不断地学习和提高。这次联合国教师教育中心“花落”中国上海，让我们对中国教师教育的国际化有了更多的期待，请问您对此有何看法？

张民选：我国始终坚持“引进来”与“走出去”相结合的改革开放政策，在新时代背景下，中国教师教育国际化对进一步开拓我国教师的国际视野、增强教师的国际教学能力、改进教师的教育教学实践具有重要意义。

首先，教师教育国际化是教育国际化的必然要求。教育国际化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要努力培养能够适应全球化发展、具有国际意识、具备国际交往和国际竞争能力的人才。而人才培养质量的优劣主要取决于教师队伍素质的高低，因此，要从根本上推动教育国际化进程，首先就要推动师资水平的国际化发展。只有实现了师资队伍的职业素养和专业技能与国际接轨，才能实现每个教学环节渗入国际化意识、紧扣国际标准来进行。说到底，国际化的人才必定要由国际化的教师来培养，让中国教师具备国际化的视野是十分必要的。

其次，当前我国教师教育国际化的发展还不均衡，沿海与内陆身份差距明显。以上海为例，上海在美国加州、芬兰、英国都有教师培养基地。我们每年都要把几十位老师送出去培养，让他们看到不同情景当中的不同教学风格。我很难用国际化这样一个词语，但确是用开放的心态对待世界各国优秀的文化。而且世界性评估下来，上海的教师是最具国际视野的。这主要是我们这几十年来一直坚持改革开放，而且未必一定都要到国外去，当然有条件就让他们去，没有条件也可以请进来，把国外优秀的专家请进来。相比送出去要花费的高代价，请进来不仅可以节省成本，还可以资源共享。反观我国许多的内陆省份，许多教师的教学观念、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等都还与国际化水平相差甚远，因此,我们必须对此有清醒的认识，我国教师教育的国际化发展仍然任重而道远。

最后，我想借此机会为我国今后的教师教育国际化发展提出几点建议。第一，还是要继续坚持教师教育的国际化意识，国际化的目的首先是以开放的心态，学习世界各国的先进教育教学经验和方法，同时扩大我们教师的国际视野，有助于提升我国学生参与国际活动的“全球胜任力”；第二，要充分依靠政府与社会组织的力量，为教师教育的国际化发展搭建平台、创造条件；第三，对教师教育机构而言，要努力学习各国教师教育有效的培训方式、要研究各国教师教育机构的先进理念、有效方法。

●上海设立教师教育中心，这是世界为上海教育、为中国教育点赞！今后中心将在发挥知识生产、能力建设、信息交流、技术支持四大功能的基础上，成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师教育政策、教师教育标准的制定者。

联合国教师教育中心的申办，饱含了已故导师王承绪先生的牵挂和深情。今天我们用行动，向王先生及为中国教师教育事业发展不懈奉献的先辈们致以最崇高的敬礼！未来任重而道远！

《大学》：联合国教师教育中心是一个致力于教师教育发展的国际性组织。今天我们申办成功,未来一定会在世界教师教育的舞台上展现中国智慧和作用，请问中心将会有什么大手笔？

张民选：联合国教师教育中心申办成功仅是我们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我们为什么要创设这样一个中心？我们如何才能实现申办的初衷？怎样才能使这个中心成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师教育政策和标准的制定者、成为世界教师教育事业的服务者和教师教育的研究者和资源中心？我们深感责任重大。眼下我们正抓紧组建教师教育中心、谋划中心的中长期发展愿景与规划。这里我想和大家分享中心未来的四大职能。

第一，知识生产。教师教育中心作为培养新时期教师的专门化机构，其专业性与研究性要求其要承担起知识生产的职能。该职能类似于当今大学的科学研究职能，主要对教师教育的相关理论及技术支持等进行研究开发与创新。

第二，能力建设。这里所说的“能力建设”，其实就相当于培训研修。研究开发干什么用？就是大家来分享。那怎么分享？它叫做能力建设。就是你用你开发的知识和经验来让大家分享。教师教育中心将向中国、全世界分享和传播其研发出的新理论、新知识、新技能，进而促进世界各国教师教育的协同发展。

第三，信息交流。教师教育中心除了邀请专家来此沟通交流、分享经验外，还将通过出版杂志书籍，利用网络媒介等渠道将知识信息分享给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其他成员国与全世界，促进世界各国教师教育的进一步沟通与交流。

第四，技术支持。教师教育中心建立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帮助解决世界各国教师教育发展中出现的各种问题，为各国教师教育发展提供技术支持与保障。比如某个国家面临着教师教育改革的问题，可以到教师教育中心来寻求技术支持与人员帮助，中心将根据实际情况，派遣相应专家为其提供咨询服务与帮助。

中心未来在发挥四大功能的基础上，将成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师教育政策、教师教育标准的制定者，这在我们的协议里面有反映，由此我们将拥有更多话语权。

《大学》：随着联合国教师教育中心在中国上海起步和成长，您认为它对中国的教师教育发展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张民选：中心的成立和运作将会对我国的教师教育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教师教育中心将邀请世界各国最顶级的教育专家共同参与中心的工作，比如，可以邀请他们在其学术休假期间来中心访问，合作研究、讲学研修，随之带来世界各国最新的教育理念与做法。从宏观上讲，教师教育中心将世界各国顶级教育专家们聚集到中国开展沟通交流与经验分享，这将有助于促进中西方教育的国际交流与合作，有助于我国深入研究国际先进的教育理念和教师教育模式，为中国教师教育的国际化发展提供战略战术性建议和参考，推动我国教师教育工作迈向新高度；从微观上讲，教师教育中心作为一个国际性平台，为中国教师学习借鉴西方先进的教育理念、方法和手段提供了良好机会，有助于中国教师在坚守和发扬优秀中华文化的基础上进一步开拓国际视野、提升国际化素质，增强在国际教育平台上的表现能力和参与能力。

《大学》：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教师教育中心建立在上海，与中国国力的强盛以及上海基础教育的发展成就和教师教育的经验有很大关联，请问中心对于全球教师教育的改革和发展又有何意义？

张民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设立“教师教育中心”有其现实需求。在2015年9月联合国成立七十周年的纪念大会暨世界发展大会上，联合国提出：从现在起到2030年，最重要的是“可持续发展议程”。该议程提到的“在全世界范围内普及基础教育和全民终生学习”是其关键目标之一。同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通过了《2030教育可持续发展行动框架》。该文件认为，要在全球范围内实现教育可持续发展的目标，关键是要培养足够数量的高质量教师。据估算，全球共缺少中小学教师约800万，而培育这样一支宏大的教师队伍，离不开“国际合作”。没有“国际合作”，许多发展中国家，特别是欠发达国家和小岛国就无法培养出足够数量的高质量教师。联合国教师教育中心将通过发挥其知识生产、能力建设、信息交流与技术支持这四项基本职能，有效促进世界各国最顶级的教育理念、理论和实践经验的交流与推广，同时我们也会把中国上海的经验放进去，以便于中国经验走向世界，为世界各国教师教育工作的开展带来新的启发与变革。应该说，如果没有上海四十年来的改革开放、没有上海基础教育在PISA测评中显示的质量和成就、没有上海教师在TALIS调查中显示出的世界一流的素养、没有英国每年派70位数学教师来上海学习、邀请70位上海数学教师去英国教学示范，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近200个成员国就不可能将教师教育中心设立在上海。可以说，在上海设立教师教育中心，这是世界为上海教育、为中国教育点赞！

《大学》：张教授，我们知道，这次联合国教师教育中心申办成功，您付出了巨大努力和心血，其中也饱含了您已故导师王承绪先生的牵挂和深情，能谈谈您们与此的学术渊源吗？

张民选：可以说，申办成功“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师教育中心”是我久藏于心的一大夙愿。从读研究生开始，我就知道恩师王承绪先生是我国最早直接参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创建的教育学者。当年，作为“庚子赔款”资助的最后一批留英青年学者，身在伦敦的王承绪先生应邀参与“同盟国教育部长会议”的筹备工作、又作为中国代表团随员参加了“同盟国教育部长会议”，共商创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大事，并在会后参与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编纂的第一部教育著作《基本教育》，王先生撰写了其中一章。1946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一届全体成员国代表大会在巴黎召开，王先生又应民国政府教育部招请，赴巴黎担任中国代表团的秘书，全程参与了代表团，特别是教育组的所有活动。两次会上，王先生都多次受到代表团成员、母校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先生的召唤。会后，王先生便中断博士学业，搭乘第一班从伦敦开往中国的货轮，举家返回祖国。回国后，王先生又参加了国民政府在南京为教科文组织举办的“远东基本教育大会”，为大会的成功举行，作出了重要贡献。

1979年王承绪先生平反复出，即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邀请、出任联合国亚太地区教育合作咨询委员，为教科文组织和国际教育发展事业作出新的贡献。因此，2010年在时任教科文组织总干事博科娃女士访问中国时，特写亲笔信让我转交给王承绪先生，“为王承绪教授对教科文组织和国际教育发展所做的巨大贡献表示诚挚的感谢和敬意！”作为跟随王先生多年、亲受王先生耳提面命、耳濡目染的学生，我深知王承绪先生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热爱、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育事业的挂念、对人类教育进步的关怀和投入。在祖国日益繁荣强盛的今天，我们能够赢得全世界的肯定、能够在中国设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下属机构、能够有机会用我们的成功经验和专业能力去服务全球、特别是服务发展中国家的教师教育事业，一定能告慰王先生的在天之灵！

本刊特约记者：樊秀娣，同济大学办学质量评估院评估专家，上海高校智库管理与研究中心研究员。王晓茜，同济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硕士研究生。

受访人：张民选，教授、博导。上海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院长，上海市PISA、TALIS等国际教育测评项目和中英数学教师交流项目负责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师教育中心筹建组负责人。曾任上海市政府教育委员会副主任、上海市教育科学研究院院长、上海师范大学校长。

项目简介：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十三五”规划2016年度课题“多元问责需求下的研究型大学自主绩效评价的指标研究”（课题批准号：BIAI60125）的阶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