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余管理的传导路径研究——基于高管联结的视角

钟希敏 肖华芳

盈余管理的传导路径研究
——基于高管联结的视角

钟希敏 肖华芳

基于网络分析法，本文考察了高管是否通过企业间相互兼职传导盈余操纵行为，以及公司治理因素的调节作用。以2012-2014年A股上市公司2394个数据为样本，研究结果表明，盈余质量较低的企业，其联结企业的盈余质量也显著偏低，而盈余质量较高的联结企业之间盈余质量没有显著的相关性，说明盈余操纵只是在低盈余质量的企业之间通过高管联结传导。另外，高管持股、提高独立董事比例、股权集中和控制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能有效抑制联结企业之间盈余质量的趋同，起到防止会计信息操纵在企业间扩散的“防火墙”作用。

高管联结 公司治理 可操控性利润 传导路径

一、引言

会计信息质量的高低对于政府宏观调控政策的制定以及我国证券市场资源的合理配置有极其显著的影响（黄世忠，1999）。低质量的会计信息会助长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现象，降低股价同步性和市场流动性（金智，2010），导致资源配置效率低下，投资风险和融资成本升高，从而导致融资约束增加（郭桂花等，2014）。因此，研究和分析会计信息质量具有现实的意义。

现有研究主要集中于单个企业内部的影响因素，譬如股权结构、公司治理和高管层面，而对于企业之间联系因素的关注较少。在我国，高管在企业之间兼职的现象较为常见，约占企业总数的百分之五十（陈仕华等，2013），高管作为会计信息的直接生产者，对会计信息质量有十分重要的影响。鉴于此，本文通过将应计可操纵性利润作为反映盈余管理的替代变量，使用我国2012-2014年深、沪两市A股上市公司数据，重点研究高管联结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以及公司治理因素对此影响的调节作用。

二、文献综述

1.股权结构与盈余管理

黎文靖和路晓燕 (2007) 、邱昱芳(2011) 、苏晓阳和刘建忠（2014）等指出，企业股权集中度与会计质量成负相关关系。付蕴英和田琼（2014）研究表明仅在股权集中度较高的企业中，盈余管理与股权集中度显著正相关；当集中度不超过适度值，两者相关关系不显著。林雪冰和万寿义（2014）的研究则发现，企业的股权集中度和盈余水平管理呈现“U”形。Sloan (1996) 、高雷和张杰 (2008) 、杨海燕等 (2012) 发现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越高，企业越偏向于有较高的会计信息质量。

2.公司治理与盈余管理

刘启亮等（2013）提出企业的内部控制质量越高，相应的会计信息质量越高。Peasnellet al. (1998) 、朱子青等（2003）、刘立国与杜莹(2003) 研究表明，企业董事层机制包括董事会人数、人员素质、内部控制、是否兼任董事长和CEO、独董比例高低等，都会显著影响会计信息质量，良好的管理机制有利于高质量会计信息的产生。Dechow et al．(1996) 指出公司中董事长同时兼任CEO的现象会导致盈余操纵，会计信息水平更低。公司管理人员持股（邱丽，2014）、聘请至少一家四大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审计（姜付秀，2013）能够促进会计信息质量的提高。

3.高管与盈余管理

胡国柳和韩葱慧(2009)研究发现薪酬契约下的企业中，公司绩效越好，高管薪酬也就越高。Li et al.（2010）、Feng et al.(2011)、邱昱芳等（2011）发现，财务负责人专业素养的提升有利于促进企业会计信息质量的提高。刘启亮等（2013）指出，高管权力会抑制企业本身管理水平，挫伤盈余管理。张川等（2013）研究表明首任高管去职会促使企业依靠正规途径公开披露信息来提升会计信息质量。

表1 变量说明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三、理论分析及研究假设

高管联结与会计信息质量

新兴的经济制度变迁造就了中国的“网络资本主义”的特征（张娆，2014），关系社会使得网络关系成了现代经济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社会网络中的“羊群效应”十分明显（Shiller，1995)。作为法人的企业高管也不能“免俗”：企业的经营决策（Hirshleifer和Teoh，2003；连玉君和李丹，2006）、报告编写标准（蒋尧明和郑莹，2015）等都有趋同性。在具有高管联结的企业之间，单个企业之间所表现出的会计行为的“羊群效应”则更加显著具体。事业部组织结构能够在具有高管联结的企业间扩散（Palmer等，1993）；高管联结使得企业间的慈善行为（陈仕华，2011）和审计师选择（陈仕华，2012）趋同。

良好管理行为可通过媒体、股东大会等方式公开交流借鉴，但是拙劣管理行为只能通过隐蔽的方式私下传递。根据Allport（1966）对行为一致性的研究，个体的特殊经历决定风险态度，导致不同个体在不同的情景下形成相似行为。陈仕华（2013）研究发现财务重述会在有高管联结的企业间蔓延。个体行为一致性使共享高管的企业之间形成了强烈的联结关系，为隐蔽的私下交流提供了渠道，具有关联的企业之间管理行为趋于一致。

高管作为最终财务报告的披露者，能够对盈余管理进行操纵。从企业内部控制方面，高管在一家企业进行会计信息操纵并熟悉了此种操纵方式后会倾向于在自己管理的另一家企业使用相同的方式处理会计信息，导致具有高管联结的两家企业会计信息质量趋同。从管理行为性质方面看，良好的企业管理行为普遍具有程序复杂等特点，大多数企业并不倾向于使用，传播较难且速度较慢；而拙劣的企业管理行为操作简便，为较多企业所青睐，导致质量较差的会计信息更容易通过私下交流渠道传递出去。因此，本文提出假设：

H1a：目标企业会计信息质量越高，与之具有高管联结关系的联结企业会计信息质量越高，两者变化趋同。

H1b：相较于会计信息质量较高的目标企业，会计信息质量较低的目标企业与联结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趋同性增强。

2．公司治理机制对关联企业会计信息质量相似性的调节作用

公司内部治理能够起到保障会计信息质量，防止盈余操纵的作用。Doyle et al.（2007）、刘启亮等（2013）研究发现，较差的公司治理会导致可操纵性应计利润增加，从而产生低劣的会计信息质量。陈仕华等（2013）发现，部分公司治理机制对于财务重述在关联企业之间的传播行为有显著的抑制作用。良好的公司治理机制能够规范监督高层管理者的管理行为，促使其以股东利益最大化目标进行管理。在关联企业之间，受公司治理机制影响的高管根据个别企业自身状况进行合适的管理活动，防止低劣的管理行为在企业之间传播，提高会计信息质量，为企业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即如果公司治理机制越好，那么关联企业之间就会形成“防火墙”，低劣的管理行为相互传染的可能性就会越低。因此,本文提出假设∶

H2：良好的公司治理机制能抑制关联企业之间会计信息质量的趋同性。

四、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和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12—2014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作为初始样本，剔除ST、PT、金融保险类及数据缺失的公司，最终选取2394个样本。对于高管联结数据的处理参考陈仕华（2013）：从国泰安数据库人物特征数据子库中收集全部初始样本公司的高管个人资料。对于部分数据缺失的企业，参考锐思数据库补遗，并删去无法获取数据的企业，然后筛选出存在高管兼任的企业，并组成两两企业间的关系对，其中的一家公司确认为“目标企业”，相应公司则为“联结企业”。 若A与B为关联企业，全部样本数据中包括以A为目标企业、B为联结企业的关系对，以及以B为联结企业、A为联结企业的关系对。

（二）变量说明和模型构建

对于会计信息质量的处理参照张娆（2014），采用修正Jones ( 1991) 模型估计可操控性应计利润。可操纵性应计利润，取可操纵性应计利润的绝对值来代表会计信息质量的高低，的值越大，表示会计信息质量越低。其中，=(本年末利润净额-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别指公司年与年的营业收入差额与应收账款差额，表示固定资产净额，其系数为方程分行业、分年度的估计系数。

本文选取的公司治理变量包括独立董事比例（IND）、两职兼任情况（DUAL）、管理层是否持股（MOWN）、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INOWN）、股权集中度（Z）。王申等（2003）研究发现，从独立董事选拔、比例、专业背景、工作投入程度、薪酬和任期等方面来看，独立董事制度能够对会计信息质量的提高起积极作用。邱丽（2014）研究表明公司管理人员是否持股与会计信息质量存在正向相关性。管理层是否持有股份对于抑制盈余操纵有显著作用（姜付秀等，2013)。杨海燕等（2012）发现，机构投资者持股能够从两种渠道影响会计信息质量，机构持股一方面降低了财务报告可靠性，但另一方面提高了信息披露透明度。现有研究（林雪冰和万寿义，2014）表明，企业的股权集中度和盈余水平的相关关系呈现“U”形。

基于前文研究假设，本文研究模型如下：

模型1是基本模型，考察除联结企业可操纵性应计利润以外其他影响目标企业会计信息质量的因素。在模型1的基础上，模型2引入联结企业的可操纵性利润，并按照目标企业会计信息质量四分位数将样本分为高会计信息质量组和低会计信息质量组分别进行回归分析。模型3以低会计信息质量样本组数据为基础，分别考察各种公司治理机制（独立董事比例、两职兼任、是否有管理层持股、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和股权集中度）是否能够调节关联企业之间会计信息质量的趋同性。

五、实证研究结果及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表2给出样本数据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所有样本中，由于目标企业与联结企业配对，所以两者的描述性统计相同。全样本统计结果表明，联结企业和目标企业的可操控性应计利润均值为0.0602，明显大于其中位数0.0387，说明样本公司会计信息质量普遍偏低，与刘继呈(2009)和郭锐（2014）的研究结果一致；管理层持股均值为0.72，样本中大多数公司管理层均有持股；股权集中度（Z值）均值大于中位数，股权集中度高的企业占多数；独立董事比例的平均值为37%，与我国独立董事比例至少三分之一的规定吻合，且标准差较大，说明样本差距较大；样本中是否两职兼任的均值仅为0.04，说明公司中董事长兼任CEO的情况很少。将高会计信息质量样本组与低会计信息质量样本组统计结果对比后，可以看出高样本组中关联企业可操纵性应计利润均值明显低于低样本组。

（二）回归分析

表3给出回归结果。模型1是基本模型，从回归结果可以看出：管理层持股（MOWN）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说明有管理层持股的企业会计信息质量越高，这与姜付秀等（2013）的研究结果一致。公司规模（SIZE）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公司规模对会计信息质量有显著的负影响，这与杨海燕（2012）的研究发现相同。公司资产负债率（LEV）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公司资产负债率越高，会计信息质量越低，这与李常青和管连云（2004）发现一致。模型2中回归结果表明，全样本组中目标企业与联结企业会计信息质量回归系数显著为正，具有高管联结的两个企业之间盈余管理显著趋同。然而目标企业和联结企业的可操纵性利润在高会计信息质量样本组中回归系数不显著，在低会计信息质量样本组中显著，说明盈余管理较差的企业，其会计信息质量与关联企业之间的趋同性更明显。假设1a和1b得到验证。

模型3的回归结果表明，独立董事比例（IND）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独立董事比例越高，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越差，然而独立董事比例交乘项（IND＊DCA_TIE）系数通过了5%的显著性检验，且回归系数显著为负，独立董事制度能显著降低关联企业之间会计信息质量的相似性，说明独立董事虽然在加强公司内部治理方面所起的作用有限，但是基于声誉和避免诉讼风险的考虑，在抑制利润操纵的传播方面起到了防火墙的作用。两职兼任交乘项（DUAL＊DCA_ TIE）回归系数不显著，说明是否兼任董事长和CEO对关联企业会计信息质量相似性没有调节作用。管理层持股交乘项（MOWN＊DCA_TIE）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表明管理层持股能抑制关联企业之间会计信息质量的趋同。管理层持有公司股权，使得高层管理者的利益与企业利益捆绑在一起形成“金手铐”，促使高管依据不同公司的特点实施良好的管理行为，降低关联企业之间会计信息质量的相似性。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系数显著为负，而交乘项（INOWN＊DCA_ TIE）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越高，高管面临的监管压力越大，公司的会计信息质量越高，但是机构投资者毕竟属于财务投资者，进入董事会的可能性较小，主要进行外部监管，所以无法监督公司的内部管理行为，尤其是对公司会计信息产生过程的监督。因此机构投资者在抑制高管将盈余管理操纵手法秘密传播到本企业的作用有限；相反，随着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的增加，内部治理相应弱化，具有联结关系的高管进行相似盈余操纵的动机越强，关联企业之间会计信息质量的趋同性增强。股权集中度交乘项（Z＊DCA_ TIE）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说明股权集中能够显著抑制会计信息质量在关联企业之间传播。上述结果表明，部分公司治理机制能够调节关联企业之间会计信息质量的趋同。假设2得到验证。

六、结论与启示

本文使用我国A股市场2012-2014年间的数据，研究发现目标企业和联结企业会计信息质量趋同，即有高管联结的企业之间盈余管理行为可以通过高管网络进行传播，并且会计信息质量较低的联结企业，其会计信息质量的趋同性更明显。进一步，部分公司治理机制能够抑制关联企业之间的相似性，对会计信息操纵的传播起到一定的“防火墙”作用。独立董事比例越高、有管理层持股、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越低、股权集中度越高,具有高管联结的企业之间会计信息质量的趋同性越弱。

本文得到国家社科基金（15BGL071）的资助。

作者单位：华中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1.陈仕华.企业间高管联结与财务重述行为扩散.经济管理.2013（8）

2.邱昱芳.财务负责人的专业能力影响公司的会计信息质量吗？.会计研究.2011（4）

3.高雷、张杰.公司治理、机构投资者与盈余管理.会计研究.2008（9）

4.杨海燕等.机构投资者持股能提高上市公司会计信息质量吗？.会计研究.2012（9）

5.刘启亮等.高管集权、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南开管理评论.2013（1）

6.Li，C．、L．Sun，and M．Ettredge．2010．FinancialExecutive Qualifications，Financial Executive Turnover， andAdverse SOX404 Opinions． 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ics，50 (1) ∶ 93 - 110

7.Feng，M．、W．Ge，S．Luoand T．Shevlin．2011．Why do CFOs Become Involved in Material Accounting Manipulations?．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ics，51 (2) ∶21 - 36

8.张川等.首任高管去职、继任者选择和会计信息质量变化.财经研究.2013（1）

9.张娆.企业间高管联结与会计信息质量：基于企业间网络关系的研究视角.会计研究.20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