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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初期英国社会的恢宏篇章
——基督教视角下的《谢莉》

2017-03-22张静波

关键词:夏洛蒂维多利亚牧师

张静波

(中国民航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300300)

维多利亚初期英国社会的恢宏篇章
——基督教视角下的《谢莉》

张静波

(中国民航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300300)

在夏绿蒂·勃朗特的作品中,《谢莉》因为被评论家批判其章节散乱、缺乏主题,较少被读者关注。但是,《谢莉》这部现实主义小说,实则是夏洛蒂对于维多利亚英国社会的真实再现,其娓娓道来的细节,栩栩如生地再现了维多利亚初期,基督教(包括英国国教和非国教)对于社会政治、女性和民众的各个方面的影响。夏洛蒂以写实的笔调,描绘了一幅维多利亚英国社会的恢弘篇章,为读者研究维多利亚初期的社会状况,保留了珍贵的资料。

夏绿蒂·勃朗特;《谢莉》;基督教;牧师;女性

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戴维·塞西尔(David Cecil)曾经如此评论:“流芳百世的艺术,源于对生活的真实写照。”[1]那么,夏洛蒂·勃朗特的社会小说《谢利》恰恰印证了这句评论。《谢利》的主题,显然和夏洛蒂的代表作《简·爱》有所不同,《谢莉》更为关注国家、社会和政治等问题。小说设定在19世纪初期,正值拿破仑战争和国会议案苛刻地限制英国贸易时期,由此引发了悲惨的社会现状。在《谢莉》中,夏洛蒂不只是注重社会经济背景,更多地着墨于在国教影响下,英国19世纪初期的宗教各个教派对社会的影响,民众对于教派的态度,以及女性的社会地位等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夏洛蒂以真实的笔触,栩栩如生地再现出英国维多利亚初期,在基督教的影响之下,牧师的家庭生活、副牧师的趣闻轶事以及女性压抑的苦闷生活。

《谢莉》这部小说的女主人公分别是柔弱无助的卡罗琳·赫尔斯通和坚强独立的谢利,作为维多利亚“房中天使”的代表女性,卡罗琳郁郁寡欢,无法工作,只能期待于出嫁;而另一位女性谢莉,则对维多利亚时期对于女性的不公平的条条框框的制度,勇敢质疑、挑战传统。同时,夏洛蒂因为出身于牧师家庭的缘故,对于英国国教为背景的英国乡村的宗教状况甚为了解。在《谢莉》中,夏洛蒂不乏英国式的讽刺幽默,甚至以略带尖刻的笔触,刻画了国教牧师、副牧师、非国教教民的日常生活、嬉笑怒骂、冲突矛盾等琐碎小事,情节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再现了维多利亚社会中期的民众生活。

一、基督教影响下的牧师和民众生活

在《谢莉》中,由于夏洛蒂自身熟知的牧师生活背景,她栩栩如生、多角度地诠释了牧师各个阶层的生活,夏洛蒂笔下的教区生活和教派之争,对于研究维多利亚时期的国教和非国教宗教对于民众生活的影响,有着极高的历史价值。小说中的牧师代表是教区长马修·赫尔斯通牧师,他代表19世纪初期的神职人员的各个层面。在小说中,读者可以从夏洛蒂的视角和描述中看出,由于神职人员的受训不足和职业道德,导致教民对于宗教冷漠、品味低下和道德丧失等问题,而牧师们则置若罔闻、熟视无睹、充耳不闻。夏洛蒂对于宗教问题的独特视角,显然受到其个人的生活环境、成长经历和家庭因素等各方面的影响。

夏洛蒂的父亲帕特里克·勃朗特信奉英国国教的福音教派,他对夏洛蒂的宗教观有着深远的影响。18世纪兴起的福音主义运动,对于英国国教有着深远的影响。福音主义教派奠基人约翰·卫斯理(John Wesley)和格里姆肖(Grimshaw)曾多次到霍沃斯(Haworth,夏洛蒂的家乡)宣讲布道,勃朗特家庭深受福音主义教义的影响。总体而言,福音派教义强调教民的主观感受,即强调和上帝的直接交流和个人的宗教体验。由于受到福音主义的影响,不论是英国国教或非国教教派,都有过反罗马天主教遗风的激烈运动,即反对过度强调宗教仪式和礼节。在《谢莉》中,夏洛蒂对于在民众中广为争执的宗教问题、牧师们的生活细节和道德考量等问题,有着细致的描绘。

夏洛蒂在《谢莉》的第一章《利末人》①利末人,原是古代以色列人的一个支派,大多担任宗教职务。后来,在公共礼拜上从事次要工作的祭司称为利末人。此处蔑指牧师和副牧师们。,就敬告读者,如果期待“多愁善感的角色、诗情画意的场景、虚无缥缈的境界”,恐怕要大失所望。夏洛蒂以近乎挖苦讽刺的语调,描述了牧师的生活日常。端上桌的第一道菜“无疑是一个天主教徒,哎,甚至是安立甘公教派教徒——在蒙难周的耶稣受难所吃的东西。”接下来,夏洛蒂描述了蕴含着《圣经》教义的精确的神学知识,这是一幕严肃且充满雅趣的喜剧。夏洛蒂描写了逾越节的圣餐、新设立的“牧师补助金”和“增设的副牧师协会”。这些年轻的“利未人”——“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的副牧师……披上宽大的白色法衣对教区居民无情地发号施令,还在布道坛上将一件衬衫似的东西当空挥舞,令老派的国教牧师感到莫名其妙。”[2]2显然,夏洛蒂讽刺这些人竟然会成为副牧师,在轮流拜访中吃吃饭、喝喝茶,在住所里制造各种噪音和麻烦事。会餐中,“利末人”啜饮着葡萄酒,喋喋争论的讨论话题无关神学,而是围绕基督教会法的细枝末节纠缠不休,在旁人听来全是轻薄空洞如气泡般的无稽之谈。

从第一章中,可以看出夏洛蒂对于宗教熟稔于心,以圣经语言,引经据典,描绘牧师们的着装和仪式,旨对典礼场景的嘲讽。矮小年长的赫尔斯通教区长,“站在那里,腰杆笔挺如同铁杵,眼光锐利如鸢鹰”,训斥着那帮不听话、不敬业的副牧师。起因在于非国教牧师巴勒克拉夫的敬业,巴勒克拉夫不仅“踩着泥泞到米尔甸的非国教教堂去布道”,还“在新教教徒集会上疯牛似的大喊大叫”。尽管赫尔斯通的语气,皆是对非国教的讽刺,但是却赞赏其热诚的态度。而他的副牧师恰恰相反,“迷恋半瓶黄汤,像泼妇那样骂街”,只要他本人不在,他们就“面对光秃秃的墙壁……念起干巴巴的道文来。”[2]11-12

之后,夏洛蒂用尽笔墨,调侃并斥责三名副牧师的自由散漫、名不副实和消极怠工。只要有聚会,他们就贪婪喝着约克郡最好的茶,“许多盘面包和黄油……不同花色的乳酪饼和果馅饼……粉红色的火腿片,点缀着翠绿色的欧芹叶。”[2]128在下午茶结束后,副牧师邓恩坐着不动,晃着他手里的半杯冷茶。牧师们的谈话和餐桌礼仪一样,缺少实质内容,都是关于主日学校的喋喋不休的流言。卡罗琳忍无可忍地想问邓恩,既然那么不满意牧师工作,那为什么要来供奉圣职。

尽管从夏洛蒂的书信中,可以看出她对父亲的副牧师的缺点有着相似的描述,称他们为“这些可悲的家伙”。[2]123夏洛蒂内心中关于福音派的观念,促使她把找寻真正的“神圣”,作为她的第一要务。像亚瑟所言,“工作正是信仰确切的表达……信仰是一种活的东西……我们不是被工作拯救,但是如果没有工作,信仰肯定无法正确的传递。”[3]在《谢莉》中,有着笃定信仰,通过工作表现出来的正义之人,也不乏其人,霍尔先生正是此人。他的虔诚的信仰和热诚的工作表现,远远高于那帮副牧师。

南尼利教区的代理牧师霍尔先生,有着公正、正面的形象,“他貌不惊人,略黑的肤色,头发已经有点灰白。走起路来,腰杆儿也不是挺得直直的。”他很受法伦家的孩子们的喜爱,他们经常围在他膝下,开心地和他交谈。他答应失业的法伦,很快会给他实质的帮助,帮他找份工作;同时给了法伦的妻子几先令,“让他们揭得开锅”。[2]59-157霍尔先生很受教民的爱戴,他的善良和好心,也让“老女仆们”很是欣赏:

他待老太太们亲如母亲,他广泛地被不同职业、不同阶层的男人们接受;他诚实、质朴、坦率的为人,高贵正直的精神,真诚而高尚的处事风格,使他赢得了各界的朋友。他的那些穷职员喜欢他,他的那些恩主们也推崇他。[2]297

事实上,在夏洛蒂生活的霍沃斯教区,因为福音派牧师格里姆肖曾多次在这里布道,夏洛蒂耳濡目染了格里姆肖的慈善。他是一位乐善好施、被人们铭记的牧师,他乐于帮助困难之人,将他们带回家,送给他们食物。夏洛蒂依照格里姆肖,描绘了霍尔先生、赫尔斯通牧师和副牧师们值得称道的行为:“他们很熟悉各家各户的短缺,每位都知道哪里最缺衣,哪里最短食,哪里发放救济现金最恰到好处。”[2]299

基督教关注民众的普通生活,表现为感化教民们的善行之中。卡罗琳遭遇罗伯特穆尔的冷遇,孤独而痛苦,感到生活空虚、毫无意义,她听从女仆的建议,拜访了老处女曼小姐和艾利小姐。之后,卡罗琳意识到衣食无忧的生活里,苦难和悲伤既可以毁灭她的人格,也可以激发更多高贵的品质,很值得她去效仿。她于曼小姐的孤独中,学到了同情,决定给予她“喜爱和尊敬”。艾利小姐的“善行”让卡罗琳惊讶。“她可以看护任何一个病人,她似乎什么病都不怕,她会照顾那些谁也不肯去照顾的最穷的人。”[2]207她并不总是被人感激,但她获得了友谊和自信,就像霍尔先生一样,她的所有善行中都闪耀着善心。之后,卡罗琳决定以她们为榜样。事实上,这也是夏洛蒂本人的真实经历和体验,她管理父亲的主日学校。在19世纪初期,教会机构不只有主日学校,“妇女救助会”也十分盛行。女人们花时间做各种各样的慈善和救济活动。通过这些活动,女人们学到了技能,体会到了传统家庭生活所无法得到的“善行”的乐趣。[5]46

《谢利》的中心主题之一,就是每个基督徒的生活感化和社会影响。约翰·韦斯利提出的“社会的神圣化”,恰恰诠释了这一点。“净化的实质,就是爱上帝和邻居”。[5]在个人层面,霍尔先生、曼小姐和艾利小姐,把个人的善意和善行付诸实践,反映了夏洛蒂对于基督教感化民众的正面肯定;而教区长和副牧师却恰恰相反,贪恋美食、不务正业、造谣滋事,实则是国教指引下,教区管理与牧师渎职之乱象。

二、基督教背景中的女性的附属地位

《谢莉》是一部反映社会政治现状的史实小说,其社会冲突的本质是宗教和政治。社会问题是夏洛蒂非常关注的主题,这点和她父亲一样。她父亲来霍沃斯之前,曾在海特夏德亲身经历了卢德派暴乱。这场暴乱是由新“机器”引发的,节省人力的机器致使劳动力过剩。政府的举措是颁布法案,宣布破坏机器是犯罪行为。帕特里克虽然同情工人们的遭遇,但也无法忍受砸毁机器的暴行。尽管夏洛蒂将《谢莉》设置在一个动乱的社会背景中,但是其另一重要的中心主题,则是女性的社会和家庭地位问题。

维多利亚时期的女性被冠之为“房中天使”,实则是限制了女性的活动范围,局限其在家中,社会不给女性提供工作。在《谢莉》中,卡罗琳一直期望去罗伯特的工厂工作。“我可以做账房间的工作,记记账、写写信。”她真心希望“有个职业。假如我是男孩,找工作就不会这么难了。”[2]79-80绝望中,她甚至想去做家庭教师来逃避,尽管这个工作看来乏味至极。卡罗琳对于找工作的迫切需求,对她叔叔赫尔斯通牧师而言,认为她“中了邪”,并建议,“你应该去趟克里夫布里奇,这里有两个几尼,拿去买件新衣服。”[2]216对夏洛蒂而言,这种将女性当作附属之物的态度令她讨厌、抗争。因此,她强烈抗议《经济学人》评论家乔治·路易斯的言论,“如果《简·爱》是出自男人之笔,那么他必大加赞赏,若是女人所写,那就令人反感。”[6]64

在夏洛蒂的家庭中,其父亲从小就灌输给她们男女生来平等的观点,她的父亲对自己的妻子有一种非比寻常的欣赏,很乐意和妻子讨论各种宗教问题,也以同种方式来教导女儿阅读经典、讨论实事,开明乐观。

维多利亚初期,女性问题已经越发地引起各个阶层的重视,福音主义在这一点上模糊且矛盾。伯明翰·卡尔莱恩的公理教牧师约翰·安吉尔·詹姆斯,对于女性保守又开明。他明确赞同圣·保罗男女不平等的观点:基督教中的男性和女性,不可能平等地享有义务、责任和权利。他同时还写道:“女人通常处在从属和依附的地位……在家庭中永远是第二位的。”而约翰牧师支持女性的观点则包括,“坚韧”可以让一个人“伶牙俐齿”,“但如果这种品质体现在身体所受的苦难上……无休止的贫困,阴郁而沉闷的孤独……她并不会比男人更好过。”对于女人的教育问题,我们不希望看到“女人被教育成男人的玩物”,这点正是《谢利》中的卡罗琳抗争的原因。[7]

即使维多利亚时期的民众认为男女在精神上平等的,也不代表她们在社会上可以真正享有平等。在社会中,女人是附属品,维多利亚初期倍受欢迎的小册子《女性基督教之友和家庭储藏室》(The Christian Lady’s Friend and Family Repository,1832),恰恰证实了这种男女不平等和女性局限于家庭中的观念。这本书指出:

女人的救赎“来自于她承担起了母亲、女儿、或姐妹的职责”,“通过她对家庭的奉献,就能抵消她的性别带来的危险”,对家庭不关心则证明,“这个女人是多余的,她们的生命毫无意义,还会增加她们的性别带来的难以抑制的危险”。[8]

事实上,成年后的夏洛蒂一直都在帮助父亲管理教会的日常事务,她结婚后,也很乐意有人能告诉她,“我们应该如何做,我们要如何一致地做”。[6]368但是,她仍然排斥任何女性“附属”的说法。

在《谢利》中,女主角“谢莉”的名字象征着,女性希望自己作为“人”这个个体,而不是附属品,被社会和男性接纳。她父亲为谢莉选择了一个适合男人、也适合女人的名字,恰恰体现了这种观念。她很聪慧,独立而勇敢,她对赫尔斯通先生说,她自己是“未来的教会执事,地方行政官或是义勇骑兵的队长”。[2]225-227

两位著名评论家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古芭,在其专著《阁楼里的疯女人》中,研究过19世纪文学中独立女性的意象,表明维多利亚女性地位不平等的问题在社会和文学作品中处处可见。她们的研究揭示了,小说的结尾以谢利和罗伯特·穆尔的结婚而皆大欢喜,但为何读者感到怅然若失的原因。卡罗琳·赫尔斯通的抗争性的申辩,早就告诉读者,“女人无力塑造她们生活的社会历史、以及悲哀的结局。”[9]生活在维多利亚时代的夏洛蒂也难逃此劫,她在《谢莉》中对于谢莉的婚姻安排“变得非常清晰”,因为“那是社会中,女人唯一的圆满结局就是结婚”,所以谢利必须结婚。令现代读者感到不适的原因则在于,路易斯对她求婚的过程,是要逐渐主导并控制她。因此,夏洛蒂在诉求社会男女平等的问题上,最终也是昙花一现的乌托邦思想,空有理论,却屈服于现实。

三、基督教影响下霍沃斯的真实再现

据盖斯凯尔夫人所评论,《谢莉》书中的很多人物都来自现实生活,夏洛蒂和教堂神职人员的亲密交往,对于他们的思想和习性的熟悉,都是书中的素材。书中的三个副牧师,就是现实人物。邓恩是约瑟夫·格兰特,他主管霍沃斯的语法学校,同时也是霍沃斯的副牧师;皮特·马隆为詹姆斯·W.史密斯,帕特里克的副牧师之一;戴维·斯威廷是詹姆斯·布拉德利,奥科沃斯教区的副牧师,比斯托的黑尔德则是霍尔先生的原型。[10]

夏洛蒂将这些自己认识的人物写进书里的同时,也将霍沃斯教区的基督教教派的各种轶事糅合到《谢莉》的情节之中,比如卡罗琳为了打发时间,就到叔叔的藏书室找书看。

希腊语和拉丁语她不感兴趣,她只找到些破烂的一看就是漂洋过海的《女性杂志》……经历了暴风雨后书页都被海水弄脏,几本讲述法术和幽灵的《循道宗月刊》……充满不详的梦和疯子般的狂热。[2]452

这情节和勃朗特家族中,夏洛蒂的母亲代代相传的箱子的轶事很像,她结婚前把自己的物品寄到丈夫家,并写信:“亲爱的帕特,我的箱子搁浅在了德文郡海岸……被海水冲得支离破碎,我所有的财产,都被狂暴的大海所吞噬。”[11]这封信被帕特里克·勃朗特珍藏着,并传给了夏洛蒂,这件事让她异常动容。同时,这些包含在“疯狂的《循道宗月刊》”的宗教色彩浓厚的阅读材料,也引起了夏洛蒂极大的兴趣。[6]115

主日学校里各个教派的戏谑的冲突,副牧师带领学校的老师们在圣灵降临节游行,实则是帕特里克和女儿亲身经历的艺术再现。在《谢莉》中,夏洛蒂经过个人的艺术创作,真实地展示了英国国教教民和非国教教民戏虐般的冲突。赫尔斯通先生和谢利“带着她的遮阳伞”,面对高喊“统治不列颠尼亚”的人昂首前行,唱着“最悲伤的圣歌”的非国教牧师的游行队伍在夏洛蒂的文笔下,被塑造成有趣、诙谐的人物,他们的领袖“肥胖的”“油乎乎的”。最后,国教教派更胜一筹,获得了游行的胜利,所有人都欢乐地开起了宴会,享用“圆面包和啤酒”。[2]149整个事件以幽默的笔调,栩栩如生地再现了维多利亚初期国教和非国教教派的交锋,处处温和且幽默讽刺。

夏洛蒂对于非国教教徒的集会场景到底是什么看法呢?事实上,她将布莱顿教堂描述成“卫斯理教派顶礼膜拜的神圣场所……其赞歌,即使是一个贵格会教徒听了,也会感动得跳起舞来。”[2]163此后,布莱顿教堂咏唱起礼拜堂的圣歌,其场景令读者忍俊不禁。据戈登博士指出,卫斯理教的圣歌通常刺耳难听、装模作样,这种方式可悲地违背了约翰·卫斯理的准则——轻声吟唱,切勿大声嘶吼……尽量将声音融合成一曲优美的和声。[12]

然而,在夏洛蒂的《谢莉》中,其真实的场景却令人发笑,卫斯理教派的布莱顿的礼拜并没有遵守这个准则。最后一个歌节是“情不自禁的叫嚷声,激动地啼哭声,痛苦的呻吟声……教堂的屋顶安然无恙,强有力地证明了该建筑坚不可摧,固若金汤。”[2]65-166事实上,这些描述,一方面,表明夏洛蒂对于非国教教派礼拜幽默的戏虐和嘲讽;另一方面,也透露着夏洛蒂对于宗教圣歌的熟悉,可见她本人经常参加这些教堂活动。

事实上,夏洛蒂对布莱顿拜堂的讽刺算是较为温和的。在对非国教卫斯理教徒摩西·巴勒克拉夫的描述中,揭示他的“双料”虚伪可谓辛辣至极。他是领导教民袭击工厂的工头,工厂主罗伯特·穆尔就和他有过正面冲突。事实证明,这个“布道裁缝”只是个粗鲁、野蛮的地头蛇,他威胁穆尔:“我天生有个菩萨心肠,当看到同胞受难,我就要像伟大的先辈那样站出来支持他们……我规劝你请走那些该死的机器。”穆尔问他是否“还归属卫斯理教派吗?”,他回答道:“赞美上帝!感谢主!我已是卫斯理公会的教徒。”[2]153

如穆尔所言,巴勒克拉夫皈依为非国教教徒,并不能避免他成为一个“酒鬼加骗子的双料货……喝得酩酊大醉,歪倒在路旁……(他)口口声声和平博爱,暗地里却煽风点火,挑起纷争……为了自己邪恶的目的而教唆他们犯法的。”穆尔又补充道:“你戴着面罩去的——动手把我的一个伙计打翻在地——你!好一个传送福音的使徒!”[2]154

夏洛蒂对摩西·巴勒克拉夫的描述尖锐、严苛,讽刺了这位伪善的卫斯理教徒,违背忠诚的誓言,恃强凌弱,自我放纵。

对于霍尔先生,他是个真正的好人,有着一颗虔诚的基督教之心,并用实际行动展现出来。在拜访法伦家的时候,毫无做作,受到了真挚的欢迎。他和法伦讨论家中境况,询问有关的问题——他们能不能靠变卖一些家当度日?如果给威廉一份贷款,他会怎么做?霍尔先生知道,这份贷款不会让受帮助的人觉得被侮辱,他想给法伦自尊,同时也要让他的孩子吃饱饭。

因此,夏洛蒂的讽刺是有选择性的。她可以嘲笑摩西·巴勒克拉夫那样的愚蠢之人,也可以赞赏温和儒雅的霍尔先生善良之举。夏洛蒂实则以敏锐、深刻的观察,再现了基督教对于民众的不同影响,以及教徒们是否恪守基督教善的教导,并实践在生活之中。

《谢利》中,夏洛蒂探讨了基督教(包括英国国教和非国教)等团体,尤其是牧师的表现,以及国教教徒和非国教教民在日常生活中的表现,尤其是基督教对于女性的影响。评论家在评论这部小说时,批判主题之间缺少统一的联系。然而,这正是《谢莉》的重要特色,这部作品,为现代读者提供了一幅维多利亚民众栩栩如生、娓娓道来的生活写照,为我们研究维多利亚时期的政治生活保留了珍贵的资料,这正是《谢莉》的经典所在。

[1]David Cecil.The Fine Art of Reading[M].Souvenir Press Ltd,2001:28.

[2]夏洛蒂·勃朗特.谢莉[M].徐望藩,邱顺林,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

[3]R·Bainton.Here I Stand[M].New American Library,1950:259.

[4]DeborahM.Valenze.Domesticity and Survival[J]. Evangelicals,Women and Community in Nineteenth-Cen⁃tury Britain,Offprints Collection.Milton Keynes,1994:46.

[5]H·Lindstrom.Wesley and Sanctification[M].Uppsala,1946:175.

[6]ClementK.Shorter.The Brontes,Life and Letters[M].London,1969.

[7]John A.James.Woman’s Mission[J].Evangelicals,Women and Community.

[8]L·Davidoff&C.Hall.Ye are all one in Christ Jesus;men,women and religion[J].Evangelicals,Women and Community.

[9]Gilbert,Sandra M.,Susan Gubar.The Madwoman in the Attic:The Woman Writer and the Nineteenth-Century Literary Imagination[M].NewHaven:YaleUP,1979:395.

[10]E·G.Gaskell.The Life of Charlotte Bronte[M]. London,1908:276.

[11]J·Lock,W.T.Dixon.A Man of Sorrows,The Life,Letters and Times of the Reverend Patrick Bronte[M]. London,1965:138.

[12]G·Wakefield.Methodism:Spirituality and Worship[M].London,1975:83.

I106

A

2014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文学与基督教传统研究”(14BWW044)

张静波(1973-),女,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基督教和英美文学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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