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人物身份博弈

颜健生

试论《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人物身份博弈

颜健生

《了不起的盖茨比》讲述了盖茨比幻想通过改变自己的平民身份来重获心仪情人黛西的故事，实现深藏于心中多年的宿愿。殊不知在物欲横流的物质世界里，他的追梦只不过是一种单恋之举，留给世人的也只能是啼笑皆非式的一声叹息。盖茨比现实的成功与理想的爱情之间的冲突是他走向消亡的原因。故事栩栩如生地上演了一场美国“爵士时代”人物身份大博弈的闹剧，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

《了不起的盖茨比》；“爵士时代”；上流社会；身份博弈

盖茨比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20年代所谓的“爵士时代”，正是美国经济大萧条来临的前夕，国家表面繁荣昌盛，实则信仰危机、拜金主义盛行，国民普遍认为拥有财富金钱就拥有身份地位，人们不惜为抬高身价铤而走险。因此，盖茨比的故事至少反映出3个问题：一是20世纪20～30年代美国传统价值观已经消解，社会普遍认同的是金钱而非道德标准；二是炫富成为一种时尚，人人看重的是个人身份符号而非内在本质；三是婚姻演变成为满足私欲的一种手段，甚至被当作获取身份的重要工具。面对这样的社会现实，就连故事讲述者卡拉威也无法再看下去了，他叹息道：“盖茨比死后，东部在我心目中就是这样鬼影憧憧，面目全非到超过了我眼睛矫正的能力，因此等到烧枯叶的蓝烟弥漫空中，寒风把晾在绳上的湿衣服吹得帮帮硬的时候，我就决定回家来了”［1］321。故事借助卡拉威这个局外人之口，以类似于“双重视角”的方式进行叙述，即通过卡拉威的观察者之眼，把美国当时传统道德与现代生活理念的对抗，金钱的腐蚀性以及消费主义的勃兴都一一呈现在读者面前，让读者领略到“爵士时代”的美国人都在为身份而博弈，为财富而角逐。故事中的几个主要人物来自不同的阶层，都深深刻上了身份的印迹：杰伊·盖茨比代表由平民上升的新贵族；汤姆·布坎南代表旧贵族；黛西和贝克代表顺应时代潮流的女性；威尔逊夫妇代表纯粹平民。整个故事以盖茨比为中心，逼真地演绎了一场人物身份大博弈闹剧。

一、作为平民出身的新贵盖茨比的身份博弈

盖茨比是一个富有幻想的有志青年，他诚实慷慨，对爱情忠贞不渝，是卡拉威最为敬重的朋友。但一开始卡拉威对这位神秘的阔佬一无所知，甚至还在盖茨比的宴会上当着盖茨比的面说：“这个晚会对我来说有点特别，我连主人的面都没见过，我就住在那边”。但随着交往的不断深入，卡拉威发现这位表面严肃深沉实则心思重重的邻居居然有一个奇怪的举动，那就是常常在深夜走向自家码头，凝视着长岛对面那幢释放出蓝色光芒的豪宅，并试图伸出手去触摸它。原来他深爱着一个旧情人，而这位旧情人不是别人，正是卡拉威的远房表亲黛西。

盖茨比的身份博弈可谓一波三折。早年由于家境贫寒，虽恋上美若天使的黛西，但仅凭他那副穷酸相显然是没有任何希望得到黛西的。因此，他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先是参军入伍，也正是在这段时间他与黛西确有过短暂的热恋，两人似乎还对未来充满憧憬，但黛西很快发现盖茨比的身份并未有实质性提升，出于自我保护目的，她悄然离开了盖茨比。盖茨比也心知肚明，要想得到他心仪的黛西，就必须首先改头换面，实现他的身份梦，即拥有巨额财富，挤上富人榜，以高姿态来满足那个年代女性对物资的追求。由于财富表征身份地位，因此，盖茨比退役后不惜铤而走险，在禁酒令颁布期间贩卖酒、做股票和石油生意、经营连锁药店等，拼尽全力来刷新自己的平民身份。功夫不负有心人。5年后，盖茨比终于成了百万富翁。这就有了故事开头的一幕：盖茨比在自家大院举办盛大晚会以便吸引隔水相望的黛西的注意。他深信，他豪华无比的房子、高档轿车以及每个周末的盛大宴会最终会让黛西回心转意。果然，在盖茨比的巨额财富面前，黛西很快就屈服了，她承认与汤姆生活得并不愉快，流露出愿与盖茨比重温旧梦的想法。因此，在卡拉威的撮合下，黛西开始与盖茨比幽会。正当盖茨比以为时机成熟，可以向汤姆摊牌的时候，黛西突然反悔，一度导致盖茨比情绪失控。接着，事态急转直下，黛西开盖茨比的车压死了汤姆的情人，汤姆故意挑拨威尔逊去找盖茨比复仇。等到盖茨比一死，他辛辛苦苦拼来的财富和身份也就化成了过眼云烟。

盖茨比的悲剧在于他过于天真，不懂得当时社会的复杂性，幼稚地认为只要拿到一张富人身份的通行证就可以与上流社会的阔佬们平起平坐。殊不知在世态炎凉、缺乏诚信的“爵士时代”，像他这样既没有社会背景，又没有任何经验的“平民暴发户”想要在上流社会站住脚是何其艰难。他虽富但不被上流社会接纳，他的身份博弈注定是一场空，他的巨额财富只能提供给那些游手好闲、贪图享乐的食客们大肆挥霍。因此，故事到了最后，也就是盖茨比殒命之时，他的一幢偌大的豪宅顷刻间被洗劫一空，葬礼更是无人问津。

二、作为旧贵族的汤姆的身份博弈

与盖茨比相比，汤姆生来就是一个大富豪，他“是美国最富有的大家族之一的继承人，一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除了休闲娱乐，就是纵情声色”［2］，正是他夺走了盖茨比的旧情人。故事并没有交代汤姆是如何与黛西相爱并育有一女的，但汤姆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是一个事实，他拥有富丽堂皇的豪宅和豪车，宅内各种娱乐设施齐全，保镖、佣人前呼后拥。他庞大的家产是他能左右逢源的一个坚强后盾，他的社会关系盘根错节，潜在的竞争力十分强大。更得天独厚的是他精于伪装，老于世故，混迹于上流社会多年，无论在黛西还是在卡拉威面前都能显示出一副无处不关心和体贴入微的假象，因此初次见面卡拉威就对他印象很好，黛西则视他为靠山。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汤姆并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去博取身份，他的身份来自于家族的荣耀，他受过高等教育，毕业于耶鲁大学，家庭的富裕足以能保证他活跃于上流社交圈。他甚至可以用钱买通一切，在任何场合都可以以高姿态自居，而最厉害的一招是他为了自身利益可以不择手段。虽然他表面上对威尔逊极其友好，但背地里却霸占其妻子，长期与其妻子保持不正当关系，一旦腻烦了又抛弃了她，另寻新欢。作为一个旧贵族，汤姆眼里是容不得由平民脱胎换骨的新贵盖茨比的，因此从一开始他就对盖茨比存有排斥心理。首先是千方百计要弄清盖茨比的来历和社会背景，并在大庭广众下揭露盖茨比的财富来源，以此来达到孤立盖茨比的目的；其次是暗中谋划要搞垮盖茨比，尤其当他发现盖茨比与黛西有私密关系时，更是心怀嫉恨，恨不得立即置盖茨比于死地而后快。但老于世故的汤姆并不会轻易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表面上他装得若无其事，继续与黛西、盖茨比混在一起，其实他时刻都在寻找机会报复盖茨比。当黛西驾驶盖茨比的车压死威尔逊的妻子时，他认为机会终于来了，故意挑唆威尔逊去找盖茨比复仇。这就是他借别人之手铲除异己，保存自我的一大“杀手锏”。

可见，代表旧贵族、旧势力的汤姆与生俱来就具有高贵的身份，长期过着养尊处优、游手好闲的生活，无论在情场还是在社交场合都能如鱼得水、左右逢源。但是，为了确保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被动摇，他会时刻提防新生力量的兴起，不惜一切代价排除异己，甚至联合其他旧势力来绞杀由平民上升的新贵族。因此，当看到盖茨比终于处于孤立无援之时，他巧用奸计将盖茨比和威尔逊双双铲除，自己则带着情人继续逍遥自在。

三、作为时尚女性的黛西的身份博弈

黛西既是卡拉威的远房表亲，又是盖茨比的旧情人，但她虚伪缺乏诚意，表面纯洁高贵，内心则充满着对金钱和享乐的强烈追求。她自知自己能力有限，要想混迹于上流社会必须要找个依靠。她先是顺从了盖茨比的追求，但当发现盖茨比无法为她提供安全的身份庇护时又毅然离开了盖茨比，转而投入到富家子弟汤姆的怀抱，混迹于上流社会，频繁地以富太太身份出没于社交场合。但由于汤姆私养情人，黛西在汤姆家生活得并不如意。因此，当盖茨比改头换面以大富豪身份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并明示一如既往地还爱着她时，黛西的双面人格立刻暴露出来，一方面流露出旧情复燃的样态，另一方面又在心里权衡两个男人间选择的得失。很显然，在尚未有确切的把握之前，黛西还不会轻易作出决断。“黛西的虚假在于其人格的虚伪，需要不断骗取他人的情感以填补内心的空虚，支撑无所归依的生活。由于缺乏反思以及对内在自我的无知，她甚至不知道对自己忠实意味着什么，因此只能无意识地以充满魅惑力的声音与外表掩盖其不诚。”［3］实际上，黛西代表了那个时代典型的只知道追求身份符号而无内在本质的虚伪女性形象，一个外表光鲜而内心已被掏空的女人。这种女人看似引人注目，但在长期的身份博弈中注定要失败，因为她靓丽的姿色一旦失去，就会有别的女人去取代她。可以看出，汤姆对她并非忠贞不渝，他们的夫妻关系实际只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

和黛西处于相同地位的另一个女性就是贝克。贝克也是一个毫无个性的女性，她寄居于汤姆篱下，听从汤姆的使唤，她的身份只能从属于汤姆家族，一旦离开汤姆家族，她就毫无身份可言。因此，她的身份是靠寄生在他人之上，自己只拥有身份外壳，并无实际价值的又一个“空心人”，不过她又得时刻为这个身份外壳保持着高度的谨慎，否则她毫无生存的胜数。

四、作为纯粹平民的威尔逊夫妇的身份博弈

威尔逊夫妇生活在通往纽约城区道路上的一个破败小镇，经营一家小型加油站，日子过得勉勉强强。“这是一个灰烬的山谷——一个离奇古怪的农场，在这里灰烬像麦子一样生长，长成小山小丘和奇形怪状的园子。在这里灰烬堆成房屋、烟囱和炊烟的形式，最后，经过超绝的努力，堆成一个个灰蒙蒙的人，隐隐约约地在走动，而且已经在尘土飞扬的空气中化为灰烬了。有时一列灰色的货车慢慢沿着一条看不见的轨道爬行，叽嘎一声鬼叫，停了下来，马上那些灰蒙蒙的人就拖着铁铲一窝蜂拥上来，扬起一片尘土，让你看不到他们隐秘的活动。”［1］167一边是花天酒地的繁华城区，一边是混乱肮脏的郊区，距离不远但俨然是两重天地。生活在这个区域的人多处于社会的底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有追梦的恻隐之心。就像威尔逊夫妇一样，他们并不甘心屈从于命运的安排，他们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要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威尔逊有着一双勤劳的手和一身健壮的体格，凭着自己的努力生活也慢慢有点起色，办起了加油站，当了个体户老板。他待人诚恳但受的文化教育不多，因此头脑简单，有时木头木脑的难以辨明是非，也极易冲动。当汤姆挑唆他去找盖茨比报仇时，他不问青红皂白，毫不犹豫地闯进盖府将盖茨比枪杀了，然后自己也饮弹身亡，结束了他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他的身份博弈也就很快画上了句号。而威尔逊的妻子虽然备受威尔逊的呵护，但她并不甘愿委身于一个毫无身份地位，又整天干体力活，满身油污味的私人加油站店主。凭着自己的一点姿色，她勾搭上了贵族出身的汤姆，幻想有朝一日能彻底摆脱平民身份，和汤姆远走高飞。但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汤姆所要的只是自己肉体上的满足，对她这种毫无背景的女人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一旦玩腻了就会像脱衣一样甩掉她。果不出所料，汤姆带着她外出风光了一阵子后，因汤姆的喜新厌旧两人产生了矛盾，汤姆趁机翻脸不认人将她给甩了。但这时的威尔逊太太并不死心，一直还念念不忘她的心动情人汤姆，当汤姆的车再次经过她家门口时，她发疯似地迎上去，结果被盖茨比的车撞上而身亡。

威尔逊夫妇的身份博弈以彻底失败而告终。究其原因：一是他们原本就属于弱势群体，挣扎在社会的边缘，毫无发声的机会；二是他们过于单纯，辨别不了真假，明辨不了是非，易于被别有用心的人所操纵；三是夫妻间有距离，甚至同床异梦，威尔逊幻想通过劳动致富，其妻则幻想攀上富家子弟来改变命运。这三大原因都是致命的，同时也是那个社会里很多人都难以克服的人性弱点。

五、结语

《了不起的盖茨比》表面上讲述了盖茨比的失败婚史，实则揭示了美国“爵士时代”不同阶层人物的一场身份大博弈。以盖茨比为代表的“暴发户”出身的平民，虽富也不能被上流社会所接纳，遭孤立不可避免；以汤姆和黛西为代表的名门望族老于世故，长期活跃于上流交际圈，其主导地位难以撼动；而以威尔逊夫妇为代表的纯粹底层人物则自始至终以“他者”身份出现，毫无话语权，游弋在社会边缘且最终被无形力量所吞噬。因此，盖茨比的故事演绎出一个既定事实：在物欲横流的金钱社会里，平民想要获得身份认同几乎是不可能的，绝大多数人的追梦都将以失败而告终。

[1]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M].巫宁坤，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2]孙艳.《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人物形象解读[J].电影文学，2014（16）.

[3]林芸.诚与真：《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尼克的自我探寻[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3（2）.

（编辑：文汝）

H 3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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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7）01-0066-03

颜健生（1968—），男，硕士，贺州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与英语教学。

2016-10-31

2016年度广西高等教育本科教学改革工程一般项目“互联网+背景下商务英语复合型人才培养研究与实践”（2016JGB385）；贺州学院2015年教学质量与教学改革工程项目“基于地方文化翻译的外语教师教学能力提升研究”（HZXYFZZX201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