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对经济增长传导机制的文献综述
2017-03-20涂心语
涂心语
(福建师范大学,福建福州350108)
自1798年马尔萨斯发表其人口理论以来,人口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就成为了经济学领域的研究热点,不过这些研究的重点大多在于人口总量与经济增长的关系,而忽略了人口内部年龄结构变动对经济增长的重要作用。20世纪90年代以来,关于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对经济增长影响的研究逐渐丰富起来。人口年龄结构指的是总人口中少儿人口(0~14岁)、劳动年龄人口(15~64岁)以及老年人口(65岁以上)所占的比重,学者在进行研究时大多使用抚养系数这一指标来衡量其变动。总抚养系数、少儿抚养系数以及老年抚养系数分别为非劳动年龄人口、少儿人口以及老年人口与劳动年龄人口的比值,这三个系数能够较为全面地反映人口年龄结构变化。要研究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对经济增长的传导机制,关键在于寻找中间变量,就供给方而言,主要有劳动力供给、人力资本等;就需求方而言,主要有储蓄、投资等,人口年龄结构变动通过影响这些中间变量进而影响经济增长[1]。值得注意的是,大多数国家都经历了一个长时间的人口高出生率、低死亡率的阶段,这导致人口年龄会在一段时间内保持“中间大,两头小”的结构,在这种结构下劳动年龄人口相对于非劳动年龄人口来说比重较大,会在多种因素的作用下对经济增长产生一定影响,国内外研究多是以此作为出发点。
一、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与劳动力供给、人力资本积累
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产生的两个最直接后果就是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增大和总抚养系数的下降,它们会对劳动力供给、人力资本积累产生一定影响。
(一)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与劳动力供给
1.劳动年龄人口比重与劳动力供给
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增大会直接促使劳动力供给增加,为经济增长带来有利因素,不过众多学者均指出,劳动年龄人口与劳动力供给的同步变动关系并不是绝对的。王维国等(2004)认为不能把劳动年龄人口与劳动投入量相等同,可以把劳动年龄人口看作是经济最大的劳动投入量,而这两者其实是正相关的[2]。持同样观点的还有王德文(2007)、王丰(2007)、周祝平(2007)等人[3-5],王德文(2007)认为劳动年龄人口数量需要用劳动参与率来进行调整,否则得出的结论将不准确。王丰(2007)认为劳动年龄人口不一定都参与生产,而非劳动年龄人口也不一定不参与劳动。
2.总抚养系数与劳动参与率
总抚养系数下降会影响劳动参与率,从而改变劳动力供给。总抚养系数较低意味着平均每一个劳动年龄人口需要抚养的非劳动年龄人口较少,Lindh等(1999)研究发现,这能够把更多劳动力从家庭非生产性活动中解放出来,从而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劳动参与率,促进劳动力供给的增加[6]。此外,总抚养系数下降的一个重要影响是大多数家庭的规模变得更小,养育子女的负担大大降低,这对于女性来说更为重要,她们可以有精力及时间参与工作,这能够促进劳动参与率进一步上升,Bailey(2006)、Canning(2007)的研究中均提到这一点[7-8]。 国内学者穆光宗(2008)、钟水映等(2010)也持有相同观点[9-10]。
3.劳动力供给与就业
劳动力供给的增加,并不意味着就业人口的增加,对于经济增长而言,就业人口更为重要。蔡昉(2004)与都阳(2007)都指出,在劳动年龄人口比重较高的情况下,如果劳动的参与率和就业率均保持在较高水平上,经济体才可以利用优势快速增长[11-12]。
4.我国劳动参与率与就业情况
在上述基础上不少学者研究了中国的劳动力供给及就业人口情况。蔡昉等(2004)及王金营等(2006)估算得出我国劳动参与率在近年来呈现持续下降趋势[13-14]。王德文(2007)的研究结果表明,有效劳动力供给的变化与劳动年龄人口的增长保持了一致[3]。周祝平(2007)认为中国的人口红利兑现情况并不乐观,人口转变带来的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增加实际上是“劳动蓄水池”,多数劳动年龄人口正处于失业状态[5]。蔡昉(2008)认为随着劳动年龄人口增长速度趋缓,以及就业扩大对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吸收,劳动力无限供给的特征正在消失[15]。郭琳等(2011)通过研究得出我国劳动参与率在1990年代以来一直保持下降趋势,原因有国企下岗职工分流、经济结构以及人口结构调整等,她认为实际的劳动参与率比统计数据更高,此外,她还认为劳动参与率与人均GDP变动、大学扩招有关[16]。孟令国(2011)认为近两年劳动力市场供需发生了逆转,引起“民工荒”的主要原因有:人口结构的变化;中西部地区投资环境改善而东部地区产业未能迅速及时升级换代;中西部与东部地区收入差距的逐步缩小;新生代农民工需求层次的变化[17];缺乏安居乐业和以人为本的环境。他认为目前中国农村仍然存在着大量潜在的剩余劳动力,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劳动力资源仍然是我国的比较优势[18]。
(二)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与人力资本积累
1.劳动年龄人口比重与人力资本存量
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增大会影响到一国或地区的人力资本存量。Faruqee(2003)认为,就个人而言,其不同年龄阶段的劳动生产率是不同的,随着年龄增长基本是呈现出先上升后下降的“峰形”分布趋势[19],这意味着个人的人力资本水平在不同年龄段也是不同的。Andersson(2001)认为一个国家或地区的人力资本存量与人口年龄结构息息相关,因为对于个人来说,人力资本的积累在其劳动年龄阶段达到高峰,如果一个地区劳动年龄人口比重较大,毫无疑问其整体人力资本存量也相应较大,进而他提出了“年龄结构—人力资本—经济增长”假说,认为人力资本是人口年龄结构影响经济增长的另一条途径[20]。
2.总抚养系数与人力资本投资
总抚养系数下降会影响到子女及劳动力自身的健康和教育投资。Anker(1996)、Bloom等(2003)认为,由于孩子数量的下降,平均到每个孩子身上的教育资源会增加[21-22]。Joshi等(2007)认为,总抚养系数下降使家庭生育目标从“数量导向”转向“质量导向”,促使家庭资产用于子女健康和教育投资,以储备人力资本[23]。蔡昉(2009)认为人口转变引起的年龄结构变化会导致劳动年龄人口抚养在学年龄的人口数量下降,从而教育资源的制约会随人口结构的变化有较明显的缓解,国家、家庭和社会可以把更多的资源用于教育的进一步扩大和深化[24]。钟水映等(2010)还提到,不仅仅对于子女,抚养负担减轻还会使劳动力把更多的资源积累用于其自身的人力资本提升上[10]。郭琳等(2011)进一步提出人力资本的提升不仅仅能提高劳动生产率,促进经济增长,还能为未来提供更加熟练的劳动力,从而对劳动参与率也有提升作用[16]。
(三)小结
在对文献进行梳理的基础上,本文认为从经济增长的供给方来考虑,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主要从人力资本存量、人力资本投资、劳动参与率等途径影响劳动力供给及人力资本积累,进而影响经济增长,而且它们的影响是相互渗透的,具体情况如图1所示。
图1 供给角度下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对经济增长的传导途径
二、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与储蓄、投资
Kelly(1973)认为人口结构变化能够改变国民收入中消费与储蓄的分配比例[25]。而王德文等(2004)[26]、汪伟(2010)[27]也都认为人口年龄结构对家庭的储蓄和消费行为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产生的两个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增大和总抚养系数的下降,它们会对储蓄、公共投资产生一定影响。
(一)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与储蓄
1.劳动年龄人口比重与生命周期假说
根据Modigliani等(1954)提出的生命周期假说理论,个体为了把整个生命周期的效用达到最大化,会根据自己一生的预期总收入来平滑各期内的消费[28]。由此可知,一个人在少儿期和老年期是负储蓄人口,因为其消费大于收入;在劳动年龄期是正储蓄人口,因为其收入大于消费。此后,Modigliani等(1976)又对该理论进行了改进,从社会宏观角度来考察生命周期理论,认为劳动年龄人口比例的上升有利于储蓄率的上升,反之少儿人口与老年人口比例的上升会促使储蓄率下降[29]。然而也有部分学者提出了不同意见。Kotlikoff等(1981)指出,老年人有很强的提供遗产的动机,这是不容忽视的[30]。Collins(1991)认为中国代际之间关系相当紧密,“遗赠动机”也更为强烈,这会促使老年人更多地将收入转化为储蓄遗留给子孙[31]。
可以看出,虽然生命周期假说被学者广泛应用于研究之中,但其并没有考虑代际之间的遗赠等问题,遗赠可能会减少老年人口的消费需求,从而增加其储蓄。人口年龄结构对储蓄消费的影响受很多因素的干扰,生命周期假说模型在假设上比较苛刻,存在一些自身的缺陷,也有一些应用上的局限性。
2.劳动年龄人口比重与预期老龄化
在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大的情况下,社会将越来越趋于老龄化,这可能会促使劳动年龄人口增加储蓄以用作自身养老,这种储备性储蓄其实增强了生命周期假说效应。袁志刚和宋铮(2000)通过构建一个纳入中国养老保险制度基本特征的迭代模型研究发现,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对储蓄可能有很大影响,人口老龄化会激励居民增加储蓄[32]。王维国(2004)认为人们由于预见到了老龄化的趋势,可能会增加储蓄预备将来养老用[2]。 Lee 等(2000)与 Li等(2007)还提到了预期寿命上升的影响,认为预期寿命的上升增加了未来老年阶段的生活风险,让人们有更多的动力去储蓄[33-34]。这其实也增强了生命周期假说效应。
但是上述储蓄行为会受到社会保障水平的影响。Feldstein(1996)对跨国时间序列资料进行分析,结果表明,私人储蓄的近60%是被社会保障支出挤出的[35]。何立新等(2008)对中国的储蓄情况进行研究,发现养老金财富对家庭储蓄的替代效应为30%~40%[36]。汪伟(2010)认为在中国由子女赡养老人是一种家族传统,但是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却逐渐打破了这一点,如果养老保障体系完全建立,个人的储蓄动机将大幅减小[27]。钟水映等(2009)认为社会保障公共供给的严重不足将迫使养老储蓄成为替代[37]。近年来养老保障制度不断进行改革,由原来的现收现付制度向统账结合制度迈进,不过由于制度设计及实施当中仍然存在诸多问题[38],个人的积累动机强弱仍然有待商榷。不过我们也应当认识到,传统制度下中国人具有乐于储蓄的天性[39],可能仍然很难被现行社会保障制度所左右。
3.总抚养系数与抚育、赡养负担
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引起的抚养系数下降会对家庭的消费支出造成一定影响,进而影响到储蓄。钟水映等(2009)认为,在中国大多数子女都是由上一代人进行抚养,这就使得社会整体的养育成本具有刚性[37]。Leff(1969)认为,如果家庭养育的子女大幅减少,其所付出的的教育、衣食住行等开支也必定减少,从而可以将更多的剩余转化为储蓄,这有利于储蓄的增加[40]。Mason等(1982,1988)构建的“可变增长率效应”模型中也假定如果抚育更多的子女,家庭的消费会增加,而反之则会促进储蓄的增加[41-42]。王德文等(2004)提到较低的老年抚养系数同样能够减少家庭的赡养消费,从而促进储蓄的提升[26]。李克平(2006)则对中国的高储蓄率进行了深入研究,通过对储蓄进行分解得出高储蓄率的核心原因是高达16%的家庭储蓄率[43]。
不少学者进行了更为深入的思考。王维国等(2004)认为,1997年以来,大学教育并轨使得家庭的子女教育成本不断攀升,这会促使家庭增加储蓄以满足越来越高的子女教育费用[2]。著名社会学家李培林也认为,近年来我国的居民总消费中排在首位的是子女教育费用,这会导致居民家庭削减其他消费开支,增强储蓄力度[44]。钟水映等(2009)认为近年来中国人口的受教育年限普遍延长,这会导致家庭对子女的抚育支出高峰期也相应后移,而这种消费的延期现象反映到当前便是储蓄的增加,也就是说家庭的确会为了抚育子女的消费预期而增加储蓄[37]。除此之外,中国城镇年轻家庭的储蓄率比中年家庭更高[45],这有悖生命周期理论假说[46],陈彦斌等(2011)认为是不断攀升的高房价使得年轻家庭为了购房而减少消费,从而增加储蓄,导致上述现象的产生[47]。而对于老年人口来说,寿命的增加会提升其消费总量,从而使家庭使用更多资源赡养老人,抑制了居民总储蓄,但是寿命增加也会使老年人口工作年限延长,收入的增加将与消费在一定程度上相互抵消[33-34]。
本文认为,一方面,抚养系数下降的确可以使家庭抚育子女赡养老人的消费支出下降,有利于储蓄积累,社会保障制度的完善则有可能进一步使赡养老人的消费支出下降,强化储蓄积累效应;但另一方面,不断攀升的子女教育费用及高房价等对消费、储蓄的影响则不能一概而论,王维国等人认为教育费用攀升会促使储蓄率不断提高,这种观点是不全面的,虽然劳动年龄人口会因为抚育子女、买房等预期而抑制消费,增加储蓄,但这种储蓄最终会随着抚育子女、买房等兑现为消费,如果把整个劳动年龄人口的储蓄及消费全部计算在内,这两者的作用可能会相互抵消。可以把劳动年龄人口进一步细分为青年劳动年龄人口及中老年劳动年龄人口,青年劳动年龄人口定义为为买房、抚育子女储蓄的人口,中老年劳动年龄人口定义为为买房、抚育子女消费的人口,最终结果取决于两个年龄段人口消费与储蓄效应的强弱。
4.对人口年龄结构与储蓄率关系的实证检验
以生命周期假说理论为基础,不少学者对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与储蓄率的关系进行了实证检验。 Leff(1969)、Modigliani(1970)、Higgins等(1997)对不同国家、不同时间样本数据的研究均表明抚养系数对储蓄率均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40,48-49]。 Mason(1988)在控制抚养系数与收入增长交互作用的基础上使用跨国截面数据进行研究,进一步验证了上述结论[42]。Li等(2007)利用引入预期寿命变量的叠代增长模型对跨国面板数据进行研究,发现抚养系数仍然对储蓄具有负影响[34]。汪伟(2010)在回归模型中加入了经济增长与人口年龄结构变动的交互项,并使用中国的省际面板数据进行研究,发现抚养系数的下降是导致中国储蓄率上升的重要因素[27]。另一些研究则得出了不同的结论。Ram(1982)对样本期多个国家的收入水平进行分组实证,发现欠发达国家的抚养系数对储蓄率并没有显著的副作用,他们认为Leff与Modigliani的实证过程存在不少问题[50]。Kelley等(1999)则在Leff模型的基础上做了不少改进,发现只有20世纪60年代的数据符合生命周期模型预期,而70年代与80年代的实证结果并不显著[51]。
上述实证都只研究了总抚养系数与储蓄率的关系,而事实上把总抚养系数进行分解,分别研究少儿抚养系数与老年抚养系数的影响也是十分必要的,因为少儿人口与老年人口的消费、储蓄特征并不相同。Higgins(1998)较早提出应该分别研究少儿人口与老年人口的影响[52]。在此基础上,Loayza等(2000)使用跨国面板数据进行研究发现,少儿抚养系数和老年抚养系数上升3.5%,储蓄率将会分别下降1%和2%[53]。Wakabayashi等(1999)对中国的情况进行研究,发现与少儿抚养系数相比,老年抚养系数对储蓄率的负影响更强[54]。Modigliani等(2004)的研究结果则显示少儿抚养系数是更为重要的影响因素,不过他们使用的是总量数据,结论可能并不可靠[55]。王德文等(2004)利用Leff的模型,使用中国的省际面板数据进行研究,发现少儿抚养系数和老年抚养系数对储蓄率的负影响程度相差不多[26]。同样在对中国情况的研究中,不同学者得出了不同的结论。Kraay(2000)使用面板数据进行分析,得出抚养系数对储蓄率的影响并不显著[56]。贺菊煌(2006)构建了一个含中青年人对幼年人抚养和对老年人赡养的世代交叠模型分析得出,少儿抚养系数对储蓄率的影响很小,而老年抚养系数的影响则很大[57]。王金营等(2010)使用中国的总量数据进行研究,发现老年抚养系数对储蓄率的影响是正向的,但是总抚养系数与储蓄率仍然是负相关的[58]。钟水映等(2009)运用二步法系统广义矩估计分析了抚养系数对储蓄率的影响,发现少儿抚养系数才是影响储蓄率的主要因素,老年抚养负担的影响并不显著[37]。
(二)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与公共投资
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引起的抚养系数下降会影响到政府公共投资方向。王德文等(2004)认为老龄人口比重的增加会导致政府支出中用于养老、医疗等的比例也相应增加,而这些支出属于非生产性消费支出,从而挤占了用于生产性投资支出的部分[26]。王维国等(2004)认为人口老龄化会产生大量的离退休费用,这些费用如果节省下来用于投资可以带来很大的产出,其实也是占用了政府生产性投资支出[2]。周祝平(2007)则提到,少儿人口也是需要政府养护、教育等公共支出的人口,少儿抚养系数的下降同样有利于政府把支出转向生产性投资领域[5]。可以看出,众多学者的观点较为统一,抚养系数下降会促使生产性公共投资增加。
(三)小结
在对文献进行梳理的基础上,本文认为从经济增长的需求方来考虑,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主要从预期因素、抚养赡养负担等途径影响储蓄、公共投资(见图2),进而影响经济增长。但从实证研究结果可知,这种影响是否显著,影响程度有多大,各位学者并未达成共识,这可能是因为人口年龄结构与储蓄率的关系对实证过程中各个细节的处理比较敏感,而且经济社会中能够影响储蓄率的因素非常多,真实的情况可能是错综复杂的,这导致在研究中会遗漏一些重要变量,从而使结果变得不完全可靠。
图2 需求视角下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对经济增长的传导途径
表1总结了不同年龄段人口的收入、消费、储蓄特征,从中可以看出,少儿人口没有收入,但消费较多,是负储蓄人口,而且其消费来源是劳动年龄人口的储蓄及政府储蓄;青年劳动年龄人口要为买房、抚育子女等预期而进行储蓄,是储蓄率较大的人口,但他们收入相对较少,因此储蓄并不多;中老年劳动年龄人口收入很多,但他们需要买房、教育子女以及赡养老人等,因此消费也较多,他们的储蓄动机是为自身养老;老年人口的收入与消费都很少,储蓄情况并不确定,在消费大于收入的情况下,会动用政府、自身以及中老年劳动年龄人口的储蓄,在消费小于收入的情况下,成为正储蓄人口。进而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少儿人口比重增加会减少储蓄,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增加会增加储蓄,老年人口比重增加对储蓄的影响并不明确。
第二,房价、教育费用因素对储蓄的影响取决于青年劳动年龄人口与中老年劳动年龄人口的储蓄效应强弱,如果青年劳动年龄人口占据优势,则房价、教育费用因素有利于储蓄上升,如果中老年劳动年龄人口占据优势,则房价、教育费用因素会抑制储蓄上升。
第三,预期寿命增加会促进中老年劳动年龄人口的自身养老储蓄行为,社会保障制度的完善会抑制中老年劳动年龄人口的自身养老储蓄行为,但也会抑制其赡养老人的消费支出。
第四,少儿抚养系数、老年抚养系数、总抚养系数对储蓄的影响及影响程度取决于上述多方影响的对比强弱。
表1 不同年龄段人口的收入、消费、储蓄特征
三、劳动力供给、人力资本、储蓄、投资与经济增长
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会影响劳动力供给、人力资本积累、储蓄及投资等,而这些因素与经济增长息息相关。
(一)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与经济增长原理
1.劳动力供给与经济增长
利用科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Y=AKαLβ可以看出,在一定界限内,劳动力要素投入越多,总产出越多,即就业人口与经济增长是正相关的。要注意的是,劳动力供给并不等同于就业人口,如果失业率长期保持较高水平,使用抚养系数测算得出的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就打了折扣[26]。少数学者还提到了劳动力供给的分工规模效应。王德文等(2004)、钟水映等(2009)指出劳动力供给的增加将促进劳动分工,而分工能够带来规模效应,这会进一步加强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26,59]此外,劳动力供给增多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还可以通过二元经济理论视角来研究。Lewis(1954)以及Ranis等(1961)指出在经济发展的转变过程中存在着传统与现代这两个部门,而“在许多经济中,支付维持生活的最低工资,可以获得无限的劳动力供给”,也就是说劳动力可以持续不断地从传统部门转移到现代部门[60-61]。上述过程有两个关键性的转折点:即刘易斯第一转折点,它是劳动力供给从无限剩余向有限剩余转折的时点;刘易斯第二转折点,它是有限剩余的劳动力被完全吸收殆尽的时点。汪小勤等(2007)认为在经济到达刘易斯第二转折点之前,这种二元经济结构会通过三个方面影响促进经济增长:大量滞留在农村的剩余劳动力在向劳动生产率较高的工业部门转移过程中,第一,提升了经济体整体的劳动生产率;第二,农业部门的劳动力变得更少,有利于边际生产率的提升;第三,劳动生产率较高的部门获得了大量低成本劳动力,降低了总成本。而从我国劳动年龄人口的分布来看,的确有大量的劳动力资源分布于农村[62]。因此,从二元经济理论视角来看,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带来的劳动力供给增加可以促进经济快速增长。不过,对于中国目前是否到达刘易斯转折点,学者们持有不同看法。周祝平(2007)认为中国目前离刘易斯第二转折点还有很远的距离[5]。王德文(2009)认为2015年前后,劳动年龄人口下降意味着形成充裕劳动力来源的基础不复存在。钱文荣等(2009)认为我国仍然存在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但因为受到制度、历史等影响,如果没有制度变革和政府的引导,“刘易斯拐点”在中国不会自动到来[63]。
2.人力资本积累与经济增长
Bloom等(2004)把人力资本作为一种投入要素引入生产函数,发现人力资本指标中的健康水平对经济增长的正影响较为显著[64]。Finlay等(2005)认为一个国家要摆脱贫困,必须加大教育投资,促进人力资本积累[65]。汪小勤等(2007)认为在短期内较低的人力资本水平可以为中国提供大量低成本劳动力,有利于工业化的发展,但从长期来看,推动经济增长的仍然是高人力资本水平与高劳动生产率[62]。曲玥(2009)所做的计量分析表明,职工受教育年限的提高能够大幅度促进劳动生产率的提升[66]。此外,美国经济学家米凯·吉瑟的研究证明,在乡村地区,教育水平提高10%,将多诱导6%~7%的农民迁出农业,所以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有助于促进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从而为经济增长提供基础要素。
3.储蓄、投资与经济增长
储蓄是投资、资本积累的重要来源,只有保证一定规模的储蓄才能保证经济的平稳增长。蔡昉(2004)利用新古典增长模型,从理论上判定出很高的储蓄率可以使经济达到一个更高增长速度的稳态[11]。此外,从科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哈罗德—多马模型、以“干中学”为特征的新经济增长理论模型中均可得出资本积累对经济增长的重要作用,而储蓄是资本积累或投资的重要来源[62]。
(二)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在上述众多理论的基础上,一些学者研究了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对经济增长的影响。Bloom等(1998)利用时间序列数据分析得出,1970~1995年间东亚经济年均6.1%的高速增长中人口转变的因素贡献了25%~33%[67]。蔡昉等(1999)、Mason 等(2004)以及陈友华(2008)通过不同方法对不同时期的样本数据进行测算,发现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中有至少10%可以归功于人口转变,不过他们所得出的具体影响程度不同[68-70]。王金营等(2010)利用科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进行研究,发现在将少儿或老年负担的影响内生于有效劳动时,产出将得到提升,而单独将抚养系数引入时,总抚养系数的下降明显促进了经济增长[58]。王颖等(2010)考察了人口红利两大基本要素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发现其影响并不显著[71]。车士义等(2011)认为已有研究都忽视了结构与制度因素,因此人口红利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程度可能被高估,他们使用改进过的模型进行研究,发现人口红利的影响比较显著,但是影响程度很小[72]。
(三)小结
通过对文献进行梳理,并结合前文的总结,可以发现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大致是从劳动力供给、人力资本积累、储蓄、公共投资这四条途径来影响经济增长(见图3)。从多数学者的实证研究中可以看出,虽然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程度因为实证方法的不同而测度不一,但这种影响是显著存在的。
图3 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对经济增长的传导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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