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对比视角下的广西近代乡村庄园研究

汤辉+冯思懿

摘要：城市之外的乡村山水园与郊野园林同样是中国历史园林体系中与当代中国风景园林设计一脉相承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以民国军阀为造园主体的广西近代乡村庄园是岭南传统私家园林重要类型之一，通过将广西近代乡村庄园与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庄园对比分析，总结出两者在时代背景、庄园主身份、相地择址、空间格局、功能性及防御性上的共性与差异，一方面是为了加强对广西近代乡村庄园的全面认识；另一方面则以期能补充及完善岭南传统私家园林体系。

关键词：岭南园林；乡村庄园；意大利庄园；空间布局；文艺复兴

中图分类号：TU98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1-2641（2016）-0000-00

Abstract：Country gardens and rural landscape outside the city， as a part of the landscape system， is an important portion of the contemporary landscape design in the socialist construction in China. The villa in Guangxi in the modern country is one of the significant types of Lingnan traditional private gardens which made by warlords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e lecture estates the Guangxi modern country gardens with the Renaissance Italian villas and makes a conclusion that commonalities and differences on the both background， identity owner， geographic location， spatial pattern， function and defensive. On the one hand， its in order to strengthen the comprehensive understanding of the Villa in Guangxi in the modern country. On the other hand， its to supple and perfect the system of Lingnan traditional private gardens.

Key words： Lingnan garden； Country garden ；Italian Villa； Spatial arrangement； The Renaissance

城市之外的山水园林是中国历史园林体系脉络中的一支，近年来，风景园林历史与理论研究开始聚焦在乡村园林上，以期通过探索乡村园林的历史发展，进一步思考其对推动当代风景园林发展的价值。其中，广西近代乡村庄园以近代军阀文化为背景，是广西地域文化的见证，更是民国军阀史的重要载体。战争与独立统治的时代背景造就了其与岭南传统园林的表象判若云泥，但其两大主要成因——当权派园主需求与封建领土制下独立自治的乡村发展——却与文艺复兴时期促成意大利庄园的社会特征尤为相似，这致使在差异巨大的东西方文化背景下出现了功能与类型相似的园林形式。通过历史比较的方法，将广西近代乡村庄园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庄园作对比，以求能更好地解读广西近代乡村庄园的形成背景与表现形式，借此加强人们对广西近代乡村庄园的认识、完善岭南私家园林体系，使其中有益的、具广西地域特色的园林文化精华重新得到人们重视。

1 广西近代乡村庄园形成的时代背景

1.1军阀混战时期下独树一帜的私家园林表现形式

中华民国时期是中国正式结束封建帝制统治的重要时期，也是历史上的动荡时期，这一时期的私家园林造园主体以华侨和军阀豪强为主。地方军阀在根据地里勘察佳地营造私家园林，作为平日游山玩水，战后休养生息，甚至是洽谈军事、国事的场所。加之广西地区的自然山水为庄园扩展空间层次和提升景观美感提供了优良的自然条件，绝大数庄园均是以自然山水式的类型建置在具有典型丘陵地貌的桂北、桂南一带，可见广西地理环境满足了军阀豪强建设庄园的审美要求（图1）。广西近代乡村庄园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和地貌环境下形成了岭南私家园林体系中独树一帜的园林表现形式，与广府、闽南地区精巧别致的私家园林形成明显差别。

1.2 军阀统治时期下彰显权力的造园意识

广西近代乡村庄园的前身是清末时期在地方社会上具有较大威望的乡绅所营造的庄园，如桂林唐氏庄园、武宣刘氏庄园。在社会动荡不安的太平天国时期，以地方乡绅为首的地方权势组建乡村团练抵御贼寇侵扰，由此出现了以宗族关系为纽带的地主庄园。

出现在民国时期的军阀庄园与早期乡绅地主庄园的造园动机虽都有自身身份彰显的目的，但也体现出一定的差异。广西在民国军阀统治时期以自治、自卫、自给的“三自政策”实行军事化管理的经济建设[1]，地方经济得到发展，财政实力雄厚，为军阀豪强建设庄园打下了厚实的经济基础。军阀将领建造庄园，一方面是为了给附属村落的单户提供军事和经济保障，形成以庄园为中心向村落放射的御敌阵势，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借助庄园的宏大规模彰显自身雄厚的财力与军事势力，同时能在年老之时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2 与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庄园对比

东西方庄园在时间与空间上都相距甚远，文化背景也大相径庭，东方园林强调“天人合一”的古典哲学精神，追求人与自然和谐的相存境界，糅合“儒”“道”“释”的现实理念，传达一种自然、协调、平衡与统一的互补关系，而西方则是以“人与物皆是宇宙本体”为准则，主张运用理性思维把握世界和积极改造世界，传递出人的獨立、自主与进取精神，但却因社会阶段的历史发展共同选择了庄园这种表现形式。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庄园摆脱了封建制度与教会神权的束缚，注重人的生活与享乐需求，主要由教会主教建造，并借此来彰显自己的势力和建设舒适享受的住处，与广西近代乡村庄园均为新社会格局过渡时期与极高的社会权力共同影响下的产物，皆是在农业文明背景下以土地为根基谋求的时代进步，通过对比可以将两者形成因素的耦合与差异直观地表现出来。

2.1 庄园主特殊的社会地位：军阀豪强与宗教势力

广西近代乡村庄园拥有者以军阀豪强为主（表1），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庄园园主是教会主教、贵族，或富商，其中以教会主教居多（表2）。两类庄园的主人均对各自所处的时代拥有一定的社会统治权力，他们极高的社会地位为造园提供了丰厚的建造资金与资源。民国时期的军阀豪强收揽着得天独厚的自然风光，同时又能利用土地镇守地方巩固政权。文艺复兴时期的教会主教将人文主义者的艺术才华运用到庄园别墅奢侈豪华的建设中，使之成为宣扬教会光辉和权威的主要场所。

处于对社会统治所采用的方法不同，庄园的使用目的也有所偏差，但无论是军事统治，抑或是宗教势力的控制，权力中心群體对建造庄园都有一个共同的意识——将其成为掌握权力与地位的炫耀资本。因此，广西近代乡村庄园与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庄园都拥有着外向与张扬的气质，表现出豪华奢侈、恢弘壮丽、装饰精美、肃穆起敬，成为权力的象征。

2.2相地择址：郊野山水的规划蓝图

广西近代乡村庄园继承了中国传统园林对自然山水的眷恋，多取址于郊野山水，在原有的自然风光基础上，因地制宜经营建筑。无独有偶，倡导欣赏自然美的古罗马文化在文艺复兴时期再度兴起，这导致乡村别墅生活重新成为时尚。布拉曼特（Donato Bramante 1444—1514）设计的台地式花园望景楼园（Belvedere Garden）成为当时别墅花园的带头示范[2]。

广西近代乡村庄园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庄园都是在郊野地带上规划建设蓝图的，前者是在原有的自然风光基础上，尽可能完整地保留自然地形地貌，庄园布局依循传统风水理论，将山水环抱的地理形态看做八卦负阴抱阳的格局，园内建筑沿山脉走势而建，从背山到家宅引出发展家族历史的气运“龙脉”（图2），以坐享大规模自然风光为掌握权力的表现；而后者虽同样建置于郊外，但主要通过借景的手法观赏园外自然景色，庄园依据地势劈成层层台地，在自然中更加体现人工的规划[3]（图3）。两者都在表达对郊野风光的向往，却运用了不同的规划手法表现庄园主对一片土地的占领意识。

2.3空间格局：礼制与轴线

广西近代乡村庄园与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庄园都具有彰显权力的造园意识，在空间布局上均遵循各自的审美准则。意大利庄园的布局是西方古典美学的原则，以数理逻辑的哲学思维展开[4]，从府邸这一主体建筑引出中轴线控制全园，其他次要轴线都以府邸为中心成发射状延伸，各庄园细部通过这些轴线对称统一布置，构图均衡稳定，主次分明（图4）。广西近代乡村庄园同样是以建筑为主体安排庄园的内容，其规划准则受崇拜祖先的传统礼制影响，庄园门楼及外墙受西方建筑文化影响，具有明显的巴洛克建筑风格（图5），但内部仍以一条祭祖轴线为基础，左右对称布置中式传统宅园（图6）。不管是祖宗崇拜的礼制，还是理性的数理逻辑，两种庄园都以轴线为基准组织庄园的空间次序，使其具有仪式感，将秩序与信仰纳入其中，让园主的生活成为权力的展示和伦理的示范。

2.4功能性：“宜居为上”的安乐归属

广西近代乡村庄园与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庄园均把园居生活舒适惬意设为庄园建设布局的重要衡量标准，在设计时体现出务实、适用等特征。广西地区降水丰富，蚊虫高发，庄园内水池多采用垂直式石砌驳岸，并通过明渠、暗沟迅速将水体排入池塘，以防洪排涝、理水疏浚（图7）。

同时考虑到降温通风、遮阴避晒的实际功用，园内建筑多采用外廊式设计。为解决气候炎热的通风问题，庄园多种植高大乔木，并通过建筑外廊、设置透窗使空间变得畅朗通透[5]。

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庄园也利用了太阳、风、水、植物等自然要素调节园内微气候，如在庄园里靠近水面或洞穴处布置了通风纳凉的靠背开放式座椅，洞室与地下室嵌入土壤使建筑空间保持阴凉，连接主要建筑与室外花园的地下廊道为建筑送来凉爽的空气，厚重的石头座椅在冬日聚集阳光热度提供温暖，园内还设有暗渠与蓄水池作为雨水收集设施，蓄水池同时能够储蓄雨水和径流以供旱季使用[6]（图8）。

广西近代乡村庄园与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庄园都体现了功能“宜居为上”的特点，但由于广西当时处于军阀混战时期，社会状态极不稳定，庄园的功能实用性更为突出。相比意大利庄园细节装饰上的精雕细琢，广西近代乡村庄园的艺术性不强，只在满足功能的前提下稍作装点，尤其体现在植物配置方面：沿袭了岭南私家园林大量种植瓜果食用性植物的务实性，名贵花木的使用极为稀少（图9），这与意大利庄园观赏性整型绿篱的繁缛形成明显对比（图10）。

2.5防御性：武家意识与解放束缚

广西近代乡村庄园园主的军阀身份及所处的军阀混战时期，致使庄园都具有明显的防御性。广西近代乡村庄园常设有门楼，门楼既作为庄园对外的流通入口，也是庄园保卫自身的一种防御性措施，更有便于瞭望的炮楼置于庄园四角，同时建筑各方墙面均留有射击孔以便随时留意屋外状况和防卫（图7）。

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庄园来源于在战乱频繁的社会背景下王公贵族所建造的中世纪城堡。这些王公贵族在庄园内豢养武士，并在府邸周围构筑防御工事，主体建筑是带有枪眼的碉堡样式，塔楼和雉堞墙（Battlement）是中世纪城堡建筑的时代特征[7]。随着后来战乱平息与享乐思想的不断加强，城堡的结构逐渐从沉重抑郁的形式转变为开敞适宜的居住宅邸。到了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庄园继承了中世纪城堡庭院观赏、游乐的花园特点和人本主义的享乐思想，逐渐弱化并取缔了防御措施，更加体现了庄园的享乐性。

3 结语

通过对广西近代乡村庄园与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庄园的对比分析，可得出两种园林能够在不同时空下产生耦合，是特定的社会历史发展阶段对园林形式的选择，两者之间存在共性，是社会变革过渡时期的产物，是社会权力意识的表现，代表着当时当地较高的园林艺术水平，同时在园主身份、相地择址、空间布局、功能防御上也体现出一定差异。

随着人们对乡村园林的逐步重视，广西近代乡村庄园作为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是地域文化的重要体现，在重视文化“软实力”的今天，其研究价值必将随着人们的认识得以涌现。

注：文章内表格均为作者绘制，图1～2，5～6，7、9、11为作者拍摄，图3、10来源于《Cilo in the Italian Garden》（Jochen Martz，2013），图4来源于《西方园林》（郦芷若/朱建宁，2001），图8来源于《庭院与气候》（奇普.沙利文编，沈浮、王志姗译，2005）。

参考文献：

[1] 杨乃良.民国时期新桂系的广西经济建设研究（1925-1949）[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01：86.

[2] 朱建宁.西方园林史——19世纪以前[M].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08.7：48-81.

[3] 文乔.中西人文主义景观比较研究[D].南京：南京农业大学，2011：82-89.

[4] 史承勇.论中西方园林的美学观[D].陕西：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2009：69-74.

[5] 张茹.广西传统园林谢鲁山庄造园技艺探析[D].北京：北京林业大学，2010：32.

[6] David R. Coffin. The Villa in the Life of Renaissance Rome[M].New Jersey：Princeton.University Press，1979：57-62.

[7] M Bene?，DS Harris. Villas and gardens in early modern Italy and France[M]. Cambridge：Sixteenth Century Journal，2003：83-86.

作者简介：

汤辉/1980年生/男/汉族/湖南长沙人/在读博士/讲师/主要从事园林历史与理论、园林规划设计研究

E-mail：4668386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