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古文字与彝族古文字的关系初探
2017-03-18钱玉趾
摘 要:全世界通行的观点是印度的婆罗米文字源于阿拉米文字。本文认为,印度的婆罗米文字是音节文字,西亚的阿拉米文字是音素文字,两者没有传承关系。中国的彝文是音节文字,与印度的婆罗米文字有较多共同特点,可能存在源流关系。
关键词:丝绸之路;印度;婆罗米文字;古彝文;源流关系
印度位于南亚次大陆,地域辽阔,历史悠久,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20世纪20—30年代,考古学家在印度河流域(现属巴基斯坦)的哈拉帕与摩亨约·达罗等地,发掘出公元前3000年后期的古代城市,出土雕刻精致的印章,数量约800枚,有石质、瓷质、铜质和象牙印。这些古印章上的文字被称为“印度河文字”,至今无人能识读。
周有光《世界字母簡史》说:“印度河文字的释读研究还没有成功……有人分为396种,有人分为253种(文字符号)……它或许是一种‘语词·音节文字。”[1]依斯特林《文字的产生和发展》说:“印章上不同符号的数量算法不一,有150到400个符号”[2]。该书第60图印有符号印章20枚(本文图表1予以转载)。印章上的字符,少的1个,多的7个;20印章共有81个字符,平均每个印章有4字符(略多)。我们将81个字符按形态分为38种,并按形态相近排列,分别用1、2……38的编号称之。印度印章字符与彝文字比较,相同与相似的比较多。因此,我们认为,印度河文字与彝文可能有比较密切的关系。
约在公元前7世纪—前6世纪,印度有了早期的婆罗米文字,以后又有佉卢文字、天城体梵文等多种文字。婆罗米文字,自创说的一种说法是印度河印章文字的传承;婆罗米字母表(见图表2),有4个元音符号,31个音节符号和1个专门符号(辅音鼻化符号:标示词末辅音发鼻音),共有36个字母符号。[3]自右向左书写。
外来说的主流是婆罗米文字源于阿拉米文字。这似乎是国际学术界的定论。西部闪米特的阿拉米人的先祖(游牧部落)居于阿拉米草原,位于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以南。阿拉米文字源于腓尼基文字。在最初阶段,这两种文字的字母基本相同(几乎没有差异),直至公元前1000年代后半期,阿拉米人才对腓尼基字母作了改革和简化。从公元前1000年代末期起,阿拉米文字逐渐成为几乎整个中东地区的主要文字体系。
腓尼基文字是腓尼基人创制的第一种纯音素文字体系,后来成了所有字母—音素文字的基础。腓尼基文字由22个字母组成,自右向左横写(腓尼基文字、阿拉米文字的最早的字母表见图表3)。阿拉米文字是音素文字,婆罗米文字是音节文字,两者的源与流的关系需要慎重研究。伊斯特林《文字的产生与发展》说:“印度各族人民的文字研究得很不够”,又说:“西部闪米特文字是辅音—音素文字,而婆罗米字母和佉卢字母是音节文字;西部闪米特文字(包括腓尼基文字和阿拉米文字)几乎不存在元音的表示法,而婆罗米字母和佉卢字母则准确地表示中印度诸语言的辅音和元音”[4]。
叙利亚的巴尔米拉,曾是一座古城。1938年,法国考古队在巴尔米拉的墓地发掘出丝绸;至21世纪初,已发掘出100余丝绸残片,其上有中国式动植物图案及“子、孙、寿、年”等汉字,证明是中国西传的丝绸。龚缨晏《巴尔米拉:古代丝绸之路上的一颗明珠》说:“中国的丝绸已经输入到巴尔米拉……在公元前2世纪后期,不仅从印度到阿富汗的商道是畅通的,而且,从四川一带到印度的‘西南丝绸之路也已经开辟出来了。”[5]
《史记·西南夷列传》载:“曰‘从东南身毒国,可数千里,得蜀贾人市。……骞因盛言大夏在汉西南……诚通蜀,身毒国道便近,有利无害。”身毒,即天竺(印度)。这是说从蜀地,经云南到印度、到阿富汗北部“道便近”。方国瑜《彝族史稿》说:“中印两国在公元前四世纪,已有交通是可以肯定的。”[6]
公元前316年,秦灭巴蜀。徐中舒《论巴蜀文化》说:秦灭巴蜀后,“蜀王之后,子孙分散,分布于青衣越嶲南中各处称王者,当然不止一人。安阳王有兵三万……”又说:“后蜀王将兵三万讨雄王,灭之。蜀王以其子为安阳王,治交趾。”[7]南中,即今云南、贵州以及四川的凉山州和宜宾以南地区,是彝族居住地区。交趾(郡),即今越南河内、北宁等地。
杨帆《中国南方古代民族》说:“在印度河上、中游与恒河上游这一带即青藏高原西南一线,也出现了双耳罐为最典型的墓葬……以后,印度次大陆开始流行火葬习俗……《华阳国志·南中志·永昌郡》载:‘有闽濮、鸠僚、僄越、祼濮、身毒之民。……滇文化中有特色的乳突状玛瑙扣和蚀花玛瑙珠……蚀花玛瑙珠技术源于古代印度……近年来在保山、腾冲等地发现了大量红铜器……与该类红铜器相似的,是印度的红铜器”[8]。
彝族文字的历史也很悠久。贵州成化铜钟铸造于1485年,钟的表面刻有彝文与汉文两种文字。1978-1979年,贵州威宁出土陶器188件,有45个不同的刻画符号(见图表4)。王正贤等考析认为是彝族古代刻划符号,年代属汉代及战国晚期、中期。[9]四川的郫县、新都、峨眉、渠县等地出土的战国时代的古蜀青铜戈上有古蜀文字,已有的研究认为:古蜀文字与彝族文字“属于同一种文字系统”,存在着亲缘关系。[10]成都十二桥商代遗址出土的陶纺轮,其上有2个刻画符号,已有的研究指出,在《爨文丛刻》中能找到相同的彝文字符。[11]这说明古蜀文字、彝族文字在商代(公元前16世纪—前11世纪)已出现、已流行,要早于阿拉米文字。
彝文属音节文字。陈士林说:“彝文属音节文字类型”[12]。罗常培、傅懋勣说:“彝文原有一种音节文字,一个字代表一个音节而没有字母。[13]《辞海》(1979年版)[彝文]释义:“我国彝族原有的一种 音节文字。”古代的彝文有许多异文别体,四川省凉山州语委汇集有8000多彝字,从中选择819个作为规范彝文字符,拟定了《四川规范彝文方案》。1980年,国务院批准推行该方案。滇川黔桂四省区彝文协作组组织编纂了《滇川黔桂彝文字集》(355万字)已出版。本文将据以进行对比研究。
彝族的古代文字有可能向四周传播,可能向邻近的印度传播。曾在叙利亚流行的阿拉米文字,没能传播到伊朗、阿富汗,却能跳过伊朗、阿富汗传播到印度,这值得怀疑。英人安德鲁·罗宾逊《唤醒沉睡的文字》(北京大学出版社)说:“古印度文字与古伊朗、苏美尔和埃及的文字都毫无相似之处。”
印度早期(吠陀时代)的宗教是自然崇拜,崇拜天神、日神、雷电神、火神、战神等。祭仪的献祭品多属无血之物,如圣酒、牛乳、油脂、蜜、麦饼等。叙利亚和腓尼基的闪米特族人崇敬地域守护神,其祭仪极端靡费,而且采用血祭,用活人献祭(不限于战俘),父母须献祭婴儿(残害于神像前)。托卡列夫说:“腓尼基诸城邦祭神仪式之惨酷,为世所罕及。”[14]
中国的彝族主要分布在云南、四川、贵州、广西,又可以分为六个方言区,其文字也有一些不同。《滇川黔桂彝文字集》基本上按方言区编纂,分为《贵州卷》《广西卷》《四川卷》《云南卷》,而云南彝文又分为五卷。《四川卷·笔画检字表》共收彝文字符20122个,从1画至17画排列。每个笔画的字符数如下:1画(181)、2画(1837)、3画(5499)、4画(5302)、5画(3884)、6画(1856)、7画(825)、8画(366)、9画(168)、10画(96)、11画(51)、12画(19)、13画(20)、14画(8)、15画(2)、16画(3)、17画(5)。《云南卷》《贵州卷》的字符数与《四川卷》相似,《广西卷》略少一些。[15]
婆罗米字母30多个,而且笔画简单。上述《四川卷》彝文字符有2万多个(1—4画的字符有12819个)。从2万多字符中查找到与婆罗米字母相同或相似的字符,非常容易。因此,本文为节省篇幅,不再逐个列出两种相同相似字符的对比、分析。
需要特别提出,汉语汉字的传统书写方式是从上到下(直行),行与行的排列是从右向左;但是,每个汉字笔画的书写,则是从左到右。彝文的书写也是从上到下、从右向左;但是,彝文字符的笔画书写,则是从右到左。安德鲁·罗宾逊《唤醒沉睡的文字》说:“印度文字通常从右向左写”。周晓陆主编《中国消失的文字》(山东画报出版社)说:“佉卢文最先源于古印度地区……从右向左横向书写。”在印度河文字中有从右写到左的字符,如图表1第30字符;在波罗米字母中(见图表2)能找到从右写到左的字母,如第12、13、17、32字母就是例证,这与彝文的书写方法相同。
还有,在印度河文字中有点画构成的字符,如图表1第26字符由6个点画构成;在婆罗米字母中,图表2第2字母由3个点画构成。此外,还有1个或2个点画作部件构成字符、字母的例子。在古彝文中,有3个点画构成的字符,还有4个、5个、6个、8个、9个点画构成的字符(见图表5)。至于用1个、2个或3个点画作部件构成字符,则是非常普遍。熟悉古彝文的都很清楚上述情况。
特别说明的是:上述两项相同的特点,在全世界其他古文字中是找不到的;再加上彝族文字与婆罗米文字都是音节文字,这些都说明,两者可能具有互相影响、互相借鉴的关系,具有源与流的关系。
注释:
[1]周有光:《世界字母简史》,上海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第178、181页。
[2][3][4][苏]伊斯特林:《文字的产生和发展》,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224、229、231页。
[5]龚缨晏:《巴尔米拉·古代丝绸之路上的一颗明珠》,《光明日报》2016年3月17日,第13版。
[6]方国瑜:《彝族史稿》,四川民族出版社1984年版,第40页。
[7]徐中舒:《论巴蜀文化》,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59、165页。
[8]杨帆:《中国南方古代民族》,云南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145页。
[9]王正贤、王子尧:《贵州威宁出土古代刻划陶文研究》,《贵州民族研究》1989年第4期第107頁。
[10]参见屈小强、李殿元、段渝主编《三星堆文化》第十七章《古蜀人的语言和文字》,四川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钱玉趾《彝族文字与蜀族文字有亲缘关系》,第四届国际彝学研讨会交流论文(2005年·凉山州美姑县)。
[11]马学良主编《爨文丛刻》,四川民族出版社1986年版。
[12]陈士林:《彝文研究的基础和前景》,《中国民族古文字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271页。
[13]罗常培、傅懋勣:《国内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的概况》,《中国语言丛书》第42页。
[14]谢·亚·托卡列夫:《世界各民族历史上的宗教》,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368页。
[15]马立三、陈英主编《滇川黔桂彝文字集》,云南民族出版社、四川民族出版社、贵州民族出版社2004年版。由3个点画或更多点画构成的字符,见《字集》66、112、183、192、214、222、223页。
作者:四川省科学技术协会高级工程师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