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话语权的功能作用、内容表征与建构路径*
2017-03-15季林林
王 琪 季林林
(中国海洋大学 法政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海洋话语权的功能作用、内容表征与建构路径*
王 琪 季林林
(中国海洋大学 法政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话语权的建构特质突出体现在各国对话语的运用与掌控程度,海洋话语权作为话语权在海洋领域的延伸,正逐渐成为国际各主权国家争夺的焦点。从其功能作用来说,这不仅是应对紧张的国际态势与维护国家海洋权益的必然选择,同时也是建设海洋强国之路和塑造良好国家形象的可行性选择。为契合我国的海洋强国战略,本文立足于对客观情境和现实实践的观察,从理论层次与实践层次理解海洋话语权的内在要义,并探寻具体的建构路径。
话语权;海洋话语权;建构路径
21世纪是海洋的世纪,人类在面对资源短缺、人口膨胀和环境恶化等问题时,纷纷将目光投向海洋,于是海洋成为一国在公域空间扩充国家利益的重要场域。随着全球范围内争夺和瓜分海洋的斗争愈演愈烈,世界各国对海洋的重视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特别在当今时代,各主权国家价值观与世界文明多样性的矛盾对立主要表现为话语权的争夺和替代,任何历史时期,国际各主权国家需要通过话语权来表达本国海洋利益的存在,进而参与国际海洋社会资源的分配,维护国家最本质的利益。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提高海洋资源开发能力,发展海洋经济,保护海洋生态环境,坚决维护国家海洋权益,建设海洋强国。这是我国首次从国家战略高度为海洋作了新的定位,使得海洋在国家政策文本中的地位得以明晰。相应的,围绕海洋探寻海洋经济、海洋科技、海洋环境等话题则成为热点问题,然而伴随着这些热点问题的背后是我国海洋话语的弱势情况仍未有很大改观。有鉴于此,深入研究海洋话语权,对中国实现在国际海洋事务中塑造负责任大国良好形象的目标具有重要意义。
一、海洋话语权的功能作用
海洋是联系世界的纽带和基础,人类与海洋的紧密关系古已印证。全球化一方面将世界缩小为“地球村”,另一方面也给各主权国家带来了利益分歧。由此,发生行为体依据本国实力的强弱构建了不同的海洋话语权,而利益作为海洋话语权的核心要旨在国际交往中得到彰显。在国际形势和国内需求的综合作用下,明确海洋话语权的功能作用是必要而显然的。
(一)争取全球公域主动权的现实使然
全球公域是指国家主权管辖之外的为全人类利益所系的公共空间,如公海、国际空域、外层空间、极地、网络空间等。[1]2010年,美国国防部发布《四年防务评估报告》,把“全球公域”的范围明确化,指出全球公域是不受单个国家控制,同时又为各国所依赖的领域或区域,它们构成了国际体系的网状结构,主要包括海洋、空域、太空和网络空间四大领域。[2]海洋作为全球公域的重要构成,各国进行的蓝色圈地运动就是争夺公域的最好证明。由于全球公域具有非排他性、公共性和联动性等特征,使得全球公共资源大量存在和全球公共性议题大量涌现。[3]因此,一国如何制定各国愿意遵守并认同的海洋治理程序与规则就成为重大的议题,以巧妙的议题设置、舆论的先机抢占等方式成为了影响海洋话语权强弱的因素。海洋话语权强的国家往往能把握议题的设定权、解释权,在国际交流中能引导他国遵循自己所认可的规则、规制,进而赢得他国的心理认同,获得合法性的支持。而把握不住议题选择权的国家无法进行自身海洋话语的行塑,也就无法传达自身的海洋观与权益观。以中美智库南海问题对话会为例,此次对话会的背景是“南海仲裁案”即将判决的大背景下进行的,中美两国智库希望通过深入对话、寻求在南海问题上管控分歧的途径,并就中美两国如何长期加强战略沟通、减少误判等问题提出务实思路和解决方案。从此次会议的筹备过程到举行,美国智库的种种举动都显示了在南海议题设置上的不足,而我国学者戴秉国在会议中宣誓了我国维护南海主权的决心。这说明我国对南海问题的解决比美国更有底气,在南海议题的设置上更占据着主动性。[4]
另外,全球公域作为新的战略增长点,其在相关的制度安排中仍然处于初步、尝试性、不完善阶段,在海洋治理中存在着概念不清,划界不明、规范模糊等“灰色地带”,其存在会造成治理的不均衡现象,海洋话语权强大的国家往往扮演着一家独大的角色,而弱势国家则无法避免话语权强大国家借由“自由航行”、违法国际法原则等话语介入来干涉别国内政,以此抹黑国家形象。如美国、澳大利亚等国家对我国东海航空识别区的设立说三道四,并以妨碍自由同行原则为借口对我国的国家形象进行抹黑。因此,在争夺全球公域的时机中,构建自身的海洋话语权是紧跟时代步伐,赢取主动权的有效路径。
(二)海洋强国建设的必由之路
自2003年国务院发布的《全国海洋经济发展规划纲要》,正式把“建设海洋强国”写入文件,表明我国将建设海洋强国作为国家层面的战略目标。时隔十多年之后,我国在党的十八大再次提出“建设海洋强国”的目标。我国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海洋大国,然而却非一个海洋强国,由此决定了我国的海洋强国建设之路必定是一条艰难且长久之路,一方面是现今我国与周围国家存在的海洋争端难以短时间内解决,另一方面则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我国海洋主权问题不断进行介入,诋毁我国的国家形象,在国际舆论方面给我国形成了巨大的压力。因此,实现海洋强国的崛起,首先在话语上就要有强劲的底气宣誓我国的海洋主权、对危害我国主权行为的国际言论进行有力回击。海洋强国的建设必然要在争端不断的海洋事务中占有一席说话之地,同时随着国际身份的不断认定而承担相应的涉海方面的义务,而这一切都需要海洋话语权的提升。海洋话语权强势的国家能够有力地维护本国的海洋权益,反过来,越是能够有力的维护国家海洋权益就越是说明了海洋话语权的强势。尤其是在面对严峻的海洋安全形势的基础上,能不能有效维权一方面在于一国内部的海洋资源的发挥,另一方面则需要向国际传达维权的声音与合法性,只有这样才会达到真正的维权。
塑造良好国家形象的可行性选择
国家形象是一种无形的战略资源,各国对它的争夺通常不会直接以经济、军事等物质性权力竞争的方式展开,而是围绕国际形象塑造的主导权以话语博弈的方式进行。[5]这种通过话语博弈方式塑造的国家形象是一个主体间概念,是国家间相互建构身份的一种关系。并且国家形象分为三种构成要素,即国家实体形象、媒体拟态形象和公众形象,国家形象的塑造需要依赖一定的传播渠道和传播体系,而这塑造的往往是国家的媒体拟态形象。理论上来讲,谁掌握了传播体系,谁就掌握了完善国家形象的制高点和主动权。具体来讲,海洋话语权的提升一则有助于将本国的声音发出去渗透到国际社会中,获得其他国家的认同,从而塑造良好的国家形象;二则海洋话语权的形成可以通过议题设置,抢占舆论制高点等方式,进而引导舆论,使之向着有利于本国的利益趋向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塑造国家形象;三则国家形象和海洋话语权是相互作用的,良好的国家形象更容易获得他国的信任与认同,推动国家间的合作,建立国家之间的正向认同,进而提升海洋话语权。
二、海洋话语权的内容表征
海洋话语权的内涵源起话语权,对话语权的理解首先要从话语说起。话语原本属于语言学概念,后被应用于社会学和政治学领域。张铭清认为话语的类型包括理论、思想、价值和议题等;[6]毛跃认为话语的构成要素包括话语运用的概念、选择的论述对象或议题、对事实的陈述、规则的把握等。[7]将话语与权的结合衍生话语权的贡献者当属米歇尔·福柯,他提出了“话语即权力”的论断,认为话语是人们斗争的手段和目的,权力是通过话语来实现的。由此,对话语权的理解可以拆分为两层,话语和权;所谓话语即是表达、向别人讲述的意思,而权则意味着权力和权利的结合,不同主体对权的享有程度是不同的。对于凌驾于别人之上的、能够使他人甘愿顺从的称之为“权力”,而老生常谈的“霸权”就是一种使人顺从的权力,是权力分配结构中的典型体现;仅就对某一事物表达自己的看法、见解的则称之为“权利”,这是与义务相对应的,是“权力”的最基本要求。但是,话语权不同于“说话权”,“说话权”是行为体发出语言的权利,而“话语权”是行为主体追求其表达语言的含义能够被确认的权利;通俗地讲,话语权追求的是话语的影响力。[8]话语权的本质是权力,并且具有权力和权利双重属性。就属性的序列而言,话语权首先是权力,然后是权利。
(一)海洋话语权的含义
海洋话语权作为话语权在海洋领域的延伸,对于其内涵的理解具有重要意义。张尔升等认为海洋话语权是海洋强国的前提,其内在逻辑是:海洋思想——海洋话语——海洋法律(制度、规划)——海洋活动——海洋强国,并认为中国在国际海洋话语体系中处于弱势地位,为实现我国的海洋强国战略,应该增强我国的海洋话语权。[9]盖龙云认为加强海上民兵力量建设对于提高海洋话语权至关重要,应该对海军的职能定位有明确的认识,建立健全指挥机制,提供政策法规作为支撑,推进军地深度融合。[10]姚勇则认为应加强国际化标准工作,从加强国际海洋标准化人才队伍建设,提高海洋国际标准化意识,开展国际标准化基础研究,加强与各国际标准化机构的交流等方面来提升我国在国际海洋领域的话语权。[11]而张志洲则指出中国在应对海洋争端中处于守势的两个基本因素是美国力量的介入和中国自身缺乏强大的海洋话语权,因此,“抵消美国”与构建强大的海洋话语权应成为中国扭转当前在海洋争端中的被动态势、实行进取性海洋战略的必要对策。[12]上述学者对海洋话语权没有进行明确界定和阐释,而是从加快实施海洋强国战略与抵消美国霸权的角度提出了具体的措施。在当今日益复杂的国际形势下,明确海洋话语权的概念界定是极为重要的。
本文将海洋话语权界定为以维护国家利益为核心,通过处理国际海洋事务、参与国际海洋规则、规制、海洋议题的制定及其对危害国家海洋权益的行为进行影响、控制,谋求处理海洋事务的主动权,以达到他国认同与追随的权力。海洋话语权涉及海洋领域的方方面面,包括海洋经济、海洋环境、海洋科技等。任何权力的获得或者是权利的享有都需要一定的资源作为支撑,就正如“话语体现权力关系,权力建立在对有价值的社会资源优先获取基础之上,这些资源包括财富、收入、位置、地位、势力、群体成员关系、教育和知识。”[13]海洋话语权同样也具备一定的资源基础,本文将海洋话语权的资源基础分为常规资源基础和特色资源基础,常规资源基础是各国基本上都拥有的、无异于他国的资源,这种资源主要表现为有形的资源,通常是一种物化的资源,例如各国通过国际会议或论坛的形式显示本国的海洋话语权就是一种常规资源的使用,最常见的是海军等军备武器,作为一种硬力量的彰显,说明了海洋话语权常规资源的普遍性;而特质资源则是一国根据本国的具体国情,依据自己在国际地位中的角色认知和身份认同等方式而拥有的不同于他国的资源、例如海洋智库的数量各有不同,设置议题的程度也各有不同等,而这显示了海洋话语权特质资源的特殊性。当然,把海洋话语权资源划分为常规资源和特质资源只是一种划分方式,还可以将其分为软资源基础和硬资源基础,划分方式不同,故而分析的路径也不同。
运用拉斯韦尔的5W传播模式对海洋话语权进行说明,其构成要素则包括话语主体、话语内容、话语平台、话语对象和话语反馈,如图1所示:
图1 海洋话语权的构成要素
如图1表示海洋话语权的构成要素,其中话语主体主要涉及一国政府、国际间政府组织、非政府组织等,不同的话语传播主体,传播的质量与效果是不一样的。话语内容主要包括涉及海洋的一切事务,例如关于国际海洋规则的制定、海洋环境保护议题的倡导等都属于话语内容的行列,话语内容具有涉及范围广,程度复杂的特点。话语平台是话语传播的一种渠道与载体,主要包括公众媒介、国际会议、主权国家的对外交流、合作和援助计划、国际的正式和非正式的官方互访活动、民意机构和民间特别活动。[14]话语平台规模的大小影响话语传播的速度与质量。话语对象指的是向谁说的问题,针对的往往是主权国家。话语反馈是对他国话语的一种主动性反映,是一种传播效果,属于话语控制的层面。
(二)海洋话语权的特征
由于话语权具有双重属性,即话语权力与话语权利的属性,而海洋话语权作为话语权在海洋领域的延伸,也具有双重属性,即海洋话语权是海洋权利与海洋权力的结合体。一方面任何国家都有表达海洋话语权利的需求,另一方面海洋话语权利的形成受到海洋话语权力的限制,甚至有时候会形成少数国家海洋话语权的垄断。因此,从这一角度讲,分析海洋话语权的特征有助于我们更好的理解其本质。
1、海洋话语权资源有限性与利用循环性的结合
鉴于摩根索将权力分为有形的资源和无形的资源,海洋话语权的资源也分为有形和无形的资源。有形的海洋资源包括海洋生物资源、矿物质资源、化学资源等等,而无形的海洋资源是建立在有形的资源基础之上的获取的知识、依据某一海洋领域的热点话题进行议题设置等能力。海洋话语权的资源的有限性主要是基于有形资源的基础之上的,全球的海洋资源总量是一定的,A国多利用一点,B国就会少利用一些,并且基于这种资源基础上国家能力显示巨大的差别,往往是发达国家具备先进技术与优质人才的结合、资金的充裕保证了资源获取的连续不断性,而若小国家的劣势更加凸显,所以在资源的利用以及权力的赢取上不及发达国家。尤其是在公海领域,发达国家显示出更显著的优越性,因此在海洋话语的的传达方面更具影响力。而海洋话语权资源的循环使用性特征是基于其无形资源,这种无形资源包括话语能力、议题设置能力等方面,一国的话语能力越强,在国际海洋论坛或领导人会议中使用的频率越高,别国知晓的概率就越大,进而别国遵从或认可的程度越高,海洋话语权就越强,反之亦然。无论是基于有形资源或是无形资源基础上而形成的海洋话语权的强弱都证明了这一点,“在作为支配的权力关系中,权力主体之所以能够支配权力客体的能力,其根源主要在于,不同社会群体与社会成员所掌握的资源是不对称的和不平等的,那些在资源占有上具有比较优势的群体与成员能够更多的影响、干预与支配那些不具有优势的群体与成员。”[15]
2、海洋话语权时空分布的不均衡性
海洋话语权作为一种权力形式,存在着时空分布的不均衡性。从历史的长河中来看,在全球海洋事务的处理中,往往是具有强大军事力量和优质软实力资源的国家占据着更为绝对的发言权,一些弱小国家抱有“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心态依附于海洋强权国家,进而对其他国家的海洋主权进行随意干扰。莫德尔斯基的长周期理论可以说明海洋话语权时空分布的不均衡性。长周期理论将世界领导国的成长与衰败经历了全球性战争—世界性强国出现—合法性丧失—权力分散四个阶段,并且强调海权的重要作用。16世纪葡萄牙的崛起、17世纪西班牙的强盛、18世纪荷兰的取胜、19世纪英国的强大,到20和21世纪美国作为世界海洋强国的地位,验证了海洋话语权的动态发展特性,说明了长周期理论,同时也验证了海洋话语权时空分布的不均衡性,这种不均衡性也说明了阶段性话语权配置的不均衡性。
西、葡两国海洋话语权强势的共性在于拥有强大的海洋军事力量、通过控制海洋运输通道和海外殖民、发展一系列的海洋国策和先进的航海技术,借此来称霸海洋,两国划分了全球的东西半球各为本国的统治领地。随后,荷兰取代了西班牙的霸主位置,荷兰的策略在于以海洋贸易引领着商业繁荣,进而推动金融业的发展,最终为荷兰赢取了“海上马车夫”的称号。到了19世界的英国,凭借强大的海军力量、海外殖民和贸易的发展、灵活的外交政策和海洋教育等方面为其崛起奠定了基础。20和21世纪的美国除了军事力量的建设之外,还包括主导海上安全秩序、主动参与全球海洋事务等而成就了本国的海洋话语霸权。这证明随着时代变迁,海洋话语权国家不断更新话语来提高自身的身份认同与权力获取。现今面临的形势是美国确立的全球秩序正在丧失合法性,其不当行径正在诋毁着世界领导者的声望,随之兴起的是区域性海洋霸主。究其原因则在于新兴国家崛起的数量越来越多,而强国难以以一己之力持续性地提供诸如海洋安全和海洋秩序类的全球海洋公共产品,而是需要各国之间的集体协作,集体协作的实现需要权力的分享,而这又对海洋霸权国权力形成挑战。
3、海洋话语权关系的不对等性
话语权包含着不对等的关系,海洋话语权同样也是如此。海洋话语权的不对等性主要体现在参与海洋事务的主权国家之间“发声”的影响力程度以及承担的义务是不对等的,包括参与国际海洋事务的规制设置能力、提供全球海洋公共产品等方面。以美国维护海洋秩序、确保海洋通道安全为例,自 9.11事件以来,美国加紧反恐步伐,出台了一系列旨在维护国家和平与安全的法规政策,并协同其他国家开展双边和多边合作,拓展反恐合作的广度和深度,前期美国的做法赢得了很多国家的支持,通过向全世界提供海洋公共产品而充当了世界的引领者,正如学者张尔升等人所认为的,在二战后的几十年,美国依靠提供公共产品,包括打击海盗、进行海上救援、某种程度上保护海洋通道的安全等方面来主导海洋话语权。但是后期美国凭本国的领导者地位形成的权威借和平安全主题干预别国内政的做法,使其不断丧失合法性。总结历史经验来看,美国是通过向其他国家提供公共产品,建立的是一种产品供给者和需求者之间的关系,就如同“国际社会中的每一个国家都有生存、发展等基本需求,如果一个行为体可以向其他行为体提供一种可供交换的产品,产品供给者与需求者就建构了一种关系。”[16]这种关系是不均等的,一些国家建构的海洋话语权往往是基于公共产品和硬实力的基础上。
4、海洋话语权地域指向的非对称性
海洋话语权地域指向的非对称性主要体现在内水、领海和公海领域,其实质暗含的是对利益的把握。韦尔伍德主张将海洋划分为“公海”和“领海”,以对“排他性利益”与“包容性利益”作出调和。[17]在公海领域其实是一种包容性的利益,是一种利益共生,而在内海以及领海领域,是在一国主权的管辖范围内,是一种排斥性的利益,,除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以下简称《公约》)所规定的享有无害通过权等权利外,在这片海域主权国家拥有自主决定权和使用权,别国一概无权干涉。根据《公约》规定,一国管辖的海域包括内水、领海、毗连区、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而1958年的《领海及毗连区公约》对一国享有的海域权利和在公海范围内进行的活动做了具体规定。国际海洋法律条款对海域进行的类型划分有助于从法律角度保障基本的国家权益,即国家管辖之内的和国家管辖之外的进行不同规定,从而也就暗含了一国在不同海域构建的话语权是不同的。属于国家管辖范围内的海域国家从法理的角度上讲享有充分的海洋话语权,即有权决定怎样使用海样?如何开发海洋?而对公海领域则需要依靠强大的海洋实力来谋求更多的海洋话语权。海洋话语权的这种特性也说明了海洋话语权的绝对性和相对性。在公海领域的话语权争夺,海洋实力雄厚的国家往往会捷足先登,而海洋实力不足的国家就会处于“弱肉强食”的境地,甚至是面对海洋强国的霸权威胁与压力,对于自身的海权维护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因而,海洋话语权就无从谈起。
三、海洋话语权的建构路径
面对西方主导的话语霸权语境,尤其是在面对美国对我国海洋问题的话语介入,改变我国海洋话语弱势的状况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为维护我国的海洋权益,我国需从海洋智库、海洋意识和议题设置等方面来建构海洋话语权。
(一)重视海洋智库:培育多元化的话语载体
强国需先强智。海洋智库在海洋治理、对海洋公共政策的形成和影响国内国际舆论方面起到了风向标的作用,负责一国海洋权益的顶层设计,明确一国的战略路线图,通过理论研究为捍卫国家的海洋权益服务,为国家提供决策咨询建议,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海洋话语权发出的主体,进而影响一国海洋话语权的大小。并且智库代表政府对外发出的声音最多,拥有高质量、权威的海洋智库一定程度上就能形成令他国认可的海洋话语权。
在我国,通常是政府作为对外宣传的主体,而忽视智库所起的“发声”作用,因此,为建构强大的海洋话语权需要智库作为政府的“左膀右臂”进行海洋政策的制定与研究成果的转化。具体路径包括:第一、政府应从战略角度重视海洋智库的建设,倡导其以制度化的形式为自身建言献策。海洋智库作为一国对外宣传海洋政策、海洋文化、海洋战略的重要载体,其影响力的重要性不可小视。以我国南海为例,南海仲裁庭将对菲律宾单方面提起的所谓的诉讼做出裁决时,我国国内五家知名智库包括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察哈尔学会等就所谓的南海仲裁案发出自己的声音,分析了中美两国的分歧所在以及我国的应对策略;尤其是戴秉国在中美智库就南海问题激辩中刚柔并济的主旨发言,既对外宣称了我国维护海洋主权的决心与信心,又影响了美国社会的舆论,以至于美国《全球策略信息》华盛顿办公室主任威廉·琼斯对此作出评价,戴的演讲几乎是中国近年来最清晰、最全面南海政策的讲述,美国真正懂得了中国捍卫南海岛屿主权利益的决心,也明白了中美在南海议题管控分歧的重要性,以及中美两国合作大于分歧的未来发展可能性。[18]此番激辩验证了智库的重要作用,这为我国政府提升海洋话语权提供了一定的决策基础,同时侧面反映了我国智库“发声”的机会增多与能力增强的趋势。第二、提高海洋智库的传播能力与话语体系的构建。以美国为例,美国智库的主要传播方式是人际传播、组织传播和大众传播,每一传播的层次发挥的作用是不同的,因此,为优化传播的效果,应该是多方重视与协调。我国的海洋智库应在内容的生产、传播和推销等方面下功夫,丰富本国的理论储备,立足全球视野,兼具本国国情,在海洋政策、海洋理论等方面形成独具特色的话语理论体系。
(二)梯级式海洋意识培养:注重海洋心理和意识的双重深化
海洋心理作为一种低层次的意识,一定程度上可以作为提升海洋话语权的最基本要求。本文认为海洋心理是一国国民在国内海洋法律、法规和政策的影响和国家对外涉海事务的主导下所形成的对于海洋的一种认识,表现为人们对海洋的认知、情感、态度和愿望、信念等,在一定程度上构成了一国国民的海洋性格。海洋话语权最重要的基础是认同与信任,而海洋心理能够为其提供这种基本的认同与信任,尤其是一国获得国际各国家的身份认同与信任,进而影响国际海洋资源的优化配置,影响话语权的提升。正如张康之等人所指出的,任务型组织的设立和运营,固然需要传统组织所拥有的那些经济的、人力的资源,而且更需要把政治的、法律的、文化的以及社会心理的因素转化为资源,特别是向公共舆论、社会心理等因素,都是任务型组织能够不获而取的资源,有了这些资源又会带来相应的其他类型的资源。[19]如果将一个国家比作一个完整的组织,其中的重要资源就包括心理、舆论等,从这个角度上讲,海洋心理在话语权中起着获取资源的作用。
我国自古代开始就将海洋作为一种谋生的方式与对外联系的桥梁,行的是渔盐之利,舟楫之变,而对于海洋背后体现的意义并没有深刻的认识。基于广阔陆地形成的封闭心理较多,而海洋引发的开放、探险的心理较少。因此,从这个角度讲,为了加强国民的海洋心理,应该从以下方式入手:首先,推进海洋理论创新,不能仅仅局限在西方倡导的语境下去研究海洋、认识海洋、经略海洋;而应该是在基于中国基本的国情之上建立特色的海洋话语体系,海洋话语范式,从战略角度重视海洋心理培养,树立对海洋的信仰。其次,在具备一定的海洋心理后,国人要熟知在海洋方面享有的权利与应承担的海洋义务。国家应该以法律的形式将海洋的地位固定下来,这是确保一国国民享有权利与承担责任的法律依据。在此基础上,国民应该有保护海洋环境、维护海洋生态平衡、确保海洋可持续发展的义务,除此之外,还享有开发海洋、利用海洋、造福人类的权利。最后,心理的影响如何上升为行为的实践是最为关键的一环。心理认同具有客观情境性、互动性、层次性和可塑性的特点,这些特点影响了行为的效度。心理认同的客观情境性特点一方面可以检验我国海洋政策的正确性,另一方面还可以验证海洋战略的方向性。在互动性中,国民通过积极的海洋话语互动形成对外界的反馈,传达了对某一涉海事件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形成“蝴蝶效应”,进而影响政府的行为认知。而在基于层次性和可塑性的基础上,国家内部自上而下对于海洋背后隐藏的价值观念和利益关系的认知程度是不同的,因此对于海洋的重视程度也是不同的,处在战略高层、制定海洋政策的群体对待海洋具备全方位的特点、而基层更多的关注海洋的经济利益,由此造成不同的行为。所以,海洋心理认同应该是基于情境性、互动性和层次性等特征的基础上进行多维培养与深化。
(三)途径的深度优化:提高议题设置的创设能力
借鉴传统传播的研究实例,本文将海洋议题的设置模式分为三种,第一种模式是“知觉模式”,即对海洋相关议题是否报道会影响公众对海洋议题的感知与认识;第二种模式是“显著性模式”,即新闻媒体加强对某一海洋议题的强调,会增强公众对这一议题的关注程度;第三种模式是“优先顺序模式”,即媒体对一系列的海洋议题进行优先顺序的报道,从而影响公众对海洋议题的判断。一般来讲,这三种模式是逐渐递进的,所凸显的海洋话语权也是由小到大的排列着。我国近代的海洋观体现的是一种知觉模式,媒体的报道并没有深化作为一国国民应该有的海洋国土观,而随着我国海洋国土观的日渐重视,我国新闻媒体加强对我国与周边国家的海洋岛屿争端的报道,尤其是我国海警加强在钓鱼岛巡航的次数与频率体现了我国海洋话语权意识的增强,但是我国海洋话语权依然是弱势的,因为还没有达到可以自主选择海洋议题进而影响国际领域的程度。而且我国的海洋议题通常是它设的,而不是自设的,自设的海洋议题往往体现对权力的追逐与重视,而它设的海洋议题往往由发起国家掌握着话语的主动权,操纵国际议题的能力更强。
面对我国海洋话语弱势的情况下,我国需要建设一流的传播媒体。议程设置主要借助的是媒体的传播而引发的一系列效应,拥有公信力较高的媒体在信息传播方面有助于赢取人们的认同心理。正如有学者曾提到的,获得媒体的聚焦是获得话语权的前提。[20]所以,我国媒体应有海洋强国梦的责任担当。那么,在具体的细则方面,则需要注意理念和策略的运用。我国媒体应该形成具有本土特色的传播理论与方式,逐步完善独立的话语体系,具备成熟的媒体系统,培养世界级的媒体,改变传统的报道观念,注重媒体的国际化导向,培养“宏观性”和“大局观”的战略思维,增强议题的自主性设置,为提升我国的海洋话语权和实现海洋强国战略提供舆论支持。
四、结语
全球化的发展开拓了“蓝色圈地运动”,既蕴含合作,又带动竞争。一方面是主权国家极力维护在海洋空间取得的各项权益,一方面又关注着在未宣誓主权属性的极地等领域的开拓。面对当下我国的海洋争端、西方国家频繁的海洋话语介入等问题,我国需要重新审视海洋的战略价值与地位,需要明确海洋话语权的重要性,强化国民的海洋意识,增强认同心理,利用海洋智库为捍卫国家利益营造良好的舆论环境、积极参与国际海洋规则等议题的设置能力,进而实现我国在国际海洋事务中负责任的良好大国形象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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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鞠德峰
The Functional Roles, Content Representation and Constructive Path of the Marine Discourse Power
Wang Qi Ji Linlin
(School of Law and Political Science, 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 Qingdao 266100, China)
The constructive features of discourse power is reflected in using and control of discourse in many countries. Marine discourse power can be seen as an extension of the discourse power in the field of ocean, and gradually become the competitive focus of international sovereign nations. From its functional roles, it is not only an inevitable choice to cope with the tense international situation and safeguard national marine rights and interests, but also a feasible choice to build maritime power and shape good national image. Therefore, in order to meet our country's the strategy for maritime power, the article aims to understand the inherent essence of marine discourse power from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level and explore the construction of concrete path based on observation of the objective situation and realistic practice.
discourse power; marine discourse power; constructive path
2016-11-26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海洋文化理论体系研究”(12&ZD113)、中国海洋发展研究中心项目“海洋强国建设中如何加强海洋软实力研究”(AOCZD201306)、中国海洋学会课题“海洋强国建设中的海洋社会组织:职能定位与作用途径”研究成果
王琪(1964- ),女,山东高密人,中国海洋大学法政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海洋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主要从事海洋管理、环境管理研究。
D993.5
A
1672-335X(2017)01-001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