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乡民歌方言解读
2017-03-14王斐
王 斐
（山西省音乐舞蹈曲艺研究所，山西 太原 030001）
武乡民歌方言解读
王 斐
（山西省音乐舞蹈曲艺研究所，山西 太原 030001）
武乡独一无二的地理位置造就了他具有独特的民歌题材、音乐特点和语言特色，本文重点从 “方言学”的角度，分析武乡民歌声母、韵母的特点以及字调对旋律的影响等，研究武乡民歌与方言之间的必然联系。
武乡；武乡民歌；武乡方言
一、概述
武乡因境内有武山、乡水而得名。隶属山西省长治市，位于太行山西麓、山西省东南部、长治市最北端，东邻黎城县、左权县，西界祁县、平遥县，南与沁县、襄垣县接壤，北与榆社县毗邻。这里早在1933年便建立了共产党组织，是一个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抗战老区。八路军总部、中共中央北方局、一二九师等重要党政军机关曾在这里长期驻扎，一时间武乡成为华北抗战的总指挥部。朱德、彭德怀、左权、刘伯承、邓小平、杨尚昆、徐向前、薄一波、罗瑞卿等老一辈革命家，在这里运筹帷幄、生活战斗、指挥抗战。统计有近10万抗日将士先后驻足武乡，共同经历过那段闪光的革命历史。在艰苦卓绝的战争岁月里，武乡人民慷慨悲歌，奋不顾身，涌现出许多的英烈，为我国的抗战事业抛头颅、洒热血，铸就了中国革命史上辉煌的一页。
从1990年6月人民音乐出版社发行的《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山西卷》一书中所记载的25首武乡民歌分析，18首为抗战题材的作品，如《八路军进了村》《二年胜利有保证》《太行山开展游击战》《动员抗战小唱》《参军请茶歌》等；也有为数不多的作品是反映爱情和其他题材的作品，如《想娘家》《戏牡丹》《你说俺离婚该不该》等。其中小调类民歌占24首，如《一家人》《再不受欺凌》《动员起来反摩擦》等，山歌类民歌仅1首，如《当不了英雄别登门》。
武乡属于晋东南地区，晋东南古称“上党郡”，除上党盆地外，大部分是太行山脉的青石山区。这一多山的地理环境下，某种意义上阻碍和分割了文化的传播。巍巍太行如一堵高墙隔离其与燕赵大地的交流，这一地区的调式数量统计排序为徵、宫、商、羽、角，依次递减，民歌数量、品种相对于其它方言区也最少，其民歌也如同这里的人民性格，有着热情、奔放、憨直、畅快的风格特点。
从调式特点来看，晋东南民歌中，代表其地区曲调特色的一个明显特点是缺少四级音的六声音阶。《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山西卷》所记载的武乡民歌中就有18首。如谱例：
另外，在武乡民歌中也有为数不多的五声徵调式和七声清乐音阶出现。
根据1999年8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侯精一先生所著《现代晋语的研究》一书中对山西境内方言的分类，武乡属于上党片的沁州小片，沁州小片包括：沁县、沁源、武乡、襄垣。这个小片的入声和平声不分阴阳，且只有一个平声。
二、武乡民歌声母特点
武乡民歌中的方言比普通话多v、ŋ、z、ȵ、nz五个声母，少tʂ、tʂh、ʂ、ʐ四个声母。
（一）武乡民歌中v声母字，普通话大多是零声母合口字
四面九路来围[vei33]攻，真真气势凶。
《粉碎九路围攻》
铁壁铜墙太行山，谁来侵犯谁完[væ33]蛋。
《粉碎九路围攻》
头杯茶敬我的爸，儿去参军你管家，别误[vəʔ55]支前抬担架。
《参军请茶歌》
三杯茶敬我[vʌʔ213]的哥，我去参军你种禾，民兵出击不要脱。
《参军请茶歌》
《参军请茶歌》
进京大道你不走，拐弯[væ113]抹角观牡丹。
《戏牡丹》
那个媒婆是个喂[vei55]嘴嘴，吃了好饭就把那良心。
《你说俺离婚乖不乖》
敌人顽[væ33]固解决你外心，再要乱跑抽了你外筋。
《二年胜利有保证》
刨个小坡坡，吃个小窝窝[vɤ113]，敌人想困死咱，瞎了他眼窝。
《开展大生产》
种菜又种粮，切莫误[vəʔ55]时了。
《开展大生产》
一面打来一面藏，保卫[vei55]秋收干一场。
《加强秋收备战》
朱老总世闻名，能文[vɐŋ33]能武[vəʔ213]好劳动。
《朱总栽下白杨树》
泼洒血汗为[vei55]百姓，德高望重人人敬。
《朱总栽下白杨树》
踩到部队营房来，先问[vɐŋ55]同志们好。
《咱给部队踩高跷》
反蚕食，反围[vei33]剿，打的东洋可山跑。
《咱给部队踩高跷》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人人有责莫推诿[vei213]。
《政府组织起救国会》
漳河湾[væ113]（那个）杨柳树众呀众人栽。
《动员抗战小唱》
游击健儿逞英豪，八路威[vei113]名天下传
《太行山展开游击战》
大片刀红缨缨，吃楞楞，叫俺当上自卫[vei55]军，好威[vei113]风。
《八路军进了村》
（二）武乡民歌中ŋ声母字，普通话一般为零声母开口字
区长你听俺把话讲来，俺爹俺[ŋæ213]娘从小儿把俺卖。
《你说俺离婚该不该》
轻者受人骂，重者把皮鞭挨[ŋɛ33]。
《你说俺离婚该不该》
一棵白菜果然鲜，牡丹开花实实爱[ŋɛ55]人。
《戏牡丹》
（三）武乡民歌中z声母字，普通话大多是ʐ声母合口字。民歌中z声母字，也有一部分是普通话零声母齐齿呼字
小手手和面小刀刀切，小眼眼[zei213]流泪手巾巾揩。
《想娘家》
石榴开花一[zɿ55]支红，二十青年去当兵。
《参军请茶歌》
太行山里驻大军，鬼子眼[zei213]睛红。
《粉碎九路围攻》
大家如[zu33]不来春耕，怎样就中国。
《春耕》
泼洒血汗为百姓，德高望重人人[zɐŋ33]敬。
《朱总栽下白杨树》
国民党来日害煞，不打日[zəʔ3]本打自家。
《动员起来反摩擦》
太行人民不好惹[zʌʔ3]，谁不说理叫谁完，同志们。
《动员起来反摩擦》
太行山是英雄的山，抗日的烽火遍地燃[zæ33]。
《太行山展开游击战》
洋瓷盘子倒热[zʌʔ3]水，出发为甚还不回?
《盼不路回家来》
（四）武乡民歌中ȵ声母字，相当于普通话的n声母齐齿呼字。武乡民歌中nz声母字，相当于n声母齐齿呼和撮口呼字以及少量n声母开口字和零声母齐齿呼字
娶俺时将才十三岁整，过门去顶条牛[ȵiəu33]来用。
《想娘家》
俺爹俺娘[ȵiɔ33]从小把俺卖，爹娘卖闺女，你说他该不该?
《你说俺离婚该不该》
爹娘你只管把钱花，哪只你闺女[nzʮ213]多难活，多难活。
《童养媳苦》
你[nzɿ213]是谁家小儿男，年纪不过二十三。
《戏牡丹》
（五）武乡民歌ts声母字，相当于普通话的ts、tʂ、tɕ以及t。武乡民歌tsh声母字，普通话分别读tsh、tʂh、tɕh以及th。武乡民歌s声母字，普通话分别读s、ʂ、ɕ。
赶快手打赶快藏，不要一齐[tshɿ33]堆在场。
《加强秋收备战》
战士群众都动手，争取[tshʮ213]多打粮。
《春耕》
管子尖[tsei113]，喇叭高，没那俺的高跷高。
《咱给部队踩高跷》
夹着尾巴撤出山，根据[tsʮ55]地人民好喜欢
《太行山展开游击战》
三、武乡民歌的韵母特点
武乡民歌中的方言有36个韵母，比普通话多了3个。武乡方言的韵母与普通话韵母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大致有以下三种。
（一）武乡民歌中的方言与普通话语音音值和音类基本相同
二杯茶敬我的妈[ma113]，儿去参军你莫牵挂。
《参军请茶歌》
你是谁家[tɕia113]小儿男，年纪不过二十三。
《戏牡丹》
三月里刮春风，王家峪村花[xua113]登登。
《朱总栽下白杨树》
爹娘卖闺女，你说他[tha113]该不该?
《你说俺离婚该不该》
墙上画虎吃不了人，沙[sa113]锅锅揣面，顶不了盆。
《童养媳苦》
毛主席指出光明道，挥戈铁马[ma213]奔向前。
《太行山展开游击战》
夹[tɕia113]着尾巴撤出山，根据地人民好喜欢。
《太行山展开游击战》
（二）武乡民歌的某个韵母和普通话的某个韵母相对应
石榴开花一支红，二十青年去[tshʮ55]当兵。
《参军请茶歌》
爹娘卖闺女[nzʮ213]，你说他该不该?
《你说俺离婚该不该》
春耕工作队，一齐来[lɛ33]开荒。
《春耕》
先问同志们好[xɔ213]。
《咱给部队踩高跷》
共产党[tɔ213]保咱救国会，不要怕来不后退。
《政府组织起救国会》
娶俺时将才十三岁整，过门去顶条牛[ȵiəu33]来用。
《想娘家》
光光[kuɔ113](儿)看着些臭老蒿。
《盼八路回家来》
杀我决死四个团[thuæ33]，还向咱们来进攻。
《动员起来反摩擦》
山高林密兵马壮[tsuɔ55]，革命的正气冲九天。
《动员抗战小唱》
大片刀[tɔ113]红缨缨，吃楞楞，叫俺当上自卫军，好威风。
《八路军进了村》
（三）分化，武乡民歌中的某个韵母在普通话中分属于几个韵母
四月十六[luəʔ55]天刚明，鬼子出了城。
《粉碎九路围攻》
我去参军你少哭[khu113]啼。
《参军请茶歌》
苏联今年击[tɕiəʔ3]败希特勒，明年胜利就是咱。
《二年胜利有保证》
泼洒血汗为百姓，德[tiəʔ33]高望重人人敬。
《朱总栽下白杨树》
家家户户收割忙，日本鬼子眼发红[xuɐŋ33]。
《加强秋收备战》
工[kuɐŋ213]救农救和青救，还有俺们妇救会。
《政府组织起救国会》
老百[piʌʔ3]姓帮助咱八路军，二年胜利有了保证。
《二年胜利有保证》
要看牡丹不费难，变个蝴蝶[tiʌʔ213]绕弯弯。
《戏牡丹》
小手手和面小刀刀切，小眼眼流泪[luei55]手巾巾揩。
《想娘家》
部队[tuei55]同咱干，千万别偷懒。
《开展大生产》
同胞们咱们要小心[ɕiɐŋ113]，加紧秋收莫要停。
《加强秋收备战》
四、武乡民歌中方言的字调情况
（一）武乡民歌的6个单字调
阴平：ɺ 113 诗高开初天婚
阳平： ˧ 33 时穷才除田红
上声：ɺ 213 体草买古暖米
去声： ˥55 是帽菜怒病岸
阴入： ʔ˧3 识滴百出竹月
阳入： ɺ423（连读为42） 食笛局合白服
（二）武乡民歌中，方言连读存在变调情况，举例如下
1.任何调类和上声相连，上声一般由213变为21如：
民歌《童养媳苦》“画虎”二字的旋律为下行，画虎xua53xu213的虎字字调变为xu21与旋律走向完全吻合。
民歌《快给俺写上结婚书》“是堵”二字的旋律为下行，是堵sɿ55tu213的堵字字调变为tu21，字调与旋律走向完全吻合。
民歌《快给俺写上结婚书》“推倒”二字的旋律为下行，推倒thuei113tɔ213的倒字字调变为tɔ21，字调与旋律走向完全吻合。
2.阳平和阴平相连，阴入和阴平相连，后字由113变为33，相当于阳平调。
《一声春雷震天响》一声二字的旋律都是55，“一声”iəʔ33sɐƞ113的声字字调变为sɐƞ33都是平行走向，完全吻合。
民歌《快给俺写上结婚书》“结婚”二字的旋律虽有上下浮动，但都落到了2上，基本平稳，而结婚ʨiʌʔ33xuɐƞ113的“婚”字字调与“结”放在一起变为xuɐƞ33，与旋律走向一致。
五、总结
非物质文化遗产不仅仅在于抢救和保护，更重要的是在于如何传承。武乡民歌中积淀了异常丰厚的方言土语，有效地传承了地方文化。然而，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进步，武乡民歌里大量的方言元素，已经衰退或消亡，用方言演唱本土民歌也已成为绝大部分演员、学院派学生所无法完成的现实，音乐作品的风格和韵味也大为削弱。研究、记录和保存这些民歌就是保护濒危的方言，方言的天籁一旦消失便永远不会再生。
[1]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山西卷）[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90（6）.
[2]侯精一.现代晋语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8）.
[3]史素芬.武乡方言研究[M].济南：山西人民出版社，2002（9）.
H172.3
A
王斐（1982-），女，山西省新绛县，山西省音乐舞蹈曲艺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硕士研究生。
课题为2013年山西省艺术科学规划项目，课题名称：山西方言与民歌关系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