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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国家媒介空间的建构:挑战与对策

2017-03-14陈汝东

江淮论坛 2017年1期

摘要:文章从媒介格局、权属关系、主体资格、资本形态、传播理念、说服方式等变量角度,简要阐释了国家媒介空间的基本属性及其形态变革历程,剖析了国家媒介空间在秩序与技术、主体与媒体、官方与民间、政治与资本、实体与意识、现实与虚拟、国内与国际、区域与全球、传统与现代、历时与共时以及法制、政策和市场等方面的对立与冲突,试图透析媒介格局,把握其空间分化,推动国家媒介空间的重构与建构,为国家传播空间的合理化、秩序化、公共化、全球化提供理论支撑。

关键词:媒介空间;国家传播;国家话语;全球布局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862X(2017)01-0140-006

时间和空间是人类的终极思维之核,也是媒介技术发展的动力,是媒介理论生产的沃土。口头与书面,时间的“线性”与空间的“面性”,构成了文明的立体坐标,造就了不同的文明形态,也塑造了东西方的文明差异。今天,媒介时空依然是我们诉说过去、阐释当下、预见未来的凭藉。

近年来,“国家战略”“全球战略”成为当下的中国范畴,也是世界范畴。各国的发展都需要落实到全球布局中,如此才能实现国家空间的延展。中国道路的全球表达,是一个政治、经济和文化命题,同时也是一个媒介命题。中国的国家发展战略、全球布局,也是一种文明建构战略,是一种国家话语、国家叙事,也是一种国家传播战略,需要纳入“国家传播学”的立论范畴,需要从媒介理论空间角度加以剖析和展示。

媒介空间是一个国家的传媒“领土”、“领空”乃至“领海”,是国家在媒介领域中的整体格局,是一个国家的“媒介疆域”,是国家传播的固有话语场,它集中体现了国家传播的宏观可能性。国家媒介空间关涉以下许多次范畴,比如秩序空间与技术空间、实体空间与意识空间、现实空间与虚拟空间、官方空间与民间空间、政治空间与资本空间、传统空间与现代空间、主体空间与客体空间、国内空间与国际空间,以及法制空间、政策空间和市场空间等。这些构成了国家媒介空间的多重格局。显然,我们此处所说的“媒介”与“空间”都是“喻化”的,也都是“泛化”的,既有通常意义上的媒介,也有广泛意义上的媒介,比如通讯卫星、高铁、飞机、火箭、飞船等等。

国家的全球战略、全球布局,需要体现在传播上,需要通过媒介来实现。分析我国的国家媒介空间布局,揭示其面临的问题与挑战,探讨国家传媒空间的建构与拓展,不仅是传播学理论延展的需要,也是我国社会发展、文化建设、文明创新的重要课题。它有助于透析媒介格局,把握国家媒介空间分化,推动国家媒介空间的解构、重构与建构,也是促进国家传播秩序化、公共化、全球化的重要理论前提。

一、媒介格局:三分天下

“时间线性”与“空间面性”,是人类媒介文明发展的纵横坐标,它始终伴随着人类繁衍的历程,贯穿于人类发展步履的前后。从原始的语音线性传播,到壁画、龟甲兽骨、陶罐、竹简、青铜器以至于造纸、雕版印刷,乃至于机械活字印刷的视觉面性传播,人类实现了不同时空场域的跨越。而从无线电广播到影视传播,人类经历了第二次“线面”革命。这种媒介革命不是摧毁性的,不是“消灭面性”或“取代线性”,也不是“线性”与“面性”、听觉与视觉的再融合,而是史前视听同一场域的蜕变与还原。

20世纪末期以来,人类由电子时代进入数字时代,从单一维度的“时空线面”跨越到“全时空场域”,成就了第五次“媒介革命”。从默声时代到有声语言时代,从语言时代到文字时代,从文字时代到电子时代,从电子时代到数字时代,人类在媒介空间的建构中走过了五种文明:刻画文明→语言文明→印刷文明→电子文明→数字文明。在人类媒介文明的“时间线性”与“空间面性”的蜕变、替代、交融中,蕴涵了传播权利的分合,蕴涵了信息生产与消费的垄断与分裂,也蕴涵了媒介时空的格局演变。这或许正是哈罗德·伊尼斯认为纸张的创造是一場极端重要的革命的缘由。[1]

在微观意义上,中国的媒介空间在不同历史时期,表现出不同的特征。媒介形态与社会形态、媒介权力与社会权力、媒介空间与国家空间之间的对应关系,可以大略划分为以下种类:原始面型→语言线型→文字面型(或印刷面型)→电子线型→数字面型,始终交织着线性与面性的更替。这既是媒介感官类型,也是媒介时空类型,是国家媒介空间类型,也是一种“媒介帝国形态”。

为什么存在上述多种形态的“媒介帝国”呢?因为存在多种不同的“叙事范式”,存在多种不同的“国家”塑造体。我们曾经把当代中国大陆的这种信息传播格局区分为三类,即“政党宣传(党政媒体)、资讯服务(私营网络媒体)、公民社交(手机等自媒体)”。[2]实际上,这也是三类媒介空间,即“党政媒体”、“资本(或企业)媒体”、“国民媒体”(或者说“公民媒体”)。

显然,上述媒介空间的所有权、经营权、监督权、管理权都是不同的。首先,“党政媒体”,或者说“政治媒体”,是“国家媒介空间”的第一或最高建构者,它们以政党、政府权力为依托,是传统信息市场的垄断者,也是当下党政空间、国家空间秩序的制定者、主导者,它们决定了“国家媒介空间”的发展方向,这种“媒介帝国权力”来自于实体世界。其次,是“资本媒体”或者说“企业媒体”,也就是说,这些媒体是企业,本质上是以实现资本增殖为主要目标的,它们的所有权形式多种多样,有的归集体,有的是控股公司,具有一定程度的公共性,有的则是归个人。这些媒体并没有被赋予国家属性,或者说,体制性质,它们只是履行了社会信息服务功能,比如腾讯、新浪、网易等网络媒体。再次是国民媒体,或者说“公民媒体”,也就是以个人资讯服务为目的的媒体,比如个人网络终端、手机、平板电脑等等。它们的所有权归个人,信息性质也是个体性的,以个体通讯为目的。通常人们用“自媒体”指称以社会个体为单位的媒介终端,这是不准确的。“自媒体”的名称容易混淆它们所赖以存在的中观和宏观媒介秩序以及国家空间。

上述三种类型的媒体,也是三种不同的信息生产与消费范式,是三种媒介空间,是“国家”在不同媒介层面上的表现形式。它们在塑造着不同的“国家形态”。当然,除了国内的“国家媒介空间”外,还存在一个国际的“国家媒介空间”以及实体的宏观媒介空间。这种三分格局在一定时期内将是一种常态,是一种本来应有的国家媒介空间分布。认识和适应信息产生与消费格局的客观性、合理性是完善国家媒介空间建构的重要前提之一。

二、媒介功能:平衡博弈

信息传输、舆论监督、精神娱乐等,是人们对媒介功能的通常概括与阐释。从国家角度看,上述范式尚不足以体现中国大陆媒体功能的区别性特征。从历时和共时层面看,其功能可概括为三种基本类型,即政治功能、资本功能和社会功能。

“政治功能”是党政媒体的主要方面,即传播政党意志、宣传政策内涵、管制社会舆论、规范社会秩序。“资本功能”是资本媒体或者说企业性质媒体的主要功能,也就是获取利润,实现资本增殖。“社会功能”,就是“信息服务功能”,为公民提供资讯服务,这是国民媒体的主要功能。

党政媒体、资本媒体、国民媒体的上述功能分布,是存在差异的,同时也是交叉的。“政治功能”是党政媒体的“宿命”,这是由其所有权所决定的。尽管媒介改革后,媒体所有权、经营权进行了剥离,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是其固有功能并没有发生根本转化,虽然“资本功能”“社会功能”也是媒体改革后党政媒体所要致力追求的目标之一。对于资本媒体来说,“政治功能”并非与生俱来的,通过“社会功能”实现资本增殖才是硬道理。但是,它们又不得不受权力体系的制约,把“政治功能”作为存在形式。媒介属性差异产生了功能分化,功能纠葛会导致了媒介空间秩序的失衡。

党政媒体、资本媒体、国民媒体的媒介价值实现方式也存在差异。党政媒体是实体传播空间与意识传播空间秩序的建构者、规范者,所占有的是国家权力和财政资源,是国家权力的象征和延伸,履行的是國家传播功能,但是,另一方面又作为一个资本主体存在,这大大弱化了其社会信度。当然,在企业化转制后,资本化也成为党政媒体的主要价值实现方式。

资本媒体本质上是一个信息工厂,获取利润是其最重要的目标,因此,市场化运转是其主要方式,通过为公众提供社会信息平台,实现资本增殖,这是一种纯粹的生产化生存,无须挤占国家财政资源。这也是节约社会媒介空间运行成本的通行方式。

政党媒体、资本媒体、国民媒体的传播方式也存在差异。政党媒体是居高临下的,宣传式的、单向式的。其进行传播的信度是建立在国家权力基础上的,属于垄断性政策资源,因此,在长期的传播过程中,形成了“指令性”、“填鸭式”的信息供给模式。传播动机的设定中彰显了许多颐指气使,不同程度地无视了受众差异及其心理需求。文体风格千篇一律,叙事结构映照权力结构。因此说,政党媒体的说服方式,一定程度上是一种依托“权力”的压服、制服,在受众塑型的议程设置中是“征服性”的,“入耳、入脑、入心”是出于政治意志,在信息资源分配上带有许多“强制性”,是不可拒绝的。

资本媒体的传播方式则是参与式、交互式的,在主观传播动机上不带有强制性、强迫性。它们根据受众的信息需求做出传播价值判断。因为这类媒体并不拥有垄断性,也没有国家权力、财政资源作为支撑,缺乏政治动机,所以,其信息结构是修辞性的,采用的方式是互动说服,是劝服、平服,而不是压服、制服,其出发点是为受众提供信息服务。国民媒体是公民个人之间的信息生产与消费介质,因此,互动式分享是其主要传播方式。其推理逻辑是心服、悦服,比如手机通讯、微博、微信,等等。

党政媒体、资本媒体、国民媒体,所侧重的媒介价值不同,所致力建构的媒介空间也不同。党政媒体侧重于政治价值,资本媒体侧重的是社会价值,国民媒体重在实用价值。中国的国家媒介空间是国家“疆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国家治理的重要领域,也是国家治理的主要手段。因此,如何平衡不同媒介空间中的功能担当,是实现媒介空间合理分布的关键。当然,上述三大媒介类型及其功能,也可以从国内与国际、民间与官方、资本与文化等角度去阐释。

三、媒介对立:隔膜与撕裂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的媒介空间经历了垄断、分化、融合等不同历史阶段。国家媒介空间的割裂、疏离,国家话语的对立冲突,国民社会的焦虑、躁动,成为当下秩序扰动、情绪错乱的重要表现形态。这可以从“实体与意识”、“现实与虚拟”、“官方与民间”、“城市与乡村”、“法律与道德”、“共时与历时”、“国内与国际”等媒介空间范畴来分析。

1.实体空间与意识空间的割裂

哈罗德·伊尼斯在《传播的偏向》一书中十分推崇欧洲古典时期的媒介文明,特别是古希腊时期口语与书面的统一时期,他批判了古埃及时期口头传统与书面传统的割裂,因为古埃及要么重视时间偏向的金字塔,要么重视空间偏向的沙草纸,没有处理好媒介时空的融通问题。伊尼斯把对欧洲文明衰落的担忧归咎于口头传统与书面传统的违和。

这种情况在东方文明中也是存在的。如果说在古代中国的媒介空间建构中,始终存在口头传统与书面传统的割裂,存在媒介的时间偏向和空间偏向的违和,那么,现代中国也始终饱受媒介实体空间与意识空间失和的困扰。在实体的口头交际中,或者说,在实用型的传播领域中,人们倾向于实话实说,尽管这不容易做到,这种口语传播往往是贴近现实的、贴近传统的;但是,一旦进入思想空间,或者说,书面的意识形态空间中,那么,就会出现焦虑、虚伪、虚假甚至虚幻。

在实体传播领域中,或者说,在“线性媒介空间”中,人们倾向于“意义裸体”,不进行“语言化妆”,但是一旦进入“面性媒介空间”中,人们就倾向于伪装起来,穿起衣服,戴上面具。也就是说,实体空间与意识空间,线性空间与面性空间,分属于不同的权力场,它们之间的转换、穿越,存在“关卡”,需要权力通行证,需要进行修辞手段、修辞方法和叙事方式的转换。

当然,“线性空间”与“面性空间”并非简单的媒介属性差异,而是权力场域的差异。“线性空间场域”是倾向于非正式、非官方、非政治的,是倾向于真实的;而“面性空间”则是倾向于正式的、官方的、政治的,是倾向于“非真实”的,或者说,是一种基于权力体系的“真实”,存在话语的语言意义与言语意义的疏离,“表意行为”、“命题行为”、“以言行事行为”和“言效行为”之间会出现裂变[3],尽管既可言传,也可以意会。

这是两种不同但又纠缠在一起的“国家空间”,也就是说,存在一个“实体的媒介帝国空间”与一个“意识的媒介帝国空间”,它们之间是疏离的、隔膜的,但又是相互依赖的;不但媒介形态存在差异,主体的社会角色、信息性质和传播方式、方法以及功能发生方式都存在巨大差异。人们看似生活在一个共时与历时统一的地理国家中,但是,实际上却存在于两个不同的媒介国度中。口头上的“线性帝国”与文字上的“面性帝国”不是一码事。“口头帝国”更为真实,而“书面帝国”更为理想,更为虚幻。

2.现实空间与虚拟空间的隔膜

进入数字时代之后,出现了第三种媒介空间,或者说“媒介帝国”——一个全新的“数面帝国”,就是通过数字技术汇集了口语、书面语以及其他各种感官媒介的“帝国”。这个空间是“虚拟”的,曾经且至今依然缺乏明显的实体身份标志。在21世纪最初的10年中,这种“虚拟”的不透明的媒介空间,曾一度引发了民间狂欢。较之于传统的信息垄断时代,“虚拟”扩大了国民的媒介空域,他们曾经活得无拘无束,自由、奔放而富有率性。

传统上,国家媒介空间至少形成了两种叙事系统:政治叙事和民间叙事。这实际上也是两种媒介空间。一种是实体社会中的,用百姓话语体系塑造的国家空间;另一种是通过党政媒体建构的国家空间。这两者有同也有异,表现形态不同。在新中国历史上,这种差异始终存在着、交织着。

显然,数字媒介空间的形成,造就了第三种虚拟叙事方式。在这种数字空间中,特别是在资本媒体、国民媒体空间中,人們的叙事方式是平等的、自由的、奔放的,尽管也存在各种藩篱。上述三种叙事方式反过来又影响了国家媒介空间的形态。新世纪后,“国家共识”“国民共识”丧失温度,实际上是上述三种媒介空间割裂和叙事方式分化的必然结果。但是,随着技术和管理手段的递进,现实空间与虚拟空间之间的距离感在消解,无论是党政媒体,还是资本媒体、国民媒体,前台身份与后台身份正在趋于明朗化、透明化,媒介空间正趋于融合,叙事方式也呈现出趋同性,至少在舆论上是如此。

3.官方空间与民间空间的疏离

执政党与国民根本利益的一致性,是一个主流意识形态的终极命题。但是,随着社会的变革,这一命题在许多实际操作层面遇到了各种挑战。权力和利益的分配争端,往往会扭曲“根本利益”的一致性,降低这一命题的理想高度。这也反映到了媒介空间中。价值、信仰、文化等方面的对冲成为实体空间、意识空间和网络空间中的表征。控制与反控制、抑制与反抑制、发帖与删帖,折射出官方空间与民间空间的疏离。这种疏离来自根本利益弥合上的挑战。

媒介空间的疏离也存在于国内与国际之间。2016年6月,英国公投“脱欧”。在天津召开的世界经济论坛上,中国的领导人、企业家对英国公投“脱欧”后对中国的影响表达了“乐观态度”。对此有英国媒体就评论说:“中国政府照例发布了‘一切尽在掌控中中的官样声明,但是,他们对此却是真的很关切。”[4]这从一个侧面看到了中国式的传播方式在国际媒体中的印象。显然,中国与世界都存在对彼此的想象和幻象。

中国的国内媒体所呈现的国家空间,与国际上,特别是在国际性、全球性媒体上所呈现的“中国空间”,相去甚远。有时,人们很难想象出这是在说同一个国家意象。“中国”被不同的塑造主体、传播方式、传播方法以及途径、受众群体所建构。这种“中国国家空间”的差异,一方面来自国家之间的利益冲突,另一方面则来自中国自身。中国的媒介空间塑造范式是固化的,是一种基于政党意志居高临下的宣传,或者说是基于价值评价的单一性、纯粹性。这是媒介空间建构中“权力压服、制服”与“平等说服、劝服”、“互动悦服”的对立。

此外,国家媒介空间也存在城市空间与乡村空间之间的冲突,存在共时与历时上的裂痕,存在政治空间、法律空间与伦理空间、专门法空间与宪法空间的错位。城市空间挤压乡村空间,政治空间碾压法律和伦理空间,专门法空间挤占宪法空间,共时空间扭曲历时空间。政治资本、金融资本进入立法、司法领域,成为公共决策、舆论审判的杠杆,这些也会不同程度加剧国家媒介空间的撕裂。媒介空间的形态决定于其建构主体的性质。反过来说,则是建构主体决定了媒介空间的形态。这是由社会对传播权力的分配体系决定的。因此,上述媒介空间的融通,首先需要塑造主体在利益、意志上达成一致。

四、媒介空间融合:解构与重构

国家媒介空间的解构、重构与建构,始终是一个进行式命题。媒介格局的演化,只是这种重构与建构的表现形态。20世纪末期以来的媒介空间变革发端于媒介技术,但是也伴随着社会的变革。这些促成了媒介秩序的变化,也形成了一种新的国家媒介空间形态。这些分别反映到了媒介制度、媒介政策等空间因素中,构成了国家媒介空间拓展的总趋势。

媒介融合是最近几年来政府所主推的媒介政策之一。经过一段时间的推动,有人认为已经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媒介空间已经融合了,隔膜、疏离、撕裂已经被消弭了。但是,事实是否如此呢?显然不是。媒介形态是混合了,但是,这并不等于媒介空间融合。比如,网络广播、网络电视等等,表面看是听觉媒介、视觉媒介与数字媒介融合了,但是,舆论的喧哗、社会的喧嚣、纷扰依旧,社会撕裂状态,很难说已经弥合。利益、权力、队伍、市场等并没有“融合”,媒介空间依然存在主体、利益、身份、受众等方面的分歧与割裂。中国媒介空间在实体与意识、现实与虚拟、民间与官方、国内与国际、城市与乡村、法律与道德等方面并没有实现融合,依然处在撕裂状态。

为此,我们曾提出,“国家传播范式的转型,必须首先进行国家传媒体制的转变,建构新的传播秩序,区分不同的传播层次,使不同层面的传播回归本位,让政党宣传归政党,公共信息服务回归到大众层面。事实上,目前已经形成了三分天下的信息传播格局:政党宣传(党政媒体)、资讯服务(私营网络媒体)、公民社交(手机等自媒体)。但是,仍缺少以国家利益为唯一指向的公共传播媒体。因此,建立以提供社会公共信息服务为主要功能的国家媒体是当务之急。”[2]这需要突破“围墙式思维”,进行国家认知,实现国家身份认同。[5]国家媒介空间、国家传播,将成为一个超越政治与资本、融通共时与历时的公共意志范畴。

中国的媒介空间治理中存在的根本问题之一是理念问题,是关于制度和秩序设计的理念问题。人类社会的秩序主要有两种:灵魂秩序和肢体秩序,前者支配后者。体现在媒介领域中,就是通过信息引导灵魂秩序,进而疏导肢体行为秩序。国家和社会的运行状态和质量、效率,主要取决于上述两种秩序的设计理念。建构引导灵魂的秩序,较之于建构约束肢体的秩序成本低廉得多,效率也会高得多。反之,通过约束肢体来实现秩序化的社会成本则非常高,因为立法、司法、执法乃至监督的社会成本都是十分昂贵的。

这两者也是考量社会文明程度的重要指标。媒介是灵魂疏导的主要途径,也是灵魂空间的寄托和依存。因此,良好的社会运行姿态是“引导灵魂秩序,疏导肢体秩序”。体现在媒介空间的建构中,首先要树立媒介空间秩序设计的上述理念,摈弃“管制思维”、“惩罚思维”,即用约束肢体的方法规治灵魂,这是南辕北辙的,应施行的是“开放式思维”、“激励性思维”。

在具体策略上,国家媒介空间的解构、重构与建构,应重视解决实体空间与意识空间、现实空间与虚拟空间、官方空间与民间空间、国内空间与国际空间、政治空间与资本空间、传统空间与现代空间、共时空间与历时空间以及城市空间与乡村空间、法律空间与道德空间等之间的多重矛盾,在秩序设定和政策制定层面就化解上述矛盾。比如,首先应该实现实体空间与意识空间、现实空间与虚拟空间、官方空间与民间空间的融通,增强国家认同、社会身份认同。实体空间与意识空间、现实空间与虚拟空间之间的融通,就是要做到实体传播与思想意识传播、现实传播与虚拟传播的协同性、一致性,传播者、受众具有同样的场域感,对传播权利和传播责任具有同等的认知。在口语实体传播领域中说真话、实话,而到了书面虚拟空间中就说胡话、假话,在实体传播空间中是一个诚实的人,到了网络等媒介虚拟空间中就成为了骗子、流氓;或者,在民间传播中,是老实的、赤诚的,但是,到了官方空间中就戴上面具,说起假大空的话语来,那只会加剧国家媒介空间的分裂。

其次,要实现党政媒体、资本媒体、国民媒体三种媒介空间的现实化、一体化,转变媒介空间建构理念,由规治思维转变为服务思维,由惩治思维转向激励思维,由围墙式思维转向开放式思维,承认上述媒介空间的常态化。在传播方式上由权势压服、权力制服、武力征服,轉变为理性劝服、修辞说服、互动平服以及共享心服、分享悦服。

再次,协同好政治空间与资本空间、国内空间与国际空间的融通,解决好政治宣传、社会信息服务、公民信息共享之间的关系,协同好国内空间与国际空间、全球空间之间的异同关系,实现国际与国内叙事方式的融通。也就是说,这需要建构以“国家”为传播主体的传播体系,解决好全球媒介空间布局问题,建构全球话语体系与具有中国特色的叙事诗、田园诗范式,使中国道路成为世界选择和全球选择。

技术与资本的融合,迫使权力体系重新分配,党政传播失温,资本媒体、国民媒体升温,逐渐成为媒介空间的主流走势。传媒格局三分,将成为新常态。国际媒体格局的稳固,中国的全球布局,面临国家价值对立、冲突与搏弈的新挑战。中国文化和文明的世界传播迫切需要盘点,需要清理库存,需要施行空间转移。物理空间与虚拟空间、官方空间与民间空间、区域空间与全球空间、经济空间与文化空间、军事空间与思想空间等等中的思维方式亟须变革。

国家传播、国家叙事、民间叙事,中国的全球媒体空间布局、建构,亟须理论支撑,国家传播学的理论研讨十分迫切。学术智慧亟待开发。国家传播学理论研究应走在中国道路的全球叙事前面,为国家传播的媒介实践架桥铺路。增强国家身份和利益认同,建构统一的国家传媒空间,实现党政媒体、资本媒体和国民媒体的协同发展,实现政治功能、资本功能、社会功能的分担与协同,承认国家媒介信息生产与消费分层的客观性、合理性,无疑是国家媒介空间解构、重构与建构的重要战略。

综上所述,新世纪以来大一统的媒介垄断空间发生了裂变,党政媒体、资本媒体和国民媒体构成了“三足鼎立”格局。政治功能、资本功能、社会功能是上述三类媒介空间分化的区别性特征。国家传播在实体与意识、现实与虚拟、官方与民众、城市与乡村、历时与共时、国内与国际等媒介空间中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撕裂、对立与冲突状态。消解上述媒介空间的冲突与挑战,实现利益和解与融通,从权力压服、制服到互动说服、劝服,再到分享心服、共享悦服,释放资本媒体空间和国民媒体空间,进行政治功能、资本功能、社会功能三者协同,是增强公共认同,统一国家和国民意志,拓展政治媒体空间,建构国家传播体系的重要路径,也是国家传播学理论拓展的新气象。

参考文献:

[1][加]哈罗德·伊尼斯.传播的偏向[M].何道宽,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8.

[2]陈汝东.论我国国家传播范式的战略转型——从宣传走向传播,从传播走向修辞[J].今传媒,2014,(3).

[3]陈汝东.言语行为理论的修辞学价值取向[J].修辞学习,1996,(4).

[4]Stephen McDonell. How Worried is China by the Prospect of Brexit[EB/OL]BBC News,Tianjin,27 June 2016,http://www.bbc.com/news/business-36638759.

[5]陈汝东.论中国话语文明的历史走向[J].现代传播,2016,(6).

(责任编辑 焦德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