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姚合郡斋诗与武功体的突破

2017-03-12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周 衡

(江苏大学 文学院, 江苏 镇江 212013)

论姚合郡斋诗与武功体的突破

周 衡

(江苏大学 文学院, 江苏 镇江 212013)

姚合诗风素来被称为“武功体”, 武功体作为姚合诗歌风格的标志, 其并非处于一种凝固静化状态, 必因姚合社会地位的转迁、 人生情志的嬗变和文学内部需求而变化。 从姚合人生和诗风嬗变的角度去思考其武功体的突破, 主要体现在思想意境、 内容类型和语言风格方面。 姚合郡斋时期的吏治思想渐从仕隐冲突向仕隐融合转变, 无为吏治也逐渐显现, 其诗的主体精神呈现适意从容的心境, 也成为武功体突破的第一个重要体现。 郡斋诗的内容类型从单一的县居咏怀向送别酬寄、 园林题咏等内容扩展; 诗歌空间逐渐开阔, 诗歌意象更趋多元, 诗歌语言风格也具有刚健化的趋势, 这些都构成了姚合武功体的内在发展。 关键词: 姚合; 郡斋诗; 武功体; 大和文学

县居、 郡斋和台阁不仅是中国传统文人重要的政治生活空间, 也是其心理嬗变和文学创作的主要世界。 郡斋诗作为一种诗歌类型, 是传统政治文人出任地方郡守、 观察等职务时所作, 其必然承载着诗人的政治思想、 社会交游、 审美趣味和文学特征, 成为我们探索郡斋文人精神和文学成长的重要窗口。 姚合作为中晚唐之际重要的诗人, 其先后在大和四年出任金州刺史、 大和八年出任杭州刺史、 开成四年出任陕虢观察使等职, 创作了大量围绕郡斋生活和行为的诗歌。 这些郡斋诗也就成为我们观察姚合吏治心理、 诗歌主题、 艺术风格等问题的重要媒介。

姚合诗风素来被称为“武功体”。 “武功体”一词最初由纪昀明确提出, 《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五一《姚少监诗集》条:“诗家皆谓之姚武功, 其诗派亦称武功体。 以其早作《武功县诗》三十首, 为世传诵, 故相习而不能改也。”[1]1297又卷一六五《云泉诗》条:“四灵名为晚唐, 其所宗实止姚合一家, 所谓武功体者是也。 其法以新切为宗, 而写景细琐, 边幅太狭, 遂为宋末江湖之滥觞。”[1]1410在纪昀的评述中, “武功体”初得名于姚合任武功主簿时所作之《武功县中作》三十首(按: 本文所引姚合诗皆出自吴河清《姚合诗集校注》[2]), 但因“为世传诵, 故相习而不能改”, 意谓“武功体”。

在后世文人看来, 武功体并不仅指《武功县中作》三十首等县居诗, 应扩展到姚合县居以后的诗歌创作, 从而成为姚合诗歌创作的整体风格。 因此, 作为具有成长性质的武功体, 也就必然承载着姚合在不同人生时期的政治思想、 社会情怀、 人生观念和审美趣味, 我们可以从姚合人生和诗风嬗变的角度去思考其武功体的突破。

一、 姚合郡斋诗中的吏治思想与武功体的突破

在进入郡斋政治阶段之前, 姚合先后出任武功主簿、 万年尉、 富平尉等地方县吏。 在其县居生涯中, 姚合的政治姿态更多呈现出疏懒之风, 内在思想的儒道矛盾导致其仕隐冲突, 从而创作出冷淡幽僻的县居诗, 这成为武功体的最初状态, 也是作为姚合整体诗风的武功体的第一层风格。 但随着姚合从县居生涯向郡斋阶段过渡发展, 随着个人的政治素养、 个体思想与外部世界的磨合对话, 姚合的心灵世界出现了一个趋向宁静平和的沉淀状态, 从而导致他对仕途与隐逸、 个性与吏治等多元具有对立性关系的认识发生了一定变化, 也促进了武功体在主体精神层面的突破。

第一, 姚合在处理仕隐出处的过程中逐渐从冲突向融合转化。 姚合在其早期从政时期有源自元和儒家复兴、 吴兴姚氏家族文化的影响而生成的儒家经世务实的思想, 同时也有源自个体疏朴孤直的本性而衍生的道家自由玄远的精神, 这两种思想来源最终导致姚合在其县居时期形成儒道矛盾的精神结构, 促成仕隐冲突的心理状态。 爰及郡斋时期, 姚合对自身的心理和行为作了一定的调谐。 从姚合郡斋诗可以看到, 姚合此时依旧有归隐意识, 《杭州郡斋南亭》诗云:“符印悬腰下, 东山不得归。 独行南北近, 渐老往还稀。 迸笋侵窗长, 惊蝉出树飞。 田田池上叶, 尝是使君衣。”在此诗中, 姚合的“东山”之思一方面源自“独行”的孤寂、 “渐老”的颓唐等内在心理的推动, 另一方面也是眼前“迸笋”“惊蝉”的生命状态的诱发, 从而产生“符印”与“东山”的矛盾意识。 但通观姚合郡斋诗, 这种表达仕隐矛盾的声音在此时的创作空间中并不常见, 也不强大。 姚合更多地反映出一个沉浸当下生活而试图消弭内心矛盾的文人思想。 在《题杭州南亭》诗中, 诗人写道:“旧隐即云林, 思归日日深。 如今来此地, 无复有前心。 古石生灵草, 长松栖异禽。 暮潮檐下过, 溅浪湿衣襟。”诗人称其原来的精神是“旧隐即云林, 思归日日深”, 这是对过去仕隐矛盾的总结。 然而眼前“古石生灵草, 长松栖异禽”, 在这一具有象征意味的图像中, 原本应高蹈隐逸的“灵草”和“异禽”如今悠然从容于“古石”和“长松”中, 似乎这些具有精神符号象征的生灵开始接受平常社会, 从而衍生出“如今来此地, 无复有前心”的洒脱从容的心灵。 这也正代表着姚合真正超越以前仕隐冲突的矛盾状态, 基于眼前生存而走向适意。 又如《金州书事寄山中旧交》诗中云:“旧山期已失, 芳草思何穷。 林下无相笑, 男儿五马雄。”诗人已经清醒地意识到“旧山期已失”的现状, 从而以“男儿五马雄”的政治功名来强化文人功名追求的意义。 从这些诗歌中, 我们清楚地看到姚合内心隐逸声音渐渐隐没, 从政的现实意义逐渐突显, 从而塑造出仕隐无间的心灵结构。

第二, 作为地方郡守的责任意识和无为吏治逐渐显现。 在姚合县居诗中, 姚合常以荒城僻县评其县吏环境, 以卑官俗务论其县吏身份, 从而展露其对政治管理的游离和否定。 但随着多年的政治历练和思想锤炼, 尤其是身为地方郡守所拥有的政治自由, 姚合在郡斋时期更多表现出在从政过程中的责任意识。 姚合《金州书事寄山中旧交》云:“自知为政拙, 众亦觉心公。 亲事星河在, 忧人骨肉同。”这是姚合直接以“亲事”“忧人”的吏治行为对其管理政务的诗歌表述, 这种表述在其县居诗中从未出现过, 也说明姚合在郡斋时期已经自觉地接受了其政治身份, 并坦然认同其从政的意义。 不仅如此, 在郡斋时期, 姚合多次在诗歌中表达他的政治观念, 认为地方郡守的管理姿态应服从于道家无为思想, 以无为自理的精神进行治理。 如在《杭州官舍偶书》中, 姚合说:“钱塘刺史漫题诗, 贫褊无恩懦少威。”他认为自己贫褊懦弱, 并不以恩威作为政治管理的目标, 这种精神其实与老子所提倡的处下守柔相契合。 姚合在诗结句云:“无术理人人自理, 朝朝渐觉簿书稀。”姚合在县居时期经常苦闷于簿书繁杂、 俗务沉重, 而此时姚合却认为“朝朝渐觉簿书稀”, 其原因就在于“无术理人人自理”, 所谓“术”, 即政治管理的外在策略或手段, 其与代表主体内在德性的“道”有本质区别。 姚合认为只有去除烦苛政令, 不刻意建立治理之方略, 不主动干预民生运作, 民众才能自然发展、 和谐自理, 这种观念其实是根植于道家精神。 《老子》三章云:“以圣人之治, 虚其心, 实其腹, 弱其志, 强其骨。 常使民无知无欲。 使夫智者不敢为也。 为无为, 则无不治。”[3]71又五十七章云:“故圣人云:我无为, 而民自化; 我好静, 而民自正; 我无事, 而民自富; 我无欲, 而民自朴。”[3]284在这里老子针对“有为”或“妄为”的统治策略提出圣人无为从而生民自然的社会政治管理模式, 这正是姚合郡斋时期乃至政治生涯后期政治思想的直接来源。 在这种无为自理的观念下, 姚合才真正突破了县居时期的仕隐冲突, 以从容透彻的人生姿态去接受、 认同眼前的政治身份和社会责任, 才能有“官散有闲情, 登楼步稍轻”(《早夏郡楼宴集》)、 “临江府署清, 闲坐复闲行”(《杭州官舍即事》)的宁静悠远的生活心境。

总之, 姚合武功体不应仅限于姚合诗歌风格这一视野, 也应与创作武功体这一诗歌范式的主体精神相关联。 因此, 姚合超越仕隐冲突的困局, 呈现适意从容的心境也就成为武功体突破的第一个重要体现。

二、 姚合郡斋诗的内容类型与武功体的突破

姚合在郡斋时期的精神突破成为其人生升华的重要推动力, 也成为其诗歌创作嬗变的主要源泉。 在姚合县居时期, 其县居诗的内容多停留于山邑荒僻、 官况萧条的叙述和呈现, 其诗歌类型多以咏怀为主。 这一点可以从姚合诗集《姚少监诗集》的体例得到证明, 《姚少监诗集》无论是蜀刻本、 浙刻本还是汲古阁本, 其体例都是“分类编次”[1]1297。 姚合可考定的五十八首县居诗中最为著名的《武功县中作》三十首、 《闲居遣怀》十首和《游春》十二首都被列入卷五“闲适”类和卷六“闲适时序风月”类中, 可见其县居诗在内容类型上较为狭窄。 与之相比, 姚合可考定的四十二首郡斋诗散见于卷一和卷二“送别”类、 卷三“寄赠”类、 卷六“闲适时序风月”类、 卷七“题咏”类、 卷八“游览宴集”类、 卷九“和答酬谢”类和卷十“花木鸟兽器用哀挽杂咏”类, 很明显能看到姚合在郡斋时期诗歌内容的发展和扩大。

在姚合郡斋诗中, 有两类内容较为常见。 其一是送别酬寄。 在姚合四十二首郡斋诗中, 有九首可归入此类。 这些送别酬寄诗部分是直接以送别、 酬答形式出现的, 也有以书事咏怀形式出现的, 如《郡中书事寄默然上人》《金州书事寄山中旧交》。 也就是说, 姚合郡斋诗逐渐从早期县居诗单纯以咏怀形式的创作模式转向以社会交际为载体的创作模式。 从中可以清楚看到姚合在社会交游上的改变。 在姚合县居诗中, 只有《寄汴州令狐楚相公》一诗涉及当时政治名流, 与其交往的人物多为应试举子、 地方僧道和下层官员。 与此相比, 姚合在郡斋时期, 一方面延续了县居时期与地方僧道、 下层官员的来往, 另一方面其交游层次逐渐上升, 一些地方郡守和国家部门中层官员出现在其郡斋诗中, 如《送裴大夫赴亳州》中的前任杭州刺史裴弘泰, 《送薛二十三郎中赴婺州》中的吏部郎中、 婺州刺史薛膺等。 交游层次的上升一方面说明了姚合政治地位的升迁, 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姚合人生视野和政治平台的嬗变。 正是这种视野和平台的发展, 才能支撑姚合政治精神的迁徙, 带动了其诗歌创作的变化, 从而促使武功体的内在更新。

除了送别酬寄诗歌类型, 园林题咏类型也是这个时期值得我们关注的新动向。 在姚合县居诗中, 也存在描写园林的内容, 如《武功县中作》其一的“绕舍唯藤架, 侵阶是药畦”, 其二十一的“移山入县宅, 种竹上城墙”等。 但这些园林意象的出现赋予姚合县居诗一种清寒幽僻之气, 是姚合县居诗幽僻风格的主要来源。 而在郡斋时期, 姚合的园林题咏一方面不再依附其他类型诗歌, 直接以园林题咏的组诗形式独立出现, 如《题金州西园九首》《陕下厉玄侍御宅五题》等。 姚合通过塑造传统古典园林建筑的整体结构、 呈现园林环境调协郡斋生活的人文功能, 宏观地呈现园林的建筑美学和人文精神。 另一方面姚合借助这些园林题咏表现的情感也超越了县居诗中的孤寂状态, 而更显现出郡斋生活的优游从容, 甚至表达出吏隐的政治观念。 如在《陕下厉玄侍御宅五题》之《濯缨溪》中说:“旧山宁要去, 此有濯缨泉。 ……寂寂幽栖处, 无妨请俸钱。”正是传统文人“既欢怀禄情, 复协沧洲趣”(谢朓《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桥》)的亦仕亦隐从政思想的直接体现。 因此, 姚合园林题咏诗的大量出现也反映了其政治精神的发展, 推动其武功体在精神内涵上的升华。

三、 姚合郡斋诗的风格与武功体的突破

姚合的诗歌风格在传统学术评论中多有批评之音, 如方回《瀛奎律髓》卷一○称其“格卑于岛, 细巧则或过之”[4]340, 《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八十六“《极玄集》”条认为其“刻画太甚, 流于纤仄”[1]1689, 翁方纲认为其诗“恬淡近人, 而太清弱, 抑又太尽”[5]。 即使是处在观念多元的当代社会, 姚合的诗风也多被界定为清淡幽僻之风。 然而, 无论是传统评论还是当下研究, 我们对姚合诗风的认识过于依赖《武功县中作》三十首这类所谓代表作, 而未能将姚合诗歌创作视作一个创作整体来观察, 从而也就未能更为全面准确地认识到姚合诗风内部的变迁, 也就未能注意到武功体内部的发展。 如果我们将姚合县居诗和郡斋诗进行比较, 或许可以看到其诗风在诸多角度上的改变。

首先, 姚合郡斋诗在空间塑造上更具开阔性。 方回《瀛奎律髓》卷一○云:“予谓诗家有大判断, 有小结裹。 姚之诗专在小结裹。”[4]340所谓“小结裹”, 方回评陈子昂《晚次乐乡县》中云:“盛唐律诗体浑大, 格高语壮。 晚唐下细工夫, 作小结裹, 所以异也。”[4]529可见方回认为姚合诗专注于小景刻画, 缺乏开阔浑成之气。 又纪昀评《游春》曰:“武功诗欲求诡僻, 故多琐屑之景, 以避前任蹊径。 佳处虽有, 而小样处太多。”[4]339亦是认为姚合诗工于点缀小景, 从而气象褊狭。 这些评论无疑尖锐地指出了姚合诗歌创作的弊病, 但同样, 这些评论多数是以《武功县中作》三十首、 《游春》十二首等县居诗或其早期创作而言, 并非涵盖姚合所有的诗歌创作。 姚合郡斋诗在空间塑造上常比县居诗更加开阔, 从而建构山水、 天地、 远近等空间世界, 以承载诗人高远雄阔之情。 如《送李秀才赴举》中云:“罗刹楼头醉, 送君西入京。 秦吴无限地, 山水半分程。 海上烟霞湿, 关中日月明。 登科旧乡里, 当为改嘉名。”姚合在此首送别诗中没有突出离别的氛围, 而是以地方郡守和文学长者的身份给予后辈以无限的希望和祝愿, 诗人的视线从“罗刹楼头”一直向帝京延伸, 将千里秦吴的雄浑、 千山万水的跌宕挫于笔端, 并以“海上”和“关中”这两个相互呼应的空间并峙, 从而塑造出空间张力。 正是这种开阔的空间呈现, 赋予此诗俊逸高远之风, 已非所谓“小结裹”。 又如《寒食》其一中的“江深青草岸, 花满白云城”。 诗人以质朴的语言勾勒出江生青草、 花满杭州这一蓬勃盎然的春日世界。 又如《霁后登楼》中的“雨洗青山净, 春蒸大野融”。 青山的高峻, 大野的平远, 构成天地间极为壮阔而又和谐的景象。 因此, 姚合武功体在诗风上的第一个改变就是突破了县居诗的狭境僻景, 诗人以开阔高华的视野塑造出雄浑遒丽的诗歌空间。

其次, 姚合郡斋诗在意象运用上更具多元化。 方回认为姚合诗歌在“用料”上“不过花、 竹、 鹤、 僧、 琴、 药、 茶、 酒, 于此几物, 一步不可离, 而气象小矣。 是故学诗者必以老杜为祖, 乃无偏僻之病云”[4]340。李光垣评姚合《武功县中作》诗云:“凡用马、 鸡、 药、 酒、 琴、 竹、 花、 石、 诗、 书、 风、 雨、 山、 水、 病、 贫字样, 多复。”[4]247确实, 在姚合县居诗中, 其意象运用具有重复性和程式化的特点, 这种狭化单一的意象运用特征正是姚合在其从政早期社会交往圈狭窄、 日常生活寂寥的诗歌体现。 但随着姚合从下层官员向中层官员甚至高级官员转迁时, 其社会生活逐渐丰富、 交游人物逐渐多元, 随之而变的就是人生情怀和社会视野逐渐开阔, 从而在诗歌创作中体现出意象选择和使用的多元化趋向。 姚合先后在金州、 杭州和陕州为官, 其所历地域远较当年县居时期的京畿县地丰富复杂, 其写景造境也就必然契合地域风物、 人文环境而呈现出多样化。 如大量出现的江南意象, 在姚合杭州时期的郡斋诗中, 多次出现“潮”意象, 如《送清敬阇梨归浙西》:“夏尽滩声出, 潮来日色微。”《题杭州南亭》:“暮潮檐下过, 溅浪湿衣襟。”《杭州官舍偶书》:“春尽酒杯花影在, 潮回画槛水声微。”诗人充分运用“潮”这一杭州地域景物来塑造其诗歌意境和人物情怀, 使诗歌天然具有一种壮阔而跌宕之气。 尤其是《杭州观潮》, 诗中写道:“楼有章亭号, 涛来自古今。 势连沧海阔, 色比白云深。 怒雪驱寒气, 狂雷散大音。”其笔下钱塘江潮, 苍茫壮阔, 气象万千, 意境雄奇阔大。 又如《题河上亭》:“杯里移樯影, 琴中有浪声。 岸莎连砌静, 渔火入窗明。”其写景既有微观性景物细节的描绘, 又有整体宏观景象的呈现, 诗风细致之间不失高逸之气。 可见, 在姚合郡斋诗中, 意象结合地域色彩, 追求自然景象与人文环境的融合描写, 从而塑造多元变化的诗歌意境。

除此之外, 姚合郡斋诗在语言上也具有刚健化的趋向。 姚合县居诗囿于主体情志和个体视野, 其语言或求新僻, 或主平易, 故方回、 纪昀等人在评价姚合县居诗时多讥之“太易”“太俚”等。 但这种浅易细僻的语言风格并非武功体的全面呈现, 武功体在语言层面也具有一定层次, 从县居诗向郡斋诗发展, 姚合语言风格也出现了刚健化的趋向。 如《题金州西园》之《垣竹》云:“种竹爱庭际, 亦以资玩赏。 穷秋雨萧条, 但见墙垣长。 宣尼高数仞, 固应非土壤。”语言依旧具有质朴之风, 但质朴之中又非清弱之姿, 略有一种潇洒高华之气。 又如《陕城即事》:“左右分京阙, 黄河与宅连。 何功来此地, 窃位已经年。 天下才弥小, 关中镇最先。 陇山望可见, 惆怅是穷边。”此诗无论是空间建构还是情怀表现, 都具有一股苍劲之气, 实非其县居诗所能及的。

总之, 姚合武功体并非处于一种凝固状态, 亦随着姚合人生情志的嬗变、 社会地位的转迁和政治思想的因革发生一定的变化。 同时, 姚合诗风流变也契合于时代文学发展的内在趋势。 唐诗发展至元和间, 天地精华尽为发泄, 或平奇, 或雄直, 旗鼓相当, 各成壁垒。 爰及大和时期, 韩孟诗人群体成员凋谢殆尽, 元白诗人群体虽白居易尚在, 然其诗歌创作的生命力趋于暗淡, 其文学精神也逐渐衰退。 同时, 晚唐文学的大家如杜牧、 李商隐等人此时虽已踏入诗坛, 然风骨未成。 因此, 从整个中晚唐诗歌流变来看, 大和诗坛正处于中晚唐交替之际, 也是唐代诗史上具有低谷性质的阶段。 此时的姚合作为姚贾诗人群体的领袖, 同时也是大和诗坛的中坚力量。 因此, 姚合武功体的内在发展不仅是姚合作为大和诗坛主要成员的诗歌使命, 也是这个低谷文学阶段的必然趋势。 无论如何, 姚合诗歌的内部发展贯穿着姚合整个中晚年的生命世界, 唯有以变化观和系统观的思维去观察传统文人的文学创作, 才能较为准确地认识文人文学的原生态, 从而构建更为合理完整的文人创作图景。

[1] 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 1965.

[2] 姚合.姚合诗集校注[M].吴河清,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2.

[3] 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M].北京:中华书局, 1984.

[4] 方回.瀛奎律髓汇评[M].李庆甲,集评校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6.

[5] 翁方纲.石洲诗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69.

[责任编辑 尹 番 杨 倩]

On the Breakthrough of Yao He’s Offical Residence Poetry and Wugong Style

ZHOU Heng
(CollegeofLiberalArts,JiangsuUniversity,Zhenjiang212013,China)

Yao He’s poetic style is called Wugong Style, which is the mark of Yao He’s poetry and is not a static pattern but a dynamic style that evolved with the changes of Yao He’s social status, his views on life and the inherent literary demands. The breakthrough of Wugong Style is discuss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development of Yao He’s poetic style and his life, mainly in relation to the depth of thoughts, the types of content and language style. Yao’s political thoughts gradually evolved from seclusion to privacy conflict fusion. His poetry content types evolved from expressing emotion in his official residence to expressing farewell sentiments and poems about gardens and so on. Yao’s poetry creation gradually expanded, poetic images became more diverse. His poetry language also has vigorous trend. All these constitute the inner development of the Wugong style, thus shaping Yao poetry for the creation of rich and real picture.

Yao He; official residence poetry; Wugong style; the literature of Da He Year

2016-11-17

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2016 SJB750005)

周衡(1975— ), 男, 江西吉安人, 讲师。

I206.2

A

1009-4970(2017)04-003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