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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连·格雷的画像》中“花”意象下的灵魂堕落

2017-03-12张红丽程远蝶

六盘水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王尔德雏菊亨利

张红丽 程远蝶

(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昆明 650500)

《道连·格雷的画像》中“花”意象下的灵魂堕落

张红丽 程远蝶

(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昆明 650500)

《道连·格雷的画像》是奥斯卡·王尔德的唯一一部长篇小说。这部小说中独特的“花”意象引人注意,以“花”意象为线索,分析道连灵魂堕落的过程。小说中人物的动态心理历程和“花”意象在文中的多次出现,为小说赋予了新的内涵。

《画像》;花意象;灵魂堕落

奥斯卡·王尔德是英国维多利亚时期唯美主义的领军人物,他的作品鲜明地表现出唯美主义倾向,《道连·格雷的画像》(以下简称《画像》)是他唯一一部长篇小说,小说从问世就引起人们的非议,大多针对其中的不道德因素(杜蓓,2009)。王尔德本人则提出“书无所谓道德的或不道德的,书有写得好的或写得糟的,仅此而已。”(奥斯卡·王尔德,1982)1王尔德认为艺术与道德、功利无关,衡量艺术品的标准不应是世俗道德,而应是唯一的“美”;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诞生了这部小说。唯美主义具有注重形式而非内容的特点,且格外强调意象在作品中的作用——王尔德的作品呈现出多种意象,正是他实践自己唯美理想的表现。“花”意象在《画像》中多次出现,为小说赋予了新的内涵。

一、亨利对道连的“引诱”

亨利在小说中以“引诱者”的身份出现,从道连还未露面,亨利仅看到道连的画像伊始他就已经“蠢蠢欲动”,亨利就像一位实验者,任何人都将成为他的实验对象,道连的出现则是一个契机。正是在这种契机下,亨利向道连阐述了一系列自己所推崇的享乐、功利哲学,让道连那纯洁的心灵被污染直至灵魂走向堕落,甚至不惜杀害自己的好友贝泽尔。而“雏菊”这一意象在小说中伴随着亨利的犀利言辞,在第一章中当亨利和贝泽尔谈论着道连的美的时候就出现了。亨利在这一过程中将自己的“浪荡子”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在他眼中理智与美是无法共存的,理智的出现会破坏真正的美;美不需要理性思考,道连的美就是那种完全纯粹的美,以至于亨利为他着迷:在“冬天无花可赏的时候,夏天需要让脑子清爽一下的时候。”(奥斯卡·王尔德,1982)3道连的美恰好能弥补这些缺憾,道连就是在这样的侧面描述中呈现出他带给读者的第一印象。

雏菊是一种可爱、天真的小菊花,有着“花中花”、“花之女王”、“摇动的星”的名称,学名“Bel⁃lis”,是“美丽”的意思。在古希腊神话中,关于雏菊还有着一段美丽动人的神话故事——天真而美丽的森林仙女贝吉丝与爱人艾马秋斯在园中共舞,不料被觊觎已久的果树之神贝雨塔慕斯拉发现,于是久追不舍,处处找麻烦。贝吉丝受不了他的无尽烦扰,便请求女神的帮助,女神将她变成了美丽的雏菊。而这也就是雏菊花语“have the love in the heart”的来源,雏菊所代表的意义是“不能发育的爱”,意指心中的爱,象征着纯洁、天真、和平。英国诗人也对雏菊津津乐道:乔叟在《好女人的故事》中说,他在五月清晨去欣赏这“花中之花”,并为她们取了一个动听的名字:Day’s eye,指它的日出而开,日落而谢的习性。在《画像》中,雏菊象征着纯洁的道连,他没有经过世俗的污染,拥有美的外表和美的灵魂,纯洁天真。亨利在思考“引诱”道连时手中不自觉地摘下那些含苞待放的雏菊,看似没有实际意义,但实际上,那正是他内心欲望的体现。他怀着这样的心态向道连倾注他的享乐主义世界观,而不谙世故的道连没有抵御能力,不自觉地落入亨利的“陷阱”。

当亨利来访时,贝泽尔正在犹豫是否应该向亨利继续介绍道连:“这两个年轻人一同走到了花园里,在一丛高大的月桂树的遮阴下面一张长竹凳上坐定。阳光从光滑的树叶上溜过。一些白色的雏菊在草丛中摇曳。”(奥斯卡·王尔德,1982)6雏菊象征着贝泽尔和亨利心中的道连,在这样的背景下道连纯洁美丽的脸庞显得更加突出。而此时贝泽尔仍然不愿意让亨利看到道连的画像,正如他所说,画像里倾注了太多画家自己的秘密,担心画像会泄露这难以言说的“秘密”。这幅画呈现出唯美的形象,贝泽尔所追求的就是这样纯粹、让人沉醉的艺术美,这种艺术美表现了王尔德本人的唯美主义理论。贝泽尔试图隐藏自己内心的“秘密”,亨利洞悉后对此回应的是“微微一笑,他俯身从草丛中摘下一枝粉红色花瓣的雏菊,拿来细心观看。”(奥斯卡·王尔德,1982)6亨利作为王尔德作品中唯美主义的实验者,是一个四处寻找实验对象的“科学家”,道连的画像的出现勾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妄图使道连成为他的实验对象。贝泽尔此时并没有注意到亨利内心的变化,继续叙述着他与道连相识的场景。随着越来越多的了解,亨利的“欲望”达到顶点:“亨利勋爵说着,用他细长的手指神经质地把雏菊扯成碎片。”(奥斯卡·王尔德,1982)7“年轻的勋爵说着又摘下一枝雏菊。”(奥斯卡·王尔德,1982)这是第四次对雏菊的描写。

首先坐在伴随雏菊摇曳的长凳上,然后摘下一枝,接着将雏菊扯成碎片,又摘下一枝。这一系列简单又略显重复的动作,显示了亨利在侧面认识道连后心理结构产生的变动,即“内现于外”。这些动作同时预示了道连的未来,当亨利把象征着纯洁与美丽的雏菊扯碎时他就已经准备好要把同样美丽单纯的道连带入感官享受的深渊。此时的亨利,俨然化身为王尔德的代言人,他就像《浮士德》里的魔鬼靡菲斯特,既扮演着让道连沉沦的角色,同时也是一位深谙世事、冷嘲热讽的社会观察家,他以一双看穿一切的眼睛和妙语连珠的嘴巴批评着一切社会现实。本着弗洛伊德提出的“快乐原则”,不理会任何伦理道德,只为获得快乐和感官享受,亨利将自己的这种享乐主义世界观灌输给道连,逐渐触碰到道连内心深处的“某一根秘密的心弦”(奥斯卡·王尔德,1982)21。

二、道连的灵魂堕落

在亨利的“引诱”下,道连的灵魂逐渐滑入堕落的深渊,生命冲动的原始欲望在现实生活中常常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压抑而得不到释放,于是只能从心理上采取各种方法补救,当这些方法转移为外界所不容许的不道德因素的时候,就成为受到抑制的生命冲动的堕落。

道连实践着王尔德的唯美主义,每次出行都在衣服上以花为饰,而他也数次将花衣饰戴上又摘下,这些行为折射出他的心理变化。小说中道连秉承王尔德的生活观,赋予生活更多的艺术美感:道连在出席一切社交场合时,都会在钮孔里插一朵花,这种衣着方式恰恰是王尔德提倡的“艺术生活化”在作品中的表现。

一方面,在作品中出现了三次以花为衣饰的描述。第一次是道连沉浸在琳琅满目的珠宝、丝绸、玉石中,观赏着伊丽莎白·德弗罗夫人的画像:“她右手拿一朵花,左手握一条白玫瑰和粉红玫瑰的珐琅颈饰。她旁边的桌上放着一把曼陀铃和一只苹果。她的尖头小鞋子上缀有绿色的大花结。”(奥斯卡·王尔德,1982)161这样的打扮与道连不谋而合,正是在这样的艺术美中,道连逐渐失去了生活的重心而走向沉沦。第二次出现在韦恩追寻道连以后,他依然带着那副唯美的面孔,出席社交场所。而亨利又再次语出惊人,“我指的主要是花。昨天我剪了朵兰花插在翻领钮孔里。那是一朵非常美的酒色兰花,就像七大罪恶一样迷人。”(奥斯卡·王尔德,1982)219第三次紧跟第二次出现在同一场合中,“‘我去给你挑几朵兰花,公爵夫人,’道连说着立起身来就往花房深处走去。”(奥斯卡·王尔德,1982)224在亨利眼中,七大罪恶就像花朵一样美丽,罪恶只有在伦理道德的观照下才能成为真正的“罪恶”,在王尔德眼中,艺术与功利、道德无关,艺术的目的在于艺术本身,正如他所说的“艺术家把文学当作生活本身来处理”(张介明,2005),所以罪恶当然也是可以成其为美的,就像花一样。也正是在这样类似的艺术观念下,亨利一步一步带领道连走向沉沦。

另一方面,伴随着画像的秘密不断被揭开,道连把自己的欲望寄托到插在钮孔里的花上。首先,他爱上西碧儿,然而他爱的是艺术家形态出现的西碧儿,而非生活中真实的她(杨云燕和史永霞,2015)。西碧儿自以为找到爱情,于是从艺术世界中抽身出来,但这样的她就失去了艺术美,道连无法接受这样的西碧儿。他的一切行为都被承载着他的道德的画像一点不落的记录下来,并用一种冷酷的线条表现出来,似乎在嘲笑这个美男子。当道连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他取下插在上衣钮孔中的花”(奥斯卡·王尔德,1982)102,他的冷酷一直有人在记录着,他的潜意识采用置换的方式将心灵的焦虑加以改装,以另一种形式呈现出来。他取下在钮孔中象征着美的花,如此这般简单的发泄可以推迟画像给他带来的焦虑感。每当他看到画像中不堪的魂灵,心中被压抑的罪恶感就让他的良心极为不安(刘玉梅,2010)。于是,他沉迷于香水、锦缎、宝物,用这些感官上的刺激来逃避无法排遣的忧虑。当生命冲动“舍却了焦虑最初的、不能直接满足的目标而转向其他不足称道的、较为低级的目标。”(冯绍群,2008)这就是堕落,道连一味追求感官享受成为他堕落的开始。

其次,贝泽尔的突然造访给道连造成威胁,画像的秘密就要公之于众,在贝泽尔惊异的表情中:“他只抱着一个旁观者的兴趣,也许眼睛里闪现出胜利的火花。他把上衣钮孔里的一朵花取下来闻了闻,不过也许只是做做样子。……道连一面说,一面把那朵花在掌心里捻碎。”(奥斯卡·王尔德,1982)177道连回忆起自己走上这条路的过程,几年前,他依然是如雏菊般纯真美丽的少年,遇到贝泽尔后,那幅画像让道连意识到自己的青春与美貌是多么的与众不同。而亨利的出现,则“帮助”他认识到自己的青春和美貌是可以用来消费和享受的。那朵取下的花象征着曾经的道连,美好、不被世俗沾染;而他把花捻碎也象征着那朵花的美好已经不复存在,他的青春也像这朵花一样被堕落侵占;最后,贝泽尔目睹了画像的变化,就像亲手揭开了道连灵魂的秘密,等待他的只有死亡。在坎贝尔的“帮助”下,贝泽尔的尸体“消失”了。经历了这场恐怖的悲剧后:“服饰高雅的道连·格雷的上衣钮孔上插着一大串巴马紫罗兰,在仆从恭恭敬敬的导引下步入纳尔巴勒夫人的客厅。”(奥斯卡·王尔德,1982)198道连杀死贝泽尔,是小说的一个转折点,这标志着道连已经完全坠入罪恶的深渊,艺术已经无法成为他生活的目标了,当罪恶被实践,而不是作为具有美感的艺术品出现时,道连就无法承受这个事实,只有用死亡来解脱自己。

三、结语

在《画像》中,亨利四次摘下雏菊,再把它扯成碎片,道连也三次取下插在钮孔的花后又把它捻碎,“花”这一意象在文学作品中大部分都把它作为美好的象征,而主人公却把它捻碎,这一简单的行为预示着他们的心理在潜意识中产生了变化。从心理学角度来看,人的心理行为的产生往往伴随着储存了心理能量的生命冲动,当他们的生命冲动与自我及现实产生矛盾冲突时,他们最初的心理能量便会转移,从而将自己心理的焦虑转移出去。这种转移通过复杂理性来发挥作用,在心理的置换机制作用下完成转移。亨利和道连的行为就是他们在自己心理产生变化即焦虑的时候,通过捻碎花朵的简单行为来转移自己内心的冲突。花意象在此时成为他们转移焦虑的对象,这个心理过程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他们的本我与自我挣扎的过程。

奥斯卡·王尔德.1982.道连·格雷的画像[M].荣如德,译.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

杜蓓.2009.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从《道连·格雷的画像》透析王尔德的人生观[J].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9(5):125-128.

冯绍群.2008.行为心理学[M].广州:广东旅游出版社,203.

刘玉梅.2010.道德焦虑论[D].长沙:中南大学,6.

杨云燕,史永霞.2015.电影《道连·格雷》与原著的主题比较[J].电影文学,627(6):85-87.

张介明.2005.唯美叙事:王尔德新论[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96.

Under the Flower Image,Doriaann’s Spiritual Corruption in thee 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y

ZHANG Hong-li;CHENG Yuan-die
(School of Literature,Yunnan Normal University,Kunming 650500,China)

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is the only full-length novel written by Oscar Wilde,and the special image of Flower in it has aroused many readers’and scholars’interest.Daisy presents the innocence of Dorian. However,Henry picks daisies couple of times and Dorian crushes them by hand,which symbolizes that Henry gradually seduces Dorian into depravation.To achieve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this novel,this paper takes ad⁃vantage of the Flower image and analyzes the process of Dorian’s spiritual corruption.

Picture;Flower Image;spiritual corruption

I106

A

1671-055X(2017)04-0051-03

10.16595/j.1671-055X.2017.04.013

2016-09-06

张红丽(1992-),女,云南昆明人,研究生,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E-mail:794413944@qq.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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