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水浒传》中的女性意识觉醒思考
2017-03-11胡海燕
胡海燕
(吕梁学院汾阳师范分校, 山西 汾阳 037003)
关于《水浒传》中的女性意识觉醒思考
胡海燕
(吕梁学院汾阳师范分校, 山西 汾阳 037003)
《水浒传》作为中国传统小说的传世巨作,人物众多,多为男性草莽英雄,但是很多女性形象也贯穿了小说的始终,小说相较于大部分传统小说中女性形象有了大幅的转变。《水浒传》中的诸多女性在不同程度上都颠覆了传统文本中女性呆板化的脸谱形象,小说家在无意识的人物设定中,一些崭新的女性形象已出现,昭示着小说中女性意识萌芽的出现以及女性意识的觉醒。说明了小说家对于女性地位的肯定,也从侧面反映出在明代中后期工商经济的发展,市民阶层的出现,大众思想的改变,对于传统男尊女卑有了新的认识,女性对于自身也有了新的价值认同。
水浒传;觉醒;女性意识
《水浒传》作为一部以写农民起义为主要情节的长篇小说,男性自然是其中的主角,重点刻画的一百零八将中有一百零五是男性,只有三位是女性。但是这三位女性形象却刻画得无比生动,为后来的读者所铭记。可见《水浒传》中的女性形象极具个性,富有光辉的女性色彩。当然施耐庵在小说中不只描写了这三位女性人物,更是不惜笔墨,将社会中各阶层的女性群体展现在了小说的舞台之中,其中有美貌动人武艺超群的扈三娘,有不顾传统道德大胆示爱的潘金莲,有果敢泼辣的顾大嫂,还有心狠手辣的王婆等等。她们可能是男性人物的附属物,是男性英雄人物被迫上梁山的直接因素或者其他因素,但是她们追求实现女性自我,女性自我意识的出现,是不可忽视的。
有研究学者对于《水浒传》有这样的提法,那就是《水浒传》有两大崭新迥异于以往小说的功绩,第一是下层民众成为了小说的主角人物,第二就是女性也成为了英雄人物。小说中对于女性的很多行为都是充满热情与充满褒扬的。很多学者在提到《水浒传》的女性观时都认为,《水浒传》中的女性都是超前的,都有浓厚的自我意识,大部分女性都有着女性觉醒的意识。如《水浒传》内描写了三位女性英雄人物,让人刮目相看。经过作者的描写,其变为了女性英雄,而非普通的梁山豪杰;同时,其自身具备独特的人格魅力,而不被封建习俗所影响。就某种意义上而言,《水浒传》转变了我国古代文学内女性人物意识衬托男权这一文化,且缺少女性主导思想的局面,在孙二娘、顾大嫂、扈三娘这几位《水浒传》中女性人物的身上,能发现女性意识逐步获得重视及转型。
一、《水浒传》中的女性形象
(一)《水浒传》中的女英雄形象
《水浒传》中的女性形象最为瞩目的便是梁山好汉中的几位英雄女性,除了扈三娘具备少许姿色以外,剩下的两位外貌都较为庸俗,甚至还有点面容可怖,就连绿林须眉都会望而却步。小说内对母大虫顾大嫂具备的外貌进行的描写即:“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插一头异样钗环,露两个时兴钏镯。”而对母夜叉孙二娘外在的装扮进行的描写也相差不远:“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擦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这些都是其服饰方面,而对于其相貌,则是“眉横杀气,眼露凶光”,凸显出了其“恶、霸”的特征。具备这种外貌及形象,只会使大众认为这样的人物不但不具备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气质,同时还缺少一般女子身上的韵味,而会使大众认为其粗犷豪迈,具备很多江湖上绿林中的流氓气息。尤其是孙二娘,尽管其一直在装扮自己,但仍然带给人一种丢三落四、不着边幅的感觉,不管是在装扮方面还是在行为举止方面都较难使人将其同通常情况下的美人角色相提并论。
当然,在《水浒传》以前也出现过一些女性英雄人物,比如代父参军的花木兰。但是花木兰在回归家乡之后“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这样的表述能够极大地证明创作者特别注重花木兰的外貌[1]。所以说,像施耐庵《水浒传》中这样描写孙二娘、顾大嫂的外观特点应该是前无古人的。施耐庵所描写的顾、孙两人不但不具备姣好的面容,就连普通的长相都不具备,甚至能够用丑陋这个词来表达,但其却成为了梁山的女性英雄,是我国古代文学历史中不曾有过的全新形象。美学大家脂砚斋就觉得,十全十美是不可能存在的,而大篇幅的花容月貌则是荒唐的。但是施耐庵很早以前就认识到了这个事实:不是全部女性都是完美无缺的,也不是全部女性英雄的外貌都惊为天人,女性外貌方面丑陋的隐形,只是由作家这一因素使然。母大虫顾大嫂具备优秀的武功及技艺,其丈夫孙新都不如顾大嫂,在为救出解珍、解宝而进行劫狱期间,“顾大嫂贴肉藏着尖刀,扮做个送饭的妇人先去。”在挥刀发功之时,牢狱内的一些狱卒就被顾大嫂打倒了;母夜叉孙二娘同样是一个勇于挑战、在精神方面具备自主思想的女性人物,尽管其丈夫张青一再嘱咐,“三等人不可坏他”,然而孙二娘依旧我行我素,就连武松、鲁智深等人都差一点变为了孙二娘做的馒头馅;一丈青扈三娘具备超强的武术与技艺,胆大果断,其一出现就让人目不转睛:先活捉王英,接着打败了欧鹏、马麟,还知道“擒贼先擒王”这一道理,为了结束打斗而想捉住宋江,也是差一步就能成功。
施耐庵所描写的几位女性英雄人物不但有姿色不多的扈三娘,还有外貌无法言说的孙二娘、顾大嫂,但就作者来说,外貌的丑陋及美丽都并非决定其自身价值的重点,因此作者冲破了原来的女性人物思想,减弱了人物的外貌,借助孙二娘、顾大嫂这样的人物形象,表明了女性自身的价值不是由外貌决定的。这三名女子之所以能被列入梁山中一百零八位英雄队伍内,不是靠其外貌,而是凭借其胆量及才能;其并非依靠美丽的外表来取得众人的认同,而是使用自己独特的个性魅力于文学作品中闪闪发光。就某种意义而言,这是对原来所描写的女性人物形象的一种转变,也是以女性为主导这一意识的逐渐觉醒。
(二)《水浒传》中批判的女性形象
在《水浒传》中施耐庵创作最成功的给后世的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女性形象,无疑是那些坏女人,如潘金莲、阎婆惜、潘巧云、王婆等等,为了让这些坏女人在英雄的屠刀下死得让人拍手称快,小说家很详细地对她们的生活进行了工笔描绘,但是在客观上,也向我们展示出这些女性不幸的人生历程,让读者在看待这些女性最终悲惨结局时,能有一个较为全面客观的评价。
“潘金莲”可谓是中国文学世界中最坏的女人形象,潘金莲原是清河县一个地主家的丫鬟,她虽出身低微,但是长得却颇有姿色,因而地主对她百般调戏,潘金莲屡次不从,最后向地主婆告发了地主的丑事。地主为了惩罚潘金莲的不从,故意将她许配给低矮丑陋的武大郎。武大郎以卖炊饼为生,没有文化,不谙风情,潘金莲虽有不甘,但是在当时的社会环境里,她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谁知突然出现了一个仪表堂堂的打虎英雄武松,武松是武大郎的胞弟,潘金莲心中暗恋武松,终于有一天鼓起勇气对武松进行了爱的表白,被武松呵斥批评其不遵妇道不知廉耻。最终潘金莲又遇到了地方豪强加无赖的西门庆,他们联手毒死了老实忠厚的武大郎。
潘巧云和闫婆惜等也是小说中重点批判的不守妇道的淫妇形象,潘巧云也是出生低微的屠户家庭,先是嫁给了王押司,王死后又改嫁给两院押狱兼侩子手杨雄,杨雄在监狱的工作较忙,又不懂风情,致使潘巧云与寺庙的英俊和尚勾搭成奸,还嫁祸给石秀,石秀最终使计让杨雄识破了潘巧云的真实面目,杨雄用非常残忍的手段杀害了潘巧云。虽然潘巧云有错在先,但是在封建社会对于妇女出轨的惩罚非常严苛,私刑盛行造成了这样的人间惨剧。阎婆惜与宋江也是如此,江湖好汉宋江怒杀阎婆惜,女性在此时又弱化为男权社会的依附物。
《水浒传》中的女性形象更加底层的是王婆之类的掮客,王婆是一个开茶馆的女老板,自身命运也比较悲惨,丈夫早亡,自己赚钱养家,本应该是一个比较悲情的角色,但是她是个彻底的拜金主义者,为了金钱什么坏事都干。本来做成人之美的媒婆是做好事,但是她却为了钱,帮西门庆设计勾引有夫之妇潘金莲,事后西门庆给了王婆一些好处。更为可恶的是她居然帮西门庆设计杀害武大郎。在小说的设定中,这类人物的性格都比较脸谱化,虽然出身低微,但是却出奇地坏,如类似王婆的阎婆等等。
还有一种女性形象就是妓女形象,如李师师等,在《水浒传》大多都着墨不多,多数是浮光掠影似的描写,多为揭露她们的无情无义、用情不专、水性杨花的丑恶品质。在这点上,施耐庵远不如元代戏剧家的戏曲作品中的妓女形象丰富,元代戏剧家的妓女形象性格丰富,很多都有着穷苦人出身的朴素品格,如《救风尘》《青衫泪》等等,将妓女不幸命运的曲折人生可谓描述的非常详尽,对她们美好的品格都做了真实的体现。这方面《水浒传》更加单一化与扁平化。
二、女性在精神思想与个人价值的扩展
在我国古代长时间的封建社会内,女性通常都是生活于社会的最下层,在皇权、政权、官府的多重打压下,产生了男高女低、男尊女卑这样的封建思想;女性在社会内发挥着衬托的作用,在精神方面并未全面地独立。就比如马致远所著的《汉宫秋》、王实甫所著的《西厢记》、关汉卿所著的《窦娥冤》等作品内,基本上都描写了一些文武双全的女性形象,并且都要与封建制度抗争到底,不过这些女性依旧成为了男权思想打击下的牺牲品,在精神方面都没有独立。而这其中《西厢记》内的女性角色程式尽管极大地指出了封建制度的问题,但也没有否认其中所具备的男权思想,就是女性是男性的衬托,其只能担当男性已经设定好的角色,而不具备自己的精神思想。
但是,施耐庵所描写的这几位女性就不一样,在她们身上较难发现她们在精神方面对男性的附属。这些都表明了,若创作者不具有先进的女性人物思想就无法创作出如此鲜明勇敢的女性英雄人物。
梁山上的这三名女性的技能、武术、胆量都高于其丈夫,往日的核心在这几名女性英雄面前都有些稍显逊色了,这在男尊女卑、男高女低的男权文化方面也可以看成是一种创新。从这一点来看,有关“在中国男女之间是最缺乏平等的,但是《水浒传》中的女性大过男性,女权获得了一定程度的重视”这一观点是有相应的依据的。不过从扈三娘的婚姻、许多反面女性的惨败下场等方面来说,都可以看出施耐庵借助这几位女性人物对原来的女性人物思想提出了一定的质疑,凸显出了女性一定不会衬托男性的人格品质及精神。
《水浒传》这一小说内的几位女性英雄凸显出的精神思想方面的觉醒不但体现于其已经具备了自我的、独立的思想,勇敢地脱离甚至是超过男性,还展现于其在自我价值方面的体现中具备了更加宽阔的空间。封建制度规定了女性必须要三从四德,一定要顺应男性的想法,不可以擅自做主,更不可以加入到社会及政治活动内,女性所代表的角色被局限在了家庭内。不过,社会的逐渐进步,就使得部分批评封建习俗且具备抗争意识的女性人物应运而生,比如王实甫所著的《西厢记》、关汉卿所著的《望江亭》等,其中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女性人物,尽管这些人物的身上都具备相应的对抗传统及封建的色彩,但封建社会的运转方法就决定了女性只可以涉及家务方面。由于体现出自身价值的渠道太少,这些女性很多都只可以在婚姻及家庭的夹缝中生存。很多创作者将这种女性人物的角色定位仅限在家庭、婚姻这些既定的范围中,且缺乏外部生活作为支撑,所以一旦失败,就会失去全部,同时人生也会失去希望及未来,这也是我国古代文学创作很多女性下场惨败的一个原因。尽管在《木兰辞》中花木兰勇于同须眉比高低,女扮男装厮杀战场,让女性这一形象具备了离开家庭迈向社会的全新意义,但经过对比,《水浒传》内的女性英雄在体现出自我价值的渠道方面具备了更加宽阔及广泛的渠道。作为梁山上一百零八位将领内的三名女性将领,尽管占据的比重不多,但是却肩负着关键性的职责,具有独立的地位,能加入到领导工作内,参加战争,有较为繁多的社会方面的活动,且还在这些社会及战争活动内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其社会地位还超过了他们的丈夫[3]。
《水浒传》内几位女性英雄体现出自身价值的方法各式各样,证明女性渴求自我解放的思想已不单只停止于原有的婚姻、爱情应由自己决定等方面,还愈来愈注重自己存在的价值,就是借助持续不断的抗争来体现自己存在的价值,渴求社会、家庭地位能够平等的思想。施耐庵所描写的女性体现自身价值不再是仅限在个人活动的狭小范围内,而是延伸到了更为宽广的社会及历史范围,进而让女性人物思想逐步趋于深入、丰满。
三、《水浒传》中女性意识觉醒的原因
《水浒传》成书于资本主义萌芽的明代,当时手工作坊遍布江浙,现代城市的雏形出现了,很多小手工业者成为了市民,有闲阶层的出现,冲破了封建思想的藩篱,世俗的观点有所松动,女性得以参与部分有规模的社会活动。《水浒传》的形成一方面得益于之前各种梁山故事传说的累积,一方面当时民间文人的评弹等文艺形式对于小说的成形也功不可没,女性也是当时听剧听评弹戏曲等的不可忽视的观众群体。
(一)城市雏形的出现与商品经济的发展
《水浒传》的故事虽发生在北宋年间,但是小说的作者却是明代文人,他参考的城市是明代资本主义萌芽出现的城市,书中所写的民俗也是当时明代风俗,市井的繁华更是明代小资本手工作坊兴起的城市的繁华,比如宋江攻打北京城正是参考的明代作为首都的北京,而在宋代北京的城市地位仍未确立,属于不太重要的小城镇。在小说中第三回,“入得城来,见这市井闹热,人烟辏集,车马奔驰,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诸物行货都有,端的整齐。”第4回五台山下的市井“约有五七百人家。智深看那市镇上时,也有卖肉的,也有卖菜的,也有酒店面店。”第29回孟州东门外有“一座市井,地名唤做快活林。但是山东、河北客商们,都来那里做买卖,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赌坊、兑坊。”就连清风镇这样的小集镇“也有几座小勾栏并茶房酒肆”,“诸行百艺都有”。可见当时丰富的市井文化。物质与市井的盛况,使得民众有时间追求精神生活。人们出行更加方便,女性的人身自由也随之更加自由与宽松,听曲、结伴逛灯市成为了一种女性风潮,从读书听曲中,从女性之间的交谈中,女性本身更容易了解到自身的困境,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对于自己的身份有了更多的要求,认识到自己也是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一员。在繁荣的都市生活中,女性也可以依靠自身努力去生活,这就使得女性更加独立自主,敢于追求自己的爱情。社会对于传统中的封建伦理道德也有了新的认识,女性有了越来越多的话语权,使得女性的自我意识到达了一定程度的觉醒。
(二)市民思想的出现
在北宋年间,社会阶层的分布已趋多元化,到了明代社会中的市民阶层已经逐渐形成,城市中的大商人、小手工业主、商贩、苦力等都是市民的主体之一,他们构成了一个复杂的社会城市群体。《水浒传》中的故事就是以这种文化背景展开的,市民阶层的思想相对来说更加开放,对于女性恋爱、再次婚嫁等约束较轻。尤其是元朝的建立,蒙古族文化对于传统汉族的冲击,使得小说中的人物与人物思想都带着明代人们的思潮,当时人们的想法与宋朝已经有了很多的不同。如在小说中,潘巧云改嫁给杨雄,翠莲在鲁提辖的帮助下,逃离镇关西,嫁给赵员外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等等。
四、结束语
由于商品经济与市民阶层的出现,《水浒传》中的几位女性人物散发出了我国古代文学女性所不曾有过的形象。从孙二娘、顾大嫂、扈三娘这几位女性英雄人物的身上,反映出了女性人物思想方面的觉醒。在这以后的文学创作内,比如《聊斋志异》内的很多狐女、《杨家将演义》内的杨门女将等女性人物都不是男性的附属,而《红楼梦》这一中国古代文学历史巨作更是描写出了很多个性及形象都相距甚远的美人。从这所有创作的女性人物可以看出,对其角色进行的定位已不只是仅限在家庭、婚姻等这些既定的范围中,其具有了自己独立的想法及鲜明的人格,具备更加宽阔的体现自我价值的范围及空间,很多都成为了文学创作的核心人物,而男性则变为了其附属及衬托,在这些文学创作内所体现出来的女性人物思想已经具备了崭新的意义及内涵。
[1] 欧阳俊杰.女性主义批评视野下的《水浒传》女性形象[J].阿坝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4(1):71-73.
[2] 宋珂君.角色期待的错位——《水浒传》两性冲突根源及女性文化困境研究[J].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6):84-89.
[3] 宋以芳.《水浒传》女性人物形象塑造特色剖析[J].晋城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5(5):90-92.
2017-06-11
I206
A
1673-8535(2017)05-0072-05
胡海燕(1976-),女,山西汾阳人,吕梁学院汾阳师范分校讲师,文学硕士,主要研究方向:古代文学。
高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