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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裂与延续:传统中国政治文明的当代表达

2017-03-11汪仲启

武陵学刊 2017年5期
关键词:政治文明革命制度

汪仲启

(中共上海市委党校 公共管理教研部,上海 200233)

断裂与延续:传统中国政治文明的当代表达

汪仲启

(中共上海市委党校 公共管理教研部,上海 200233)

新中国是一个“后革命”国家。近代中国革命的广度和深度前所未有。革命中,不仅旧中国的经济社会结构全面调整,制度和文化也进行了根本性改造。这造成我们在认知和建构当代中国的政治制度和政治文化时,不可避免地存在一种割裂和漠视传统的惯性。当代中国的国家建构,固然是在欧风美雨的冲击下,在学习借鉴异域文明的过程中启动并完成的。但传统中国一些具有现代性改造空间和广泛认同性的政治智慧与政治文明成果依然通过各种形式顽强地延续下来。在新中国的政治伦理和政治结构中,依然含有大量宝贵的传统因素。认知和解说当代中国政治,既要看到创新因素,也要看到传统因素,当代中国政治文明的发展应更加注意对传统资源的发掘和运用。

革命;传统;政治理想;政治制度

2012年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不同场合,多次强调应重视并弘扬中华民族宝贵的优秀传统文化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突出优势,是中华民族的“根”和“魂”,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然要以中华文化发展繁荣为条件[1]100。毫无疑问,在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中,必然包含了优秀的政治文明这一重要板块。传统中国的政治智慧和政治文明,是形成中国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中国国家治理体系的重要资源。此前,中共中央政治局曾专门就我国历史上的国家治理举行了集体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在集体学习时强调,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中华民族积累了丰富的治国理政经验;要治理好今天的中国,需要对我国历史和传统文化有深入了解,也需要对我国古代治国理政的探索和智慧进行积极总结[2]。这指示我们,在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过程中,应当大力挖掘、反思并借鉴传统中国政治文明的积极成果,为当代中国的政治文明发展服务。

一、断裂与延续:历史变迁的双重维度

关于革命,列宁有一个非常明确的定义。他说,从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看,革命“就是用暴力打碎陈旧的政治上层建筑,即打碎那些由于和新的生产关系发生矛盾而到一定的时机就要瓦解的上层建筑”[3]。所谓政治上层建筑,是与经济基础相对应的意识形态及与之相适应的政治法律制度和设施的总和。“打碎”“瓦解”等词汇表明,传统的意识形态和政治法律等上层建筑在革命中将发生根本性乃至毁灭性的变化。革命政权往往倾向于将传统意识形态和旧制度描述为一种腐朽的、落后的对象,并宣布与之彻底“决裂”,从而重建革命政权的合法性基础。对传统政治的这种绝对式否定,能够给在旧制度下饱受压迫的民众以一种通过破旧立新获得全新生活的巨大期待。所以,革命往往会以一种同传统“决裂”的姿态,充满热情,有时候甚至是充满仇恨地对传统经济、社会和文化结构进行巨大破坏和改造。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也指出:“社会主义需要这种行为(革命),因为它需要消灭和破坏旧的东西。”[4]

革命中的这种“决裂”,非常清晰地体现在法国大革命当中。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中说:“1789年,法国人以任何人民所从未尝试的最大努力,将自己的命运断为两截,把过去与将来用一道鸿沟隔开。为此,他们百般警惕,唯恐把过去的东西带进他们的新天地:他们为自己制订了种种限制,要把自己塑造得与父辈迥异;他们不遗余力地要使自己面目一新。”[5]29可见,在剧烈的革命进程中,革命者和普通群众都有一种破旧立新的强烈愿望。这种愿望,很容易主导革命群众的情绪和行为,使之对一切传统的东西不加选择地彻底否定,甚至全盘破坏。而实际上,革命所带来的意识形态、政治模式、社会组织方法、利益分配方式、话语方式和阶级关系等诸多方面的巨变确实是显而易见的。就像汉娜·阿伦特所说,现代意义上的革命,意味着社会的根本性变化[6]12。许多严肃的历史学家都承认,法国大革命开启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所以,对于一个政治社会来说,革命一方面宣传某种乌托邦形态,另一方面就是追求彻底打碎并重建政治上层建筑。

但是,革命是否就真的如乌托邦所描述的,或革命情绪所渲染或期望的那样,能够使革命后的政治彻底不同于传统政治呢?我们认为,革命并不像在白纸上描绘乌托邦,能够通过完全抹平历史的方式来重建新社会。革命会造成意识形态、政治结构甚至文化心理的巨大转变,但这并不意味着传统政治的文明因素将就此消亡。托克维尔在铺陈法国人民同旧制度的决裂姿态之后,马上话锋一转说:“我始终认为,在这项独特的事业中,他们的成就远较外人所想象的和他们自己最初所想象的要小。我深信,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从旧制度继承了大部分感情、习惯、思想……他们利用了旧制度的瓦砾来建造新社会的大厦。”[5]29阿伦特甚至说,政治变动以及随之而来的暴力,在古代司空见惯,不过对它来说,两者都不会带来什么全新的东西,“变动没有打断被现代称之为历史的那个过程,它根本就不是一个新开端的起点。”[6]11托克维尔之所以将旧制度与大革命关联起来,作为观察那个“人类近代史最伟大的变革”的窗口,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表明,革命后的法国并不是一个全新的事物,它同原来的法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像J-P迈耶所说,《旧制度与大革命》一书的一大功绩是证明了1789年以后有多少过去的政治制度、习惯思想,在新法国依然存在。

实际上,历史变迁具有“断裂”和“延续”的双重属性。革命史观突出了历史变迁的断裂和革新的维度,而保守主义史观则强调历史变迁中的延续性因素。政治保守主义的创始人埃德蒙·伯克认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政治形态,不以一时或一部分人为转移,也不是乌合之众的轻浮选择,它是经过若干世纪和若干代人的审慎选择而形成,“我们的政体是约定俗成的体制,这种政体的唯一权威性在于它的存在源远流长”[7]。黑格尔也认为,过程乃是潜在可能性力求实现其自身的开始。一个民族的历史,乃是该民族实现并展示它对整个人类文明所作出的贡献的过程。一个国家的宪法不是细心抉择的结果,而是民族精神的产物。“历史是精神的发展,或者它的理想的实现”[8]。哈耶克则有意区分了“设计”(理性)的制度和“生成”(自然)的制度,他认为人不仅是一种追求目的的动物,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遵循规则的动物,而这些规则“是世世代代的经验的产物”[9]。保守主义者认为,社会是有机体,相信改革,反对革命,相信自然演进,反对计划,我们应“对人类理性持冷静态度”[10],保守主义引导人们注意代表连续性和稳定性的法律与秩序,尊重传统,尊重经验。他们相信,革命是“抽刀断水”,一个文明体的历史之流不会轻易被截断。这并不是否定革命和进步的真实性,而毋宁说是提供了另一个观察社会变迁的视角。这种观点看不到革命前后的巨大变迁,从而是保守的,有时甚至是反动的,但其强调历史延续性的立场也有某种合理性。

所以,从历史变迁的角度来说,我们应当强调革命对政治结构带来的“断裂”效果,但不可忽视革命前后的“延续”效应。新的政治结构不是凭空发生的,而是需要利用传统的文明因素作为构件。这种变迁过程,一方面是“革故”,另一方面是“鼎新”,革故本质上也是为了更好地让优秀的传统文明因素获得新生。

二、国家建设:维新和传统互相交织

这种历史变迁的双重性逻辑,落实到当代中国的政治发展中体现得也非常明显。新中国是一个典型的“后革命”国家,革命是中国现代国家建设和社会秩序重构的起点。在近代以来的革命过程中,中国人在对待自己的传统时,某种程度上同大革命中的法国人相似:人们视过去的一切为落后、累赘、罪恶,普遍希望通过革命同过去进行切割。在一波又一波的反传统浪潮中,不仅旧中国的政治社会结构瓦解了,传统的制度形态和礼法关系也失去了正当性。在一个崇尚革新的时代,人们通常羞于提起传统。新文化运动中,包括钱玄同、陈独秀等在内的一些激进者甚至提出应废除汉字②。不可否认的是,经历了革命的洗礼,中国的传统文明确实一度岌岌可危。不仅我们的法律、社会和政治组织方式大量借鉴西方文明,我们的建筑、服饰、文化、教育、审美甚至生活情趣也同过去大异其趣。经过100多年来主动与被动的革命、摧毁、模仿、学习,传统中国已经变成一个模糊的镜像,传统文明成为似乎只是学究们在书斋里才会研究的“国故”,而普通人则只有在历史剧和演义小说里才能想象它的模样。

由广义的文明进而到具体的政治文明,我们也可以看到类似的情形。一方面,在政治哲学和政治理想方面,民本主义、民生思想、和谐理念等中华文明固有的价值观在今天依然有其生命力。但是也有许多中国传统政治文明中熠熠生辉的东西,如天下观念、仁政思想、天命观念等,已经淡出了主流视域。如果进一步将目光聚焦到具体政治制度层面,我们更加难以发现传统政治的影子。当代中国的政党制度、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行政制度、司法制度、法律体系、警察制度、公务员制度等似乎都同传统中国毫无关系了。

但另一方面,传统的文明因素却通过各种方式进入到新政治当中。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如毛泽东和邓小平,他们既是新中国政治结构的建设者,又诞生并成长在旧制度下,受到传统文化的教养和熏陶。在他们设计建造新的政治结构时,必然会将适当的传统因素带入其中。另外,当历史变迁发生的时候,随着人们在两个时代中的跨越,大量的传统因素,不论糟粕与精华,也会保存在人们的头脑中,走进新时代。在新旧交织的革命年代,鲁迅敏锐地察觉到:革命党进了城,却不见得有什么大异样;知县大老爷还是原官,举人老爷当了民政帮办,带兵的还是先前的老把总;在未庄,赵秀才便同曾经出过洋的地主阶级里资产阶级化了的假洋鬼子串通一起,抢先向革命投机,挂出了“咸与维新”的招牌[11]。这固然反映出辛亥革命的不彻底,但更是传统文化形态历史延续性的真实写照。在新旧跨越的年代,为了保护自己的辫子而不惜拼命的人,和为了推翻帝制建设新国家的人其实生活在同一个时空维度中。因此,所谓历史的“新”与“旧”,可能一方面确实有一定的事实基础,但另一方面也含有很大的人为“构建”的成分。我们很难想象,真的存在这么一个“断点”,在这个“断点”之上,新中国彻底隔绝了旧中国的影响。归根到底,任何一个历史时刻的“截面”都是新旧并存的。革命过后,人们会发现,传统并非僵死的枯木,任由革命的利刃一刀两断。相反,历史就像流淌的河流,虽然有上游下游之分,却无法被任意截为两段。历史和文化是鲜活延绵的生命,存在于不同的头脑之中,通过各种各样的介质得以保存和传承。

旧时代的文化糟粕尚且如此,真正的传统文明成果的生命力一定更加旺盛。真正的文明,从不因革命而丧失生命。因为文明就像种子,它可能会成熟、会脱落,但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就会再次发芽,从而将某种优秀的基因发扬光大。政治文明可能会中断,但不大可能被消灭。古希腊古罗马的民主政治,作为一种伟大的人类文明,虽然在漫长的中世纪几乎销声匿迹,“只是作为一种思想和记忆,在极少数人的头脑中保留着”[12],但到了近代,一旦获得了它的生存条件,又重放光彩。政治文明一旦形成,就会在接触、践行它的人群中形成不可磨灭的印记,影响他们的思维、情感和习惯。

近代以来的中国革命和社会转型,程度和规模不亚于法国大革命。不仅革命本身以粉碎旧传统、旧文化、旧制度为目标,革命后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政治叙事似乎也对传统政治文明刻意保持批判或回避态度,而未能正视其合理价值。长期以来,有关国家建构的政治话语特别强调新中国之“新”,似乎今日中国的政治同传统中国已毫无关系。但是,中国毕竟是一个有着5 000年悠久文明历史的国家。如果说,传统中国的政治文明确已“死亡”,已经同当代中国政治毫无关系,那么也就意味着,当代中国政治发展只能“朝前看”“朝外看”。如此一来,政治上的“中国模式”,则只有可能是新造物和舶来品。因此,如何对待传统,实际上既关乎中华文明作为一个文明类型的尊严,也关乎当代中国政治文明发展的选择和去向。我们认为,革命前后历史存在断裂与延续的双重性。革命既可以涤荡风雷,革故鼎新,彻底改变旧社会的法律和制度形态;但同时,传统政治的许多文明因素还是成为了构建新的政治结构的“砖瓦”,从而以新的形式实现了现代性转化。

就像习近平总书记所说,中华民族有着5 000多年连绵不断的文明历史,传统文化是我们民族的“根”和“魂”,我们需要对其进行“创造性转化”,赋予其新时代的内涵和现代表现形式[1]100-101。中国不同于西方“民族国家”,是有着悠久历史的“文明型国家”,传统中国独特的政治观念和政治形态在今天依然有着旺盛的生命力[13]。所以,我们在看待革命前后的中国政治文明脉络时,一方面要看到它的断裂和革新,另一方面也要看到它的延续和传承。一个国家选择什么样的治理体系,是由这个国家的历史传承、文化传统、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决定的,是由这个国家的人民决定的。我们今天的国家治理体系,是在我国历史传承、文化传统、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上长期发展、渐进改进、内生性演化的结果[14]。所以,当代中国的政治文明并非同传统完全割裂,革命后的中国,维新和传统相互交织,共同构成新中国政治体系的素材。认识今天的中国政治,需要遵循这个常识。

三、传统政治文明的当代表达

从宏观角度概而言之,经过清末至今近200年的转型,中国的政治文明形态确实已发生了巨变,当代中国已经建立起了全新的现代国家制度。从政治形态的基本面向来看,无论是理念上的民主、自由、法治、人权,还是制度上的政党、人大、司法、行政等,都已同传统政治大不一样,因而确实属于“新政治”的范畴。那么,剔除了这些“新”的政治文明要素之后,在当代中国的政治形态中还有哪些属于优秀的传统政治文明因素呢?我们将从政治理想和政治制度两方面来考察。

(一)传统中国政治文明中延续至今的价值因素

传统中国的政治理想溥博如天,其中许多宝贵因素在今天依然具有强大生命力。习近平同志在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中国历史上的国家治理”时说,我国古代主张民惟邦本、政得其民,礼法合治、德主刑辅,为政之要莫先于得人、治国先治吏,为政以德、正己修身,居安思危、改易更化,等等[2],这值得我们认真总结,并进行“创新型转化”。此外,天下观念、世界大同、和谐社会、仁政思想、民心政治、民本政治、天命思想、选贤任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鳏寡孤独有所养……这些政治理想在今天依然有所体现。比如,有学者认为,在全球化的时代,人类如何能避免“民族国家”体系造成的内耗,传统中国的“天下体系”是一个重要精神资源[15]。可以说,中华民族的这些传统政治理想和价值,完全不逊色于其他各类文明的政治理想,具有普世意义,与世界其他文明体系完全可以互通。

另外,儒家强调修齐治平、内圣外王,即政治秩序的建立应该“由内及外”,“精神上的秩序没有形成之前,任何外在的秩序均不牢固”,这是“儒家中最有价值的部分”[16]。比如,有学者认为儒家政治的“外王”学说博大精深,很有必要也有可能进行现代性转化③。这种由内及外追求“善治”的方法论非常具有中国特色,它不仅特别强调对统治者的“德性”要求,也是整个国家进行“德治”的逻辑基础。而德治在今天依然十分重要,我们虽然大力学习西方,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但并未因此而放弃中国传统的德治智慧[17]。

传统中国的基本伦理还包括,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自强不息;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交利兼爱,与人为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等。这些价值和原则其实就是中国人所理解的正义社会、体面生活和高贵人生的准则,体现了中国人对人、自然和社会关系的理解,至今仍闪耀着文明的光辉。

所以,中国的传统政治文明中的一些优秀因子完全可以并值得进行现代性转化,这些宝贵的文明因素并不会因为时势变迁而失去价值。因为,这些都是人道的政治文明,是能引发普世共鸣的政治文明。要树立文化自信,关键在于我们要认识到自身文明的“尊严性”,即传统中国的政治文明并不低人一等。而如何对这些宝贵的传统政治资源进行挖掘和现代阐释,则是当代人所必须完成的重要课题。

(二)传统中国政治文明中延续至今的制度因素

除了政治理想和价值具有延续性外,传统中国政治制度层面的许多因素也延续至今。新中国宏观层面的政治形态虽然已全面转型,但在具体的政治制度层面,我们依然可以找到许多传统政治文明的因子。本文仅择其要者而述之。

1.干部选拔任用机制:推荐、委任和选举相结合。在干部任用方面,当代中国对传统中国的延续主要表现在标准和程序两方面。传统中国的干部任用标准就包括“德能勤绩廉”等几方面。比如秦朝选任官员有“五善”的标准:忠(政治原则)、清(廉洁)、审(办事能力)、善(服务群众)、恭(敬事)[18]79。吕思勉在《中国制度史》一书中,对于汉代选用人才的标准如是说:“方今选举,贤佞朱紫错用。丞相故事,四科取士。一曰德行高妙,志节清白;二曰学通行修,经中博士;三曰明达法令,足以决疑,能断案覆问,文中御史;四曰刚毅多略,遭事不惑,明足以决,才任三辅令:皆有孝悌廉公之行。”[19]568这些标准都强调干部的德行和政治忠诚,同时强调实干能力和服务态度。今天,中国共产党的干部选任标准依然大体延续这一精神:党管干部原则,五湖四海、任人唯贤原则,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原则,注重实绩、群众公认原则,民主、公开、竞争、择优原则,民主集中制原则,依法办事原则④。

在选拔程序方面,核心理念是“选贤任能”,即从实质层面考察政治人物的品行和才干,务求将适格人物安排在恰当岗位,而不像西方强调选举。在“选贤任能”的总体思想指导下,官员的具体产生途径,则往往不拘一格。“汉世入仕,其途孔多”,在中央有“征召”,在相国等机关有“辟除”,左郡国还得定期“举荐”[19]567-568。不可否认的是,“选贤任能”的标准具有很强的科学性,这种选人机制的长处在于容易选拔真正的政治英才;其短处则在于,程序不够规范,容易产生官职买卖、任人唯亲或裙带关系。当代中国,虽然不可能像过去一样“入仕孔多”,但推荐、委任、考察、培养等传统人才选拔机制依然在发挥作用,而不仅仅依赖形式上的选举。

当代中国的干部任用机制,可以说是汲取了传统和西方的优长,一方面坚持传统的“选贤任能”标准和人才培养与产生机制,同时借鉴西方政治家产生所必经的“选举”程序,使用人机制更加完善。根据《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规定,领导干部的产生必须经过民主推荐、考察、酝酿、讨论表决等程序。在当代中国的干部选任中,选举机制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党委(党组)讨论决定干部任免事项必须经过投票表决;二是依照宪法和法律规定,需要由人民代表大会或者人大常委会选举、任命,决定任命的领导干部人选,需由党委“推荐”后由人大或人大常委会“选举”产生。有学者认为,中国政治家集团的产生基本上是依靠两大机制:一是选贤任能的民主推荐机制。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直接领导下,通过中央“两委”人选考察组对干部素质进行全面、深入考察,确定政治家集团候选人预备人选,这一点是西方没有的。二是党的代表大会民主选举机制。先是地方党的代表大会通过差额选举参加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代表,后是由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代表通过差额选举正式产生党的政治家集团,即中共中央委员会[20]。所以,当代中国干部选拔任用机制,是在传统标准和程序的基础上增加了民主选举环节。

2.公务员产生机制:考试选拔制度。中国公务人员没有西方政务官和事务官的区分,但是在职务和级别上却有领导干部和普通公务员的分别。中国是世界上较早产生成熟文官体制的国家。一般而言,在中国要成为一名公务人员,必须要先跨过一定的门槛。从历史来看,我国公务人员产生机制大体经历了举荐、门阀、考试等几个阶段。到隋唐时期,科举制度渐成定制[21]304-306,一直到1905年废除科举,除非皇帝钦点可以破例,中国公务员的产生都必须经过考试这一道门槛。

公务员考试制度,一方面为国家广延人才打开了稳定渠道,另一方面也使各阶层的人有了通过正当途径改变命运的机会,从而保持了社会流动性。另外,考试制度的刚性和严格程度,保证了它的大体公平。孙中山先生在考察中外政治制度之后,提出了他独创的“五权宪法”,其中就将考试权和监察权,同欧美的立法、司法与行政三权相提并论,并认为前二者乃中华政治文明之固有优势,可以且必须发扬光大[22]。改革开放以来,作为政治体制改革的重大举措之一,新时代的公务员考试录用制度建设提上日程,从而为根本上废除干部职务终身制创造条件。从1993年8月颁布的《国家公务员暂行条例》,到2005年4月通过《公务员法》(2006年1月1日起施行),选拨公务员的考试机制重获新生。

当代公务员考试制度在精神理念、考试形式和内容上都同古代科举考试有很大的因袭性。比如,考试目的都是为国家选拔人才,保证用人公平;考试形式包括策论和面试;考试内容都有政治性的内容(古代为四书五经,当代为马克思主义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等)和实务性的内容(着重考察候选人分析和解决社会问题的能力)。我国公务员制度中,取法传统政治智慧的因素还有“官员异地交流制度”“回避制度”[23]等。

3.政治和行政决策机制:咨询谏议制度。传统中国政治并非一言堂政治,皇帝和大臣有良好的互动,朝廷还要听取社会各阶层的意见和建议,官僚和大臣要建言献策。对此,《国语》有形象的描述:“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箴,瞍赋,朦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国语·周语上》)传统中国的政治和行政决策讲究咨询和谏议相结合。秦汉时即有策士。南北朝时“谏议”逐渐制度化,隋唐时期形成正式的谏官系统。谏官除了匡正时弊,还需要策论国是[21]73。

“通过政策咨询制定和完善政策,是中国的一项优良政治传统。”[24]这种决策模式,不同于西方议会民主制下的“少数服从多数”的票决民主,而是强调各方面充分提出意见,充分协商。目前,我们为了让这种咨询谏议制度良好运行,建立了形式多样的具体机制。比如,顾问委员会、决策咨询委员会、参事室、社会科学院、发展研究院等,还有内参、专报、恳谈会、听证会、公开征求意见等各种咨询谏议渠道;我国的人大和政协也具有强大的咨询谏议功能,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会根据调研,提出议案和建议,相关职能部门负责人需到会听取意见。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作为民间和专家的代表充分提出意见,党委和政府详细听取,最后通过民主集中制做出决策。这种“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资治通鉴·周纪一》)的决策方式,不同于各种民主意见之间的“争锋”。作为票决民主的补充,西方出现了“协商民主”的理论和实践,所谓“deliberative democracy”,本义是“审议、审慎的民主”,而不是简单的票决民主[25]。我国理论界往往将协商民主翻译为“consultative democracy”,即决策咨询和民主集中相结合[26],重在体现决策程序的科学化,这无疑更接近我国“咨询政治”的实质。

4.反腐败机制:纪检监察制度。传统中国监察制度有一条非常完整的发展脉络,可谓历史悠久。中国监察制度秦汉以迄,即备雏形;魏晋时期,蓬勃发展;行至隋唐,趋于完备;明清之际,则愈加成熟。可以说,自中国帝制形成之日起,监察制度就伴随而生。有学者研究认为,秦朝就派人巡查不法官员[18]86。“监御史,秦官,掌监郡。汉省。丞相遣史分刺州,不常置。武帝元封五年,初置部刺史。部刺史奉使典州,督查郡国,吏民安宁。”[19]527各朝各代,监察官员名称或品级虽有变化,如秦汉时称“刺史”“御史”,唐朝有“观风俗大使”“巡察使”“按察使”“采访处置使”[21]303等等,但监察官员执掌风纪,维系法度纲常的功能是始终如一的。故而历史上的御史“官品虽小而权重内外,上自君相,下及微职,傲惕惶恐,不敢犯法”。孙中山指出:“如我中国,本历史习惯弹劾鼎立之权为五权之监察院,代表人民国家之正气,此数千年制度,可为世界进化之先觉。”[27]523美国没有建立统一的行政监察系统,行政监察的任务被分散在各个部门分别执行,包括议会监督、政府内部监督、司法监督和社会监督等,可谓“多管齐下”。孙中山考察西方监察制度后认为,监察机关必须独立,在西方各国,许多立法机关常常擅用此权“挟制行政机关”,以致“议院专制,政府无能”[27]88-89。

当代中国,虽然仿照西方,建立了法院、检察院系统,政府内部也有审计和监察部门,但更重要的是,中国共产党一直设有独立的纪委监察机构,专门针对党员干部行使监察职权。根据党章规定,党的各级纪律检查委员会的主要任务是:维护党的章程和其他党内法规,检查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和决议的执行情况,协助党的委员会加强党风建设和组织协调反腐败工作。可见其职能绝不仅限于司法监察。我国中纪委派驻各级机构的监察官员,以及成定制的中央巡视组制度,都是在吸纳传统纪检监察制度基础上形成的。

5.央地关系:中央集权式的层级制度。我国是单一制的国家,地方权力来自中央授予,实行严格的行政层级制度。而这套中央集权式的层级制度,在秦汉时期就建立起来了。其特点是:地方官员需要执行中央命令和上级制度,并向上级报告政绩[18]321-322;重要地方官员由中央政府统筹安排,向地方派出,如其官名一般为总督、巡抚、知府、按察使等,而不是地方通过民主方式自下而上产生;朝廷通过巡查、私访等形式了解地方情况。

这样的制度安排一是能够防止政治的地方主义倾向,更主要的是通过中央统筹调配,人才交流,可以有力推动地方发展。这套层级制度的主要方面在今天依然具有生命力。比如,副省级以上干部,由中共中央组织部考察任命,特别重要的岗位,直接由中央决定、调配⑤。当然,程序上必须要经过向地方人大荐举,人大选举通过才能上任。此外,中央依然非常倚重视察、调研、走访、接待群众等工作方式。

6.政区结构:行政建制。我国目前按照中央、省、地级市、县(市)、乡(镇)五级设立行政建制,这套建制方案源远流长,并非取法西土,而是发自内生。我国秦朝就设立了郡县里正制度[18]32-35;到汉朝时,“州”由原先的监察区上升为行政区,正式形成“朝廷—州—郡县—乡—里”的结构[18]319;元朝正式建立行省制度后[28],省就取代了州的位置。古今对照,传统的“朝廷—省(州)—县(郡)—乡—里”结构几乎完全演变为今天的“中央—省—市—乡—村”建制。而且不仅传统中国的行政建制得以延续至今,很多地方的名称都未曾改变。革命前后,虽然曾有过军事化的“大区”制度构想和短暂实践,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建制。

7.官僚体制及其运行机制。同西方的“技术官僚”(理性、守法、具有较强独立性)制度不一样,中国的官僚制具有极大的延续性(弹性)、包容性和贯彻性(依附性)[29]。传统中国的官僚体制是以事件处理为导向(而不是西方式的法定职责为导向),体现为对君主负责的行为逻辑(而不是对法律负责)。虽然这种体制及其运作模式正在转型之中,所谓“法治政府”和“依法治国”,在行政上就是要促使官僚体制从传统的“依附型”向现代的“法治型”转变。但是,中国传统官僚体制中的“弹性因素”“事件处理为导向”等特点依然具有重大的实际价值。

当代中国,地方政府和地方官员的核心任务正在由“以经济发展为中心”转向“经济发展和民生建设并重”,整个官僚体制的运作也将紧紧围绕核心任务去解决实际问题。同时,向上级政府负责、向党委负责的行动逻辑,能够确保中央政策得到高效贯彻。这种导向和行为逻辑,被一些经济学、社会学者称之为“地方公司主义”“地方政府公司”“基层政府公司化”以及进取型地方政府、保护型地方政府和掠夺型地方政府等模式[30]。有学者还用“压力型体制”作为分析框架,生动地说明了它的特点:“中国各级政府是在各种压力的驱动下运行的,从上而下的政治行政命令是其中最核心的压力;压力型体制并不是新的现象,而是传统的动员体制在市场化、现代化这个新背景下的变形。”[30]具体体现为:数量化的任务分解机制、各部门共同参与(战役、攻坚)、物质化的多层次评价体系、强制性命令权力、讨价还价等等。西方的官僚制度完全程序化,其优点是运行规范,但缺点是弹性不足、反应迟钝、动能不足。而当代中国官僚制在提升法治化水平的基础上,同时保持传统官僚制的弹性、回应性和主动性,能够更好地推动社会发展、解决实际问题。

余 论

综上所述,当代中国政治文明,既有自外部习得,亦有自我创造,也有传统因袭。习近平强调,要治理好今天的中国,需要对我国历史和传统文化有深入了解,也需要对我国古代治国理政的智慧和文明成果进行有效借鉴[31]。面对这样的时代命题,我们需要拨开革命话语的面纱,用更加冷静和审慎的眼光细心品读中国的政治文明史,对中华独特的政治文明进行有效甄别并作出恰当说明,从而为今后的政治体制改革和政治制度建设提供有益的经验。

我们认为,中国不仅有悠久的文化传统,也产生了极具价值的政治文明成果。中国的政治文明成果,不仅表现为具有普世性的政治理想和丰富多彩的政治哲学,也饱含多种多样的适合于现代社会的政治制度文明。在梳理中国政治文明传统的时候,既要注意到晚晴以来特别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的“小传统”,也要注意到中华文明发生以来的“大传统”。小传统从“几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生发,而大传统才是中华文明的基因和根源。我们从小传统中看到的,更多是基于现代化诉求的中华文明的整体转型,而从大传统中,我们则可以更多地看到中国政治文明的历史因袭。无论在改革开放的实践过程中,还是在学术研究的理论范畴内,我们都不可将新中国和这两个传统彻底割裂开来,也不可将这两个传统相互割裂。

当然,强调对传统的重视,不是为了复古,更不能排斥对外来文明的借鉴和学习。我们不能以维系传统为借口,打乱现代国家建设的脚步,更不能让保护传统沦为固守过时事物的挡箭牌。习近平指出:“我们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当然要学习和借鉴人类文明的一切优秀成果,但不是照搬其他国家的政治理念和制度模式,而是要从我国的现实条件出发来创造性前进。”[2]在重视传统的基础上,在中国政治发展的历史逻辑中,我们才有可能找准方向,吸收借鉴外部文明也才有了根本和依托。

正如成中英先生所说,“现代”与“传统”虽是两个对立的名词,但两者有确定的传承关系:现代是由传统中衍生而出的思想形态与生活形态,没有传统就不会有现代,所以现代必须在传统的胚胎中觅其根源。但传统也因现代而获得独立的意涵……现代从传统中蜕变出来后,传统也独立、对象化,成为过去的历史的生活或思想形态[32]。因此,在建设现代国家的过程中,讨论传统并不必然导致现代与传统的对立,发掘传统资源更不是为了简单论证某些现代制度具有所谓传统基础,而是为了不荒废一个智慧的宝库。只有我们注意到传统的宝贵资源,才会懂得尊重自身文明发展的规律,才会增强文化创造和知识生产的自觉与自信,在世界大潮的激荡中保持清醒与正确的方向,为人类政治文明发展真正贡献自己的力量。

注 释:

①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党的十八届政治局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强调,在5 000多年文明发展进程中,中华民族创造了博大精深的灿烂文化,我们“要努力展示中华文化独特魅力。”参见习近平《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载《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61页,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

②1918年钱玄同发表《中国今后的文字问题》一文,在文中他提出“废孔学,不可不先废汉字;欲驱除一般人之幼稚的、野蛮的思想,尤不可不先废汉字”的主张。

③参见蒋庆著《政治儒学》,读书、生活、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5月版;《公羊学引论》,辽宁教育出版社1995年6月版。

④参见《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第二条,中国方正出版社2014年1月版。

⑤“截止到发文时,今年内共有65名省委常委被调整,新晋常委31人,其中20人系异地调任。”参见王姝著《今年26省份调整省委常委 中央空降和异地调任20人》,载2016年9月22日《新京报》。

[1]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M].北京: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6.

[2]新华社.牢记历史经验历史教训历史警示为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提供有益借鉴[N].人民日报,2014-1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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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马克思.评“普鲁士人”的《普鲁士王国和社会改革》一文(1844年7月31日)[M]//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488-4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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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习近平.不断提高运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有效治理国家的能力(2014年2月17日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全面深化改革专题研讨班开班式上的讲话)[M]//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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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十八大以来,习近平这样为传统文化“代言”[EB/OL].[2017-05-29].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7-05/29/c_1121054808.htm.

[32]成中英.论现代与传统的理性的结合:三民主义的中西哲学基础[J].台湾“中央研究院”三民主义研究所集刊,民国七十三年(1984),(15):1.

(责任编辑:张群喜)

Abstract:Contemporary China is a"post-revolutionary"nation.The breadth and depth of the modern Chinese revolution are unprecedented.Not only the traditional economic and social structures are comprehensively adjusted,but also the old China’s political institutions and culture are reformed fundamentally during the revolution.This inevitably causes an inertial behavior of splitting and disregarding the tradition in the process of perceiving and building China's political system and political culture today.Although the national construction of contemporary China is due to the impact of the exogenous impact and with the help of learning from the foreign civilizations,some traditional Chinese political wisdom and civilization achievements with the possibility of modernity transformation and universal identity survive through various forms.New China's political ethics and political structure still contain a lot of traditional factors.Recognizing and interpreting contemporary Chinese politics,therefore,should abide by two dimensions,say the"new"dimension and the"traditional"dimension,and the development of political civilization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should also pay more attention to discover and use of traditional resources consciously.

Key words:revolution;tradition;political ideals;political system

Breaking and Continuing:Contem porary Expression of the Chinese Traditional Political Civilization

WANG Zhongqi
(Public Course Teaching and Research Department,Shanghai Party School,Shanghai200233,China)

D62

A

1674-9014(2017)05-0032-09

2017-05-22

汪仲启,男,湖南醴陵人,中共上海市委党校公共管理教研部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政府与政治、基层治理、民主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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