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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构中的解构:理性与非理性的契约

2017-03-10孙丽红南京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南京210023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17年5期
关键词:理性主义解构理性

孙丽红(南京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建构中的解构:理性与非理性的契约

孙丽红
(南京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理性作为西方哲学中的一个重要范畴,几乎可以串联起整部西方哲学史。理性从其创制之日起便对人类社会产生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已然成为人类走向文明的支柱性精神。但是,理性并非与人类社会完全兼容,以至于在其建构过程中不断进行着自我解构。这种解构既包括理性的自我分裂也包括理性的自我肢解。理性的自我分裂即非理性对理性的解构是理性最根本的解构方式。理性和非理性之间应该达成一种契约,即在重视理性的同时,为非理性留下空间。

理性;建构;解构;契约

人类从一开始就被抛入这个对于他们来说陌生的世界里,因为无知而产生恐惧。为了寻找安全感,人们试图在变化中寻求不变,在有限中去寻求无限,甚至想去寻找一个能解决社会问题的、使其一劳永逸的万能钥匙,而这把钥匙常常为理性所驾驭。理性作为哲学中的一个重要范畴,其概念界定目前尚不能统一。但理性的范畴通常与逻辑认识有关,一般指概念、判断、推理等思维活动,它区别于感觉、意志、情感等心理活动。从词源上看,理性主要对应希腊文logos和nous,其中logos代表了规范,而nous则代表了超越。因此,理性具有规范性和超越性双重特点。理性主义滥觞于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的数学自然观,赫拉克利特用“逻各斯”将这种理性主义概念化。赫拉克利特认为,世界的本源是一团永恒的“活火”,万物皆流变,无物常驻,无物永恒。而“逻各斯”则是万物流变的“道”,是宇宙万物共同遵守的规律。“逻各斯”第一次在本体论意义上对理性进行了基本规定,这也就是理性具有规范性的源头。随着“逻各斯”发展,这种过分“冷酷”的理性遭遇了人类灵魂的空洞。于是,阿那克萨戈拉提出了“努斯”,试图用一种来自人类灵魂的理性来弥补“逻各斯”的缺憾。“努斯”具有自发性、能动性和创造性,是在继承“逻各斯”辩证理性的基础上对其进行超越的理性。“努斯”就是理性具有超越性的源头。

一、理性在建构中的解构

理性的出现是随着人类社会实践的发展,同时人的认知能力也发展到一定阶段时,人们为了认识时空、驾驭时空而创造出来的一个超时空的形而上学的“有”(being)。理性的建构过程不是一个纯逻辑的过程,它是历史的。

(一)理性的建构

虽然理性主义可以追溯到毕达哥拉斯,但理性的真正建构是从柏拉图开始的。柏拉图著名的理念论把世界从高到低分为三种:理念世界、现象世界和艺术世界。前一种世界对后一种世界有决定性的作用,其中现象世界和艺术世界则都是分有理念世界的。而这个理念世界充斥的就是理性。他通过洞穴隐喻告诉人们,现象世界是对真实世界的遮蔽,人要通过与不朽的灵魂的对话到达理念世界。而这种不朽的灵魂便是人的理性精神。同时,他还认为在人的天性(理性、意志和欲望)中,只有理性是最可贵的,也是人区别于动物的特征。后来他的学生亚里士多德总结道:“人是理性的动物”。[1](P385)从柏拉图之后,西方哲学刮起了一股理性之风。理性经过文艺复兴、宗教改革以及后来笛卡尔的唯理论、康德的三大理性批判,到19世纪抵达巅峰,黑格尔建立了一个无所不包的理性王国。

文艺复兴是理性的神化过程,宗教改革运动是上帝的世俗化过程,二者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2]文艺复兴运动通过复兴古希腊文化,即用理性主义的文化来削弱上帝对人的压制,要求恢复人自身的理性支配地位。宗教改革则试图挖掘基督教中隐性的理性精神,通过对基督教教义的重新解释,把世俗生活中的理性提高到“神”的高度。虽然两者在形式上是反向的,但在实质上殊途同归,都极大地推动了理性主义的精神,甚至马克斯·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煞费苦心地从新教伦理中去探寻资本主义的理性精神。近代理性主义的主要代表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进一步发扬了古希腊理性主义精神,将其作为形而上学的第一原则。在笛卡尔看来,对象世界的所有都值得怀疑,只有对“我思”这个主体进行自我审视,并让对象世界经过理性的自我审视才能确认是否为真。他排斥理性以外的感觉的作用,把人神话为抽象的精神,形成对“我思”的崇拜。人的主体性也在于其理性的精神。为消解笛卡尔的唯理论和培根的经验论的对立,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综合了唯理论和经验论的观点,区分了感性、知性和理性,把理性定义为追求无限、把握绝对的知识的能力,亦即把握物自体的能力。他试图通过“三大批判”,确立理性对人类认识活动、意志活动和审美活动进行统摄的先验作用。同时,他又区分出纯粹理性和实践理性,并证明了实践理性高于纯粹理性。在此,他已经为理性织了一张较为完美的网。然而,他却认为现象世界和自在世界隔着一条不涉的河,从而将知性与理性对立起来。作为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者黑格尔,解除了理性与知性的对立,并提出“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3](P11)他试图建立一个无所不包的理性王国。他把辩证法引入理性,以克服以往理性不能将对立的东西统一起来的局限性,最终建立了一个绝对的“理性神”。理性的这座大厦就被这样建构起来了,它几乎垄断了所有物质与精神生活的领域。

(二)理性的解构

从历史上看,理性在建构中的解构也是从柏拉图开始的。柏拉图是第一个给“努斯”下精确定义的哲学家:“凡是灵魂都是不朽的,——因为凡是永远自动的都是不朽的”“这种自动性就是灵魂的本质定义”。[4](P119)柏拉图认为,人都有一种追求永恒不朽的本能,而要追求这种永恒就必须通过身体或精神的繁殖。精神上的繁殖即“努斯”的追求。“努斯”本能地去追求“理念”就是“努斯”的自动性。“努斯”的这种自发的追求在柏拉图那里最终产生了“理性的迷狂”。“理性的迷狂”是由认识积累而来,全程受到理性的控制,在“酒神精神”里中和了“日神精神”,是一种基于理性基础上的非理性,也就是说,柏拉图从理性的基础上发展出非理性。正是西方逻各斯精神中隐含着努斯精神环节,成了理性主义发展到非理性主义的契机。或者说,西方的非理性主义是从理性主义本身的一个环节中发展出来的。[5]从逻辑上看,存在A,就必然存在非A,否则A就没有意义。因此,从提出理性这一词的那一刻起,便承认了非理性的存在,而越是强调理性的时代就越是缺乏理性,流行非理性。所以,从理性建构的那一天起,理性就在进行着解构。理性的解构实际上是一种自我解构,其解构的方式主要有两种:

1.理性的自我分裂

理性的自我分裂,即在理性的基础上产生了非理性。这种自我分裂始于柏拉图理念论基础上的“理性的迷狂”,之后一直表现为隐性,直到20世纪才开始表现为显性。人类对理性的追求源于对一个自由、平等、民主的有序社会的向往。然而在20世纪时,理性却遭到了价值反叛,一个由理性支撑起来的文明在船坚炮利的殖民侵略中千疮百孔。理性文明带来的是对人类自身尊严的践踏,人越来越变成了工业生产线上的一颗“螺丝钉”。以人本主义为代表的非理性主义把对人自身的关注作为哲学研究的终极价值,以反对黑格尔理性王国中的人的空场。人本主义最早可以追溯到叔本华,他认为,世界的本质是生存意志,每一种物质都表现了其强烈的生存意志,而人的生存意志是最强烈的。之后,吉尔凯廓尔又从生命实践的角度批判黑格尔认为的“人的存在是一个逻辑的存在”,强调哲学要关注人应该做什么的生命活动的问题。尼采率先喊出“上帝死了”的口号,以反对黑格尔的理性神,要求重估一切价值。海德格尔将人的存在与其他物的存在区分开来,认为人是有无限可能的一种存在。萨特在前人的基础上主张“人道主义”,认为存在就是一种人道主义,人应该“不是什么”而不是“是什么”,人的存在不同于物的存在,是存在先于本质的。存在着的人类创造出了指向本质的理性,指向本质的理性如毫无节制的发展,最终的结局只能是人为理性所奴役。西方的理性土壤上开出了非理性之花,理性的极端往往走向非理性,而这种理性土壤中长出来的非理性则不断地解构着理性。

2.理性的自我肢解

理性本身被肢解,表现为一套理性话语体系的逐步形成:思辨理性和实践理性、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形式理性和实质理性、个体理性和集体理性……这种肢解是理性在遭遇困境时作出的应激反应。思辨理性和实践理性源自于康德的纯粹理性和实践理性,主要针对近代以来以笛卡尔为代表的唯理论者和以培根为代表的经验论者对理性极端化的发展,即演绎理性和直觉理性提出来的。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形式理性和实质理性则是马克斯·韦伯在对人类的社会行为进行分析的过程中提出来的,用以解决极端理性化带来的非理性的现象。韦伯在对新教伦理的研究中发现,理性在发展的过程中自身会出现矛盾:早期对价值理性的追求发展到后来会变成对工具理性的追求。同样,人们出于对实质理性的追求,在将实质理性外显的过程中,即以形式理性来实践实质理性的过程中,会逐步把人们的注意力从对实质理性的追求上转移到对形式理性的追求上。人们总是出于一种好的目的,但在追求过程中发生了怠惰的情况。而发生这种怠惰的原因主要是人们在追求过程中不思,即能动性的衰退,人被物化了。事实上,对理性内部肢解出来的东西的厚此薄彼历来是人们的单向度的思维习惯,就像当初人们把理性从人的思维领域整体中提炼出来,想要剔除其他非理性的部分时一样。随着理性的发展,人们又在不同领域发现了个体理性和集体理性之间的矛盾:个体的有理性最终导致集体的无理性。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囚徒困境”。①后来,还有人为了化解工具理性给现代社会带来的危机,提出了科学理性、人文理性和生态理性等。理性因为遭遇到了多种困境而不得不进行肢解用以解决这些困境。这种肢解的出发点是为了维护理性,但结果往往是在解构理性,威胁理性的权威。

理性没有永恒不变的先验本质,它只是一种伴随着实际历史运动而不断进行自我重构的矛盾运动过程。[6]理性的这两种解构方式,最为根本的是理性的自我分裂,即非理性对理性的解构,它造就了哲学中最为明显的一个分水岭。

二、理性与非理性的契约

从理性建构的那一天起,理性就在进行着自我解构。似乎理性和非理性之间有着一种天然的契约,不管谁是主流、谁是分流,总在人类社会实践中相互牵制、寻找动态的平衡。理性不可轻易破除,但我们在强调理性的同时要为非理性留下空间。

(一)理性不可轻易破除

理性维持了这个时代的一种社会秩序以及心灵秩序。理性维持一种秩序是人们追求理性精神的最初目的。毕达哥拉斯在提出他的数学自然观的时候,就将数的和谐作为世界的本源。按照人类活动涉足的领域,可以把秩序分为自然秩序、社会秩序和心灵秩序。自然秩序无需人类操心,只要人类认识并遵循即可相安无事,而社会秩序和心灵秩序则是人类自身创造出来的,需要人类不断进行调整。

人类社会从野蛮走向文明的过程中,理性的力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支撑着现在这样的社会秩序。现在的人们在做任何事情时都会去强调合理,而这种合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指理性。理性在维持社会秩序的表现中最突出的就是人类的法的精神。可以说,理性精神就是法的精神的来源,法与理性的亲缘性相当之高。早在中世纪,经院哲学家阿奎那就曾按价值从高到低将法律分为四类:永恒法、自然法、人法和神法。从永恒法到人法的序列中,有一条始终贯穿的线索——理性。此后的西方法律传统中一直都闪耀着理性之光。可以说,法律是一种“理性的命令”。到目前为止,西方法学界还存在自然法与实证法之争,而这反映的也正是理性之争——形式理性和实质理性之争。在这种形式理性和实质理性的较量下,人类社会在朝着可持续方向迈进。然而,法律在维持社会秩序时,作为一种先验的存在,具有一定的滞后性,从其创制之日起便已经过时了,自然不能面面俱到。同时,并不是所有的秩序都能用法来调整。富勒曾在《法律的道德性》一书中区分了义务道德和愿望道德。涉及义务道德的东西自然可以依靠法的力量,而涉及愿望道德的方面必须依靠人的德性来维持。至于德性,柏拉图曾说:“德性是心灵的秩序”。人的心灵并非一开始就进入了有序的状态。心灵秩序的混乱会使人的灵魂无处安放,影响着人与自身的相处。作为人,我们是先存在着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当人把自己作为一种客体进行审视的时候,人就开始了理性之思。我们都是具有理性之思的人,首先要面对且不能回避的问题就是我们与自己的相处。所以,苏格拉底说:“认识你自己”。理性能够让人在与自己相处也就是独处时很好地驾驭自己的认知、情感、意志、信念等方面,使人不仅能让自己和其他动物区分开来,而且能够实现自我。一个没有理性的人必然是一个思想行为没有底线的人,他的处于无序状态的心灵促使他作出举动,要么是伤害他人,要么就是伤害自己。

(二)要为非理性留下空间

秩序是我们所追求的一种和谐状态。但是不是有秩序就是好的,没有秩序就是不好的呢?我想不是。社会必须要流动才能有向前发展的不竭动力,人的心灵也必须有一阶段的混乱才能提升一个境界。原有的秩序会形成顽固的习惯势力,阻碍其打破重组。只有非理性能承担这种打破重组的任务。在现代社会,我们经常强调做事要合情合理,这其中的“情”就带有这种非理性的因素。然而,实际上我们却发现,人们常常以理性遮蔽非理性,以理性绑架非理性,甚至以理性取代非理性。里泽尔在《社会的麦当劳化》一书中为我们展现了现代社会的理性化“牢笼”。以高效性、可计量性、可预测性、可控制性和理性的非理性化为特征的理性化触角已经渗透到了社会的每一个角落——餐饮业、生产线上,教育行业,甚至是娱乐活动……理性与非理性原属于一个完整的精神领域,只关注任何一方都是片面的。过分强调理性的社会必然是刚性的空洞,过分强调理性的心灵也必然是麻木不仁。在理性已然充斥着整个物质和精神领域的当下,我们要为非理性留下适当的空间。因为理性也有走投无路的时候:比如遇上诗意,同样看到河水从西向东流时,理性的人也许会想到引力和地势的作用,而诗人则会感慨“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再如,现代社会所急需的创造性也是理性所不可企及的,我们无法通过理性的完美演绎去开拓所有未涉足的领域。同样,我们常说现代人缺乏信仰,其实缺乏的就是非理性的精神。信仰是一种对待事物的敬畏的心态,是一种基于理性基础上的非理性的东西。甚至康德在那个崇尚理性的年代就意识到:“我不得不限制知识以便为信念留下地盘”。一味强调理性的社会就像驾驶着一辆没有刹车的汽车,在加速过程中,人们固然能感受到理性不可思议的力量,但世界本来就不是一个为理性设计的康庄大道,它的存在不是被预设好了的,当然也就不能通过理性推理画出一个逻辑上的完满的圆。人是一个无限敞开的域,我们不能用理性的模具控制着人向理性预设的本质的样子生长。

注释:

①最早是由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数学家阿尔伯特·塔克(Albert tucker)1950年提出来的。囚徒困境是博弈论的非零和博弈中具有代表性的例子,反映个人最佳选择并非团体最佳选择。虽然困境本身只属模型性质,但现实中的价格竞争、环境保护等方面也会频繁出现类似情况。

[1]亚里士多德.政治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

[2]王国有.西方理性主义及其现代命运[J].江海学刊,2006,(4).

[3]黑格尔.法哲学原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4]朱光潜.柏拉图文艺对话录[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5]邓晓芒.西方哲学史中的理性主义和非理性主义[J].现代哲学,2011,(3).

[6]张超.理性的批判——从马克思主义的理性观探究民主[J].哈尔滨学院学报,2014,(9).

责任编辑:李新红

Deconstruction in Constructions:The Contract of Rationality and Irrationality

SUN Li-hong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Nanjing 210023,China)

Rationality is a very important category in western philosophy,which can almost link the whole history of the western philosophy. Since the very beginning,rationality plays an irreplaceable role in our society and becomes a spiritual support for human to go to civilization. However,the two are not completely compatible;therefore,deconstruction happens in the process of construction. The self-division of rationality,or the deconstruction of irrationality to rationality,is the prime way of deconstruction. There is a contract between rationality and irrationality;in other words,when we pay attention to rationality we should leave a space for irrationality.

rationality;construction;deconstruction;contract

2016-09-22

孙丽红(1993-),女,江苏丹阳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1004—5856(2017)05—0023—04

B01

A

10.3969/j.issn.1004-5856.2017.05.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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