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汉告别言语行为的交际策略对比探析

李绍勇

（复旦大学 外国语言文学学院，上海 200433）

俄汉告别言语行为的交际策略对比探析

李绍勇

（复旦大学 外国语言文学学院，上海 200433）

告别语是告别言语行为的语言载体和实现方式，告别言语行为包含说话人的交际策略，告别语是交际策略在语言形式上的表达手段。从俄汉告别言语行为中常见套话入手，依据告别语在会话结构中的位置及其语义所指时间点和告别行为发生的“当下”时间点的关系，将俄汉告别语和交际策略分为基于“过去”“当下”和“未来”时间点三类。俄汉告别言语行为有许多相通的表达手段，交际策略有极大共性：告别行为发起人对交际结束前的内容表示满意、感谢，或对占用时间表示歉意；对交际结束时的当下告别行为请求准许或说明原因；对交际结束后的再次相见表示期待，或向对方发出邀请、祝愿和请求等。俄汉告别言语行为交际策略和表达方式也有不同之处：俄语运用带有宗教色彩、神话色彩、俗语色彩的告别语，使用请求对方原谅、正话反等策略；汉语应用祝愿“好走”式告别语。

告别言语行为；告别语；交际策略；俄汉

言语行为作为现代语用学的重要命题之一，得到学界广泛关注。近年来，“请求言语行为”“拒绝言语行为”和“道歉言语行为”等相继成为国内学者研究重点和热点，然而，“告别言语行为”（речевой акт«прощание»）受到的关注则较少。目前涉及告别言语行为或告别语的研究成果在语料选择及数量上以汉语为主，研究汉语告别语表现形式和策略类型，[1]汉语告别语结构、功能、语用和认知问题，[2][3][4]少数民族语言和方言告别言语行为的语用策略问题，[5]留学生汉语告别策略选择与语用偏误；[6]以英汉对比为次，研究汉英告别语历史文化传统、社会心理背景和差异；[7][8][9]以俄语为语料的则较少，研究俄语间接告别语的分类和语用特点[10]，对俄汉告别言语行为交际策略的对比分析仍未见到。告别言语行为在语言中广为运用，作为其主要表达方式之一的“告别语”（прощание）是言语礼节的一部分，具有一定民族特性。以俄汉双语为语料，对俄汉告别言语行为中的交际策略进行分析，无论从深入了解不同民族的告别语套话而言，还是从发现总结不同语言中告别言语行为的交际策略而言，亦或是从跨文化交际和外语教学来说，都颇有意义。

一、告别语、告别言语行为、交际策略

（一）告别语、告别言语行为

关于何为“告别语”，以往学界主要从语言与符号、[6]5言语礼节和礼貌用语、[11]81,[12]交际过程和会话结构、[13]95,[9]言语行为[3]几个角度加以认识的。

在俄语学界，告别语一直被作为“言语礼节”（речевой этикет）的一部分来研究，而言语礼节则“是言语行为的调节规则，是民族特有的定型交际模式和固定交际模式的体系，这些模式为社会所接受和确立，用于建立交谈者之间的联系以及在已定基调下保持或中断该联系。”[14]9

告别语具有以下属性：它出现在交际结束时；它是告别言语行为的言语载体和表达手段，有其言外之意；它是常规用语、言语礼节的一部分，有其较为固定的格式，也有一定社会、民族特点。

研究告别语首先需要知晓它在会话结构中所处的位置，以及如何将其与结束语区别开来。

关于如何区别结束语和告别语，孙赛男认为，在会话功能上，结束语用于终止某个话题，而告别语用于终止交际行为。[3]陈松岑也有类似的看法：结束语表明一次交谈的结束，告别语表明交际过程的结束。[13]95其实，除此以外，在程式化方面，结束语没有固定的形式，会话人往往因为场景、主题等因素自行表述，而告别语是遵循常规、约定俗成的交际规程中的一部分，作为惯用语，其程式化程度更高。

至于告别语在会话结构中的位置，在克拉克（Clark H.H.）给出的框架中，告别语属于结束语，上承终止话题，下启终止接触，[15]132而在钱厚生的框架中，告别语出现在终止话题之后，与结束语无关。[15]135本文赞同后者的观点。

“告别言语行为”也有界定的必要。作为通过告别语而得以实现的告别言语行为，福尔马诺夫斯卡娅（Н.И.Формановская）认为，这是交际结束时的情景，[11]81也是在离开或外出前（某个时候）联系的中断；[11]85邓艳桃将其视为会话双方分别时所发生的言语行为；[2]何华则指出，这是言语交谈的双方在交谈即将结束时，一方首先中止最后一个话题，再向另一方告别的言语或动作。[6]

本文认同以上说法，从告别语在会话结构中的位置来看，告别言语行为标志着会话双方联系的中断和交际行为的结束，但对福尔马诺夫斯卡娅的一部分表述略有不同看法，告别言语行为不近似等同于告别情景，事实上，前者是在后者中所发生的言语行为。

（二）交际策略

学界普遍认为，“交际策略”（коммуникативная стратегия）（Communicative Strategy/Communica⁃tion Strategies）最早由塞林格（Selinker L.）于1972年提出，他认为交际策略是过渡语形成的重要因素之一。[16]英语学界的学者们大多认为，交际策略出现在说话人表达意义有困难之时，有的侧重其心理性、潜意识性，有的强调其交互性，有的将其视为技巧，还有的将其看成是可代替某些语言手段进行表达的语言或非语言手段。[17]

俄罗斯学者维列夏金（Е.М.Верещагин）和科斯托马罗夫（В.Г.Костомаров）的看法却与此有别：第一，他们从言语行为出发，重视交际策略的言后行为效果；第二，他们不限定交际策略出现在说话人有表达障碍时；第三，他们将交际策略视作各个原则及其表达手段的聚合，并更多关注有语言形式的那些表达手段。根据这两位学者的观点，“交际策略”指一定的言语行为情景中，说话人为实现交际意图，取得“战略性言后效果”（стратегический перлокутивный эффект）而实施的一系列言语行为的原则和各种语言表达手段。[18]525本文所理解的交际策略亦即如此。

二、俄汉告别言语行为的交际策略

当以交际策略为研究内容，以俄汉告别言语行为以及告别语作研究对象时，三者间的关系体现为：告别语是告别言语行为的语言载体和实现方式，告别言语行为包含说话人的交际策略，告别语是交际策略在语言形式上的表达手段。因而，一个行之有效的研究方法就是从俄汉语经常在告别言语行为中使用的套话入手，分析说话人使用这些表达方式时策略为何。

依据告别语在会话结构中的位置，以及会话中告别行为发起人所使用的告别语其语义内容所指时间点和告别行为发生的“当下”时间点的关系，可将俄汉告别语分为基于“过去”“当下”和“未来”时间点三类，其所承载的交际策略也相应呈现出这样的类别。下文语料来自Национальный корпус русского языка（НКРЯ），CCL 语料库检索系统（网络版）和BCC语料库。并且主要观察的是告别行为发起人的策略，不讨论答语情况及相应策略，以下所提及的各种交际策略在实际会话中可能交叠使用。

（一）基于“过去”时间点的交际策略

告别行为发起人通过对已经完成的交际内容做总结而引出交际的结束。

1.对交际结束前的内容表示满意

（1）—Счастливо, друзья,—сказал Олег.—Хорошо мы здесь с вами провели время.—Главное, без ссор,—добавил Эдуард.—Тихо- мирно, как в лучших домах Филадельфии, —подхватил Миша. —Прекрасная у вас память, Миша,—сказал физик,выпил и пошёл к выходу.（Аксенов，НКРЯ）

（2）王弘之怕谈话时间太久，影响陈立夫吃饭，便去看墙上的挂钟，时已12点多了。......

王弘之怀着崇敬的心情，站起身说：“今天幸会，时间不早了，我想与陈老先生拍张照。”“好的，好的。”陈立夫微笑着立即起身。（作家文摘，CCL）

（3）他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扭头一看，那个人梳着小分头，还拿着手机，他走了过来，热情地说：“黄安林，我早就认识你了，幸会幸会呀......”（厦门商报，BCC）

俄语会话里可以替代（1）中的表达还有：У вас было очень хорошо!（与您相处很好！）/Я доволен нашей встречей!（我对我们的会面感到满 意 ！）/Мне было приятно (интересно) с вами поговорить!（我同您相谈甚欢！）/Хорощо,что мы провели этот вечер вместе!（我们一起度过这个夜晚真好！）。类似策略在汉语日常会话中并不多见，对交谈、会面表示满意更多因为受到外语的影响而出现在商务谈判、外交辞令当中，如：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Хорошо, что мы обо всём договорились!/Мы нашли общий язык!）同时应当注意，汉语中该策略的表达手段“幸会”也并不是汉语中专门用于告别的套话，它也用于见面打招呼时，如（3）。

2.对交际结束前的内容表示感谢

（4）美国人和陈毅握握手，抢先上了飞机。矮胖的国民党军官也向陈毅伸出了手，冷冷地笑着说：“谢谢您的款待罗。陈毅将军什么时候驾临兄弟的防地，请吩咐一声，我马振武亲自驱车相迎！”“一言为定！”陈毅握了一下他的手。（邓友梅，CCL）

（5）问：近一两年来在厦门卖淫嫖娼现象有漫延之势……希望在这方面加强打击力度。

答：对于卖淫嫖娼行为，公安机关一直是严厉打击的。今后我们要在新闻媒体上注意加强打击成效的宣传，谢谢你的建议。（厦门商报，BCC）

俄语中类似表达也有很多，如：Спасибо за ценные советы!（谢谢您/你的建议！）/Спасибо,что выслушали меня.（谢 谢 您 听 我 说 话 。）/Спасибо,что согласились встретиться со мной!（ 感 谢 您 同 意 与 我 会 面 ！）/Спасибо за прекрасный вечер!（感谢您/你提供这么美好的夜晚!）/Спасибо за доставленное удовольствие.（谢谢您/你给增添的乐趣）。这一策略在俄汉告别言语行为中都存在，并且在表达手段上基本相通。

3.对交际结束前的占用时间表示歉意

（6）—Извините, что слишком задержал вас, Алексей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До свидания.

—До свидания, Денис. Я рад был с вами побеседовать. Приходите ещё.[11]90

（7）“刚才我打电话去征信社时，二哥还在那里，他一定是回去拿东西，你现在赶过去一定还来得及，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赶快过去。”芙菱匆忙地挂上电话。雪融整整持着话筒愣了一分钟。（乔安，BCC）

（8）“对不起！我好象占用了你不少时间，你一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我不打扰你了。”纪昔兰微抬下巴，客气而平淡地说，然后转身便要离开。（黄苓，BCC）

该策略在俄汉告别言语行为中都存在，而且相应地拥有其他表达手段，如，俄语中的Простите,что я отнял у вас столько времени!（抱歉，我占用 了您 这么 多时 间 ！）/Простите, но я не могу больше задерживать вас.（对不起，我不能再多耽搁您了。）汉语中的“我就不打扰了！”/“我们不打扰您了！”等。

（二）基于“当下”时间点的交际策略

1.对交际结束时的当下告别行为请求准许

（9）—Извиняюсь, товарищ генерал.Разрешите идти?（Грекова，НКРЯ）

（10）—Ну вот,—Баумвейс встал,—за мной приехали. Позвольте попрощаться с вами.—Куда вы?—спросил маршал.（Паустовский，НКРЯ）

（11）当他们到这少夫人花厅时，正好史姥姥也在座，白剑说明短叟武显在黄梅失踪，自己必须赶去救援之意，接着双拳一抱道：“晚辈因此特来向各位告辞……”（东方英，BCC）

（12）任云秋站起身道：“如此多谢凤姨了，小侄这就告辞……”（东方玉，BCC）

（13）青袍老人起身道：“三位宽坐，老夫不奉陪了。”南宫无忌欠身道：“宫主请便。”（东方玉，BCC）

交际双方是长辈—晚辈、上—下级关系时，若晚辈、下级是告别行为发起人，则经常使用这种策略（这并不意味着该策略仅限这种情况下使用）。在俄汉语中，该策略通常通过一些具有崇高修辞色彩的套话来实现，从而使告别言语行为显得庄重，如：Позвольте попрощаться!/Разрешите откланяться!（请您允许我告辞！）/Честь имею!（告辞了！）/“不奉陪了！”等，俄语中这些套话时常也会借助问句形式表达。

2.对交际结束时的当下告别行为请求原谅

包含这种策略的表达手段不是指带有“对不起”“抱歉”之类话语的告别语，而是特指俄语中一种用于长时间或永久别离的告别语Прощай!（别了！）在语义上，汉语中的“别了”/“永别”/“永诀”可以基本与之等同，但是俄语的这句套话在词源上有一定的宗教色彩：

（14）—Прощай!—сказал он,высвобождая руку из холодных ладоней Ивана Алексеевича.—Должно, не свид-имся.（Шолохов，НКРЯ）

Прощай源于古罗斯语，最初表示“去除我的过错”，“你再也看不到我了，原谅所有对我的怨气”，用于福音书中和死前告别，指一种宽恕罪过的行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其宗教意义才渐渐失去，用于一般意义的告别。中国历史上没有独霸的国教或宗教信仰，甚至一部人无宗教信仰，因而该策略没有表达手段与之对应，汉语告别语也缺失这样的文化标记。

3.对交际结束时的当下告别行为说明原因

（15） Вопрос стоял так： ты разденешься или сразу уйдёшь? —Я пойду домой,— ответила Ирина.—Уже поздно.（Токарева，НКРЯ）

（16）师长那口子拉着齐秀梅进来了。师长刚要说话，叫他那口子牵了牵衣角，又努了努嘴，便心领神会地说声：“时候不早了，你们歇着吧。”拉着他那口子，悄没声地走了。（厦门日报，BCC）

（17）Ну хорошо с вами … но мне пора. —Куда вы? —Да пойду поищу тут товарища одного …—Виктор затянул чемодан ремнями.（Шукшин，НКРЯ）

（18）侯文通眼珠转动了几下，说：“爽儿，你弟弟就由你照顾吧，我得走了。”他嘿嘿笑了两声，纵身而去。（鬼谷子，BCC）

（19）这个高三生一听记者提起替考的事，便显得惊慌失措，连连说：“我不知道，我还有事”，便骑着车一溜烟地跑了。（厦门商报，BCC）

告别行为发起人常常会以一些理由对告别行为进行说明，这一策略在俄语中还有以下表达：Мне пора уходить!（我 该 走 了 ！）/Нам пора расходить!（我们该散了！）/Пора идти(уходить,расходиться)!（该 走 了 ！）/Ну, я пойду!/Ну, я пошёл!（ 我 走 了 ！）/Мне нужно (надо,необходимо) идти (уходить)!/Я должен идти(уходить).（我得走了。）汉语中同样有类似表达，比如：“我得走啦！”/“就到这里吧！”/“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忙！”等。

（三）基于“未来”时间点的交际策略

告别行为发起人的注意力也会从“当下”延伸到将来，从而产生一系列的交际策略。

1.对交际结束后的再次相见表示期待

（20）Он несколько раз целует руку и говорит：—И все продолжается.Да? Ну, до свидания.（Масленикова，НКРЯ）

До свидания!（再见！）的字面意义是：直到新的会面。通过до可以构成很多包含该策略的俄语告别语，即“前置词до+下次见面的时间”，如：До скорой встречи!（很快再见！）/До завтра!（明天见！）/До вечера!（晚上见！）/До праздника!（节日见！）/До лета!（夏天见！）汉语表达手段的模式则刚好相反，即“下次见面的时间+见”，如：“下次见”“晚上见”“一会儿见”等。

俄语还可以在这样的话语前加上相应的语气词，如，ну，汉语则可以在这样的表达之后加上语气词“吧”，虽然如此，语气词的功能却不大相同。俄语告别语前加ну，一方面是说话人对之前内容加以总结，并将言语行为转向接下来的告别；另一方面，是说话人为了缓和告别，使告别显得更具感情性。汉语告别语后加“吧”，一方面也具有这些功能；另一方面，有时也可以表示说话人对告别行为的无奈、不情愿：

（21）日兵排成一列整齐的队伍端刺刀向俩人走来。叶长青低下了头：“小兰，别了，来世再见吧。”小兰喃喃地道：“娘——你的仇，小兰只能等来世再报了！”（张险峰，BCC）

采用“对交际结束后的再次相见表示期待”的策略时，俄语中还有表达方式，如，Мы ещё увидимся!（我们还会再相见！）和口语色彩明显的Пока!（回见！），汉语中还有如，“下次再聊吧！”/“后会有期！”/“再联系！”。

2.对交际结束后的对方表示邀请

（22） —До свидания, Миш.Приходите к нам в гости... —Приду,—пообещал Терентьев, и все разошлись в разные стороны...（Устинова，КНРЯ）

（23）车就要开了。他说：“见到你了，很高兴，很高兴。盼望以后常来常往。祝你们一路顺风！”（福建日报，BCC）

俄 语 中 类 似 的 表 达 还 有 ：Приезжай!/Приходи!/Заходи!（请 来 玩 ！）/Приходи к нам ещё раз!（再来玩！）。汉语中有：“有空请来玩！”等。在这些表达手段中，“邀请”一般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指向。

3.对交际结束后的对方表示请求

俄汉语告别言语行为中，说话人通常还会发出“不要忘了我”的请求策略，如，Не забывай(нас)!（不要忘了我们！）/Звони!（多打电话！）/Пиши!（多写信！）/“不要忘了我！”/“勿忘！”；或者请离开者带去说话人对其亲朋好友以问候的请求策 略 ，如 ，Передай привет жене (мужу,родителям)!（代 问 夫 人/丈 夫/亲 戚 好 ！）/(По)целуй детей (дочь, сына)!（亲吻您/你的孩子/儿子/女儿！）/“代问你家里人好！”。

4.对交际结束后的对方表示祝愿

在不同的交际场景中，体现这一策略的表达方式如，俄汉语中远行前的告别语：Счастливого пути!/Приятного путешествия!/Удачной поездки!/В добрый путь!/“旅安！”“一路平安！”“一路顺风！”；睡前告别语：Спокойной ночи!/Сладких снов!“晚安！”“好梦！”；祝福健康的告别语：Всего хорошего!/Будь здоров!/Не болей!/Выздоравливай!“保重！”“早日康复！”；祝幸福的告别语：Счастливо!/Будь счастлив!/Счастливо оставаться!“祝幸福！”等等。该策略在俄汉语中也有各具民族特色的表达手段：

汉语告别语中有一类祝愿“好走”的告别语十分具有特色，体现了汉文化中的礼貌周到和客气委婉，如：“慢走”“路上小心点”。

（24）牛朝杰又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殷勤地将他送到门口，连声请他“慢走”。李乔林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走了。（徐明旭，BCC）

（25）绫乃微微一笑，向他们保证道：“交给我吧。你们路上小心点 。”“好的。”二人孩子使劲儿地点点头，回去了。（山门敬弘，BCC）

俄语告别语中也有一类祝愿“不要想起不好的”的告别语与俄罗斯民族的文化背景、风俗习惯密切相关，用于告别时形象生动、情感鲜明：

（26）—Я буду о вас думать...вспоминать,—говорила она.—Господь с вами, оставайтесь. Не поминайте лихом.（Чехов，НКРЯ）

在俄罗斯民间神话中，有一种邪恶的灵魂被拟人化为Лихо/Лихо Одноглазое，专门为人们带去不幸。后来лихо这个词被用于表达“邪恶、经常性的失利和不幸，”Не поминай лихом字面意思是“不要想起谁的不好”（Не вспоминать о комлибо плохо）。

除此之外，俄语中还有一类带着“正话反说”式祝愿的告别语：

（27）—Что, рано спать ложишься? —Совершенно точно Давай послезавт-ра вечером. —Хорошо, Ни пуха, ни пера тебе завтра. Засмеялся.—Ну лад-но, ты уже все знаешь. Спасибо.（Бронтман，НКРЯ）

Ни пуха, ни пера的直义是“你一根羽毛都打不着”最开始用于猎人出发打猎时，пух代指鸟类，пер代指兽类，为避免在告别时直接进行祝愿反而会发生不吉利的事，因而正话反说，后来演变成祝福成功的话语，可以在告别时使用。

结语

通过以上对比可以发现，为了完成告别言语行为，俄汉有许多在表达手段上基本相通的告别语，它们在交际策略上有相似之处：1）说话人都会对交际结束前的内容表示满意、感谢，或者对占用时间表示歉意；2）说话人会通过请求准许告别和对告别说明原因来推动交际的结束；3）说话人的交际策略还包括对再次相见表示期待，或者向对方发出邀请、请求和祝愿。这说明，人类在交际策略上存在着思维共性。俄汉告别言语行为在交际策略和表达方式上也有不同之处：1）汉语中不常见对交谈、会面表示满意的套话，并且，这样的一些套话也可能是其他言语行为的载体；2）俄汉有反映各自民族精神特质和文化特点的告别语，它们的交际策略略有不同，如，俄语中带有宗教色彩的请求对方原谅、带有神话色彩的请求对方记住说话人的好、带有俗语色彩的给对方以正话反说的祝福式告别语，汉语中表示关切意味的祝愿“好走”式告别语。这说明，告别语同民族心灵、民族文化相关，语言载蓄和表现着民族文化，民族文化也会对语言产生影响。

[1]李丽娜.告别言语行为分析[J].安徽教育学院学报，2003（4）：79-81，97.

[2]邓艳桃.告别言语行为之研究[J].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5）：110-112.

[3]孙赛男.告别话语功能研究[D].哈尔滨师范大学，2012.

[4]周筱娟.告别语、道别语“双”类名的认知及应用——从大学生称说“再见、拜拜”类日常语的困惑说起[J].大连海事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4）：121-124.

[5]焦梅.东乡语和兰州方言问候和告别言语行为的语用策略对比研究[D].兰州大学，2016.

[6]何华.初中级留学生实施汉语告别言语行为的调查研究[D].暨南大学，2007.

[7]胡明扬.问候语的文化心理背景[J].世界汉语教学，1987（2）：32-35.

[8]毕继万.汉英告别语的差异[J].语文建设，1997（7）：37-39

[9]吴忠权.英汉问候语及告别语浅析[J].六盘水师专学报，1999（4）：74-77.

[10]李政文.俄语中的间接告别语分类及其语用特点[J].湘潭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6）：103-105.

[11]Формановская，Н.И.Употребление русского речевого этикета[M].M：Русский язык，1984.

[12]毕继万.汉英告别语的差异[J].语文建设，1997（7）：37-39.

[13]陈松岑.礼貌语言[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

[14]Формановская，Н.И. Русский речевой этикет：лингвистический и методический аспекты[M].М：Русский язык，1987.

[15]钱厚生.英汉问候语告别语对比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16]张黎.交际策略教学法研究——以“商务汉语口语交际”课为例[J].语言教学与研究，2011（2）：9-15.

[17]王立非.国外第二语言习得交际策略研究述评[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0（2）：124-131.

[18]Верещагин，Е.М.&Костомаров，В.Г. Язык и культура.Три лингвострановедческие концепции：лексического фона，рече-поведенческих тактик и сапиентемы[M].М：Индрик，2005.

[19]Формановская，Н.И.& Швецова，С.В. Речевой этикет русско-английские соответствия(Справочник)[M].М：Высш. шк.，1990.

责任编校 人云

H030

A

2095-0683（2017）04-0063-06

2017-08-10

李绍勇（1991-），女，安徽固镇人，复旦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