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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逢甲与维新人士的诗学交谊及中国诗学之现代转型

2017-03-09邓菀莛

韩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黄遵宪康有为梁启超

邓菀莛

(中山大学 中文系(珠海),广东 珠海 519082)

丘逢甲与维新人士的诗学交谊及中国诗学之现代转型

邓菀莛

(中山大学 中文系(珠海),广东 珠海 519082)

中国诗学现代转型,是关乎中国诗学正变、分合的重要问题。于诗学变革初期,丘逢甲响应康有为、梁启超等人倡导的维新改良,并积极参与诗界革命。丘逢甲、黄遵宪、康有为、梁启超等人的诗学,对中国诗学从开始变革到现代化推动,乃至新诗诞生、诗学(词学)发展、词学学科初建产生深刻影响。考察丘逢甲诗学与维新人士之诗学关系,可溯源诗学变革的开始,探究中国诗学于古今、新旧及传统与现代、本土与异域问题上展现的特性。

丘逢甲;维新人士;诗学交谊;中国诗学;现代转型

丘逢甲(1864-1912),字仙根,号蛰庵、仲阏,别署海东遗民、仓海君等。存诗2 000余首,辑为《岭云海日楼诗钞》。钱仲联《近百年诗坛点将录》比之为“天罡星玉麒麟卢俊义”,谓其诗“魄力雄厚,情思沉挚,人境亦当缩手”。[1]“人境”,即黄遵宪(1848-1905),字公度,号人境庐主人,曾支持维新变法,存诗1 000余首,辑为《人境庐诗草》。丘逢甲、黄遵宪,于中国近代诗界革命中,为梁启超分别誉为“诗界三杰”之一、“诗界革命一巨子”。中国诗学转型,是正变交替、古今变换、中西融合的过程,其进程是:诗学变革开始、诗(词)学现代化推进、新诗诞生及词学学科初步构建。这一过程历经三阶段,由主张维新改良的黄遵宪、丘逢甲、康有为、梁启超导夫先路,并由其诗学谱系加以推进、衍化,至康有为再传弟子胡适而实现新诗的真正到来。具体说来,丘逢甲、黄遵宪、康有为、梁启超、丘炜萲等人均曾倡导维新改良,均于诗界革命中产生重要作用,并存在重要、错综的诗学交谊。以丘逢甲诗学为中心,考察其诗学谱系中黄遵宪、康有为、梁启超、丘炜萲等人的诗学关系,对诗界革命发生时期的诗学谱系进行溯源,可探究中国诗学现代转型的发生期,于古今、新旧及传统与现代、本土与异域问题上展现的独有特性。

一、丘逢甲诗学之师门授受与经世情怀

丘逢甲诗学,基于时代影响与师门授受,体现中国传统诗学言志传统,表现深厚的经世济民情怀。此中涵养与取向,为此后丘逢甲参与诗界革命,倡导诗歌之内容与形式的新变,起到重要作用。

(一)丘龙章

丘逢甲与其生父丘龙章于诗学谱系上既有亲缘关系又存在学缘关系。丘逢甲《题崧甫弟遗像》有“以父为之师,读书同一堂”句,并注曰“予与弟皆未更他师”[2]242,可以证之。丘龙章,字诰臣,号潜斋,台湾贡生,毕生从教,为乡村塾师,有《觉世真经诗》。1867年至1876年间,丘逢甲随丘龙章课读。至1869年,六岁的丘逢甲已能属对吟诗。丘龙章虽没有直接以丘逢甲维新思想的影响,然丘家世代爱国,丘龙章又常以郑成功等爱国先贤事迹勉励丘逢甲,予丘逢甲经世爱国思想影响。1876年,十三岁的丘逢甲写下《西江月·穷经致用》:

兴起八叉手健,吟成七步才雄。

更兼经史满怀中,只觉大才适用。

欲布知时甘雨,愿乘破浪长风。

他年位若至三公,定有甘棠雅颂。

于此诗作中,可见少年丘逢甲之心气与志向,也可见丘龙章的教导为丘逢甲打下深厚的诗学根底。1877年,丘逢甲参加台湾府童子试,时任福建巡抚丁日昌为主考官,命丘逢甲作竹枝词百首,丘逢甲出色完成,由此被丁日昌誉为“东宁才子”。

(二)丁日昌

丁日昌(1823-1882),丘逢甲老师。丘逢甲《寄怀林生葵阳》(1899年)一诗自注有“丁雨生师《葵阳竹枝》有‘各抱春心问月公’”[2]100句,可以证之。丁日昌字雨生,号持静,广东丰顺人,曾入曾国藩幕府,为洋务运动主将,思想主变,认为“天下大变之势,方如烈火燎原”,主张自力更生制造兵器,认为“若不一面购置,一面制造,始终受人把持,终无自强之日”。[3]1867年,丁日昌有《上曾侯变法自强条陈》,主张变革科举制度。丁日昌有《百兰山馆诗集》,多表达爱国忧民、忠正仁义及建功立业思想。如所作《巡视恒春》:

东瀛已是天将尽,况值东瀛最尽头。

海水自来还自去,罡风时发复时收。

卧薪尝胆知谁共,衔石移山且自谋。

饱听怒涛三百里,何人赤手掣蛟虬。

其诗“独写襟怀,浩浩落落”,“兼有太白、东坡之长而又不为所局”[4],“胸中积郁,一发之诗、古文、词,自谓不减大苏”[5]。除典雅深沉风格外,亦多清新活泼作品,并创作不少竹枝词、新乐府。除俗物村语外,《水晶镜》《蓬洲扇》《急箫罐》《玻璃灯》一类诗作以新事新物,浅易明快,富有新意。考察丘逢甲诗作言志与风格倾向,与丁日昌诗作有相通之处。

基于时势考虑与经世之需,丁日昌尤其注重人才,认为凡事皆以得人才为第一要务,因此器重丘逢甲,“告病致仕,犹贻书仙根,令就学潮州。仙根未往,而中丞遽薨”①参见丘铸昌《丘逢甲交往录》,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45页。。就此,丘逢甲痛感师恩,“每念师门,泪未尝不涔涔坠也”②参见丘铸昌《丘逢甲交往录》,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45页。,并曾希望将恩师诗文裒辑印行,可知丘逢甲对丁日昌之感怀。

(三)唐景崧

唐景崧(1841-1903),丘逢甲老师。丘逢甲《〈请缨日记〉序》文末落款“门下士台湾丘逢甲谨撰”,可以证之。唐景崧字维卿,广西灌阳人,曾任台湾布政使、台湾巡抚。唐景崧曾任广西体用学堂中文总教习,支持康有为在桂林成立圣学会,又资助康有为创办《广仁报》,用力于维新变法。

唐景崧十分赏识丘逢甲,认为“海上二百年生此奇士,腹中十万卷佐我未能”③参见丘铸昌《丘逢甲生平大事年表》,载《华中师院学报》1984年第4期第97页。,希望丘逢甲于官场有所作为。1889年,丘逢甲自北京会试返回台湾,唐景崧赋道:

一年不见丘才子,今日相逢喜欲狂。

沧海鱼龙神变化,秀才文字忆商量。

听涛亭上灯如昨,觅句堂前酒再香。

从此诗人须破例,勋名待出水曹郎。④参见丘铸昌《丘逢甲生平大事年表》,载《华中师院学报》1984年第4期第98页。

1889年,丘逢甲考中进士,授工部主事,到任不到一月即请假返台,此后再没赴任。然唐景崧曾支持丘逢甲在台湾办衡文、罗山、崇文等书院。《马关条约》签订后,丘逢甲三次上书朝廷,主张废约抗战,唐景崧均为其代奏。[6]此后,唐景崧又曾与丘逢甲联合抗日保台,可知二人之志同道合。

唐景崧雅好文学,有《请缨日记》《寄闲吟馆诗存》等存世,其诗各体兼攻,雄浑豪迈,任台澎道时,常办“文酒之会”(诗钟会)。《台湾通史》载:

灌阳唐景崧以翰林分巡台湾道,方奖掖风雅,岁试文生,拔其尤者,读书海东书院,厚给膏火,延进士施士洁主讲。于是,逢甲与新竹郑鹏云、安平汪春源、叶郑兰肄业其中,未几联捷成进士,授工部主事,为崇文书院山长。及景崧升布政使,邀其至,时以文酒相酬酢,台湾诗学为之一兴。[7]

文酒相酬酢,吟诗属对,盛极一时,而丘逢甲常为座上客,获得良好的诗学交流平台。诗钟会上,唐景崧赢得“钟中将帅”雅称,丘逢甲与施士洁则被台湾诗界群推为“二公”[8],极大促进了丘逢甲诗名诗作的传播。1893年,唐景崧又将诗钟会诗作汇编成《诗畸》刊行,收入丘逢甲七律51首、联句215对,数量仅次于唐景崧本人,对丘逢甲诗学的流传,也起积极作用。此外,1887年,唐景崧推荐丘逢甲就读海东书院,期间,丘逢甲得以结识陈省三、许南英、施士浩、汪春源等诗友。

丘逢甲对唐景崧颇是敬重,二人诗学交谊也较频密。以1892年为例,丘逢甲赋赠唐景崧的就有《乞归已逾三载感赋》《送维卿师入都,用陆放翁送曾学士赴行韵》《唐韦之观察以〈净翠园诗〉见示……将南还也》等。《乞归已逾三载感赋》中丘逢甲有“惆怅牙琴操里音,此生终恐误山林”句,自注曰“维卿师有‘山林终恐误英雄’句,盖相勖语也”。1893年,丘逢甲为唐景崧《请缨日记》作序,称“我维卿方伯夫子,三垣奎宿,早耀文光,八桂名流,夙饶奇抱”,可见其中推崇。1903年3月2日,唐景崧病逝于广州,丘逢甲挽云:

在中国是大冒险家,任成败论英雄,公自千秋冠新史;

念平生有真知己感,觉死生成契阔,我从三月哭春风。

二、丘逢甲与维新人士之诗学交谊

考察丘逢甲生平,与温仲和、黄遵宪、丘炜萲、康有为、徐勤、陈庭凤、林文庆、容闳、潘飞声、陈涛、况仕任等喜言新学、主张变法之士多有往来,诗学交谊亦频繁、交错。其中,以丘逢甲与黄遵宪、梁启超、丘炜萲、康有为之间的诗学交谊为重要,深刻影响着诗界革命的发生与推进,并大大促进丘逢甲诗学于海内外的广泛传播,使其诗学产生深刻影响。

(一)丘逢甲与黄遵宪、梁启超

诗界革命中,梁启超、康有为、黄遵宪、丘逢甲、唐才常、蒋智由、潘飞声、马君武等人积极参与并成为诗界革命的重要实践者。而丘逢甲的参与其中及其诗学的传播,与黄遵宪、梁启超二人有着重要关系。

1.丘逢甲与黄遵宪

丘逢甲与黄遵宪的交往,始于温仲和。温仲和(1849-1904),字慕柳,广东嘉应人,进士出身并曾任翰林院检讨,有《读春秋公羊札记》《求在我斋经说》等。1889年,丘逢甲、温仲和于北京会试相识。温仲和是黄遵宪的同乡、同学,喜言新学,丘逢甲引为知交,与之同办岭东同文学堂并交往20多年,“惟予知君为狷者;惟君知予为狂士。狂狷趣殊,道实相济。开学界于岭东,愧高名之并峙”[9]。丘逢甲以狂者自命,而以狷者视温仲和,认为彼此间狂狷趣殊,道实相济。经温仲和推荐,1889年,丘逢甲、黄遵宪建交并成莫逆之交。1890年,黄遵宪任职英国伦敦,作《岁暮怀人诗》:

赤嵌城高海色黄,乍销兵气变文光。

他年番社编文苑,初祖开山天破荒。

诗作怀念丘逢甲并予高度评价,谓为台湾文学的“开山祖”。1894年,黄遵宪返国,此后大力支持维新变法。1895年,丘逢甲领导义军抗日事败内渡。三年后,维新变法失败,黄遵宪被革职放归。此年丘逢甲作《寄怀黄公度》,其一曰:

茫茫远道九秋思,渺渺凉波万顷陂。

八月灵槎虚汉使,三闾奇服怨湘妃。

醉倾沧海麻姑酒,劫入商山桔叟棋。

铁汉楼高闲怅望,岭云南护党人碑。

这一年,丘逢甲《与兰史》说道:“岭东诗人,鄙见当以黄公度首屈,胡晓岑名曦次之。”[10]次年,丘逢甲前往“人境庐”造访黄遵宪,曾赠以“陆沉欲借舟权住,天问翻无壁受呵”楹联。黄遵宪1868年在《杂感》中提出“我手写我口,古岂能拘牵?即今流俗语,我若登简编。五千年后人,惊为古斓斑”。1897年,黄遵宪《酬曾重伯编修》又云:“费君一月官书力,读我连篇新派诗。”正式提出“新派诗”的概念并进行实践创作,其诗“独辟境界,卓然自立于二十世纪诗界中”[11]20。丘逢甲此后为《人境庐诗草》跋语,有“海内之能于诗中开新世界者,公外,偻指可尽”[12]316评价,并曰:

茫茫诗海,手辟新洲,此诗世界之哥伦布也;变旧诗国为新诗国,惨淡经营,不酬其志不已,是为诗人中嘉富洱;合众旧诗国为一大新诗国,纵横捭阖,卒告成功,是为诗人中俾思麦。

1905年,黄遵宪病逝,丘逢甲挽联:

论文章经济,均足千秋,从今凭吊孤城,落日登楼,岂第骑箕哀铁汉!

合公义私情,来伸一恸。剩我眷怀祖国,春风酾酒,更同钩党哭林宗!

如上可见,丘逢甲服膺于黄遵宪,并高度肯定黄遵宪诗学。丘、黄诗学往来十几年,唱和频密,和诗40多首。黄遵宪提出的“我手写我口”主张,对丘逢甲产生影响,丘逢甲诗作“以民间流行最俗最不经见之语入诗,而能雅驯温厚乃尔”[11]24。

2.丘逢甲与梁启超

据现有文献分析,丘逢甲、梁启超二人,可能一直未曾谋面,也可能一直未曾书信往来,但基于黄遵宪的关系,梁启超、丘逢甲二人文字神交并诗学共鸣,梁启超于丘逢甲诗学传播、诗学地位确立上,起极重要作用。

诗学沾溉之外,黄遵宪积极推扬丘逢甲诗学。其中重要一例,即为向梁启超推介丘逢甲。梁启超(1873-1929),字卓如,号任公、饮冰室主人,与康有为一起发动“公车上书”、领导强学会、创办《强学报》《清议报》《新民丛报》《新小说》等,又与黄遵宪共办《时务报》,有《饮冰室合集》。存诗词500余首,并有《饮冰室诗话》行世。梁启超师于康有为并深受影响,无论在政治、外交、文学等方面都有着许多共通之处。

诗界革命开始于1896年,以夏曾佑、谭嗣同、梁启超等人尝试“新学诗”开始,至1899年12月25日,梁启超于《夏威夷游记》正式提出。梁启超主张:“欲为诗界之哥仑布、玛赛郎,不可不备三长:第一要新意境,第二要新语句,而又须以古人之风格入之,然后成其为诗。”[13]189将新意境、新语句、古人之风格三者看作诗界革命的衡量标准,一方面通过《清议报》《新民丛报》《新小说》等大量刊发新诗作,另一方面以《饮冰室诗话》为依据从理论上做大力阐述。

1902年11月11日,黄遵宪《与梁启超书》言及丘逢甲并说“此君诗真天下健者”。维新变法后的六七年内,黄遵宪和梁启超有十万言以上通信,梁启超受黄遵宪的思想影响很大,“黄公度的思想见解,大半都和先生相同。”[14]故此,随后梁启超于《饮冰室诗话》第三十九则道曰:“吾尝推公度、穗卿、观云为近世诗家三杰,此言其理想之深邃阂远也。若以诗人之诗论,则邱沧海其亦天下健者矣。”[11]24将黄遵宪言丘逢甲“此君诗真天下健者”的评价加以肯定并推扬,又说丘逢甲为“诗界革命一巨子”[11]24,可见其对丘逢甲肯定之高。

除理论推扬外,梁启超还积极宣传丘逢甲诗作。《清议报》(1898-1901)“诗界潮音集”栏目刊出100期,发表100多位作者的800多首诗作;《新民丛报》(1902-1906)刊行96期,其“诗界潮音集”专栏发表500多首诗作;《新小说》(1902-1905)刊出16期,其“杂歌谣”栏刊14辑,发表通俗体诗100多首。而三种刊物一开始即刊载丘逢甲的诗作,可见梁启超对丘逢甲诗作的推崇,也可见黄遵宪于丘逢甲诗学传播的间接影响。

(二)丘逢甲与丘炜萲、康有为

与梁启超为康有为入门弟子不一样,丘炜萲为康有为私塾弟子。康有为虽自陈“吾开堂讲学说经外,多谈政治,不及诗”。[15]但半世纪以来,康有为与弟子广泛、持续地诗学往来,作为康门弟子,梁启超、丘炜萲诗学均受康有为诗学影响。而相较梁启超与丘逢甲的不曾谋面,丘炜萲、康有为均曾与丘逢甲诗酒相会并诗作唱和,于丘逢甲诗学发展与传播亦起重要作用。

1.丘逢甲与丘炜萲

丘炜萲(1873-1941),又作邱炜萲,号菽园、星洲寓公等,“邱菽园”和“丘菽园”分别为不同学者所采用,福建海澄人,先后主政《天南新报》《振南日报》《星洲日报》,曾任南洋保皇分会会长。存诗1 400多首,有《菽园赘谈》《五百石洞天挥麈》等,为“南侨诗宗”。

1897年,丘逢甲主动修书丘炜萲,不久,丘炜萲复信,并请丘逢甲为《菽园赘谈》作序,二人建交并书信往来。1898年6月8日,丘炜萲于《天南新报》刊文介绍丘逢甲事略,并自此连刊丘逢甲诗文及相关事略。1900年3月,丘逢甲前往新加坡,与丘炜萲、康有为、容闳、林文庆等人会面,并互赠诗文。

丘逢甲、丘炜萲曾共同主张维新变法。丘逢甲致丘炜萲书信中曾说:“《时务》《知新》《湘学》之徒,起而继《强学》之后,《国闻》一报又从而张《时务》《知新》《湘报》之风,明定宗旨,开通湮塞,其功当不在孟子拒杨墨、韩子辟佛老之下,吾中国四百兆民亦何幸而有此哉!”[16]770丘逢甲1899年秋冬在《复菽园》信中以为,丘炜萲“言迁都、练军、改律、设捕诸节,极是伟论”,强调“不变法则此等事今日皆属托之空言”[17]268。二人彼此引为知交,自建交始便诗学往来。丘逢甲致丘炜萲的第一封修书附《寄家菽园孝廉炜萲新架坡》三首,有曰:

韩苏笔力不到处,石破天惊自著书。

未悔居夷从凤鸟,真看横海掣鲸鱼。

河山烟点齐州外,文字雷屯草昧初。

闻说鸡林争购集,百蛮齐拜孝廉车。

诗作盛赞丘炜萲文章议论惊人、诗名盛传,并肯定其于新加坡文学所做贡献。其后《五百石洞天挥麈·序》中,丘逢甲评价丘炜萲诗作“以谈诗为主义,然标举襟灵之外,留心风化,尤为天下有心人所同许”,肯定其于民族前途、国家命运及民智启发的积极作用。而丘炜萲复丘逢甲的第一封信,回赠《寄酬丘仙根四首》有曰:“谁是称知己,逢君欲赠刀。朔风关外劲,慷慨赋同袍。”又说:“神交原有道,珍重尺书谈。”至1900年10月1日,丘炜萲作《诗中八贤歌》,推尊康有为、黄遵宪、林氅云、唐景崧、潘飞声、丘逢甲、王恩翔、梁启超为“诗中八贤”,并曰:

吾家仙根工悲歌,铁骑突出挥金戈,

短衣日暮南山阿,郁勃谁当醉尉呵。

二人建交三年多时间,丘逢甲有关丘炜萲的诗10多题近30首,又曾寄《蛰庵诗存》500首给丘炜萲。而1899年这一年,是丘逢甲诗歌创作高峰时期,一年得诗250多首。1898至1900年二年余时间,在丘炜萲安排下,《天南新报》发表丘逢甲诗歌300多首,大大促进了丘逢甲诗作于新加坡的传播与影响的扩大。此后,二人绝交,丘逢甲诗作消失于《天南新报》,可见丘逢甲、丘炜萲二人建交,对丘逢甲诗作于新加坡的传播意义与作用。

2.丘逢甲与康有为

康有为(1858-1927),原名祖诒,字广厦,号长素,广东南海人。进士出身,曾任工部主事。1890年设万木草堂讲学,1895年发动“公车上书”,1898年发动维新变法。曾创办强学会及《中外纪闻》《强学报》。有《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大同书》等,存诗2 000余首,辑为《万木草堂诗集》,是“近代一大诗家”[18]。

1899年10月,时任保皇会会长的康有为返归香港,谋划武装勤王并致信丘逢甲,邀请其赴港商议勤王事宜。信末曰:“仆顷还港,相去咫尺,甚望执事命驾来游,伸瞻丰采,获聆高论。王室如毁,想能哀从。瞻望韩山,不胜侧企。敬问起居,不尽鹤立之诚。”[19]此前,丘逢甲已心仪维新,并谓:“康工部忠肝热血,力主维新,恭值皇上励精图治,遂邀特达之士知学堂之议,虽政府主于上,而由工部赞之者为多。”[16]774又1899年《〈菽园赘谈〉序》,丘逢甲言说上至主权、朝官,下至礼仪、学校等十一赘,与康有为颇多暗合。维新变法失败,丘逢甲曾作《闻言者屡有改科举之议,迭颐山见赠韵,简温慕柳同年金山书院》,有“一网惊心朔党人”句,《感事》诗又有“未能成革政,相扼有尸臣。庙算归权戚,宫符付椓人。空教天下士,痛哭念维新”叹。为此,收到康有为邀请不久,丘逢甲即赴香港,与康有为、唐才常等维新人士会面,期间,合摄持刀并立小照。

一年后的3月,丘逢甲前往新加坡,再次与康有为见面,并与容闳、林文庆、丘炜萲等人面见。此年6月,康有为致维新人士书信多提及丘逢甲,如与澳门保皇总会负责人徐勤6月2日信中说:“仙既归统,可尽人才办西事,亦可自成一军也(余事问仙略知)。”6月5日信中又说:“西力膨胀,既拟移全力注之。万一羽异未出,可先动不?可与仙盈计之。闻仙须返家廿日,则六月乃出,计羽异此时亦可出矣。”“西事”指广西起兵。可见,新加坡之行后,丘逢甲已成为维新变法的重要力量。

新加坡之行,康有为有《容纯甫观察、邱仙根总统、王晓沧广文来访星坡,与林文庆议员并集南华楼,林君赠我西文诗,即席答之,并索邱、王二子和作》《庚子正月二日避地星坡,菽园为东道主。二月廿六迁出他宅,于架上乃读菽园所著赘谈,全录余公车上书,而加跋语,过承存叹,沧桑易感,亡人多伤,得三绝句,示菽园并邱仙根》等诗作,可见与丘逢甲之间诗学往来。

3.丘、黄争雄与康、丘劝慰

1901年,康有为作《闻邱仙根工部归里,与黄公度京卿各争诗雄。文人结习,别开蛮触,以诗问讯,且调之》:

五岭峥嵘矗两峰,诗坛腾薛日争雄。

如斯蛮触原风雅,只恐山河在割中。

亡国原为好诗料,保身最好托词章。

只愁种灭文同灭,佳集虽传亦不长。

回首故乡歌大风,飞扬猛士为谁雄?

陆沉应作反招隐,可惜阎浮国土空。

丘炜萲《挥麈拾遗》就此诗作背景记曰:“仲阏豪气未除,高卧百尺楼上,目公度为第二流。公度不服,互有辩论,大生嫌隙。康更生水部时居海外,闻而嗤之,寄以诗云。”丘炜萲肯定黄遵宪、丘逢甲二人为“龙象之才”,“黄君落落大方,芒寒色正;邱君嘎嘎独造,骨老气苍。善月旦者,仍未敢轻为杆轻”。就二人争雄,丘炜萲评曰:

通时务者如黄、邱二君,既不能得尺寸柄,内而竭尽启沃,外而取佐折冲,徒为废置散材,吟啸词章以自怡悦,又孰使之耶?乃二君者,平日后乐先忧,自待何许,讵料操戈于室,蹈古来文士相轻陋习,毋亦客气未平之过耶!得康君一言,当各返观自笑。

丘逢甲、黄遵宪二人争雄之事,于此不多赘言。然以康有为、丘炜萲诗学关系做进一步考察,丘炜萲为康有为私塾弟子,二人诗学往来频密。以上康有为劝慰丘逢甲三诗,虽拟寄予丘逢甲而未成①康有为在原诗页眉上批注:“仙根其人,心胸甚窄,眦睚必报。现其人尚生,此诗似不必使其见”。参见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文献研究部编《万木草堂诗集——康有为遗稿》,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28页。,然就此诗看,康有为曾尝试以诗学规劝丘逢甲则为事实。而丘炜萲此中所言“通时务者如黄、邱二君,既不能得尺寸柄,内而竭尽启沃,外而取佐折冲,徒为废置散材,吟啸词章以自怡悦,又孰使之耶”,与康有为“亡国原为好诗料,保身最好托词章。只愁种灭文同灭,佳集虽传亦不长”语,意旨是相同的。这里康有为、丘炜萲一致强调的,也是二人诗学一向主张的诗文应当有济于世、有济于时的思想。同年,丘炜萲又作《寄丘仙根黄公度》:

平分潮水笔情酣,苏子韩公隐共龛。

等是宗风传岭表,独有雄直压江南。

樵风终古东西楼,国志于今左右骖。

我学唐贤图立客,惊天奇语素君谈。

诗作将丘逢甲、黄遵宪比作苏东坡、韩愈,认为二人诗作平分秋色,同是开一代风气。在康有为劝慰基础上,丘炜萲显然有调和丘逢甲、黄遵宪二人关系之意。考察丘逢甲生平、思想及诗学,与康有为、丘炜萲有着相当的暗合。“仓海归粤后,先后与易实甫、陈伯严、陈宝琛、康南海、黄公度诸诗人游,造诣益深,诗格益高,而受南海、公度之影响尤大。”[20]

三、丘逢甲与中国诗学现代转型

中国诗学的古今演变,从题材分配看,风、雅、颂的排列,是内容决定形式,从体裁构建看,赋、比、兴的组合,是形式决定内容。而无论题材或体裁,其变革如无创新形式的相对固定之标志出现,则难实现真正新变。为此,探讨中国诗学的现代转型,尤其值得关注的涉及三大问题:内容的新变、形式的转换、学科的确立。而黄遵宪、丘逢甲、康有为、梁启超、丘炜萲等人诗学“于形式上导入”,在尊体、传旧基础上,于新意境的表现及新语句、新形式进行尝试,既促成内容新变,推动形式变革,又为胡适及此后诗学的继续发展提供前提,奠定基础。

丘逢甲诗论散见于其诗作、序跋、书信,除诗作《论诗次铁庐韵》《题沧海遗民台阳诗话》《说剑堂集题词,为独立山人作》《题裴伯谦大令睫闇诗抄》、序跋《人境庐诗草跋》《家筠岩太守晋昕九十九峰草堂诗集序》外,《论山歌》《题张仙根(芝田)历代宫闱杂事诗》《题兰史独立图》等诗作亦涉及。丘逢甲诗歌的新变探索,除个人主动选择外,诗界革命亦为重要影响因素——同时代黄遵宪、康有为、梁启超、丘炜萲等均重视歌诗新变。丘逢甲诗学所表现的思想与用意,所运用的形式与变化,与黄遵宪、康有为、梁启超、丘炜萲、马君武等人,有着不少相似与暗合,表现出相应的诗学沾溉。

(一)内容的新变

1.对维新改良的倡导

康有为、梁启超、黄遵宪、丘逢甲等人推崇维新改良,认为中国的变革当以改良行之,而非以革命达成,此中思想亦体现于诗界革命。黄遵宪、丘逢甲、康有为、梁启超及邱炜萲、麦孟华、潘之博、韩文举、梁朝杰等康门弟子,无一不高举诗以言志、歌诗救国理想。此中思想,一则承继《诗经》以来歌诗言志的传统,一则基于时代救国要求及诗学相互沾溉。如1900年,丘逢甲作《元旦试笔》:

大九州当大一统,书生原有觉民权。

待将宣圣麟书笔,遍布王春海外天。

除旧居然又布新,溶溶四海一家春。

皇威万里行儒教,八表同风拜圣人。

同年,丘逢甲又作《与平山、近藤二君及同志诸子饮香江酒楼,兼寄大隈伯相、犬养春官日本东京》:

谁挟强亚策,同洲大有人。

愿吁兄弟国,同抑虎狼秦。

慷慨高山泪,纵横大海尘。

支那少年在,旦晚要维新。

“大隈伯相”,大隈重信,曾任日本内阁首相;“犬养春官”,犬养毅,曾任日本文相。丘逢甲自注此诗曰:“日本有高山正之,其人维新先进也。”对日本明治维新和维新志士给予高度评价。

2.对自由、民主的宣导

近代社会,对自由、民主、进化的倡导,成为风尚与主流。康有为相当部分著述即尝试借儒学思想、佛教义理与西学知识推演变法维新,并以托古改制的方法,将孔子打扮成鼓吹资产阶级博爱、自由、平等思想的化身。康有为所宣扬的三权分立、大同思想、民权观念、公羊三世说,代表了当时社会进步的要求。在此基础上,康门弟子做了进一步发展。如梁启超认为孔子思想实质是进化主义,强调民众之进化“莫要于思想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三大自由,皆备于我焉”。[21]又提出:“精神上之学问者何?民权自由是也。”[22]

同样地,丘逢甲也积极主张中西化合,认为“学有中西汇乃通”[23]146,讲求“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学为纲,西学为目”。[24]虽后来支持革命,丘逢甲政治理想迥异维新人士,然途径不一,结果却仍在于民主自由的最终达成。1901年,丘逢甲作《有客自美洲归,作仗剑东归图。为题卷端》,其一曰:

西半球归东半球,偃然有国卧亚洲。

逢人莫说华盛顿,历禁方悬民自由。

又《送刘铭伯之美洲》曰:

不敲开国自由钟,不为寻洲踵阁龙。

唤起黄人思祖国,海天长啸落机峰。

又,1902年,《论诗次铁庐韵》组诗有曰:

北派南宗各自夸,可能流响脱淫哇?

诗中果有真王在,四海何妨共一家!

芭蕉雪里供摹写,绝妙能诗王右丞。

米雨欧风作吟料,岂同隆古事无征!

诗作明确强调诗界开新境的要求,并倡导以“米雨欧风”入诗。除此外,与康有为、梁启超、麦孟华等人积极兴女学主张一般,丘逢甲也重视妇女教育。如1902年作《纪兴宁妇女改妆事,与刘生松龄》其一:

山川奇伟数齐昌,不独男儿解自强。要使金闺兴女学,银钗先改峒蛮妆。

诗作提出,无论男女,当需自强。而在兴女学之前,当先改掉女性传统妆容。《题陈撷芬女士女学报》一诗进一步提出:

唤起同胞一半人,女雄先出唱维新。

要修阴教强黄种,休把平权笑白民。

拾翠尽除闲著作,炜彤兼复古精社。

大江东望文明水,遥祝飞行比电轮。

陈撷芬,湖南衡山人,《苏报》创办人陈范之女,先后创办《女学报》《女苏报》等刊物,宣传资产阶级民主思想。1902年,丘逢甲通过潘飞声认识陈撷芬。诗作中,丘逢甲肯定《女学报》唤起女性、倡导维新改良的积极作用。“要修阴教强黄种,休把平权笑白民”句提出:要加强妇女的教育培育,使中华民族强大,而不应笑话白种人主张的男女平等思想。

以上,从丘逢甲的经历与创作入手,分析其支持维新运动时期的诗学特色。此时期,黄遵宪、康有为、康门弟子等维新人士诗言志与开新意境诗学,为丘逢甲所接受。即使丘逢甲此后投身革命,这一时期诗学,对其此后诗作创造仍起重要作用,并进一步推动着诗界革命发展。

(二)形式变革的尝试

诗界革命所提倡主张,虽更多着眼内容而非形式,千百年来,也只有到了20世纪之初胡适的出现,方才从内容到形式全面迎来诗歌的重大变革,但无论是诗界革命之主张、亦或胡适等人之白话诗革命,均非凭空而生,而与中国千年诗学息息相关。在胡适之前,丘逢甲、黄遵宪、康有为、梁启超、丘炜萲、马君武等即已就诗歌形式变革进行尝试。此中,以丘逢甲为考衡,就尝对诗歌形式问题,做过积极思考及一定程度的新变努力。

1.对诗歌形式新变的自觉认识

就丘逢甲诗学看,主张“诗无今古真为贵”[23]146。与丘炜萲书信中,即尝言:“尊论谓诗贵清、贵曲,弟再参一语,曰贵真。自三百篇以至本朝诗,其可传者,无论家数大小,皆有真气者也。诗之真者,诗中有人在焉。弟诗不可谓工,但不肯作假诗耳。”[17]267就此,丘逢甲对诗歌新变有明确的要求,认为“诗有定法亦无定法,有定体亦无定体,视学为转移而已”[25]。《题张仙根(芝田)历代宫闱杂事诗》其四云:

体兼正变古风诗,胡地胡天更见之。

从此再开诗世界,五洲万国著宫词。

诗中提出开创诗歌新局面的主张。又,《海中观日出歌,由汕头抵香港作》曰:

世逢运会将大同,天教此地文明度。

我是渡海寻诗人,行吟欲偏南天春。

完全主权不曾失,诗世界里先维新。

五色日华笔端生,墨沈淋漓四海水。

诗作于1898年。当时,香港已为殖民地。康有为1879年作《初游香港睹欧亚各洲俗》一诗,赞美香港科技文明、城市繁华,同时感叹香港沦落。而丘逢甲此诗却提出:中国未完全丧失对香港主权的拥有,仍可恢复失土,并期待通过诗歌革命,换来社会维新。次年,丘逢甲又作《题兰史独立图》,进一步主张:

举国睡中呼不起,先生高处画能传。

黄人尚昧合群理,诗界差存自主权。

胸中千秋哀古月,眼穷九点哭齐烟。

与君同此苍茫况,隔海相望更惘然。

诗作指出:国人愚昧无知,不懂合群团结,只有诗中还存留着自主权利。梁启超读后大为称赞,谓其意境新辟——1899年至1900年,正是梁启超于《清议报》大力推动“以诗界革命之神魂,为斯道别辟新土”[13]189时,丘逢甲诗学与诗界革命正相呼应。以1900年梁启超作《奉酬星洲寓公见怀一首,次原韵》为例:

莽莽欧风卷亚雨,棱棱侠魂裹儒魂。

田横迹遁心逾壮,温雪神交道已存。

诗界有权行棒喝,中原无地著琴尊。

横流沧海非难渡,欲向文殊叩法门。

同年,丘逢甲有《饮新加坡觞咏楼,次菽园韵》:

力收墨雨卷欧风,何止平生顾曲工。

谁遣拿破仑再出?从来岛上有英雄!

比较起来,二诗有异曲同工之效。即:均强调诗歌中表现欧美文明,并推崇丘炜萲诗作。也是这一年,丘逢甲钦佩黄遵宪“新世界诗”,认为其手辟新洲,为诗人中之加富洱、俾斯麦、哥伦布。[12]316至1902年,丘逢甲更于《论诗次铁庐韵》组诗进一步鼓动诗界革命,曰:

元音从古本天生,何事时流务竞争?

诗世界中几雄国?惜无人起与连衡。

迩来诗界唱革命,谁果独尊吾未逢。

流尽玄黄笔头血,茫茫词海战群龙。

新筑诗中大舞台,侏儒几辈剧堪哀。

即今开幕推神手,要选人间绝代才。

此时期,诗界革命广泛开展。梁启超不但于《新民丛报》开辟“诗界潮音集”、于《新小说》设立“杂歌谣”专栏,大量刊发新体诗作,更于1903年至1909年间,于《新民丛报》第四号至第九十五号刊发《饮冰室诗话》凡一百七十四则。在梁启超的推动下,不仅有蒋智由、马君武、黄宗仰、高旭等人发表新诗,亦带动《浙江潮》《江苏》《觉民》等刊物开辟诗词专栏。当然,当时社会,更多接受的是梁启超“革其精神”的诗学,关于形式变革的思考,是一个渐次认识与发展的过程。1909年,南社成立,时马君武留学德国,作《寄南社同人》:

唐宋元明都不管,自成模范铸诗才。

须从旧锦翻新样,勿以今魂托古胎。

辛苦挥戈挽落日,殷勤蓄电造惊雷。

远闻南社多才俊,满饮葡萄祝酒杯。

诗篇表示:不管唐宋元明,要自铸诗才,要翻新样脱旧胎。马君武认为,无论何体裁形式,当可利用来铸写新诗。马君武曾为康门弟子,此诗与梁启超诗界革命提出以古风格寓新境界思想对勘,所提倡从旧形式翻新花样以满足境界表达的需要,已触及形式变革问题,较诸丘逢甲、康有为、梁启超等人,显然进步得多——马君武对前人强调变化内容以表达新境界而对诗界革命保留旧风格的诗学主张做了扬弃,明确从理论上提出开拓诗歌新境界,进行脱胎换骨的形式革命要求。而在丘逢甲、康有为、梁启超那里,更多提倡出“新境界”,或“以旧风格含新境界”,即使到了同样作为康门弟子的狄葆贤那里,虽没有了所谓唐宋之争,也增多赏析时人之作,然在理论上仍停留于旧风格,甚而有“爱古即属爱国”的说法,但到了马君武那里,理论上已触及诗歌本身的体制问题。正因为如此,有论者以为“马君武在诗歌革新精神和力度方面,比渐趋保守的梁启超走得更远”。[26]这是应当加以留意的。

2.对诗歌形式新变的主动尝试

在近代,黄遵宪最早以歌诗表达“休唱攘夷论,东西共一家”(《大狱四首》)、“光华复旦歌维新”(《西乡星歌》)思想。黄遵宪于1879年所刊行的《日本杂事诗》,更“变诗人之例,为史氏之书”。[27]梁启超就此曾指出,黄遵宪作诗“愤天下之不可救”,无奈下“自逃于诗以忘天下”[28]。丘逢甲青年时尝作竹枝词百首[29],咏台湾风土、人情、历史,内渡后居“山歌之乡”的粤东地区,与黄遵宪密切往来并受其影响,1896年,丘逢甲作《论山歌》:

粤调歌成字字珠,曼声长引不模糊。

诗坛多少油腔笔,有此淫思古意无?

丘逢甲提出:广东民歌曲调优美动人,所包含真意也为文人诗作所没有。丘逢甲对民谣高度关注并尝试新变。以1901年《游姜畲,题山人壁》为例:

春山草浅畜宜羊,山半开畲合种姜。

比较生涯姜更好,儿童都唱月光光。

春风吹暖好年光,正月蟾蜍已落塘。

更乞天公三日雨.山田高下有新秧。

诗下自注“‘畜羊种姜,利息难当’,俗谚也”、“‘月光光,好种姜’,童谣语”。以民谚俗语入诗,平易通俗,朗朗上口。又,以黄遵宪《八月十五日夜太平洋舟中望月作歌》与丘逢甲《七洲洋看月放歌》为例,黄遵宪诗道:

举头只见故乡月,月不同时地各别。

即今吾家隔海遥相望,彼乍东升此西没。

丘逢甲诗曰:

地球绕日日一周,日光出地月所收。

此时月光照不到,尚有大地西半球。

二诗之间的诗学借鉴,较为明显。而就形式看,与此后胡适等人所提倡与创作的新体白话诗,已非常相似。

然而这是有所凭借的。除对千年来中国歌行体、乐府诗等通俗诗作的借鉴外,黄遵宪、康有为、梁启超及其他康门弟子如狄葆贤、卢子骏、马君武等人均有相关创作。如黄遵宪有《出军歌》《军中歌》《幼儿园上学歌》《旅军歌》等,康有为有《爱国歌》《爱国短歌行》《文成舞辞》《干城学校歌》等,梁启超有《爱国歌四章》《黄帝歌四章》《结业式四章》《从军乐十二章》等,陈荣衮有《妇孺三字经》《妇孺四字书》《妇孺五字书》等……这类诗作的产生,与黄遵宪、康有为、梁启超等人的一贯主张相关,也与康有为对弟子的教导关联。康有为将蒙学教育视为功德无量之事业,早在1891年,即作《论幼学》等文,提倡兴办幼学、女学并重视韵语,重编蒙学书籍、儿童乐曲。三十年来,由康门弟子主办或负责的幼学学校,就有万木草堂小学、女子学堂等十数所。康有为身体力行创作通俗诗作,如《干城学校歌》:

我奋我武,我警我心,誓言学兵,执剑森森。我买戎衣,不惜兼金,我持铁枪,步伐岑岑。山立扬休,蹈厉不侵。

酷日侵我,操于兵场,汗透重衣,不敢怠遑。校长有令,夜走大荒,曰言远赴,急理戎装。岂不爱我工,岂不畏劳伤。我决卫国,贫苦皆忘。

自1899年始,在康有为倡导下,美国的保皇会先后创办22所军事学校,康有为将其命名为干城学校。康有为亲自为干城学校谱写《干城学校歌》,令学生歌唱。此外,康有为还具体指导弟子编撰童蒙书籍与创作童谣式诗歌。如陈荣衮有《妇孺三字经》“早起身,下床去。先洒水,后扫地”、《妇孺四字书》“同台食饮,手肘莫横。若系饮汤,让人起羹”等,采用的虽然是整齐的句式,但通俗流畅,一气贯注,而非讲求对仗的工整、文字的雅丽华美。又如同为康门弟子的卢子骏,亦有《甲子北游纪事》“樵童牧竖率意歌讴”,白话诗倾向明显。如《返江门》:“一宿无妨借小舟,归帆过渡易为谋。羚羊峡口新潮急,送我江门到渡头。”诗篇语言本身已通俗易懂,但诗后又有注语交待创作背景。再有如梁启超《黄帝歌四章》:

赫赫我祖名轩辕,降自昆仑山。北逐獯鬻南苗蛮,驰驱戎马间。扫攘异族定主权,以贻我子孙。嗟我子孙无忘无忘乃祖之光荣。

此诗是亚雅音乐会成立,梁启超应会员之命撰。该会第一次演奏,即首唱之。[30]是诗发表在1902年10月15日的《新小说》,当时即受到很大欢迎。将之与马君武1906年创作的《华族祖国歌》部分内容做一分析:

华族祖国今何方?西极昆仑尽卫藏。层峦万叠金沙黄,水草无际多牛羊。黄河之源际天长,祖国无乃西界印度洋,非欤非欤,华族祖国不以西为疆。

此时,马君武尚未与维新改良派决裂,尚为《新民丛报》撰笔,梁启超的《黄帝歌四章》,马君武不可能没有读过,其《华族祖国歌》很大程度上从中进行了借鉴。若进一步以马君武1906年创作的《中国公学校歌》与康有为的《干城学校歌》相较,其同样存在诗学借鉴关系。

(三)从诗界革命到新诗诞生

形式的变革,最终目的是为内容表达的需要。而内容表达的受限,也决定着形式的必须变化。新体白话诗所要求的,即在于如何更好表达现代性问题。胡适尝强调:“文学革命需要有先后的程序,先要做到文字、体裁的大解放,方才可以用来做新思想、新精神的运输品。”“若想有新内容和新精神,不能不先打破那些束缚精神的枷锁镣铐”。胡适《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一文,亦认为此过程中“黄遵宪和康有为两个人的成绩最大”[31]。——黄遵宪、康有为、梁启超及诗界革命诸多人士所做的,是精神的解放,接下来,才迎来形式的进一步解放。而黄遵宪、丘逢甲、康有为、梁启超、丘炜萲等人的诗学,一方面,彼此沾溉影响,另一方面,又关联诗界革命、南社诗坛,与诗界革命共同“下启”胡适的新体白话诗。由此,以丘逢甲为中心,对从黄遵宪、丘逢甲、康有为、梁启超等人的“诗界革命”,到马君武、柳亚子、高旭等人的“新雅颂”,再到胡适为代表的“白话诗”进行分析,中国旧体诗向新体白话诗的发展过渡,脉络或清晰可寻,轨迹于明白可探。

1.南社与诗界革命

南社柳亚子的诗学,提倡“文学革命所革在理想,不在形式,形式宜旧,理想宜新,两言尽之矣”①参见柳亚子:《寄杨杏佛书》,转引自胡适:《胡适留学日记》(三),商务印书馆1947年版,第1163页。所继承与发展的,是诗界革命的基本主张。尤其是1903年,柳亚子读得《新民丛报》,尽焚自己诗稿,自此以《新民丛报》所刊诗作为创作导向。因此,关于梁启超诗学,柳亚子是借鉴并传承的。而关于丘逢甲诗学,柳亚子亦是肯定的,其《论诗六绝句》道:

时流竞说黄公度,英气终输仓海君。

战血台澎心未死,寒笳残角海东云。[32]

包括对南社骨干、曾为康门弟子的马君武诗学,柳亚子也予充分肯定。1906年,柳亚子《怀人诗》中有曰:“海内文章新雅颂,樽前意气旧英雄。摆伦亡国悲希腊,亭长何年唱大风?”1909年又赠曰:

海内《新文学》,流传值万钱。

如何马君武,能念柳人权。

抗手无时辈,推论异时贤。

欧花兼美雨,哀怨杂鲜妍。

1911年,柳亚子提出南社当为“布衣之诗”主张,与丘逢甲、康有为、梁启超诗学均有传承关系,其曰:“余与同人倡南社,思振唐音以斥伧楚,而尤重布衣之诗。以为不事王候,高尚其志,非肉食者所敢望。海内贤达,不非吾说,相与激清扬浊,赏奇析疑,其事颇乐。”[33]考察柳亚子诗作,有如《岁暮述怀》:

思想界中初革命,欲凭文字播风潮。

共和民政标新谛,专制君威扫旧骄。

误国千年仇吕政,传薪一脉拜卢骚。

南社的另一重要骨干高旭,曾是《清议报》之《诗界潮音栏》、《新民丛报》及《新小说》之《杂歌谣》等的重要撰稿人。高旭《愿无尽斋诗话》作为南社前期最重要的诗学著作,对诗学基本问题的阐释,与梁启超的《饮冰室诗话》惊人一致。包括高旭《南社启》宣言“欲一洗前代结社之积弊,以作海内文学之导师”[34]主张,亦与梁启超诗界革命主张同出一辙:

呜呼,今世之学为文章者,为诗词者,举丧其国魂者也。荒芜棒莽,万方一辄,其将长此终古耶?其即吕氏所谓其坏在人心风俗者耶。倘无人以支柱之,则乾坤或几乎熄矣。此乃不特文学衰亡之患,且将为国家沉沦之忧矣。[34]

不惟如此,在具体实践上,高旭诗作典型地体现了梁启超诗界革命“三长”的标准:除了《读谭壮飞先生传感赋一长歌》《题六烈士传》《伤时事》等诗,为1889年读《清议报》所载六君子传记所感而为外,高旭最早见于报章的《唤国魂》(1901)发表于《清议报》,而其1902年前后所作《争存》《忧群》《不肖》《好梦》《俄皇彼得》《哀祖国歌》等作,更体现着诗界革命的主张。

此外,南社中苏曼殊、李叔同、易大厂、王蕴章等人诗作,亦明显带诗界革命的印痕。于此,暂不赘谈。

2.胡适与诗界革命

胡适是马君武的学生,康有为再传弟子。一方面,马君武、胡适情谊笃定,亦师亦友。另一方面,胡适自陈曾受诗界革命的重要影响。诗界革命以新语句、新意境、旧风格为三大旗帜,又以新意境为革命的关键。康有为及其弟子想以现成的形式,为当时的诗界革命和新学的推广提供方便,并且尽管已就诗词题目、格式上有了某些突破,但在形式的变革上毕竟有限,仍多利用旧形式写进新内容,诗歌本身的形式及体制未能产生根本变化。与诗界革命相较,胡适不一样,其提倡文学革命,不仅革内容的命,也革形式的命,是继黄遵宪、丘逢甲、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之后,推动的一场包括内容、形式在内的真正文学革命。

胡适《沁园春》(誓诗)一词,声称“更不伤春,更不悲秋,以此誓诗”。[35]就是要在内容上,既对诗词中传统题材变革,又应合时代发展,进一步将现实斗争带到诗词中。胡适歌词所体现的“志”,就是政治、现实中的政治斗争。至于旧形式的变化,胡适曾陷入困境,通过一系列实验,仍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式——胡适毕竟也是从传统中走出来的,并毕竟深受诗界革命沾溉,由此同样明白:没有形式,新体白话诗就站不住脚。为替新体白话诗的发展寻找生路,胡适由此考虑旧形式的利用问题。但胡适放弃了诗词中原有的形式,而选择用填词的方法写诗。有学者将之称为新体白话诗发展的“求生工程”并概括为三个步骤,就第一步,指出:

以白话为词,实现词体大解放。这是不管能歌不能歌,也不管协律不协律,只是用词体作新诗这一经验之推广。有关作品,起自一九一六年四月十二日所作《沁园春》(誓诗),计十一首。皆挂有词牌,但于体制(格局规制)、体要(题材内容)、体貌(艺术形相)诸方面,多所突破或解放,已非复唐宋旧观。[36]4-5

可知胡适的以白话为词,是用词体作新诗的一种尝试,是对于词体本身的体制、体要、体貌做相应的突破,由此展开词体发展的求生之路。考察此阶段胡适的有关作品,起自1924年所作《多谢》,计十四首,除《小词》一首注明所属词调外,其余皆未挂词牌,似已不再将其当作歌词作品看待。但此十四首“诗”之结构,乃依“好事近”及“西江月”二调格式填制而成,即是用词调作架子来进行新诗的写作,“基本上符合规矩,不应将其排斥于词林之外”。[36]5以胡适对“好事近”一调的运用为例:“好事近”为双调,共四十五字,上下各两仄韵,以入声为宜,并在同一韵部。两结皆上一下四句法。胡适所作,字数有所增减,用韵略加变化,但两结句法,则恪守旧律,“皆颇能体现‘好事近’之声调特色”。[36]5又以胡适的《希望》三首进一步看其以填词方法作新体诗:

我从山中来,带得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希望开花好。

一日望三回,望到花时过。

急煞种花人,苞也无一个。

眼见秋天到,移花供在家。

明年春风回,祝汝满盆花。

以上三首,由半阕《生查子》所构成,三个半阕,构成一组联章——是词,而非诗。然而,不管怎么说,胡适创造的这十四首“诗”,对传统诗歌的体制做了较大的突破与解放,已是真真正正的新体诗,为新诗寻找生路,并实现传统诗歌在思想内容与形式上的革命,比诗界革命时期维新人士所为,走前一大步。

胡适的尝试,起到示范作用。1925年前后,梁启超就词体之变革进行具体实践,并曾寄呈胡适请教,如《沁园春》上阕:

可怜阿松。万恨千忧,无父儿郎。记而翁当日,一身殉国,血横海峤,魂恋宗邦。今忽七年,又何世界。满眼依然鬼魅场。泉台下,想朝朝夜夜,红泪淋浪。

再如梁启超同年自题小影所作《鹊桥仙》:

也还安睡,也还健饭,忙处此心闲暇。朝来点检镜中颜,好象比去年胖些。 天涯游子,一年恶梦,多少痛愁惊怕。开缄还汝百温存,爹爹里好寻妈妈。

梁启超一方面期待着形式变化的出现,身体力行地就词体的变革进行创作实践,但另一方面又认为诗歌形式的变化,是需要经过时间与过程的,提出:“我不敢说白话诗永远不能应用最精良的技术,但恐怕要等到国语经过几番改良蜕变以后,若专从现行通俗语底下讨生活,其实有点不够。”梁启超晚年创办《庸言》,即是对旧体诗形式的一种回归与推尊。此时期,新体白话诗与旧体格律诗处于既互相对立而又统一发展的状态:一方面,新体白话诗由旧体格律诗脱胎而来,在用词造句、章法结构乃至体制安排上仍摆脱不了旧体格律诗的核心元素;另一方面,相对于旧体格律诗,新体白话诗并非只是格式表现的不同,而更重要的,是文学观念的转变及思想内容的提升。

进一步推究历史,胡适创造新体白话诗,所推行的文学革命,既是时代因缘所促成,又是黄遵宪、丘逢甲、康有为及其弟子等人诗学主张的继续——无论从内容或形式看,诗界革命之诗学影响,于此阶段渐次彰显。

然而,中国诗学的现代化递嬗,非一蹴而就,亦非个体一己所能主宰,其由旧而新、自古至今的转换,既与黄遵宪、丘逢甲、康有为、梁启超为首的诗界革命有重要关系,又基于时代际会及相当一批同道中人的共同推动,当中过程,纷呈复杂。试以《哀希腊》为例做一分析:梁启超、马君武先后译著了拜伦的《哀希腊》,此后,胡适等亦进行译介。其中,胡适的《哀希腊歌》发表于1914年,其第一章云:

嗟汝希腊之群岛兮,实文教武术之所肇始。诗媛沙浮尝咏歌于斯兮,亦羲和素娥之故里。今惟长夏之骄阳兮,纷灿烂其如初。我徘徊以忧伤兮,哀旧烈之无余!

三人作品,梁启超以元曲形式译出,马君武采取比元曲产生得更早的七言诗体(歌行体),在体制选择上,虽比梁启超更保守,但在具体形式处理上,对押韵、平仄和对仗没有严格要求,形成独有的马式“自由式七言体”,不失为形式的进一步新变。胡适的翻译,在梁启超、马君武之后,但他用的是骚体,为中国两千年前就有的古老诗体,行文中,兮兮之声满贯于耳。或许,这是诗歌体制与形式变化过程中有益的尝试。但回过头去看,之前的梁启超,虽然借用了中国传统的曲牌来翻译,但并不完全受曲牌所规定句式、句法和平仄规则行事,行文亦已很有点自由诗的味道。就此诗的译著来看,显然此时的梁启超,已然比胡适先进一步。

从上可见,胡适的革命,从文言文的使用到白话文的普及,从格律诗的创作到新体白话诗的尝试,是一个从旧文学向新文学发展过渡的重要时期。而于此之前,无论维新改良派的诗界革命、亦或南社诗坛所言及的“布衣之诗”,其诗学在内容、形式表现的内在脉络与发展轨迹,均颇多密合之处,并为胡适诗学革命做了重要的准备。而丘逢甲既尝参与诗界革命,又尝从拥护维新改良到投身革命,这种变化,本身就会带来诗学思想的传播与诗学主张的相互沾溉。从丘逢甲诗学出发,探究诗界革命并追踪胡适新体白话诗之创造,从中亦可看出旧体诗向新体诗嬗变的错综、复杂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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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u Fengjia’s Poetic Friendship with the Reformists and the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Chinese Poetics

DENG Wan-ting
(Department of Chinese,SUN Yat-sen University,Zhuhai,Guangdong,519082)

The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Chinese poetics is concerned with the important issues of orthodox and change,unification and divide of Chinese poetics.In the preliminary stage of poetic revolution,Qiu Fengjia responded to the reform movement advocated by scholars like Kang Youwei and Liang Qichao,and he actively participated in the poetic revolution.Qiu Fengjia,Huang Zunxian,Kang Youwei,Liang Qichao’s studies on poetics made great impacts on Chinese poetics from the be⁃ginning of the revolution to the promotion of modernization,even on the birth of new poems,poetic development,and the establishment of poetics discipline.A survey of Qiu Fengjia’s poetic relations with the Reformists helps to trace the start of poetic revolution and to explore the peculiarities embed⁃ded in poetics,ancient and modern,new and old,orthodox and modern,native and foreign.

Qiu Fengjia;the Reformists;poetic friendship;Chinese poetics;modern transforma⁃tion

I 206.5

A

1007-6883(2017)04-0031-13

2017-02-12

中山大学青年教师培育项目(项目编号:17wkpy91)。

邓菀莛(1980-),女,广东清远人,中山大学中文系(珠海)副研究员,文学博士。Email:dengyt7@mail.sysu.edu.cn

责任编辑 黄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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