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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歌妓传播的媒介偏向性思考

2017-03-09魏岚

黄山学院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歌妓宋词媒介

魏岚

(安徽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3)

[文化·艺术]

宋词歌妓传播的媒介偏向性思考

魏岚

(安徽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3)

歌妓唱词是宋词口语传播的重要形式,作为一种动态的传播媒介,口语化、即时性和互动反馈是其主要的媒介属性。歌妓的演唱更倾向于空间的横向传播,传播的现场感强,传播速度快,传播范围广。这种媒介偏向使宋词创作趋于“艳情性”,为“配乐应歌”而要“曲调协律”,唱词的实用功能也使其具有商业化的性质。词向着通俗化和娱乐化的方向发展,出现了“以俗为雅”的审美倾向和“雅俗大同”的境界。

媒介;媒介偏向;宋词;歌妓唱词传播

宋代歌妓极度繁盛,宋词和乐而歌的本色观决定了歌妓是宋词主要的传播途径与媒介。关于宋词歌妓传播影响的研究,彭福荣指出,歌妓是宋词创作的参与者和宋词繁荣的促进者。[1]53曹明升认为,歌妓作为传播媒介,促进了宋词乐调的创新,建构了宋词的审美风格。[2]124黄旭从媒介生态角度出发,认为歌妓作为一种传播媒介受到其生存的社会环境的制约,这些因素对宋词传播产生了一定的影响。[3]58-63王兆鹏认为,宋代歌妓的职业化与专业化,虽是扩大了词的社会影响,但制约了词的题材与风格。[4]63纵观学者们的研究,主要是针对歌妓传播的背景、传播方式、传播内容等方面的分析,据此探讨其对词的创作和传播的影响,而歌妓作为传播媒介自身的属性特点对宋词的影响这一方面的研究有待继续深入。传播和传播媒介都有偏向性,较之于书面传播而言,歌妓为了便于演唱而传播,口语化的媒介偏向性影响了宋词的创作与传播,本文的相关研究也由此展开。

一、歌妓传播的媒介属性

伊尼斯认为:“我们对其他文明的了解,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这些文明所用媒介的性质。”[5]28宋初,词主要是靠歌妓演唱的方式进行传播,歌妓唱词是信息传递、交流的工具和手段,歌妓因其娇好的容颜、优美的身段、清脆婉转的声音受到娱乐场所的欢迎。“唱歌须是,玉人檀口,皓齿冰肤。意传心事,语娇声颤,字如贯珠”。[6]822“盖长短句宜歌不宜诵,非朱唇皓齿,无以发要妙之声”。[7]11每一种媒介因为各不相同的物理属性和内容表现,从而形成不同的传播特征。徐枫曾言,相对于书面传播而言,歌妓传播具有即时性、直接性、生动性、易学性和参与性等诸多特色。[8]87-93因此,歌妓唱词传播体现出口头传播的媒介偏向性。

口语化是歌妓传播最为显著的特点,口头语言传播是人类传播活动的初始阶段,音乐是口头传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并且使口头语更为灵活。词在宋代首先是音乐文学,更多的是靠口头方式进行传播。由于其使用的音声符号转瞬即逝,因而信息的保存和积累更多依赖于人脑的记忆力。萨丕尔认为原始语言形态多样,相比当代文明的语言,自身有着丰富的表现力。[9]6歌妓唱词是口语传播的重要形式,歌妓传唱类俗词的创作目的主要是应歌,听众以市民大众为主,因而语言要同听者的身份、口吻与心理特征相切合。这类俗词民间白话,俚语居多,语言直露浅白,“尽收俚俗语言,编入词中,以便伎人传习。”[10]2494如柳永的“愿奶奶、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6]16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道:“屯田轻薄子,只能道:‘奶奶兰心蕙性’耳”。[11]111秦观的《品令》说:“掉又懼,天然个品格,于中压一。”[6]602黄庭坚因大量运用方言、口语、俗句入词,后世词论家多有讥评,清人李调元《雨村词话》云:“黄山谷词多用俳语,杂以俗谚,多可笑之句。 ”[10]1401宋翔凤《乐府余论》评:“山谷词犹俚绝,不类其诗,亦欲便歌也”。[10]2499这些口语不但便于记忆和传唱, 也迎合了市民大众的口味。

声音传播最大的优势是它的即时性,因此歌妓传播便体现出即时性的媒介属性。徐枫认为,生活于青楼巷陌的歌妓对词的传播是与词的创作同步进行的。“词人创作甫就,歌妓即应声而唱了。相对于书面传播而言,词的歌妓传播即时应唱,具有时效性强的特点。”[8]87在这种现场传播的情境之下,受众从歌妓的外表和内在的文本等不同层面来获得快感。词史上有许多关于歌词流传的佳话,晏几道《小山词》序云:“始时,沈十二廉叔,陈十君龙,家有莲、鸿、苹、云,品清讴娱客。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诸儿。吾三人持酒听之,为一笑乐。”[12]653这段话说明,当时词作的创作环境是席间宴乐,创作动机是“清讴娱客”,词体的价值为“笑乐”。张先在杭州时,每作词必令歌者歌之,其词《谢池春慢》为妓谢媚卿唱扬一方。[6]60南宋叶梦得任丹徒尉时,出游有群妓移船相见,饮酒求词,遂作《贺新郎》,众妓释唱,风传一时,脍炙人口。[6]764

歌妓不仅是宋词传播的生力军,同时也是宋词创作的参与者,在宋代的宴饮场合,词人和歌妓之间经常现场互动。王书奴在《中国娼妓史》中言:“妓女时常与一般文人厮混,故能词者十人而七八,载于《词苑丛谈》诸书的,更仆难数。 ”[13]91彭福荣就认为歌妓属于业余性的“词作者”甚至“词家”。[1]52对于社会性的传播行为来说,一个完整的传播过程,不仅要有传播者、受传者、讯息和媒介四个主要因素,还应该包括受传者的反映和反馈。宋词的兴盛与歌妓有着密切的关系,她们是传播过程的桥梁和纽带,词人与歌者必须相互合作,方能使佳作打动人心,流传久远。双向反馈性是人际传播的重要特征,确切来说,在这个人际传播过程中,歌妓首先是扮演了受传者的角色,词人是传播者,歌妓通过唱词与词人形成互动,有些歌妓主动参与词的创作。宋人吴曾的《能改斋词话》记载一事:钱塘名妓琴操将秦观《满庭芳》的“画角声断斜阳”改为“画角声断樵门”,令人大为赞赏。[10]138在歌妓唱词的传播过程中,歌妓作为一种动态的传播媒介,具有人际传播反馈互动的特点。她们在歌唱艺术上的努力探索和精湛的表演技艺,使得歌词流布天下。

二、歌妓传播的媒介偏向性表现

媒介偏向是相对而言的,是媒介对人的感官系统和心理以及社会文化的长效影响。[14]70根据传播媒介的特征,有的媒介适合知识在时间上的纵向传播,而有的则适合知识在空间中的横向传播。基于歌妓传播的媒介属性特点,相对于其他传播媒介,其表现出自身的媒介偏向性。歌妓演唱偏向于口头传播,是有利于空间上延伸的媒介,因此这种传播方式更倾向于空间的横向传播,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传播的现场感强。词的演唱主要是女性艺妓在秦楼楚馆、歌筵酒席之上进行,目的是为娱宾侑酒,满足男性的娱乐消费。因此,她们的容貌身材、服饰打扮、举止风韵、表情姿势,必须要给人以赏心悦目的艳丽之感;声音要语娇声颤、柔润清圆、莺惭巧舌、字真韵正;动作是妖娆多姿、动静相宜、妩媚动人。[15]69这些方面汇合起来,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和听觉的声色美感,加之亦舞亦歌的表演形式,无疑带动了传播的现场感。受众在欣赏歌妓演唱的时候,既可从外在的表演,也可从内在的文本等不同层面获得快感。歌妓在演唱的时候,随着生情并茂的表演和现场气氛的不断流动,会将人带入歌词的某种意境中去,产生某种场式的传播效应,让人沉浸于某种特定的体验中,产生某种同形效应。如吴曾言歌妓演唱陈济翁《蓦山溪》词:“舍人张孝祥知潭州,因宴客,伎有歌此,至‘金盃酒,君王劝,头上宫花颤’,其首自为之摇颤者数四。坐客忍笑指目者甚多,而张竟不觉也。”[10]155

二是传播速度快。在歌舞筵席之上,歌妓索词演唱,文人现场作词,这无异于加快了词流传的速度。前文讲到晏几道与“莲”“鸿”“云”“苹”等妓相悦而现场作词传唱;张先在杭州时,每作词必令歌者歌之,其词《谢池春慢》为妓谢媚卿唱扬一方。南宋叶梦得任丹徒尉时,出游有群妓移船相见,饮酒求词,遂作《贺新郎》,众妓释唱,风传一时,脍炙人口。歌妓演唱新词,比唱旧词更有吸引力,更给人以新鲜感,客观上也推动了新词的传播。魏泰在《东轩笔记》卷六中记载一事:“蔡挺自元宝以后历任边,至于熙宁初犹帅平凉,会边境无事,因作乐歌以教边人,有‘谁念玉关人老’之句。此曲盛传都下,未几,召为枢密副使。”宫女争相传授,歌声遍掖庭,神宗皇帝随即批示:“玉关人老,朕甚念之。枢管有阙,留以待汝。 ”[16]2721蔡挺在边疆戍守时写的这首《喜迁莺》词,很快流传到了京城,因为其中有“剑歌骑曲悲壮,尽道君恩难报。……圣主忧边,威灵遐布,骄虏且宽天讨。岁华向晚愁思,谁念玉关人老”等句子,由于歌女的传唱到了皇帝耳边,改变了他的仕途。

三是传播范围广。名家词作在传播过程中也不受时空的限制,单就柳词而言,其传播范围是相当广泛。陈师道在《后山诗话》中谓其“骫骳从俗,天下咏之”,[17]311宋翔凤在《乐府余论》亦云柳词“一时动听,散播四方”。当然这并不仅仅是柳词的殊荣。陈郁《藏一话腴》评周邦彦的词是“贵人、学士、市儇、妓女,皆知美成词为可爱”;[18]193苏轼的《贺新郎》词“世所共歌”;[16]4803龚明之在《中吴纪闻》中记载,范周在盛季文知苏州时,曾在元宵时写了一首《宝鼎现》词投给盛,被“播于天下,每遇灯夕,诸郡皆歌之”;[16]2893刘过的 《贺新郎》 赠与一位妓人后,“至今天下与禁中皆歌之”。[10]1293这些事例均说明,歌妓作为宋词有力的传播媒介,扩大了词作的传播范围。

三、传播的媒介偏向对宋词的影响

伊尼斯认为,媒介在传送内容的同时也兼具转化功能。从符号学的角度理解,任何媒介传递的符号都符合各自媒介传播的规律,都受到各自媒介性质的制约。[19]256传播媒介不只是文学的外在物质的传递手段,文学的发展在方式和内容上均受到传播媒介的制约和影响,文学作品所呈现出的面貌和文字的变化都和当时传播媒介的发展水平有着紧密联系。音乐是词之“本”,如果离开了音乐,也就无所谓词了,人们把词视为音乐文学,正说明了二者是息息相关的。相对于书面传播而言,歌妓唱词传播对词的内容和创作形式等方面都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一)传播内容与词之艳情性

词的活动方式催生了“娱情”的心态,内容力求感官能动性的张扬。宋词之艳情性历来为学者所公认,词之艳情性,首先与其“生态环境”有关。词缘起于歌筵酒席,具有酒令的性质,歌妓是其中的重要角色,故词之艳情性的形成与歌妓有着内在联系。欧阳炯《花间集序》便提到了词产生于香艳的环境,词的创作方式是 “镂玉雕琼”“裁花剪叶”,争鲜夺艳,要求声合鸾歌,字谐声律。[20]115至宋,随着享乐主义生活方式的扩散,词之艳情性也得到了强化。一方面,在声色歌舞并举的宴饮习俗基础上,词的内容自然趋于歌舞侑酒。王国维在 《宋元戏曲史》中说:“宋人宴饮,无不歌以侑觞;然大率徒歌而不舞。其歌亦以一阕为率。”[21]28另一方面,词人的艺术感觉以柔性、敏感、细腻、湿润为本色,不仅注重对象的外在风貌及环境的雕饰,更对内心活动精心修饰,更多地表现出艳情性文化。王世贞《艺苑卮言》曰:“词须婉转绵丽,浅至儇俏,挟春月烟花于闺襜内奏之,一语之燕,令人魂觉,一字之工,令人色飞,乃为贵耳。 ”[10]385

众所周知,词的创作过程有两个主体,即词的作者与词的传唱者,二者相互依存,才有完美的传播效果。歌妓的职业性质决定了她们以娱人心态参与了词的活动,她们的表演主要就是娱乐于人。而此时的词作者在词的娱乐场及传唱方式的作用下,也改变了立言甚至是缘情的心态,既要考虑适合歌妓传播口吻的问题,也要处理观众到歌场寻求快乐的需求。杜夫海纳关于审美对象的判断提出了两个主观性——观众的主观性联系和创作者的主观性联系。歌场的歌词,观众的主观性强于创作者的主观性,表现为先娱他而后自娱的娱乐方式。[22]13歌妓(尤其是民间歌妓)所面对的顾客并不止于文人,她们的顾客三教九流都有,这样的市场需求客观上也形成了词为艳体,调为艳曲的格局。如晏几道词“艳歌更倚疏弦,有情须醉尊前”(《清平乐》)、“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鹧鸪天》)和张先词“一曲艳歌留别,翠蝉摇宝钗”(《定西番》)就是如此。柳永大量诗词都是描写妓女的才貌歌舞。《乐章集》里一组《木兰花》词,从不同角度赞扬“心娘”能歌善舞、“佳娘”善唱新声、“虫娘”舞姿风流、“酥娘”腰肢袅娜,对歌妓的绝色美貌、窈窕身段、婉转歌声及精湛舞技做了淋漓尽致的刻画。

(二)传播方式与词之“曲调协律”

词之起源当与音乐不可分开,张惠言在《词选》序中说道:“词者,盖出于唐之诗人,采乐府之音以制新律,因系其词,故曰词。”[23]1音乐性是词突出的艺术特性之一,歌妓唱词对词的体性形成产生了“塑造”和“规范”的作用,正所谓“男不艳歌,女不雄曲”。 王国维论词曰:“词为体,要眇宜修。 ”[11]81谬钺在论词时说道:“及宋仁宗之世,慢词肇兴,其后周邦彦、万俟雅言、姜夔等,均精于音律,创制新调,于是句之句法始繁复变化,而句中四声之配合,阴阳之分,上去之辩,亦谨言密栗,有时故为拗折之声,以表激荡怨抑之情,遂益与律诗句调相违,迥异于初期之小令。 ”[24]42-43

由于“应歌”的需要,“音律不差”是词人在创作时必须注重的,这就要求词作必须押韵协律,要“倚声填词”“按谱填词”,这是由于“词乐合一”产生出的对词在格律上的要求。关于词的选调和选韵,龙榆生认为:“填词既称倚声之学,不但它的句度长短,韵位疏密,必须与所用曲调的节拍恰相适应,就是歌词所要表达的喜、怒、哀、乐,起伏变化的不同情感,也得与每一曲调的声情恰相谐会,这样才能取得音乐与语言、内容与形式的紧密结合,使听者受其感染,获致‘能移我情’的效果”。[25]24歌妓在唱词时,为了使高低顿挫的韵律更加优美合拍,常常加以没有实际意义的虚字,文人士大夫也渐受其影响,用虚字代替实字,按照既定音律节拍以长短句填词。

纵观宋代文人的应歌词作,后人多有评价,毛晋称晏几道所作词“按红牙板,唱和一过”。[26]25柳永精通音律,李清照评其为“变旧声,作新声,出《乐章集》,大得声称于世”。[27]194清真词以知音律、备法度、风格醇雅而著称,《宋史》评价周邦彦:“邦彦好音乐,能自度曲,制乐府长短句,词韵清蔚,传于世。 ”[28]13126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评清真词:“顿挫之妙,理法之精,千古词总,自属美成。”[10]3798王国维评清真词:“故先生之词,文字之外,须兼味其音律。”[29]467因词要先配乐再由歌妓演唱,因此协律的目的还是为了适合传唱,传播媒介对宋词创作形式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

(三)传播目的与词之商业性

在媒介产生之初,物质财富是生成媒介至关重要的条件,同时在媒介内部也就产生了追求利益的内在动力。[30]342宋代从事商业活动的主要是以商人和手工业者为主的城市平民,以金钱为纽带的人际关系和以牟利为主的商业经济的价值取向影响了市民文化生活,词作为一种生存于商品经济环境中的文艺样式,其发展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商业化的因素。在商业文化的影响下,文人的消费之风主要在于物质的享受,在勾栏瓦肆、酒楼茶坊、歌妓表演这些场合之中,尤以歌妓唱词已成为佐欢助乐的主要方式。词从一开始作为一种音乐文艺,就带有强烈的实用性,即满足歌舞侑酒、娱宾遣兴的需要。北宋宰相晏殊尤喜宴请宾客,席上必有歌妓佐酒、歌舞助兴。叶梦得《避暑录话》上卷载:“晏元献公虽早富贵,而奉养极约,惟喜宾客,未尝一日不燕饮。而盘馔皆不预办,客至,旋营之。……既命酒,果实蔬茹渐至,亦必以歌乐相佐,谈笑杂出。数行之后,案上已燦然矣。稍阑,即罢,遣歌乐曰:‘汝曹呈艺已徧,吾当呈艺。 ’乃具笔札相与赋诗,率以为常。 ”[31]267

歌妓无论其身份高低,身处士大夫之家,抑或流落于青楼小巷,都必须时时刻刻谨记立身之本,即要有源源不断的唱词,以求博得更多的肯定和资本。唱词的目的是为了谋生,“只要千金酬一笑”,[6]44她们需要借文人词来提高品味,“一经品提,身价十倍”。同时,她们也必须常常更新所唱曲词,非新奇不足以动人,以保持自己的竞争优势。《东京梦华录》卷六载:“诸幕次中家妓,竟奏新声,与山棚露台上下,乐声鼎沸。 ”[32]172柳永《木兰花慢》言:“风暖繁弦脆管,万家竟奏新声。”[6]60卢祖皋《临江仙》(洞府堂深花气满)题序:“韩蕲王之曾孙,女乐颇盛。夜深,出一小姬,曰胜胜,年十二岁。独立吹笙,声调婉抑,四座叹赏。 已而再拜乞词,为赋此曲”。[6]3096歌妓的“乞词”催生了“以文为货”的个体词人,这些文人使词直接参与商品交换,在歌舞宴乐的场合发挥着词娱宾遣兴的功能。

四、结 论

词是文学与音乐的结合体,音乐与文学从先秦两汉以来就有雅俗之别,而以“雅俗”论词源于此。陆辅之《词旨》曰:“凡观词须识古今体制、雅俗,脱出宿生陈腐气。”[10]302由此可知,读词首先要先辨雅俗。纵观前文论述,歌妓作为宋词的有力传播媒介,传播的场合主要为花间、樽前、茶馆、酒楼。由于其自身的传播特点和媒介偏向,使词不可避免地向着通俗化和娱乐化的方向发展,词出现了“以俗为雅”的审美倾向和“雅俗大同”的境界,“雅文化”与“俗文化”从对立走向融合。历代各家论词涉及“雅俗”,一般都是“尚雅”而“忌俗”,贬斥、鄙视俗词。而今看来,歌妓演唱的俗词却是有着雅词不可替代的艺术表现力。它一方面具有强大的娱乐功能,歌舞传播的音乐性将词体的“本色”特性同与生俱来的娱乐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另一方面,这类词大多直抒心意,语出浅白,体现出真挚深沉的情感和自然质朴的风格,也规范了宋词以柔为美、以艳为美的文体。正是由于歌妓的传播影响,促进了宋词的繁荣。北宋后期和南宋时期,文人对词的声律、遣词精益求精,逐渐摆脱对音乐的依赖,词进入雅化阶段。随着造纸、印刷技术的改进,词也多以手写和印刷的文字形式传播开来。明代俞彦在《爰园词话》中认为,词因为失去了歌妓的演唱而导致了其衰亡。[10]399在今天看来,词亡有其复杂的原因,此一说过于绝对,但必须承认歌妓演唱的传播媒介对词传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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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吴 夜

Thinking on the Tendency of Geishas’Spread of Song Dynasty Poetry

Wei Lan
(School of Journalism&Communication,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241002,China)

Geishas’singing of poetry,an important form of oral communication of Song dynasty poetry, is a kind of dynamic medium characterized by colloquialism,immediacy and interactive feedback.Their singing tends to be horizontal propagation in space with a strong sense of the scene,a fast speed of spread and a wide range of spread.The tendency makes Song poems tend to be “erotic”.And the practical function of the libretto endows them with the nature of business.Poetry developed toward the direction of popularization and entertainment,hence the aesthetic tendency of “taking the vulgar for the elegant”and“the fusion of the vulgar and the elegant”.

media;tendency;Song dynasty poetry;geishas’spread of Song dynasty poetry

G206.2

A

1672-447X(2017)02-0092-005

2016-11-08

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基金项目(2010sk108)

魏 岚(1979—),陕西咸阳人,安徽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媒介与文化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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