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横秦岭家何在——读我校教师唐春燕小说《寻找刘十九》

李源森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酒是新酿的，浮泛着些许酒渣，芬芳甘甜，诱人心脾。斗室是暖暖的，炭火熊熊，几碟可口的小菜，红泥小火炉跳动着红红的火苗。天色已晚，寒气森森，一场大雪即将洒落人间。“十九”啊，快来吧，咱们小酌几杯，做几句诗，醉了又有什么关系？这“刘十九”呢，接到白居易这位大诗人的盛情，早被那温馨的场面感染，立即骑马赶来﹍

酒非茅台、杏花村，“火炉”乃红泥做成，物质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但唐人却能从这极其寻常的物质生活中寻觅到纯真的友情、亲情和爱情。无须构筑心里防线，彼此推心置腹。“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读唐诗，我们无时不为那种浓浓的深情所感动。

时光荏苒，岁月穿梭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大学毕业的马小萌怀着对生活的无限憧憬与热爱，到小县城的重点中学做了高中生物老师。她工作踏实勤奋，备课认真，对学生的作业一丝不苟，课堂上更是作风民主，气氛活跃。从学考到高考，她取得了一个又一个骄人成绩，领导、同事刮目相看，学生、家长交口称赞。在她身上，传统女性的古典美熠熠生辉，现代意识浓郁。她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寻觅，寻觅真挚的友情，寻觅真正的爱情。她和同样寻寻觅觅的贾世文恋爱了，结婚成了家。凭着两人的共同努力，又买了车买了房，并且有了可爱的女儿贾雯。这本是多么让人嫉妒的一对、多么令人羡慕的一个家呀！“二人同心，其利断金。”真爱能创造一切。

然而，现代社会，节奏如高铁一般迅疾，精彩纷呈，诱惑多多。每个人如同拧紧的发条，不敢稍有懈怠。领导面前，你得精心饲候，所谓“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可能坐冷板凳。同事跟前，你须巧妙周旋，八面玲珑，苦心经营人脉，否则吃不开。你如果不长袖善舞，发掘与施展自己的才能，别人说你平庸未可大用。你若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别人又说你好胜逞能，处心积虑挤兑你。你必须是一个优秀的变脸演员，在不同的场合以不同的面孔出现。

长期以来，贾世文就这样苦苦支撑着，为了孩子，为了爱人，为了家庭，为了生活，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融入”现代社会、现代文明，玩牌、酗酒、跳舞、装酷卖萌﹍一、二点回家，倒头便睡，甚至欢歌达旦，彻夜不归。那个“以校为家”，周末还做课件、上课的马老师呢，还如新婚时那样痴情等待，等待着激情燃烧，等待着与爱人共度良霄。无奈，“死猪不怕开水烫。”任你马小萌温情万种，任你百般挑逗撩拨，贾世文就是心不回意难转。于是，马小萌小心呵护的婚姻大堤在滔滔江水冲击下岌岌可危，最终在女儿贾雯深夜高烧需要父爱陪伴而贾世文竟然不及邻居、第二天才睡眼惺忪赶到医院的时候，在贾世文偷走她身份证并让一个陌生女人冒充马小萌双双到房产公司办房贷、把戏被揭穿，贾世文如一头愤怒的狮子咆哮不已的时候彻底崩溃。车子归贾世文，房子划在女儿名下，马小萌为爱付出了沉重代价。女儿入睡后，她黯然神伤，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独自垂泪。生活啊，你为什么这样捉弄我？真爱呀，到哪里去寻觅？哪里才是我马小萌“遥远的清平湾？”

好在现代高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文明威力无穷，它能让冷若冰霜的机器产生脉脉温情。遭受重创的马小萌学会了QQ、微信，找到了她自以为比较坦率真诚的微友：来自郴州的驾驶装运车的跟自己年纪相仿的余大成。一个周末，马小萌百无聊赖，联系上了在本县装土石搞房地产开发的余大成，并坐上了他的“庞然大物”。他们聊生活、谈人生，侃美食。“郴州”面目还算周正，人也落落大方，言及家乡小吃，如数家珍，眉飞色舞。但语及爱人、老婆，马小萌似乎恨意渐消，“郴州”则金刚怒目，咬牙切齿。他坦言学历虽然不高，但情商智商不在人下，高中毕业之后即往浙江打工，老板待他不薄，年薪数十万。他把老婆“美羊羊”也带到身边，在老板特别关照下，“美羊羊”进了一家幼儿园教书。“郴州”工作热情更高了，与“美羊羊”花前月下的时间少了。情感的空白为老板填补，老板反正有时间有金钱，他带“美羊羊”出入高档会所，吃美食，给她买高档服装和化妆品，“美羊羊”最终成了老板的俘虏。一气之下，“郴州”离开了伤心之地……在马小萌抚慰下，“郴州”心情平静下来，他准备请马小萌共进晚餐，但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距离”。

冬至节，值马小萌生日，天寒地冻，余大成在微信上表达了热烈的祝贺，开玩笑，逗马小萌开心，马小萌感动不已。但当马小萌约他出来吃夜宵的时候，“郴州”却逃之夭夭，逃到“不知哪里的黑暗”中去了。如同向日葵那样渴望温暖的马小萌于是在网上发出“寻找刘十九”的帖子。学生找、同事找、家长找，领导找……“刘十九”何许人也？他在那儿？

他在唐诗里，在一千多年前那个强盛的唐朝！

记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香港一批记者、作家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来到湘西，寻找边城。结果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岁月风雨，物已非，人不是，哪里还有沈从文笔下边城的痕迹，哪里还能见到翠翠和那个摆渡老人？

这就是我校教师唐春燕的小说《寻找刘十九》。它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浓烈抒情的语言，作者以谈笑从容的态度来描摹时代风云的变幻。小说告诉我们：现代人奔波忙碌，创造了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但却找不到精神家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精神文明建设”“构建和谐社会”显得那么迫切又那么苍白无力。“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云横秦岭家何在？”文明的现代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