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设计探微——以山西开化寺壁画艺术为例

林存真

（中央美术学院，北京 100102）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设计探微
——以山西开化寺壁画艺术为例

林存真

（中央美术学院，北京 100102）

中国传统文化中，壁画作为一种高度综合化的艺术门类，包含丰富的社会元素和文化特质。其中对设计的运用和把握更具传统特色，文章试图以山西开化寺壁画艺术“帘”为例，进行设计思维的分析，提出探寻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与当代设计链接的纽带的研究方法，推而广之。

中国设计；壁画；帘；设计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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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三年来，因参与山西开化寺优秀文化遗存整理、出版工作。笔者对山西传统文化艺术，尤其是各类寺庙壁画进行了深入了解和解析。在这一过程中，自身身份也由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旁观者，成为了融入其中的践行者。与其他研究人员不同的是，我以设计师的角度，重新审视了埋藏于中国文化中的设计思维。

当代艺术设计从业者很少有机会深入系统地去学习中国博大精深的民族文化，更是少有机会去深入研究传统艺术和现代艺术之间的关系。他们大多被动地去接受发达国家，如欧美国家的设计观念和视觉传达方式。艺术设计作为半个舶来品，带有西方审美观念的深深烙印。很多当代设计只是停留在技术层面，盲目的移植、简单的照搬，将一些西方设计符号堆砌在一起，形式结构上高度相似，却没有精神层面的挖掘和发展，作品浮躁、肤浅。

近年来，在设计领域里，虽然出现了很多“中国设计”，但大多数还停留在从古代文化中找素材直接挪用拼贴的做法，只是简单地提取元素、符号，进行组合。这样的设计，并不能将文化传统中的价值进行传续，反而破坏了原有的艺术语境，引起文化歧义。要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语境中，发掘出新的表现可能性，展现设计承载的文化价值与生活智慧，就要先对存在其背后的社会历史环境、文化精神进行研究。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

当代设计已经渗入社会与生活，而这些延伸，都应建基在对文化的考据与研究中。通过研究中国古代遗存的文化体系，从宏观的文化价值中进行分析，建立一种传承有序的设计思维，从而指导具体的设计方向。本文试图以山西开化寺壁画艺术为例，进行设计思维的分析，提出探寻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与当代设计链接的纽带的研究方法，推而广之。

>图1 山西开化寺

>图2 山西开化寺壁画（局部）

一、初识山西开化寺壁画

中国古代壁画艺术，兴起于汉晋、盛于唐宋、延至明清。古代壁画是我国历史文化遗产中的宝贵财富，在社会、宗教、建筑、美术诸多方面都有历史意义和研究价值。寺观壁画是中国传统壁画的一种。这种绘画形式随着道教的产生和佛教的传入而逐渐发展起来，兴于汉晋，盛于唐宋，衰于明清，是中国绚丽多彩的民族艺术史上的重要篇章。古代许多著名画家，如东晋顾恺之、唐代吴道子等，都曾作过寺观壁画。

寺观壁画作为中国优秀文化遗存，画面中涉及各类元素，如各色各样的世俗人物、生活场景、建筑空间、服饰器物等现实题材，对于设计研究具有重要意义。开化寺壁画，是我国保存面积最大的宋代寺观壁画，面积达88.68平方米。画面中除了大量的佛教人物外，还有渔翁、织女、官吏等各种人物和亭台楼阁等各种建筑。画面中的服饰、冠带、器皿、兵器、刑具等形象地反映了宋代的社会风貌。特别是宋代壁画在中国壁画艺术发展中，最初观赏开化寺壁画时，作为设计师，自然地从壁画的构图、色彩、形式、纹样、器物形态等方面入手。这一过程也惊叹于古人对多维空间叠合以及类似电影蒙太奇手法的运用；不采取西洋透视看法集合于一个焦点，而采取数层视点以构成节奏化的空间，这样趣味性的空间和事件排……

随着设计的考古与剖析，对于中国古代设计思想的考察越来越多，其中诸多元素与题材，让我跳脱设计师的视角，审视中国的艺术语境，从而更加理解在中国文化语境下的设计该如何前行。本文暂以壁画艺术中的“帘”为例进行说明。

二、空间意识与时间进程的转换

山西开化寺壁画中，在很多的画面中都可以看到垂席。起初，禅院里的僧人、山村里的农民、海岸边的渔夫或小镇上的商贩，习惯在门口悬挂一块布帘子，或自编的草席子，叫“垂席”或“垂筵”。早在我国秦汉时期，窗帘、帷幔等帘类织物就已在室内空间中广泛应用，秦汉时期还有专门掌管帘幕的官员称为“幕人”，如《周礼》中记载：“幕人掌帷、幕、幄、帘、绶之事。”①从窗帘营造的特点中可以看出，古人在运用窗帘时，根据环境、天气、心境的需求“重重张挂，舒卷有致”，垂帘的设计有利于防风遮阳，也有利于视线的通透，而且其装饰性和识别性增强了视觉趣味，体现了古人在生活中，运用智慧实现与自然的和谐共处，在科学技术手段并不发达的条件下，营造一种可持续的生活方式。帘的运用，可说是设计实用功能的体现，即进行空间的区分。而帘幕之所以能够有如此广泛和长久的使用，还有更深层次的设计艺术考量。由于垂席限定的不同的空间有着浓郁的象征性和虚拟性，这种模糊的界限界定了内外、尊卑、亲疏、宾主等人际交往的微妙关系。在宗教视觉中，垂席等的运用则是一种世内外高度的“间隔”。

“间隔”在艺术上是创造空间距离的一种手段。在诸多描绘古代文人生活的绘画中，都可以看到用屏风，用屏、用帘、用纱来区隔生活空间的，但更多的是区隔心理空间。唐代刘禹锡虽只有一间简陋的书房，但“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清则发展为建筑内檐装修中隔断的一种，亦称隔扇门、格门……在中国古代建筑空间设计装饰发展中，类似“隔”的意向，在中国日常生活中均有体现，碧纱橱、屏风、竹帘、帷幕等物。“枝头光影动，闲寂透窗来”，帘等物是隔断，可是又通透，在视觉上有很特殊迷离的效果，在心理上又渗透着奇妙的人际关系。

其实，中国传统艺术的各个门类都十分讲求“间隔”，诗词戏曲、书画建筑，莫不强化这一效应。“间”是两段时间相接的地方，或介于两桩事物当中及其相互关系。时间、房间、方寸之间、天地之间，间可以很远，可以很近，可以很大，可以很小；从一段时间表到另一段时间表，从一件事到另一件事，从一种材质到另一种材质，之间都要有一个过渡。而以垂席为代表的隔离性，是一种人为的间隔，却又有着自然的过渡，各类关系和谐的共融。这就涉及到中国美学思想。

三、虚与实的美学追求

>图3 山西开化寺壁画中的垂席

>图4 山西开化寺壁画中的垂席

中文“移情”一词，经常被运用在各类艺术中，在壁画艺术中亦如是。具体指运用移情手法，首先将主观的感情移到事物上，反过来又用被感染了的事物衬托主观情绪，使物人一体，能够更好地表达人的强烈感情。中国古人，很善于将自己融于自然之中，希求人间的环境与自然界更进一步的关系，它追求人为的场所自然化，尽可能与自然合为一体。它通过各种巧妙的“虚实”方式、技巧，使自己与自然山水的美沟通。因此以模拟和接近自然山林为目标的美学追求出现了。

“燕子渐归春悄，帘幕垂清晓。”在这里艺术家创造的形象是“实”，引起我们想象的“虚”，由形象产生的意象境界就是虚实的结合。一个作品，没有欣赏者的想象力的活跃，是死的，没有生命的。“一琴几上闲，数竹窗外碧。帘户寂无人，春风吹自入。”②有了帘，内外就发生交流，虽整首诗都没有提及人的描述，但是我们却能立体而全面的想象出生动的画面，这其中，帘的运用丰富了空间的美的感受。

帘的运用，使得人即使在自然中，也能使空间有畅通，有阻隔，可以引动更多的想象和情感。“隔帘花叶有辉光”，帘子造成了距离，同时它的线文的节奏也更能把帘外的花叶纳进美的形象，增强了它的光辉闪灼，呈显出生命的华美。“人物与物象有所间隔，物象得以孤立绝缘，自成境界：舞台的帘幕，图画的框廓，雕像的石座，建筑的台阶、栏干，诗的节奏、韵脚，从窗户看山水、黑夜笼罩下的灯火街市、明月下的幽淡小景，都是在距离化、间隔化条件下诞生的美景。”③夕照、月明、灯光、帘幕、薄纱、轻雾，人人知道是助成美的出现的有力的因素，现代的照相术和舞台布景知道这个而尽量利用着。

人与外界既有隔又有通 ，这是中国古代艺术的基本思想。有隔有通，也就是实中有虚。虚实相生的美学，内外通透的美学，也就是指导中国艺术设计的基本原则。

这个时代，人们需要从时代的轨迹中思考生活，寻找力量，在体验城市生活文化中感悟城市发展及生命存在的意义。可是在我们的生活空间里，大多数只有墙僵硬分割空间。如何在当代环境中运用垂席这一形式，能够不使其仅仅是作为一个器物，而是一个表达空间与自由的文化意向，同时又能够应用在当代居室环境当中，集高效利用空间、与自然和谐共处、关怀居住者感受等特点于一体。当代设计可以将此类“间隔”的意向所蕴涵的审美文化意蕴进行研究，应用在当代设计当中，为民艺的继承与发展提供有益启示。

本文仅作管窥，若能仔细品味，与当代设计结合、启发，对于设计思维的构建深具意义。■

注释：

① 周公旦.周礼·天官冢宰·酒正掌次.

② 佚名.明代小诗.

③ 宗白华.论文艺的空灵与充实[M]. 中华活页文选：教师，2008（7）：32-34.

[1] 宗白华.园林建筑的空间美感.

[2] 黄滢.禅意东方(典藏版)[M].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0.

[3] 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2007.7重印）.

[4] 李泽厚.美的历程[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7.

Explore the Design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Shanxi Kaihua Temple Mural Art as an Example

LIN Cun-zhen
(China Central Academy of Fine Arts,Beijing 100102,China )

In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of China, the mural is a kind of highly integrated art category, which contains rich social elements and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The application of design and grasp more traditional features, this paper attempts to Shanxi Kaihua temple mural art＂curtain＂as an example, analyses the design thinking, put forward the research methods to explore the link China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contemporary design, by extension.

Chinese design; mural; curtain; design thinking

J0

A

1008-2832(2017)01-0026-03

检 索:www.artdesign.org.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