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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革命”对印度社会影响“滞后性”原因探析

2017-03-08武文杰

关键词:国大党十月革命共产主义

武文杰

(华中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湖北 武汉 430000)

“十月革命”对印度社会影响“滞后性”原因探析

武文杰

(华中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湖北 武汉 430000)

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下,德国和奥匈帝国爆发了“十一月革命”和“秋玫瑰革命”,引发巨大国际影响。印度则不然,尽管拥有较深厚工人阶级和农民基础,但印度的受到“即时性”影响较小。一段时期内,社会并未出现疾风骤雨般革命浪潮,思想领域也未出现有中国式的马克思主义传播速度,这与印度的社会历史现实、民族自决思潮以舆论的双向限制相关,“十月革命”的影响若干年后才逐渐显现。

十月革命;宗教改革;民族自决;舆论宣传

1917年11月7日,俄国无产阶级在列宁领导下发动了社会主义革命,推翻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建立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专政国家。“十月革命”打破了资本主义在世界的垄断,鼓舞了世界其他地区无产阶级革命以及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民族解放运动。“我们解放的唯一道路就是革命,因为只有按照俄国工、农的榜样拿起武器我们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1]罗马尼亚的工人社会党小组宣言中,体现了俄国革命对于罗马尼亚国内无产阶级革命的指导作用;“......乘世界之变潮,固无所踌躇忌惮也。故护全我固有之自由权,饱享我生旺之乐,发挥我自足之独创力,结纽我民族的精华可也。”[2]在1919年朝鲜爆发的“三一运动”中,其宣言书中体现了乘“世界变潮”的思想,而此种变潮正由“十月革命”引领;在挪威,“十月革命”同样鼓舞工人阶级,挪威工人阶级在H-艾盖得-尼辛和阿尔维德-汉辛从俄国回国后,便广泛开展建立工人和士兵代表苏维埃运动,并争取8小时工作制和保障工人粮食供应,全国各地都建立起了工人代表苏维埃[3]。

从欧洲到亚洲,从如德国、奥匈帝国般的激进运动到挪威式的渐进手段,“十月革命”影响广泛。但是,在人口和国土面积仅次于中国的印度,相较于其他国家受“十月革命”影响而掀起的工人运动或民族解放运动高潮,其影响具有相对滞后性。印度社会响应“十月革命”速度慢、程度小,新成立的革命群体人数少、共产主义运动发展程度差、共产主义运动理论传播迟滞。

国内探讨关于“十月革命”影响力的文章较多,大多或从其“国际意义”这一宏观角度入手探讨,或从“对中国影响”微观角度,包括对社会发展进程、先进知识分子、中国革命等影响进行考察。对于其他国家的探讨则主要集中于德国和奥匈帝国这两个爆发武装革命的国家。涉及“十月革命”对印度的影响,散见于对于印度共产主义运动的介绍,金永丽的《十月革命对印度民族运动影响评析》一文的“十月革命对印度民族运动影响的局限性”章节,从国大党领导的民族运动、非暴力不合作、印度民族资产阶级壮大、印度共产主义运动的不成熟性四个方面对其影响的有限性进行了论述。杨兴华的《浅论印度共产主义运动初期发展缓慢的主客观原因》一文中,从英国的破坏,国大党的竞争和罗易“左倾”路线的干扰三个角度进行了论述。本文拟以印度社会发展的社会内部情况为切入点,考察“十月革命”对印度影响“滞后性”的内部原因。

一、社会宗教思想根深蒂固

印度教、伊斯兰教在印度宗教信仰体系中,占有支配地位,神学思想在意识形态和社会生活占有主导地位。马克思认为,自古时起,在印度便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社会制度,即村社制度,该制度使每一个这样的小单位都成为独立的组织,过着闭关自守的生活[4]。种姓、伽提、轮回业报长期主导社会思想,英国人虽蔑称乡村社区是他们印度农业改革计划的障碍,但在谈到乡村社区时,他们仍明确承认其凝聚力和独立性[5]。尽管村社制度在英国的农村改革中被打破,民族资产阶级也逐渐产生,但马克思主义“唯物论”、“无产阶级专政”等理论学说却长期较难为大众所接受。

精英引领下的宗教改革运动,使宗教更加适应殖民时代印度的社会现实。印度教,经历了梵社、祈祷社、圣社、新毗湿奴运动,焕发了新的活力,罗摩克里希那运动在宗教改革中,尽管措施具有“倒退性”①,但其以宗教手段对“民族主义”进行传播,发动了群众投入资产阶级运动。特别是19世纪末的维帷卡南达,积极以印度教推行民族主义,是以自己的人格使印度古代文明和民族新生的要求获得国外承认的第一个印度人[6]。

伊斯兰教改革始于19世纪中期,赛义德-阿赫默德汗于1877年在阿里加建立了穆斯林英语-东方语学院,旨在培育兼有东方知识素养与西方科学文化的穆斯林,还提出了包括宗教改革、学习西方科学技术、团结不同教派等新思想,促使穆斯林摆脱与外界的隔绝状态,提升了教派影响力。赛义德-阿米尔-阿里在加尔各答建立了全国穆斯林协会,旨在团结全印度穆斯林,以合法和宪政手段为自身群体和印度人民谋利益,穆斯林群体也踏上了社会运动的舞台。

人数相对较少的袄教和锡克教徒和锡克教徒,也受到宗教改革浪潮影响,纷纷进行宗教改革。信奉袄教的贝赫兰吉-M-马拉巴里,为印度的妇女、儿童、教育和新闻事业做了不少工作;锡克教徒则在阿姆利则设立卡尔萨学院,体现了锡克教徒的觉醒[7]。

宗教改革运动在印度产生巨大反响,不同教派纷纷投入社会运动,贱民阶级也在“长期昏睡中重新觉醒”。基督教团体、罗摩克里希那传教会和圣社兴办了重要的慈善事业,一定程度上克服了传统宗教与社会发展不相适应的部分。1885年成立了印度教徒为主的国大党。但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是,穆斯林中强有力的一派自始就对主要由印度教徒组成的国大党抱有不同情的态度。1896年主持国大党会议的萨亚尼说:“有些人猜想,印度的穆斯林全部或几乎全部反对国大党运动,这是不正确的。其实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国大党运动是什么。”[8]由于教派冲突,国大党与穆斯林具有天然的分裂性。甚至在寇松推行孟加拉分治,在孟加拉群众举行“国丧日”的同时,穆斯林上层将其作为节日来庆祝。如此可见,印度教以其极大的人口数量控制了大部分人口,而伊斯兰教则因为过于强调本教派利益而拖延了印度的民族运动。

因此,伴随“十月革命”传播的马克思主义在印度传播影响性有限。20年代M·N·罗易主编的《先锋队》、《印度大众》等杂志,开始宣传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学说,但影响不大。直到1949年S·A·丹吉所著的《从原始共产主义到奴隶制时期的印度—用马克思主义观点对古代历史的概要研究》成为第一部运用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论观点研究印度社会的著作,50年代起,印度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才真正兴起[9]。

二、民族自决占据舆论主流

与发生革命的德国、奥匈帝国、中国不同,印度人没有国家主权。从1757年英国占领孟加拉以来,英国殖民统治印度百余年。相较于阶级斗争,民族解放始终是社会运动主流。“十月革命”在引起了部分印度民族运动领导人巨大的兴趣,他们把俄国看做是一个同样不发达的落后农业国家[10]。1918年11月,在印度代表团致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斯维尔德洛夫的备忘录中,印度代表团这样谈到,“俄国革命在印度人民的心间已产生了强烈影响。尽管英帝国主义耍尽了一切花招,民族自决的口号已流传至印度……我们希望印度的所有社会团体,在为把外国统治者驱逐出印度的事业中,与我们采取一致行动”[11],由此可见,即便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共产主义影响的印度人来看,解决民族问题仍是主流,阶级斗争未引发广泛关注。

从立法、军队、警察到关税,国家政权、财权牢牢把控于英国,1857年印度民族起义后,英国在政策推行时既注重对印度的控制,又考虑印度人民的诉求,政策富于调整性。

例如,在工业方面,直到19世纪末,印度重工业仍处于初级阶段。由于行业的资金密集型和风险性,各国重工业发展较依赖政府扶持,但是英国以“自由放任”为借口未予扶持印度重工业。直到印度因铁路发展钢材缺口量大及德国、比利时的市场竞争,印度事务大臣汉密尔顿和总督寇松才表示不再限制钢铁。一战结束后,印度各省将工业管理移交省立法会议负责,提升进口税和贸易保护关税,扶持了印度的民族工业发展[12]。“斗争-调整-斗争”贯穿于工业、农业、社会领域。印度诉求一定程度上也能得到英国人满足,加上社会影响力巨大的国大党的影响,相较于疾风骤雨般的无产阶级运动,印度的民族解放运动就显柔和。在改革、调整进程中,无产阶级夺取政权,建立专政国家的理论难以被民众接受。

在1905年-1908年印度民族革命运动高潮之中,国大党激进派提拉克在《狮报》提出了斯瓦拉吉、斯瓦德希、抵制和民族教育共计四点纲领③。以斯瓦拉吉为目的,以其余三项为行动手段,发动工人阶级,由经济斗争转换为政治斗争,产生了巨大社会影响力。尽管运动后期国大党内部出现了分裂,但作为工人无产阶级的运动始终针对印度殖民统治者,而非资本主义制度,凝聚工人阶级的是民族情感而非阶级情感。

在一战之后的巴黎和会上,《国际劳工组织章程草案》和一个包括9项原则的宣言在巴黎和会上通过,印度成为在当年10月成立的“世界劳工组织”创始国之一,“世界劳工组织”致力于实现对工人阶级的保护,在印度社会内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对工人的保护,缓和了阶级矛盾。一战后期的产物威尔逊“十四点原则”中,“民族自决”的建议振奋了印度的民族主义者,他们认为,不管愿意不愿意,英国人事实上已经接受了威尔逊计划[13]。所以在这个时期,争取印度人的自治成为印度社会运动思潮的主流,而阶级斗争则被暂时掩盖了。

在1917年8月20的“蒙太古宣言”中,英国政府许下了逐步发展自治体制的承诺,“英王陛下政府在与印度政府的全面协议下,其政策是要印度人更多地参与各行政部门,并逐步发展自治机构,目的在于作为帝国一个组成部分的印度,得以逐步实现责任政府”[14]。但是,由于“罗拉特法案”和协约国瓜分奥斯曼土耳其,印度又再度掀起了以反对“罗拉特法案”的斗争,“基拉法运动”也占据社会运动潮流。统治社会舆论和主导社会运动始终是民族问题和自治问题,而非阶级矛盾。

三、舆论宣传的双向扼制

英国控制或资产阶级温和派控制的报刊,对“十月革命”的报道采取了歪曲、完全否定的态度,称布尔什维克党人为恶棍、粗汉、可怕的家伙。1920年2月,英国印度事务大臣在致电印度殖民政府的电报中说:伦敦当局把“防止印度遭受布尔什维克的影响视为当务之急”[15]。直到1921年,一些印地文的书籍出版,才率先描绘了“十月革命”,例如在亚格拉出版的《布尔什维主义》一书中,描绘英国人对于“十月革命”和“布尔什维主义”的歪曲报道,指出“布尔什维主义在国内建立了正常秩序,使人民朝气蓬勃,使工厂开工生产......”[16]。并且,印度的民族主义者从未把把“苏联威胁”放在心上,他们只是将这种说法看做是英国保持对印度主宰地位的一个说辞[17]。20年代初,共产主义运动萌生,一批共产主义小组成立,并召开会议,其中最出名的就是M-N-罗易,这一切直到“康波尔审判案”(Cawnapore Conspiracy Trial)才暂时告一段落,一批共产党人被判处监禁,共产主义运动遭受镇压[18]。客观来看,英国在印度严把舆论宣传,对共产主义运动或抹黑或打压,整体舆论环境十分不利。

不仅如此,在1924年10月22日,M-N-罗易写给国大党委员会委员、国大党左派J-P-巴格哈塔的信中,也提到“这个伟大的革命由于不能再由资产阶级来组织和领导,工人阶级先锋队必须向前迈进。印度共产党人的近期任务,不是去宣传共产主义,而是组织民族革命;印度共产党所起的作用,就是担当革命民族主义政党的核心与灵魂”,印度共运领导人罗易本人并未对共产主义思想传播加以重视,尽管共产主义运动在一些地方有所产生,但是对于共产主义的宣传则是不够的,重行动而轻理论。掌握共产主义理论的是革命领导人与少数精英,没有注重在民众和农民群体中做好理论宣传工作。

直到1925年,《革命者》一书才谈及十月革命的影响和俄国经验的意义,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但是,整体看来,这个时期的印共是在共产国际的指导下,罗易具体领导下的。在与国大党合作过程中,没有推翻资产阶级领导,建立社会主义共和国的客观条件,罗易本身思想也较为冒进。他认为殖民地国家的资产阶级既不反帝也不反封,资产阶级“天生的不革命性,在思想上同反帝斗争格格不入”,也“不想消灭封建主义”,[19]实际上忽视了彼时印度社会内部社会民族解放运动的主流群体。没有依托“国大党”深厚的群众基础做好思想理论宣传工作,而是“意识形态”为先,“推翻”时没有做好“建设”工作。

1925年底,在康普尔举行的左派人士会议上,印度共产党宣布成立。其目标即是使“印度在摆脱了英帝国主义的统治之后,要建立一个基于生产资料与分配社会主义化的工农共和国”[20],该纲领跳脱了与资产阶级合作的阶段,具有“冒进性”,在“自治运动”的社会大环境下脱离了普通民众的诉求,影响力较为有限。

四、结语

与“十月革命一生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不同,马克思主义思想在印度传播经历了相对漫长的过程,其中有印度社会主观社会结构的原因,有英国长达70年的殖民统治有关,也与历史发展的进程相关,这不是历史的偶然性,而是由于印度客观条件所致的必然性。尽管共产主义运动20-30年代没有在印度的土地上没有铺开,但是在二战中,印度共产主义迅速发展,并在战后深深影响了印度社会。

注 释:

① 罗摩克里希那改革看似一些举措披着“复旧”外表,其实实际上是在复旧外表下对改革的实际运动成果加以肯定,罗摩克里希那希望这样能把最广大的还受正统派影响的群众带到宗教改革道路上来,使正统派也能逐步接受改革。

② 斯瓦拉吉是印地语Swaraj的音译,意为“自治”;斯瓦德希是印地语Swadesh的音译,意为自产。

[1]中国人民大学科学社会主义系编.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文献史料汇编(第四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5:176-177.

[2]中国人民大学科学社会主义系编.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文献史料汇编(第四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5:176-177.

[3]中国人民大学科学社会主义系编.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文献史料汇编(第四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5:176-177.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63.

[5]Louis Dumont,“The ‘VillageCommunity’from Munro to Maine”,Contributions to IndianSociology,Vol.9,1966:77-89;Dewey, “Images of the villege Community”,307-28;Ronald Inden,Imagining India(Oxford,1990),137-42.转引自托马斯·R.梅特卡夫著.新编剑桥印度史-英国统治者的意识形态[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5:68.

[6]R·C·马宗达,H·C·赖乔杜里,K·K·达塔著.高级印度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953.

[7]R·C·马宗达,H·C·赖乔杜里,K·K·达塔著.高级印度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1021.

[8]R·C·马宗达,H·C·赖乔杜里,K·K·达塔著.高级印度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963.

[9]朱明忠.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印度的传播与影响[J].当代亚太,1995,(2):47-51.

[10]Nirmala Joshi and Y.B.Chavan,“Foundations of Indo-Soviet Relations:A Study of Non-Official Attitudes and Contacts”[J].Slavic Review,Vol.36,No.1(Mar.,1977),:125-126.

[11]吴成平,译.世界史资料丛刊—一九一七—一九三九年的印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155.

[12]林承节.印度现代化的发展道路[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50.

[13]林太.印度通史[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2,p287.

[14]吴成平,译.世界史资料丛刊—一九一七-一九三九年的印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1.

[15]杨兴华.浅论印度共产主义运动初期发展缓慢的主客观原因[J].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85,(4):72-78.

[16]维加浪卡尔,旌宿.1917—1930年印度解放运动 [J].史学月刊,1958,(6):33-35.

[17]Nirmala Joshi and Y.B.Chavan,“Foundations of Indo-Soviet Relations:A Study of Non-Official Attitudes and Contacts”[J].Slavic Review,Vol.36,No.1 Mar, 1977:125-126.

[18]Sir-Cecil-Kaye,“Communism in India”[J].The Jornal of Asian studies,Vol.32 No.4(Aug,1973):722.

[19]宋新宁.试论印度共产党和共产国际对待资产阶级的策略(1920—1934 年)[J].国际共运史研究,1987,(1):63-79.

[20]吴成平,译.世界史资料丛刊—一九一七-一九三九年的印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158.

武文杰(1993-),男,河南洛阳人,华中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015级世界近现代史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南亚印度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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