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翻译文学史》评介
2017-03-07周丽红成昭伟
周丽红,成昭伟
《辽宁翻译文学史》评介
周丽红,成昭伟
(辽宁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锦州 121001)
《辽宁翻译文学史》论及辽沈地区百余年来的文学翻译活动及成果,历史跨度大,地域代表性强,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我国地域翻译史研究的空白,堪称当下地域翻译史研究的生动范本,颇具借鉴意义。
《辽宁翻译文学史》;地域翻译史;借鉴
系统的学科史研究,包括翻译文学史研究,是一个学科的理论建设和发展的前提和基础,其功用在于“述往事,思来者,明道理”[1]。近年来,翻译文学的历史价值日益引起我国学界的重视,有关翻译文学史的著述多有问世。我们不仅有了各种不同版本的中国翻译文学通史(马祖毅著《中国翻译文学通史》堪为翘楚),还有中国近、现代翻译文学断代史(如《二十世纪中国翻译文学史》),甚至还有国别翻译文学史(诸如《俄苏翻译文学史》、《二十世纪中国的日本翻译文学史》、《五四以来我国英美文学作品译介史:1919—1949》等)。这些成果有助于理清我国翻译文学的“家底”,促进翻译文学史研究不断走向深入,为用大矣!
但以上著述都是就中国翻译文学整体而论的,对于地区性的翻译文学史况,则少有涉及。著名学者宋韵声倾力撰著的《辽宁翻译文学史》[2]日前由辽宁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该书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我国地域翻译史研究的空白,堪称当下地域翻译史研究的生动范本。本文在澄清翻译文学的定位和归属问题的基础上,对《辽宁翻译文学史》一书的研究视角、主要内容和学术价值等方面予以简要评介。
一、翻译文学的定位和归属
翻译文学的尴尬境地,由“五四”时期郭沫若的一个著名比喻可见一斑——创作是“处女”,翻译乃“媒婆”,由此引发了文学研究会与创造社之间的一番激烈争论。那场争论中究竟有多少“书生意气”和误读另当别论,单就如何给翻译文学确切定位而言,的确是一个由来已久且值得深思的问题。
在当下学界,认为翻译文学就是外国文学者大有人在。许多人直接将二者等同起来,导致翻译文学在中国文学史上受到的关注十分有限,因而译者及其再创作作品的地位与价值也就得不到应有的认可。诚然,翻译文学脱胎于外国文学,两者之间存在着必然的密切关系,但我们必须清醒地意识到,译作毕竟不是原著。译作离不开译者的再创作,这一点当然也是不容质疑的。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除了要尽最大努力忠实传达原作的文字内容以外,还要在再现其艺术性、审美性等方面“旬月踟蹰”,译者自身的主体意识(意即创造性)无疑至关重要。而且,外国文学作品的翻译无一不涉及理解和表达(再现)这两个过程。理解和表达,涉及到复杂的个人心理体验,会使译作与原作在表述上不完全一致,至少译作是以不同的文字形式出现的。因此,翻译文学虽脱胎于外国文学,但决非外国文学本身。翻译文学是翻译家在外国文学原作的基础上,顺应译语语境需要的再创作,将翻译文学等同于外国文学本身便否定了文学翻译活动的根本。
外来事物经过输入、改造、消化和吸收最终成为民族的东西,在世界各民族文化发展中是非常普遍的现象。翻译文学作为文学的一个门类,是我国民族文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中国近代以来的文学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尤其对新文学运动的发展起了很大推动作用。我们主张充分研究和重视中国的翻译文学,最终目的就是使其价值和地位得到应有的肯定,同时使其更好地融入中国文学。诚如宋韵声在《辽宁翻译文学史》中所言:“翻译文学与原创文学的发展应具有同步性、共容性,其目标只有一个:构建民族文学的繁荣。”[2]9
二、《辽宁翻译文学史》的研究视角和主要内容
《辽宁翻译文学史》是国内首部专门论述辽宁地区翻译文学史况的著作,作者借鉴我国史著的优秀传统,以时间为轴,以事件(翻译活动)为节点,为读者勾勒出一幅生动的辽宁翻译家群像(涉及现在辽宁工作、曾在辽宁工作或辽宁籍的翻译家),揭示辽宁翻译家群体全情投入译事的心路历程。作者成功地扮演了两种角色:首先让自己扮演档案管理员,从尘封已久的历史资料中发掘、整理出本地区翻译活动的“路线图”;然后再改扮成旅游团的导游,在现当代重要译者中寻找可能吸引观览者眼球的“别样风景”。
全书分为两个主要部分:现代辽宁翻译文学概述和当代辽宁翻译文学概述。
作者敏锐地注意到,辽宁的翻译文学真正起始于现代,而且是辽宁现代文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此论对于我们确切理解翻译文学的定位和归属问题颇有裨益。辽宁的现代文学,就其主流和特色而言,承载了启蒙和救亡的历史使命,表现出辽宁各阶层人民的苦难、抗争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辽宁的翻译文学与原创文学如影相随,也反映出相同的主题。作者指出,与其他地区相较,由于特殊的历史背景,辽宁的现代翻译活动“有特殊的地方”,因此有必要根据政权性质将其划分为三个时期,即1911年至1931年的奉系军阀统治时期(典型事件如,1928年10月创刊、张学良题写刊名的《民视》辟有“译从”专栏,每期都载有一定数量的翻译作品);1931至1945年在日本统治下的伪满洲国时期(典型事件如,在日本本土编印、专门在中国沦陷区发行的《华文大阪每日》杂志历时七年,刊载翻译作品百余篇,译者多为生活在辽宁地区的人士);1945至1949年的解放战争时期(典型事件如,东北解放区涌现数十种进步刊物,登载从俄文翻译过来的作品数千种)。这种划分方法,有效地避免了泛泛而论,有助于追溯辽宁地区翻译活动的缘起、梳理相关翻译活动的脉络和客观地呈现译人译事的历史原貌。作者从诸多史料中发掘出许多鲜为人知的翻译掌故,读来颇有教益。比如,早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被誉为“中国新文学运动时期的少年文学家及少年翻译家”的张闻天,曾在辽宁从事过革命活动。此外,一代名家梁实秋、林徽因、焦菊隐、冯至、周立波等等,尽管他们在辽宁工作的时间长短不一,但都对辽宁的翻译文学做出了各自的贡献。
在“当代辽宁翻译文学概述”部分,作者论及新时期辽宁翻译文学概况、当代辽宁译坛的代表人物及其成果。作者回顾了建国以来辽宁翻译文学发展的三个重要历史时期:(1)20世纪50年代以俄苏文学翻译为主体的发展时期;(2)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中期以日本文学翻译为主体,欧美文学和俄苏文学翻译全面推进的发展时期;(3)20世纪80年代至今辽宁译界新生力量日渐崛起的发展时期。作者指出,从新中国成立至今,本省堪为地标的翻译家,在俄苏文学翻译方面当属陈殿兴,在日本文学翻译方面当属于雷,在英美文学翻译方面当属范岳。这些译者在省内外乃至全国翻译界享有一定的威望,此番评价当是公允之论。本书“当代辽宁著名翻译家”一章以“20世纪下半叶成长起来的一批杰出翻译家”和“世纪之交新崛起的一代学者型翻译家”为副题,多方罗掘包括上述三位翻译家在内的十余位名家的译论译事,可谓“译”彩纷呈,值得一探究竟。
文学翻译是双向的思维活动,涉及外译汉和汉译外。传统的翻译(文学)史著述多侧重于前者,一般不涉及将汉语典籍翻译成外国语言的文学历程。本书作者指出,汉籍外译的专门人才本来不多,又都集中在首都的专业机关或重点高校,地方上常是空白,“但辽宁省例外”。[2]408这种值得骄傲的“例外”体现在,辽宁拥有一支成就斐然的汉籍外译队伍。为此,本书专辟附编“辽宁汉籍外译史”,专门论及张家声、李士俊、丁祖鑫、汪榕培等人的汉籍外译成就。在不断强调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宏大背景下,这部分内容尤具现实意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国内绝无仅有的两位世界语翻译家张家声、李士俊与辽宁渊源深厚,实为辽宁译界的荣耀。
三、《辽宁翻译文学史》的独特价值与启示
作为国内首部专门论述辽宁地区翻译文学史况的著作,《辽宁翻译文学史》一书的出版,不仅具有发掘、记录和汇集史料的价值,更具有抢救文化遗产的价值。作者在“后记”中写道:“我深感不及早将辽沈地区百余年来的文学翻译活动及成果进行汇集、归纳和总结,并整理出一份可以存世的资料,有些史实、人物和事迹就有可能随着时光的无情流逝而被湮没或化为乌有。尤其是对近半个世纪辽宁译坛发生的某些事情,我不仅是亲历者,而且还是唯一的知情者。”[2]431诚哉斯言。已届伏枥之年的宋韵声,多年以来一直心系辽宁的翻译事业,译著等身的他曾组织和指导许多同仁,完成了大量的翻译和编著作品,为辽宁译界的学术成果面世做出了重要贡献。宋韵声一再表示,愿在有生之年,力所能及地多做一些“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工作。正是基于这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他才不辞劳苦地完成了《辽宁翻译文学史》的写作,为当代和后代留下一份非物质文化遗产,其奉献精神可嘉可赞。他不无感慨地指出:“每个时代的人都有每个时代的责任,该由谁来完成的事情,不能推给下一代。当代人该记录下来的东西,留给下一代去让他们搜寻、走访、考证,岂不是给他们出难题吗?试想,如果前人给我们留下了辽沈地区民国期间和伪满洲国期间的文学翻译史资料,我们今天写《辽宁文学翻译史》会如此筚路蓝缕吗?如果我们再不正视这一工作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而将它推诿到下一代或再下一代,那其难度不就更大了吗?”[2]431此番殷切话语,委实值得学界中人深长思之。
《辽宁翻译文学史》在研究内容、研究视角、编排体系等方面多有可圈可点之处,为我国地域翻译史研究提供了借鉴。书中论及辽沈地区百余年来的文学翻译活动及成果,历史跨度大,地域代表性强。作者对39位较为重要的翻译家的生平、译作、见解和影响等作了恰如其分的论述和客观公正的评析,不乏精彩议论。在该书中,读者会看到每位翻译家的前面都有一个醒目的“标签”,如“飞鸿踏雪辽宁的文学翻译家梁实秋”、“亦写亦画亦译的翻译家高莽”、“半生坎坷用翻译点燃生命之火的日本文学翻译家于雷”、“生活在毛泽东和邓小平思想世界中的翻译家尹承东”、“引导人们重温恩格斯解开达尔文missing link密码的翻译家范岳”等等,这些“标签”堪称画龙点睛之笔,是作者花费大量时间,实事求是地从传主的翻译思想及其翻译实践(代表性翻译作品)中精心提炼出来的。作为一部翻译史学著作,作者的目光没有局限在历史文献资料的堆砌上,而是通过回顾历史,总结经验,进而提出改良方针和措施,助力翻译事业良性发展。其做法与谭载喜在《西方翻译简史(增订本)》中提出的主张不谋而合:“陈述历史不是写史的目的。我们的目的,在于揭示历史的意义。”[3]10
金无足赤,《辽宁翻译文学史》也有不尽如人意之处。由于参考资料有限,作者在个别章节的探讨不够深入。另外,在介绍翻译家其人其作时,该书若能在开篇即点明该翻译家与辽宁的关系(不妨设置小标题:某某翻译家与辽宁,由此展开论述),将更能凸显其内容特色,更引人入胜。
中国翻译史源远流长,各具特色的地域翻译史是其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理应引起学界的高度重视。地域翻译史与地域文化相辅相成,是对源远流长的中国翻译史的一种本地化解码重构。加强地域翻译史研究,系统梳理特定区域的译人、译事、译作及其文化影响,从了解到认知,从注意到珍视,有助于人们培养对当地翻译文化的“自知之明”(文化自觉),进而形成基于地域文化的“文化自信”。与江浙、闽粤等地区相较,辽宁地区的翻译史况虽然不那么引人注目,但也颇具地域特色和研究价值,足以激起辽宁学人的“文化自信”。内涵丰富、特色鲜明的地域文化是中华文明的基石,一个人只有高度认同与自身息息相关的地域文化,才有可能确立国家、民族层面的“文化自信”。
从文化史的意义上说,诸多辽宁籍或长期在辽宁工作人士的翻译成就及其影响早已超越地域文化的范畴,尤其值得注意。“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我们期待更多如宋韵声般有识之士能够加入到地域翻译史研究的阵营中来,期待更多如《辽宁翻译文学史》般地域翻译史著述问世,让“中国翻译史”这一经典术语的“名”与“实”愈加饱满、丰盈,让中华大地上各有千秋的地域文化大放异彩。
[1] 贾洪伟, 姜闽虹. 述往事,思来者,明道理——有关翻译史编写的思考[J]. 上海翻译, 2014 (2): 59-61.
[2] 宋韵声. 辽宁翻译文学史[M]. 沈阳: 辽宁大学出版社, 2016.
[3] 谭载喜. 西方翻译简史(增订本)[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6.
(责任编校:叶景林)
10.15916/j.issn1674-327x.2017.04.020
H059
A
1674-327X (2017)04-0068-03
2017-02-05
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L14DYY036)
周丽红(1972-),女(满族),辽宁义县人,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