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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等待戈多》的艺术特色

2017-02-26刘海娟

信阳农林学院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贝克特戈多戏剧

刘海娟

(四川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8)



文学·语言

浅析《等待戈多》的艺术特色

刘海娟

(四川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8)

萨缪尔·贝克特在其作品中不厌其烦地书写精神的流浪和内心的焦虑,他剧本中的世界盲目、漆黑,充满世纪末情绪。因为拒绝传统的叙事范式,所以用传统的方法很难接近贝克特。在《等待戈多》这部戏剧中,时间成为推动情节发展的关键因素,语言的功能是为了表现人的孤独,人物从身体到精神都存在残缺,并在压抑、窒息的处境中苦苦追寻。

时间;语言;缺失;追寻

萨缪尔·贝克特是20世纪公认的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他出生在爱尔兰,后半生移居法国,一生都在用英语和法语两种语言进行创作,并最终成为法国当代著名的戏剧家、小说家,在西方荒诞派戏剧的形成和发展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1969年,“由于他具有新奇形式的小说、戏剧作品,使现代人从贫困的境地得到了振奋”[1]而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瑞典学院在授予贝克特诺奖时,吉耶洛在授奖辞中写道:“……一个诺贝尔奖颁给了一个人、两种语言和第三个国家。”[1]267这段话是对贝克特个人生活经历与艺术创作的精确概括。贝克特的戏剧代表作《等待戈多》描写黄昏时分的乡间小路上,狄狄和戈戈两个人除了等待几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他们等待的对象是戈多,但是戈多是谁?他们不知道,甚至没有见过。而对于戈多会不会来这个问题也只有一个模糊的答案,只知道戈多如果今天不来,他明天准来。在等待的过程中,两个人无事可做,无话可说,可是为了打发对他们来说过于充裕的时间,他们只好无事找事做,无话找话说。于是,他们不停地脱鞋子、戴帽子,他们不停地嫌恶对方,可是又彼此离不开对方。时间就在这样的机械重复中缓慢地流逝。这部戏剧最初在美国百老汇上演时并未取得成功,后来,由于社会局势的动荡,人们逐渐意识到《等待戈多》正是对人类生存处境的如实描述,这才使以后的《等待戈多》的演出引起了轰动。另外,在1953年,德国的一个监狱排演了这部剧作,有囚犯在看后写信对贝克特说:“你的戈多就是我们的戈多。”几乎每一个囚犯都在剧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因为他们也都在等待某种可以给予生命以意义的东西。对于《等待戈多》这个戏剧,学者们多从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视角展开研究,本论文欲从细处着手,针对《等待戈多》中的时间、语言、肢体和精神的残缺以及不懈的追寻等问题,谈谈自己的理解。

1 不可抗拒的时间

在传统的戏剧作品中,时间总是顺次发展的,可是在《等待戈多》中,时间由传统的线性时间变成了封闭的圆形时间,它缓慢、苍白,但是却成了剧情发展的唯一推动力,每时每刻中充满的焦躁令人心生恐惧。它无休无止,使剧中的狄狄和戈戈陷入一种没有希望的境地,深刻地反映了现实社会带给人的沮丧情绪。在这部由两幕剧组成的戏剧中,圆形的时间结构使时空处于一种接近僵滞的状态,以致于不管剧情怎么发展,一切最终都回归到起点。这样,剧中人物的生存状况就没有机会得到改变,他们只能在这种荒谬的时空里等待看似充满希望实则虚无缥缈的明天。

《等待戈多》以最简单的形式捕捉人对时间的体验。狄狄和戈戈在没有生命活力的荒漠上等待戈多,可每一次的结局对他们总是一样的。在等待的过程中,为了消磨时间,他们不间断地制造话题,此时的谈话只意味着可以相对舒服地捱过时间。因为他们一旦停止谈话,就会意识到时间的存在,等待就会变得难以忍受。在《等待戈多》中,时间的流逝只是把人带到更深的等待和虚无的漩涡中。而且,时间失去了物理时间的清晰性,代之以混乱无序,剧中人似乎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力。他们说着戈多星期六晚上会来,可是对说话当时的时间却一无所知。时间的不确定性带给人窒息的感觉,剧中的时间运行在封闭的轨道上,无所谓起点和终点。不过,时间的流逝终究还是给人的生理带来了变化。在自然规律的作用下,人的生命不断走向衰竭,波卓和幸运儿在第一幕当中俨然是肌体健康的人,在第二幕中,波卓失明了,幸运儿则失去发声的能力。曾经的幸运儿能歌善舞,还能进行形而上的哲思,但随着时间的消逝,他变得衰老、迟钝。波卓曾对幸运儿的思想充满兴趣,如今却变得对一切感到厌倦。

2 支离破碎的语言

艾斯林认为,荒诞派戏剧中的语言表达往往陷入“无话可说、不知该说什么、从何说起、无表达能力、无表达欲望,但却不得不表达”[2]17的两难境地,其语言充满了不合语法、毫无逻辑和非理性的表达。在贝克特的戏剧中,剧中人物往往都是喋喋不休的形象。此时,人只能充当自己的听众,交流变得可望而不可即,人与人之间的屏障慢慢形成,不断加固,人的孤独感如影随形。剧中的人物除了语言一无所有,而对方是唯一的一个倾诉对象。剧中有一处写到,埃斯特拉冈在弗拉基米尔身旁睡着了,弗拉基米尔忍受不了孤独,便把对方摇醒。然而,当醒来的埃斯特拉冈想要分享自己的梦境时,弗拉基米尔却拒绝了,他说:“让他们作为你个人的东西保留着吧。你知道我听了受不了。”可是对埃斯特拉冈而言,这个梦如果不告诉弗拉基米尔,他又能去告诉谁呢?所以他冷冷地说:“有时候我心里想,咱俩还是分手比较好。”对方则回应道:“你走不远的。”这就是戈戈和狄狄的处境,也是全人类的内心体验。所以,在贝克特的戏剧中,我们看到人物失去了表达的欲望。在这种集体失语的语境中,贝克特尝试通过人体动作、舞台道具等方式表达那种用语言不足以表达的内涵。所以,黄昏时分、乡间小路、一棵枯树,以及戈戈和狄狄不停地摆弄帽子、鞋子,不停地讨论等待、死亡等,都有着远高于字面意义的深层内涵。

另外,在贝克特的戏剧中,人物陷入表达危机之中。“要表达的即是不可表达的,没有借以表达的工具,没有表达的主体,没有表达的能力,没有表达的愿望,却有表达的义务。”[3]正因为这样,贝克特戏剧中满溢着非理性的表达,“我不知道”、“也许”这类含糊的表达为观众的理解提供了多维空间。同时,语言作为一种符号,它的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脱落。比如,戈戈和狄狄两个人在等待戈多的过程中,有时他们中的一个会因为不耐烦而表示想离开另一个人,但在多次表达离开之意后却依然没有采取相应的行动,包括在幕落时,他们互相应和着“咱们走吧”,可是两个人都立在原地一动未动。每次看到这里,都能体会到那种浓重的荒诞意味。索绪尔所主张的语言符号系统内部所指与能指之间的约定俗成的关系被打破,言语与动作的脱节意味着能指与所指组合关系的断裂,揭示了语言上的语法逻辑之真不再是现实生活之真的不争事实,在纷繁复杂的现实面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的确,语言在借助文字表述人的感知时具有局限性,贝克特的戏剧人物本能地拒绝表达,或者对表达无能为力,能指与所指脱节,只是单纯地用语言符号呈现混乱不堪的现实。贝克特意识到了语言的局限性,他想借助沉默从语言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既然最内在的真实不是语言所能企及的,那么,失语和沉寂反倒显得更加真实、可靠。

3 缺失中的追寻

贝克特一生颠沛流离,自我放逐,始终在体验着边缘人的痛苦,面临着深刻的身份危机。或许是因此之故,他的戏剧作品也总是围绕着缺失与衰败而展开。在贝克特的戏剧中,几乎所有的人物都面临着身体的残缺或机能的退化以及精神的萎缩。可以理解为贝克特是故意夸大这种缺陷,以引起人们对自身境遇的关注。

关于肌体的残缺,在《等待戈多》中有具体的体现。第一幕中,剧中人物就已经在面对着身体的不适问题:戈戈总是唠叨自己的脚疼,他需要通过不停地脱鞋、穿鞋以缓解自己的疼痛感,因为靴子实在是太小了,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放松自己的脚。这些原本可能是太过细微的小问题,却是戈戈每天必须要面对又无法排解的问题。而且,戈戈是个流浪汉,舒适的鞋子对他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这里表达了典型的贝克特式的隐喻:人被自己的身体支配,而身体要受到物的牵制,因为戈多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所以戈戈的流浪不会终止,那么他的问题就永远不会得到解决,人只能在这种牵绊中沉重地生活。到了第二幕里,剧中人物的身体隐患更加突显,波卓变成了盲人,幸运儿变成了哑巴。在对残缺的呈现中,由于贝克特的戏剧人物大多都缺乏行动的自由,以致于身体活动受到限制,这是对肉体的否定,同时也是自我否定的第一步。而如果没有了身体的自由,也就意味着人的价值的失落。贝克特戏剧中人物肌体的残缺不全使人物表现为碎片化,他自己坦言:“我的人物一无所有,我是以机能枯萎,以无知为材料的。”[4]

在混沌的世界中,贝克特除了关注人类身体的衰败外,还捕捉到了人类正在经历着的精神困顿。贝克特戏剧中人物的精神不断被失望和虚无的情绪左右,使他们出现感知的混乱、精神的倦怠,他们迷失在回忆中,但认知的紊乱导致回忆的不可复现又使他们深陷混沌之中。剧中人物最终因为精神疲倦而使自己的内心陷入到静态式的等待中,他们虽然对戈多的到来充满期盼,但是最后戈多的迟迟不出现让他们感到厌倦。在《等待戈多》的两幕剧中,戈戈和狄狄仿佛是被抛出了这个世界,他们的精神漂泊尤其让人印象深刻。他们在完全不确定的等待中捱着时间,结果在每次的满怀希望中都无果而终。这种等待、失望、又等待、又失望的恶性循环消磨了他们的耐心,他们觉得自己再也等不了了,因为等待使他们厌烦。在《等待戈多》中,贝克特通过惶恐不安、追忆往昔等种种精神现象,向我们揭示了人物精神的失落,这种人物精神的虚无可以引发我们对人类普遍的精神困境的质性思考。

贝克特以积极的态度思考消极的人类处境,他希望在破碎的阵痛中寻找生的出路,所以他借助戈戈和狄狄对戈多的等待表明自己对人生意义的执着追寻。他让戏剧中的人物在希望中等待,在等待中追寻。主人公在不懈的、徒劳的追寻中,虽然遭遇身体的、精神的、语言的、时间的重重危机,却依然保持追寻的姿态。“在虚无中等待希望,在痛苦中追寻快乐与满足。一切皆在希望中开始,又都在痛苦与失望中幻灭。”[5]在贝克特的戏剧中,等待的过程总是充满着希望,其人物往往自娱自乐,他们或者出于无奈而哀叹,或者眷恋往昔的美好,或者憧憬想象中的未来。在这里,等待已经超越普通的意义而被赋予执着追寻的深层意蕴。等待是虚妄的,对所追寻的东西求而不得是痛苦的,在等待的过程中,一切都是那样循环往复,一次一次带给人以失望甚至绝望。所以,等待本身就是一种意味深长的追寻,虽然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可是还是要继续。“即使在最灰暗、荒谬的处境中,他的人物也在不停地追问,不停地寻找幽默,拥抱生活。”[6]

4 结语

贝克特剧本中的世界沉闷漆黑,充满了世纪末的灾难气息,在他的艺术世界里,人物失去了身体、语言、声音,表达成为无意义的空洞文字的堆积。而且,人物不仅要承受内心的焦灼,还要承受精神的流浪。但即使在这样一种绝望的处境中,人物依然能够在时间、语言、身心破碎的夹缝中决绝地追寻,这体现了贝克特不同于其他荒诞派作家的独特之处,同时带给我们对人生意义的深刻思考。

[1] 焦洱,于晓丹.贝克特——荒诞文学大师[M].长春:长春出版社,1995.

[2] 艾斯林.荒诞派戏剧[M].华明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

[3] 陈惠.人类主体性的反思:精神病理学视域下的贝克特戏剧疯癫人物[J].安徽师范大学学报,文学社会科学版,2014(3):391-395.

[4] 罗伊丝·戈登.塞缪尔·贝克特和他的世界[M].唐盈,李家兴,和国荣等译.兰州:敦煌文艺出版社,2000:304.

[5] 张瑾,陈瑶.《等待戈多》中的平行主题[J].世界文学评论,2011(2):202-204.

[6] Brecher.Kenneth S.Sainuel Beckett:Private in Public[N].New York Times,June12,1988.

(编辑:刘彩霞)

An Analysis of Artistic Features inWaitingforGodot

LIU Hai-juan

(Literature Institute, Sichuan Normal University, Chengdu 610068, China)

Samuel Beckett depicts the wandering spirit and inner anxiety in his works ceaselessly, and the blind and dark world in his writing is full of the emotion of the ending of the century. Beckett rejects the traditional narrative patterns, so it’s difficult to analyze his work in traditional methods. Time inWaitingforGodotbecomes a key factor, while language is to show people's loneliness, not for communication. People are absent in physical and spiritual. Furthermore, they track down the meaning of life in the oppressive and stifled situation.

time; language; absent; track down

2017-03-22

刘海娟(1992—),女,内蒙古赤峰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I106.3

A

2095-8978(2017)02-004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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