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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移植与解谜的游戏
——薛扬绘画中的梦境、记忆与现实

2017-02-25陈向兵

画刊 2017年1期
关键词:寓言梦境现实

陈向兵

一个移植与解谜的游戏
——薛扬绘画中的梦境、记忆与现实

陈向兵

这样的经历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当你到了某个场景之后,会瞬间觉得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曾经在梦里上演过,并试图寻找、揭秘过往的梦境。即似曾相识又真实得极度虚幻,无处寻觅。就像薛扬在她的《死亡诗社》系列画作之一、之二中向我们展示的那样——在密闭的树林里或在荒芜的原野上,天空暗淡,穿着黑色套头衫的孩子,手举火把,试图在光的引导下,跨过一道又一道的门栏,走向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在薛扬的画里,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梦境,犹如梦里梦到永远醒不来的梦,所有迷幻的和现实的浮现、所有急切的疲乏和无动于衷的刺激,最终也只剩下再也无法寻觅的痕迹……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梦是有意识看无意识的一扇窗,是一种主体经验在睡眠时产生的感觉、想象或思考。在半梦半醒的情境时,人们偶尔还会伴有影像的幻觉与声音。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认为:人类做梦是大脑在虚拟环境中对如何处置危险情况的预演,尤其是噩梦。人类对于自身无法控制的事情往往会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因此“梦境”题材成为现代人无法回避的一个现实问题。薛扬的作品《死亡诗社》系列,叙述的就是你会来到曾经熟悉的场景寻找记忆,通过搜集记忆碎片来解开一直存在心里的谜团,至于它是否是关于死亡的还是别的什么则无关紧要。其实,薛扬的画或梦境,或许就是她预设的一个游戏,每一个参与者都可以像艺术家本人一样,去扮演那个面目模糊的人,在过往的种种不确定的纠葛中,以遗留的记忆片段为线索,寻找着一个出路。在游戏里、在熟悉的场景中,她将遇到各种各样的苦难和阻碍,过往的秘密似乎将被一层层揭开,但是这趟旅行或者这样的迷宫般的游戏中,她是否能顺利逃脱?是否可以找到出口?要得到谜底,我们必须解开一个个隐秘的谜团,方能到达迷幻的彼岸。

《隐喻的逻辑》 薛扬 布面油画 240cm×120cm 2016年

在薛扬的梦境里,无论山水树木还是废墟或宝塔,层层叠叠的凋零与逝去成了世界景观,到处都有种似曾相识的身临其境感,尤其是当少年站在废墟颓墙前的那幕场景让人回味,彳亍而行。不过艺术家的立意似乎并不仅仅在于此,还在于生存镜像的一种折射与忧思。她借由山水树林、人兽鸟虫等等形象的重组,以梦境的移植及陌生化的场景处理,抽离了与现实的联系与人的存在的相互对立。在她的现实中,没有清晰可见的真实,现实呈现出一种暧昧混沌的动态感,驱策着我们去寻找无法预知的谜底。作品《死亡诗社》系列,就像一个移植解谜的游戏,不仅具有戏剧化的警醒与畏惧,又有幻象的寓言与坚定的守候。画面闪耀出一种简洁的凝练和语言之光。而且,薛扬独特的视角、细致的表达和内心的敏锐,使得这些作品更多了一份诗意的绵长。薛扬在画面的处理上,有意识加入了较为独特的抒写似的风格,并且给予观者足够的想象空间,以及简约到没有任何故事背景就直接进入谜题的游戏情境,甚至连一句隐秘的提示也没有,从而使得谜底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冰之上》 薛扬 布面油画 150cm×120cm 2016年

英国诗人约翰·克莱尔曾说:“真正的诗不在词汇里,而在思想表达的形象中。”读薛扬的画有同样的感觉。在《寓言》系列作品中,艺术家仿佛漫步在寂静的荒原,整个世界仿佛被冻结了,一帧帧画面出现不同的主角与场景,毫无关联又有迹可循——他或她或它,都与艺术家的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是70后艺术家必有的红色记忆(《寓言之九》),或是作为女性作为母亲不可抵抗的命运等等(《寓言之二》《寓言之三》),被遮蔽的答案不断在寻找,被遮蔽的真相不断出现新的故事。而最后,观者会发现,所谓故事只是艺术家脑海中的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梦境被描绘成了一个可以随意被控制、被侵入的空间——一个令人迷思的世界里(或梦境),只有在经历各层梦境的意念中获得现实的寄语。

事实上,人们对现实的记忆总是念念不忘,当你遇到曾经读过或者梦到早已遗忘的小说或电影中描写的情形时,很可能会把它当做自己前世的记忆。这虽然多少有点悲情,却恰恰是人的宿命。其实,人类从来都没有逃离过悲剧情境,只是在历史长久的时间内,人类由于天性的轻浮而漠视了它的存在,恰如狄克逊所言:“只有当我们被迫进行思考,而且发现我们的思考没有什么结果的时候,我们才在接近于产生悲剧。”人类的悲情总是与人类的生存问题紧紧相连,因而,抒情成了人们的真实需要。当艺术家陶醉在个人化了的抒情书写时,可以从反抗的自我中分离出来,获得一种解放式的连续性拯救。而在试图冲破现实非现实压抑力量的时候,人们往往会把一种孤独状态作为自己的净化目标,因此会不断地以自身为目标,对自身的模式进行修正,寻求净化,通过主体的释放达到对世界的观照,从而实现自我的升华。薛扬自己就曾说:孤独是一种恒常的东西,如影随形,可能会一辈子伴随着你我。她笔下的人在孤独之中的某种寻找,也许这种寻找并不确定,它是未知的,但一定是与梦想、与情怀有关,带着希冀。冥冥之中,你在这个被破坏掉的混乱的世界里,被内心某种东西牵引着,如同在杂草丛生的丛林里,寻找着干净的、纯粹的、有尊严的东西。正像约翰·克莱尔的诗《我存在》所描绘的那样:

我存在——可我是什么,无人关心,或知道;

友人们弃我而去,就像丢了一段

记忆

我是我拥有的悲哀的消耗者——

它们上升,消失在遗忘之家

像阴影,在被狂爱绞缠到窒息的

阵痛中

但我存在并生活——像震荡的

水蒸汽

在轻蔑和喧嚷的一片

虚无中,

在白日梦的狂暴大海中

没有丝毫生命的意义,也没有

乐趣可言

只有我生命尊严的巨大的

灾难

纵使最亲密的,我最爱的

也属陌生——不,不如说,

比其他人更陌生。

可以说,艺术家是以她大我的内心观照着这个世界:我在,我观看,所以我抒情。故而,在薛扬的绘画中,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个人情绪化的宣泄。这点在她的《寓言之三》《寓言之六》中体现得更为明显。从个人化的悲痛和怨恨中走出来,在更高的历史角度中,叙述个人的不幸与不安。这种表达与当代知识分子自身的焦虑密切相关。面对当代世界总体的历史危机与环境变化所带来的现代化后果充分显现出现的社会危机,使更多的知识分子对当代的社会现实状况有了新的体认与判断,普遍产生了对未来的不确定感。这生成了一种对自身命运的焦虑,也导致了知识分子群体的普遍性的自觉。在我看来,薛扬的所谓梦境书写,从形式上看,就是在人的历史的语境中,对共同的历史与现实的命运问题作出的回应与表述。但是,就在薛扬描述的神秘世界几乎几近破灭的时候,我们似乎又看到了延续梦想和自我认知与想象的未来。在某种程度上,薛扬是以现实关怀的面目出现的,但事实上却只能支离破碎地呈现日常生活的真实场景。布鲁姆认为:每一个诗人的发轫点是一种比普通人更为强烈的对“死亡的必然性”的反抗意识。所以,作品完成后,薛扬想到了1988年的那部著名的电影《死亡诗社》。这部电影曾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甚至把梦里的东西视为现实的一种存在——有时都还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艺术家只是希望可以通过绘画,把一种虚实相生的分裂式的“谜”描述得更加清晰一些。

《火起时有烟花飞舞》 薛扬 布面油画 100cm×120cm 2016年

无论如何,在艺术家笔下,在脱离纯粹的集体记忆之外,还多了几分现代性的文化迷思,充满了现实与历史的碎片和洞察,而废墟般的时空切换也为她创造了自如的表达语境。薛扬的绘画从“梦的解析”视角,无疑投射出当代艺术家对“生命”记忆的特殊表达。犹如《庄子·齐物论》的庄周梦蝶,通过对梦中变化为蝴蝶和梦醒后蝴蝶复化为己的事件的描述与探讨,提出了人不可能确切区分的真实与虚幻和生死物化的观点。

实际上,对于薛扬来说,绘画与其说是一种自我出离与现实逃遁,毋宁说是一种生命的观照与反思,它们统合起来,便是生命无常的自我认知。生命的惯常选择就如一个静默无声的人生启程,无法预知未来的故事。她以绘画的形式,安静地与自己对话,与世界对话。犹如导演贾樟柯所言:“我愿意静静地凝视——我不回避。”

2016年4月8日于深圳大学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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