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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裂与修复
——《我站在这儿熨烫》中的母女关系研究

2017-02-24周倩云

关键词:奥尔森父权制艾米丽

周倩云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系,北京 100191)

破裂与修复
——《我站在这儿熨烫》中的母女关系研究

周倩云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系,北京 100191)

蒂莉·奥尔森是20世纪30年代美国犹太裔女作家,《我站在这儿熨烫》是蒂莉·奥尔森最为优秀的短篇小说之一。从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视角解读小说中错综复杂的母女关系,揭示了女性解放的前提必须是精神的解放,女性只有在人性回归,全面的、自由的发展下,才能获得自由与平等以及和谐的社会关系。

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父权制;私有制;母女关系;女性解放

蒂莉·奥尔森是美国犹太裔女作家,也是社会主义联盟的政治激进分子,终生关注平民阶级和妇女问题。蒂莉·奥尔森产出不高,却凭借寥寥几部作品奠定了其在20世纪美国文坛上的重要地位,与格蕾丝·佩利、辛西娅·奥兹克并称为美国三大现代优秀犹太女作家,为美国犹太文学及女性文学做出了重要贡献。美国批评家伊丽莎白·费舍尔曾评论说:“蒂莉·奥尔森不仅仅是位杰出的作家,更是一位女性主义艺术家”。[1]190作为一名共产主义者和女性主义者,奥尔森的小说对工人阶级、下层民众以及女性群众十分关注。故笔者尝试从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的角度探讨《我站在这儿熨烫》中错综复杂的母女关系。

一、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简述

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批评是女性主义批评的重要学派之一,产生于20世纪60年代第二次女性主义浪潮时期。随着女权运动的深化,为了探索女性受压迫的根源和女性解放道路,女性主义者开始将目光投向马克思主义。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指出:“某一历史时期的发展总是可以由妇女走向自由的程度来确定,因为在女人和男人、女性和男性的关系中,最鲜明不过地表现了人性对兽性的胜利。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标准”。[2]249-250于是,女性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相结合,形成了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流派。

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者常用父权制和私有制两个概念来解释女性受压迫的地位。一方面,私有制成了女性受压迫的根源。私有制不存在时,女性的家务劳动和男性的社会生产都是创造使用价值的生产,意义等同。而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所有生产几乎都在家庭之外进行,并以交换为目的,妇女的家务劳动不具有交换价值,得不到认同;但是,妇女的无偿劳动又是资本主义创造剩余价值过程中不可缺少的。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曾写道:“资本为了自行增殖,是如何地掠夺那种为消费所必需的家务劳动”。[3]433由此,妇女劳动被边缘化,妇女逐渐成为廉价劳动力和劳动后备军。另一方面,父权制与资本主义相互作用。在资本主义社会,男性对女性的控制采取间接控制的方式,主要通过女性负责生育孩子、承担家务劳动、对男性经济上的依赖来实施。在这一过程中,资本主义和父权制均受益。在家庭中,女性负责家务劳动和抚育孩子,这样使得父权制结构得以稳定;同时,受到女性照顾的男人和孩子又成为资本主义劳动力市场的新工人。另外,在劳动力市场,女性的工资比男性少,成为相对廉价的劳动力;而女性又同时作为消费者使得社会保持稳定。因此,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者提出要改变女性受压迫的地位,就必须同私有制和父权制作斗争。

二、母女关系的破裂

资本统治使得家庭作为纯粹的经济单位,家庭关系成为金钱关系,不再以互相爱护为中介,而是以对工资需求为中介。[4]253在小说中,母亲被第一任丈夫抛弃,丈夫离开时留下一张条子说“再也无法忍受和我们一起忍饥挨饿的日子”。[5]25“忍饥挨饿”充分表达了丈夫抛妻弃女仅仅出于经济原因,完全没有考虑作为丈夫的责任和家庭的爱。在他看来,维持家庭稳定的是金钱。“资产阶级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6]275丈夫的离弃使母亲只能依靠自身微薄的力量独自抚养女儿。然而,经济的窘迫和内心的不安使母亲对女儿的照顾显得力不从心,母女关系十分脆弱。

资本主义私有制导致妇女劳动边缘化,妇女逐渐成为廉价劳动力和劳动后备军。小说的背景设在20世纪30年代的美国,那时候正值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母亲生活困窘,为了维持生存和养育女儿,不得不外出谋生,成为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的廉价劳动力。正因为如此,女儿在幼年时期就失去了母亲的陪伴,给女儿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阴影。

父权制在资本主义社会得到了巩固,资本主义不但没有清算父权制,反而兼容并加剧了它的存在错误!(未找到引用源)

首先,家庭中的私人父权制得到了巩固。女性继续扮演无偿的家务劳动角色,家庭仍然是父权制的主要场所。母亲再婚了,又生育了四个孩子,成为了全职家庭主妇,需要应对无休止的家务劳动。因此,母亲仍旧无暇顾及大女儿,忽视了她的精神需求。尤其,当母亲有了其他孩子时,对艾米丽的教育更加鞭长莫及。直到母亲意识到艾米丽的精神状态时,艾米丽却说:“不用,我没事儿,去睡吧,妈妈”。[5]26在孩子渴望母爱的时候,母亲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致使女儿心灰意冷,母女关系僵化。事实上,在家庭父权制的压迫下,母亲承担着繁琐的家务劳动和生儿育女的职责,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艾米丽。

其次,在资本主义社会,公共父权制逐渐变得强大起来。资本主义社会就像一个大家庭,生育由医疗行业控制,婚姻由法院控制,而儿童教育,从幼年开始就在国家教育机构的控制下。当艾米丽两岁时,母亲在懵懂无知的状态下听从周围人的建议将女儿送进了托儿所,让所谓的国家教育机构来管理女儿。然而,在托儿所,孩子过着非人的生活。后来,又听从诊所的建议,将女儿送至康复中心。那里表面上温馨舒适,实际上毫无温情。从那里回来后,母亲主动拥抱她,可她却紧绷身体,十分僵硬。由于现实条件的限制和自身的无知,母亲将女儿推向社会公共机构教养,终究也将自己推出了女儿的心门。

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者将马克思的异化理论运用到今天的资本主义批判中,深刻剖析了女性异化现象,指出两性不平等的根源在于“女性异化”。在这一点上,女性主义者特别谈到了母亲养育孩子的过程也是一种异化经历。一方面,是“科学”育儿法应用。养育孩子成了母亲的中心任务,但对如何养育孩子却是无知的,必须根据科学专家的指示。在小说中,母亲给女儿喂母乳时,盲目地追随书上的一切。哪怕女儿哭地再凶,母亲也要等到钟声敲响时才愿意喂奶。母亲没有遵从人的天性去喂养女儿,只是机械地生搬硬套。这样一来,母亲养育孩子的过程完全刻板化和书面化了。另一方面,是母女间的异化现象。整篇小说,母亲一直在内疚和自责,自身的母性同样被异化。

私有制和父权制的共同作用对家庭和妇女产生了重大影响,造成家庭关系利益化、妇女劳动边缘化、女性母职异化等现象。小说里的母亲就是在重重压迫下,疏于对女儿的照顾,母女隔阂产生,母女关系破裂。

三、母女关系的修复

面对女性所遭受的压迫,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者开始寻求女性解放道路。女性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桑德拉·巴特基认为:“女性异化使女性与其精神智力相异化,这种异化可能比性行为的异化杀伤力更大”。[7]316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者认为必须从意识形态入手,从根本上改变女性精神的异化。马克思提出全人类的解放标准,是“人向作为社会的人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和在以往发展全部财富的范围内生成的”。[7] 81女性主义者将其运用到女性解放,认为女性解放也应以女性的全面发展为前提,这包括个人劳动能力全面发展、个体社会关系的全面性、个体需求的多样性、个性的全面发展、获得自由时间。

小说中的母女关系也是围绕着女性解放而不断修复的。母亲的疏离使得艾米丽变得孤僻、怯懦、毫无自信。但是在母亲不懈的努力下,艾米丽逐步走向社会,开始展示自我,大放女性光彩,冰冻的母女关系逐渐解封。

“这是一个大家都觉得小女孩应该长得像秀兰·邓波儿一样才可爱的时代……她长得又黑又瘦,一点也不符合时下的审美标准”。[5]25在别人的眼中,艾米丽的长相并不符合社会审美观,艾米丽因此变得自卑怯懦,从来没有正确评价过自己的价值。可是,母亲一直都强调,艾米丽出生时非常可爱,是5个孩子中容貌最出彩的一个。在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艾米丽专注地翻看自己的婴儿照,努力去感受母亲所说的美丽,逐步从世俗的眼光中解脱出来。

在母亲被家务缠身的同时,艾米丽也不能幸免,这使得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管理自己的事情,包括学习在内,因而她上课总是支支吾吾,受人嘲笑。于是,母亲放松对女儿出勤率的管理,希望她能卸下沉重的包袱,利用多余的时间放松自己,获得自我调整和发展的空间。曾经,因为妹妹拥有艾米丽无法企及的金色卷发和从容自信,她们势同水火。于是母亲让妹妹陪同姐姐一起在家,制造机会让两姐妹和解,希望淡化艾米丽的孤独感,同时消解被这个充斥竞争、炫耀、比较和嫉妒的社会所异化的家庭关系,抑或是女性关系。

在最初的时光,母亲总是用错误的方式表达对艾米丽的爱,直到邻居老人提醒,她才发现她总是用笑脸对着其他孩子,却用充满忧虑的脸迎向艾米丽,间接导致艾米丽的孤僻和不合群。于是,母亲学会微笑面对艾米丽,拥抱和安慰艾米丽,温暖了艾米丽逐渐冷去的心,令她逐渐敞开心扉。而艾米丽也逐渐学会建立自己的社交关系,尝试结交异性朋友。有段时间,艾米丽迷上了一个男孩,学会了和母亲沟通,讨论男孩的心意。自卑胆怯的艾米丽终于走出了自我的世界,学会社会交往,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母女的沟通,预示着艾米丽和母亲的心又近了一步。

在母女关系修复的道路上,艾米丽的喜剧天赋功不可没。当母亲给尿湿裤子的儿子换尿布时,儿子嘴里的“舒舒”惊醒了母亲,母亲意识到女儿总是能创造一些有趣的词汇来留下她的足迹。于是,母亲鼓励艾米丽去参加学校表演。艾米丽最终成功了,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连母亲都没有想到,这样从容自信的艾米丽,会是曾经那个卑微怯懦的女孩。艾米丽的个性解放都源于母亲不断地鼓励和肯定,这终究让艾米丽感受到母亲的重要性,意识到母亲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艾米丽还曾戏说到:“你怎么永远有烫不完的衣服,妈?维斯勒画了一幅他母亲坐在摇椅里的画。我得画一幅你站在熨衣板前的画”。[5]28艾米丽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反而正视了母亲的存在,意识到母亲熨衣服这样一个简单的形象已经深入了自己的内心。艾米丽也开始学会观察母亲,了解母亲。

小说的结尾,母亲感叹道:“我只想让她明白——我有理由让她明白——她不该像摆在熨板上的这条裙子一样,无助地等待被熨烫的命运”。[5]28即便对艾米丽来说,孤独落寞的过去已经无可挽回,但是未来的发展却值得期待。艾米丽的人生不应该像这条裙子一样,被这个社会所扭曲。她应该学会积极面对人生,倾听自己的心声,张扬独特的个性,拓展自己的社会关系,挖掘自己的才能,真正实现自我的解放。

蒂莉·奥尔森作为一位女权主义者和共产主义者,一直在探索社会责任,家庭责任和女性解放之间的关系。母女关系的变化一直是《我站在这儿熨烫》的主题。首先,通过描写母女关系的破裂,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对下层民众的盘剥,夫妻离异、母女失和、姐妹对峙都是因为工人阶级经济的窘迫和生活的困苦。其次,通过对母女家庭生活的刻画,反映了社会和家庭对女性的压迫,女性被束缚于繁重的家务劳动不得而出,缺乏自己的私人空间,内心的苦闷和孤独感油然而生。最后,这篇小说被认为带有蒂莉·奥尔森的自传色彩,奥尔森自己也曾说过:“故事的基调和我的经历有些相似,但是,相似点在于作为母亲的心情,而不是具体的情节”。[8]21奥尔森通过作品来审视自己的内心,抒发自身对生活的感悟,意在传达面临社会的压迫,女性只有在人性的复归,全面的、自由的发展下,才有可能找到真正的解放道路。

[1]Frye, Joanne S. Tillie Olsen: A Study of the Short Fiction. New York: Twayne Publishers,1995.

[2]马克思. 神圣家族[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3]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上册)[M]. 北京: 人民出版社,1975.

[4]厦门大学性别与哲学研究中心. 女性主义哲学[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 2013.

[5]蒂莉·奥尔森. 我站在这儿熨烫[J]. 沈艳燕,译.外国文学,2004(3).

[6]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 北京: 人民出版社,1995.

[7]戴雪红.女性主义对资本主义的批判:立场、观点和方法[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0.

[8]Olsen,Tillie. Silences. New York: Dell Publishing Co., Inc., 1979.

[9]Jaggar, Alison M. Feminist Politics and Human Nature. New Jersey: The Harvester Press, 1983.

[10]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Class No.:I106.4 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

On Mother-Daughter Relationship in I Stand Here Ironing

Zhou Qianyu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 Beiha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191,China)

Tillie Olsen is an American Jewish writer in the 1930s. I Stand Here Ironing is one of the most excellent short stories written by her. This author analyzes the complexity of the mother-daughter relationship in "I stand here iron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rxist Feminist. And it reveals that the premise of women's liberation must be spiritual liberation, and only with the return of humanity and the comprehensive as well as free development can women achieve freedom, equality and harmonious social relations.

Marxist feminist; patriarchy; private ownership; mother-daughter relationship; women's liberation

周倩云,硕士,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研究方向:犹太文学。

1672-6758(2017)02-0111-4

I106.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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