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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一介创建“中国解释学”构想的落实与开展

2017-02-24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7年5期
关键词:一介解释学哲学

柳 恒



汤一介创建“中国解释学”构想的落实与开展

柳 恒

(华中师范大学 中国近代史研究所,湖北 武汉 430079)

中国自近代以来的历史,多半都在一边以西方为参照想要迎头赶上,一边努力挣扎出西方话语体系以展现出固有自我的“上下求索”的过程中行进。中国近代以来的学术和思想的表达与突破,依循的大致也是这样的道路。面对西方“诠释学”理论、方法在中国的大行其道,汤一介先生提出建立“中国解释学”的构想,不仅是想要对西方的诠释学对于中国的冲击作出必要的回应,也是试图借此对中国传统的内在思想资源,以创造性整合的方式,实施重新发掘和利用。

汤一介;解释学;中国诠释学

汤一介先生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哲学发展与建设的领军人物,他曾通过对魏晋玄学、早期道教的研究来探求新的方法,也曾试图以范畴研究的系统化,来创建新的哲学研究范式,他对儒学的深刻反省以及对“中国解释学”的构想,更是把当代中国哲学的研究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20世纪90年代后期至21世纪初,汤一介在不同的期刊杂志上有目标的发表了五篇文章,直接探讨如何创建“中国解释学”的问题。这五篇文章分别是:《能否创建中国解释学?》[1]、《再论创建中国解释学问题》[2]、《三论创建中国解释学问题》[3]、《关于僧肇注〈道德经〉问题——四论创建中国解释学问题》[4],以及《“道始于情”的哲学诠释——五论创建中国解释学问题》[5]这五篇文章以及他的相关著述和说法,大致表达了汤一介对于创建“中国解释学”的整体思考。

汤一介为何叫中国“解释学”?而不是随时代潮流叫“中国诠释学”。在汤一介提出能否创建“中国解释学”这一构想后,引起了学界对这一问题广泛而热烈的讨论。成中英教授已致力于“诠释学”领域的研究多年,且已成果不菲,他建议好友可把“Hermeneutics”译成“诠释学”,但汤一介鉴于学界仍有不少学者尚在使用“解释学”一词,自己过去的多篇文章中用的也是“解释学”,况且《中国大百科全书(哲学卷)》也是以“解释学”作为条目,所以就继续沿用自己过去的提法不做更改。

需要理清的第二个概念是解释“学”的问题,也就是中国有没有西方意义上的解释学?这一问题在学界曾引起广泛的争议,一些学者说有,一些学者说没有。汤一介的看法是:中国有绵延两千多年的注释经典的传统,也有汗牛充栋的解释经典的资源,但中国没有西方意义上的“解释学”。怎样才能被称之为“学”呢?汤一介认为“一种‘学’(理论体系)的建立应该是对其研究的对象有了理论和方法上的自觉(即自觉地把要研究的对象作为‘对象’来研究,并能为社会普遍地接受的系统的理论与方法)”[1]。以实际情况来看,这种“自觉”显然是有限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应该创建“中国解释学”。这就关涉到与之相关的另一组概念,即:到底是“创建”还是“重建”中国解释学?

“重建”必须建立在过去已有的基础上,“创建”便是一种全新的创造。鉴于“解释学”的“学”的定位,以及汤一介“中国解释学”的构想来自于西方“Hermeneutics”传统的影响,因此就只能叫“创建”,而不宜称作“重建”。正因为是在无的基础上的“创建”,便必然有一参照系统,如何正视西方解释学传统的影响,如何摆置自身的位置,就成了“中国解释学”在建构的过程中必须不断去审视的问题。

接下来要探讨的第二点是“能否”创建中国解释学的问题。在前面的概念分析中,似乎流露出“能”创建中国解释学的义涵,但在汤一介的话语体系中,创建中国解释学一直是个设想,一个规划,一个尝试,其中透显出汤一介为学的严谨,也暗含着“中国解释学”本身的特殊性、复杂性、丰富性,更兼开放性。关于“能否”的问题,汤一介以开放的态度,给了两种可能。首先从“否”的一面谈,会出现以下两种情况,一是我们运用西方解释学的理论和方法对中国注释经典的历史做了充分的研究之后,发现使用西方解释学的理论和方法,基本可以把中国对经典注释的问题弄清,如果是这样,那就没有必要再创建中国解释学;另一点是把西方的解释学理论视为具有普遍性的理论,无所谓东西方之分,用它对中国的经典解释史进行一番研究后,理出一些中国的东西,用以丰富西方解释学的理论和方法。

以上是从否定的方面谈,汤一介给出了两种可能的结果。接下来从肯定的方面谈,他又给出了自己的“尝试”性构想。他认为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做出努力:第一,仔细研究西方解释经典特别是《圣经》的历史,以及施莱尔马赫和狄尔泰的解释学理论和这种理论在西方的发展。因为“如果对西方的解释问题的历史和西方的解释学(甚至当代的西方哲学)没有相当程度的了解,那么建立‘中国解释学’就没有一个可以参照的参照系”[3]19。第二,运用西方的解释学理论及方法梳理中国悠久的经典解释史。在此方面汤一介给出了很多可供研究的方向,如先秦经典注释法,汉朝的章句、音韵、训诂之法、魏晋南北朝时王弼的“得意忘言”及郭向的“寄言出意”、“辩名析理”之法,佛教的译经解经之法,宋儒的“六经注我”之法,以及传统中丰富的传、记、说、解、注、笺、疏之解释体例等等。第三,经过经典解释史的梳理后,进行中西比较,看是否存在着与西方解释学理论与方法有重大不同的中国解释学理论。

从以上两方面可以看出,“我们是否能建立起一种与西方解释学有相当大的不同的‘中国解释学’,或者说,有无必要建立一种与西方有相当大不同的‘中国解释学’理论与方法,都要经过对上述问题认真研究之后才可以得出合理的结论”[3]20。这也是汤一介在论述创建“中国解释学”的过程中,一直持中间态度的原因。因为没有历经如此浩大工程的研究,谁能肯定地回答,是否存在着“中国解释学”,是否能够建立起“中国解释学”的解释学方法论体系呢?

既然汤一介提出了创建“中国解释学”的构想,那这一构想是否有代表性的观念和理路呢?经笔者研究,以下谈及的第三点,汤一介“中国解释学”理路可具代表性的创见,主要是景海峰最先将其陈述出来,并奠定其“独特性”的基础的。(景海峰在《中国哲学的现代诠释》一书的第一章第三节中,探讨了以下四种诠释学:(一)傅伟勋的“创造的诠释学”;(二)成中英的“本体诠释学”;(三)黄俊杰“以孟子为中心的经典诠释学”;(四)汤一介创建“中国解释学”的构想。[6]24-33)可代表汤一介在“中国解释学”上的创见的有以下几点,他通过对先秦经典解释史的梳理,整理出古代解释经典的三种不同方式,第一种可称之为叙述性的历史事件的解释,以《左传》对《春秋经》的解释为代表;第二种可称之为整体性的哲学的解释,以《系辞》对《易经》的解释为代表;第三种可称之为社会政治运作型的解释,以《韩非子》中的《解老》、《喻老》篇对《老子》的解释为代表。除了这三种历史的、哲学的、政治的解释模式之外,先秦典籍中还可以找到其他有关“解释问题”的方法,如《墨经》中的《经》与解释《经》的《经说》之关系问题。但就诠释的系统性和对后世的影响来说,前面三种解释模式最为重要。

在前者研究的基础上,笔者仅对汤一介“中国解释学”构想具备何种特质做一简单的归结。其一,以西方解释学为背景;这点似乎构成了华语学者在“解释学”创建上的必然性要素,这主要是“因为中国传统哲学中并无系统化、形态化的解释学理论,只是在西方的解释学传入之后,这个研究课题才开始浮现出来”[6]382。其二,入乎其中同时出乎其外;目标指的是“中国解释学”的建构,必须入乎西方解释学的传统之中,深入学习,将其理论及方法应用到中国传统经典注释史的梳理上,整理创构出不同于西方的具备中国特色的解释学理论。也就是说,我们要学习西方,但最终的目的是从学习中走出自我来,而不是化在西方解释学之中。其三,“中国解释学”的创构在现阶段还只是“设想”;于此呈现出中国解释学建构的漫长性及艰难性,这和“中国解释学”的中国特质相关,若能建构出来,那一定是中国的,而不是把西方解释学作为普遍性的原则以致失却了自我。其四,以经典文本为解释的对象,这是“中国解释学”能创构出的思维源泉;汤一介在谈及经典解释时,时常会使用“经典注释史”这样的话语,可见他的经典是以注重注疏的经典文本为主要对象。而他的“经典”似乎已经超出了“经学”之经的范围,如他对僧肇注《道德经》的诠释,对《墨子》、《老子》、《韩非子》的诠释等。汤一介诠释视域中的“经典”,已经超出了五经与四书体系的传统范域,而带有现代的理解(这与儒家经典的发展史相关,景海峰在此方面做了较系统性的梳理,见《中国哲学的现代诠释》,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经典文本的范域如此之广,“中国解释学”的创构工作将更为艰辛,非集大量有志学人,历经漫长的岁月不能为之。最后一点特质,“中国解释学”为一般哲学方法论;汤一介没有直白地道出这一取向,但他的言诠系统中已含有这一趋归,景海峰已对此做了深入细致的诠释。[6]383

面对西方“诠释学”理论及方法在中国的大行其道,汤一介先生提出创建“中国解释学”的构想,这不仅是对西方诠释学冲击的回应,更是对中国传统内在资源的掘发与“重创”,为传统的现代化提供了一条可供发展颇具前景的途径。

汤一介先生对创建“中国解释学”的贡献还体现在《儒藏》的编纂上。面对儒释道三家,佛有《佛藏》,道有《道藏》,唯独在中国思想传统中占主流地位的儒学没有《儒藏》。明、清时期的学者已提出这一构想,终因工程浩大未能实行。20世纪90年代,汤一介先生重倡编纂《儒藏》,与其“中国解释学”的创建构想,具有极大的相关性。只有对中国经典传统的主流——儒家的典籍,有一系统的点校整理编纂,经典解释史的梳理工作,方能向前推进一步。在汤一介先生的亲自主持下,至2014年6月,由中、日、越、韩多国学者通力合作编纂成的100册《儒藏》精华编,已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这是《儒藏》编纂喜人的阶段性成果。汤先生对创建中国解释学的“构想”,和他为此而做的努力与“尝试”,对中国思想文化,尤其是中国哲学的未来发展,是有很大的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的。

[1]汤一介.能否创建中国解释学?[A].陈平原,王守常,汪晖.学人:第13辑[C].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8:6-9.

[2]汤一介.再论创建中国解释学问题[J].中国社会科学,2000, (1):83-90.

[3]汤一介.三论创建中国解释学问题[J].中国文化研究,2000,(28):16-20.

[4]汤一介.关于僧肇注《道德经》问题——四论创建中国解释学问题[J].学术月刊,2000,(7):22-25.

[5]汤一介.“道始于情”的哲学诠释——五论创建中国解释学问题[J].学术月刊,2001,(7):40-44.

[6]景海峰.中国哲学的现代诠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7]汤一介.关于编纂《儒藏》的意义和几点意见[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5):5-8.

[8]汤一介.我们为什么要编纂《儒藏》?[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2):5-8.

[9]汤一介.再谈我们为什么要编《儒藏》[J].文化长廊,2005,(7):32-34.

(责任编校:张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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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7)05-0004-02

2017-03-25

柳恒(1987-),女,甘肃天水人,华中师范大学中国近代史研究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近代思想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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