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权小楷《九疑山赋》续考
2017-02-24孙吉升
孙吉升
柳公权小楷《九疑山赋》续考
孙吉升
(宁远县民政局,湖南 永州 425600)
《九疑山赋》拓本重新面世以来,学界真赝辩论激烈,说赝者多以文章是南宋黄表卿撰写为据。作者曾经撰文《小楷〈九疑山赋〉是柳公权真迹》,刊于《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14年第7期,论证《九疑山赋》拓本是真品。该文是作者关于小楷《九疑山赋》拓本的续考。
柳公权;《九疑山赋》;续考
南怀瑾先生说:“我们研究古文典籍,不必从别处引经据典,大做文章,只要以原书章节内容互相对照诠释,便可寻出原本含意。”近两年来,我按照这一途径,对《九疑山赋》文本章节、词句反复对照诠释,千方百计求师解惑,获得了更清晰、更深刻的理解,寻出了文本的基本含意,找出了许多新的、有力的论据,让人信服柳公权小楷《九疑山赋》是真品无疑。
一 文本是本地人撰写
探析《九疑山赋》文本撰写人的籍贯,是探析《九疑山赋》拓本真赝的重要基础。对此,并不难究,只要略略诠释文本中的景名、绘景、表现手法便可知晓。
文本叙述了马蹄、九峰、玉琯、西江等27个景名。这些景名个个实在,都在九疑山之内,有的名气大,凡游过九疑山的人就会知道,有的名气小,不生活在九疑山的人难以知道。如“西江”这个景名,只有沐塘村(唐朝下灌村名)的人才知道才会如此称呼;文本描绘九峰,高低准确,左右相符,东西井然,如数家珍,外地文人骚客安能如此清楚。
“零陵舂陵,分于秦之后,汉之前”,这是作者叙述舂陵立侯国的时间。舂陵侯国是公元前124年汉武帝从零陵郡划分设立的,隋朝又被并入营道县。舂陵候国地名使用时间短,它虽是“光武发祥之地”,但地处偏远,史书又被漏记,不是本地人,难以如此晓然明白。
“十洲三岛”、“六月无夏”二句,是作者对紫霞洞中石灰质溶液凝结而成的“梯田”、“岛屿”和洞中夏天清爽宜人气温的真实写照。没有进入洞中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的人是写不出来的。20世纪80年代以前,进入紫霞洞是很困难的。若要进洞,必须充分准备,找好向导,备足火把,趴着进风洞,牵手过阴河,来回一天走不到底、出不来,进洞观光考察,还有熄火迷失方向、瘴气中毒之危险。不是徐霞客那样舍生取义的地理学家,一个外地文人骚客,千难万险来到九疑,是不会去冒这个险的。
文本中“客难之曰”的客,指的是对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嶷……”持不同观点的外地人的尊称,而相对于作者则是主人、本地人;文本中“以代门下抠衣而藉手”这句省掉了“我”这个第一人称,用现在的话说则是:“我借门下省之手写作此赋。”这二句都准确表明了作者是主人、本地人,是九疑山人。
二 文本是唐朝人撰写
前文已从国情、意境、道徒修炼方法进行了探析,本文再从避讳、政权机构、石刻三个方面进行诠释。
避讳,这是中国两千年的政治“隐语”。它起于周、成于秦,盛于唐、严于宋,清朝完密,民国废除。拓本避了唐讳,没避宋讳,无可争议。
避讳,是官吏、文人骚客,黎民百姓都逃不开的概念。而最重要的是君主名字—御讳,说要改字,写要缺笔。唐太宗名世民,唐朝民部则被改为户部;宋英宗御讳“曙”字,于是官名部署和都部署就被改称总管和都总管;宋朝宋仁宗名赵祯,蒸包子的蒸改为炊;宋钦宗名赵桓,宋朝就把春秋战国五霸之一的齐桓公改为齐威公。
避讳,宋朝最严。宋朝御讳涉汲颇广,法律上有详细规定,人名、地名、官名因犯御讳必改。宋朝视传说中的人皇赵玄朗为祖宗,就把当时名将杨延朗改为杨延昭;理学家周敦颐原名周惇实,因与宋英宗旧名(原名赵宗实)相同,犯了御讳,就被改为周惇颐;死后一百多年,又犯南宋光宗赵惇御讳,再被改成周敦颐。
避讳,另一个特点,是只注重本朝,不管前朝。清朝雍正皇帝名胤禛,就把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改为赵匡允。
避讳,不仅仅是官吏、文人骚客、莘莘学子、黎明百姓的前途问题、幸福问题,同时也是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安全问题。不说御讳,就连家讳也利害无比。唐朝诗人李贺,因其父亲名叫晋肃,“进”与“晋”音同而犯家讳,就不能参加进士考试,纵然才华横溢,终无用武之地,二十七岁就郁郁寡欢而死,韩愈因此愤作《讳辩》质问;宋宁宗庆元时,士人在科举考试的各种文字中,若稍有不慎,触犯御讳,就有各落孙山之苦。北宗律文规定:“诸府号、官称有犯祖、父名而冒荣居之者,徒一年。”宋代杨万里任监司,出巡某州歌妓为他唱“贺新郎”词,词中有“万里云帆何日到”,杨万里马上插话“万里昨日到”,当地太守感到狼狈,就下令将这名歌妓送进监狱。如果文本是南宋黄表卿这个县令撰写,难道不知不遵避讳之险,岂有不避宋朝御讳之胆,文人骚客胆敢传阅,州县之志岂敢刊载。
文本中“以代门下抠衣而藉手”的门下指的是“门下省”。“门下省”和“中书省”、“尚书省”是王朝中央行政总汇。它们的职权是中书省取旨,门下省封驳,尚书省举而行之。它起于魏晋,止于宋朝,元代,门下省、尚书省皆废。在唐朝,“门下省”具有读署奏抄、驳正违失的职权,到了宋代,“门下省”形式上还存在,但职权已移至其它机构,长官成为寄禄虚衔,有名无实。南宋高宗建炎三年(1129)实行三省合一。因“门下省”在唐朝的地位和作用,“以代门下抠衣而藉手”一句,放在唐赋结尾,则具有深化、升华之旨,卒章显志的作用;而“门下省”在宋朝有名无实,虚衔无权,“以代门下抠衣而籍手”一句,放在宋朝诗赋中,则是画蛇添足,一句废话。《九疑山赋》虽不是辞赋名篇,但仍不失为一篇优美辞赋,能写就如此辞赋水平的人能写废话吗?
玉琯岩石刻“九疑山”三个大字,是宋朝嘉定六年(1212),从韶州调往道州知州方信孺书写请人镌刻的,是九疑山标志性石刻。来九疑山必看,写九疑山必写。唐朝没有这一石刻,唐朝人作赋当然没写。方信孺书写镌刻“九疑山”三个大字时,黄表卿三十四岁,已经成年成熟。如果文本出自黄表卿之手,文本在描绘玉琯岩景名时,既写了“刺史元公之笔”、又写了“舍人李峤之题”,岂能漏掉“知州方信孺之书”这一最彰显最具标志性石刻?
三 文本是李郃撰写
写“舜坛”没写“舜庙”符合李郃生活年代实情。在古代,坛和庙都是用于祭祀,但却区别很大。坛,是用土石堆成的、临时性祭祀用的;庙,是供奉祖先、神佛、名人的房屋或王宫,是长久性的富丽堂皇的祭祀用的建筑物。庙与坛有质的区别,庙比坛档次高。为什么作者写坛不写庙、舍本求末呢?我们看看舜庙的变迁就可知道。“唐永泰元年(765),道州刺史元结,因舜庙荒废祭祀不便,请旨立于州治之西(搬到道州去了);唐僖宗乾符年间(874-879),延唐(宁远县唐代县名)县令胡曾请旨将舜庙立于玉琯岩前。宋乾德六年(968),宋太祖敕置九疑山舜庙,道州剌史王继勋奉诏重修,知制诰张澹奉旨撰碑记。舜庙的变迁告诉我们:李郃(808-873)生活年代宁远没有舜庙,祭舜只有用舜坛,书写只有写舜坛;乾德六年(968)以后,舜庙修建完好,黄表卿(1178-1245)生活的年代,舜庙重修又已立于玉琯岩前,并有重修碑记。祭舜应用舜庙,写文章应写舜庙。祭祀不用,文本不写,事理不符。文本写舜坛不写舜庙符合唐朝李郃生活年代事理,文本写舜坛不写舜庙,不符合南宋黄表卿生活年代事理。
文本结尾“以代门下抠衣而藉手”之句之意是,我代替门下省、借门下省之手,驳正“舜卒鸣條”违失之说。谁能代替门下省呢?下级官吏不能代,平民百姓没有资格代,只有同等职位的吏部侍郎李郃才有资格代。
四 拓本是柳公权书丹
从年代上讲:文本是唐朝太和二年(828)状元李郃撰写,李郃与唐朝元和三年(808)状元柳公权同朝侍郎二十三载,且都为李德裕部下又是同党,拓本出自柳公权之手则是天然合一。从书法上看:《九疑山赋》是柳公权在其作品最鼎盛时期所书,其代表作《大达法师玄秘塔碑》书于会昌元年(841),《神策军碑》书于会昌三年(843),而《九疑山赋》书于会昌四年。现在书界大都认为《神策军碑》为柳氏最高水平之作,但从《九疑山赋》的作品来看,它虽然只比《神策军碑》晚了一年,但无论从结构上还是点画上,都显得更加严谨3001+精到。众多书法家从《玄秘塔碑》、《神策军碑》和《九疑山赋》中找出一些相同的字进行对比,相同之字毫不逊色《玄秘塔碑》,柳公权以后,无人能把柳体写到如此之精到。从镌刻上品:刀法自然,非常精微。刻玉册官邵建和其弟邵建初是唐代碑刻名手,柳公权书写的很多碑,都是邵建和镌刻的。如《金刚经》、《吏部尚书冯宿碑》、《越州都督刑部尚书符磷碑》、《大唐回元观钟楼铭》等,《九嶷山赋》拓工十分精到,墨色醇穆,浑然一体。综上所述,小楷《九疑山赋》是柳公权书丹无疑。
(责任编校:张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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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7)04-0028-02
2017-03-23
孙吉升(1959-),男,湖南宁远人,宁远县民政局原党组书记,湖南省舜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